散文|漂洋過海來看你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非首發(fā)胰锌,首發(fā)平臺《廣西文學(xué)》,ID:海泩筹煮,文責(zé)自負(fù)。

01

那個天光微亮的清晨危機四伏居夹,叔叔一口鮮紅的濃痰伴著干嘔聲落在花壇泥土上败潦。

這個看似平常的清晨成為叔叔生命的轉(zhuǎn)折點,此后他的生命開始急轉(zhuǎn)直下准脂。肺癌晚期似一把沉重的枷鎖覆在他身上劫扒,把他本就清瘦的身軀逐漸壓得佝僂,直至腿腳失靈狸膏,生命的半徑被困在一方床榻之上沟饥,最后連運輸生命糧草的喉管也被侵襲,言語與進食都變得奢侈。

最后一次入院時贤旷,叔叔已經(jīng)被晚期肺癌折磨得形銷骨立广料。他的眼睛闔在凹陷的眼窩里,顴骨像老屋背后兩座山一樣孤零零地聳著幼驶。

一只烏鴉到訪艾杏,黑色的身影停在病房白色的窗欞上,對著落日余暉梳理腋下的翎羽盅藻,幾片絨毛被卷入風(fēng)中购桑。輸液管輕微晃動,床上的叔叔突然睜開雙眼萧求,他眼里露出異樣的神彩來其兴。他撐肘坐起,空蕩蕩的袖管無聲地擺動夸政≡靠在枕頭上,他嘶啞著聲音說守问,粥匀归。父親端著一碗稀稀的白粥,一勺一勺地喂給已經(jīng)三天水米未進的叔叔耗帕。

在生命垂危之際穆端,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邁的母親。

02

叔叔查出肺癌晚期時仿便,祖母已確診阿爾茲海默癥三年体啰。

三年前,父親一日在工地干活時嗽仪,接到電話得知祖母迷失在離家三十里遠的小鎮(zhèn)荒勇。她原想穿過縣城,走去另一個村里的觀音廟闻坚,結(jié)果一入城郊大道沽翔,便忘了自己從何來、往何去窿凤。好在她還記得父親的名字仅偎,而父親恰巧多年前在小鎮(zhèn)上幫人建過房子。

祖母這次走失之后雳殊,父親停工守在家里橘沥。祖母心生懷疑,有人操控了兒子在監(jiān)視她相种。她和他玩起了捉迷藏威恼。就像小時候父親常躲起來讓祖母尋找品姓,彼時年輕的祖母故意假裝找不到年幼的父親,等他玩夠了箫措,才迅速將他找出來腹备。相同的場景,對調(diào)的角色斤蔓,歡樂不再植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生命的蒼涼感。丟失了記憶的祖母仿佛失了磁性的指南針弦牡,迷失了生命的方向友驮。

她肢解拆卸家里的實木床架和衣柜,警惕地窺探驾锰,試圖找出藏在角落和縫隙中騷擾她的妖魔鬼怪卸留,就像命運和疾病無情地肢解她井然有序的生命記憶,直至破碎不堪椭豫。她跑到幾十里外的地方耻瑟,父親費盡全力才把她找回來。

父親不得不把祖母送到醫(yī)院靜養(yǎng)赏酥。藥物讓她冷靜下來喳整,但同時也讓她乏力無神。兩個月后裸扶,祖母以絕食抗議框都,強行出院回家。父親嘗試偷偷將藥片摻雜在食物中呵晨,但祖母審慎檢查魏保,一旦發(fā)現(xiàn)異樣就拒絕入口。父親試圖勸說摸屠,祖母賭氣說囱淋,“再逼老子恰藥,就死給你看餐塘!”父親閉口不言,把剩下的話和苦楚一起咽回肚里皂吮。

祖母又一次發(fā)病戒傻,堅稱井水被人投毒,拿鋤頭將水泵連往水塔的水管砸斷蜂筹。父親將半粒鎮(zhèn)定藥融在一杯熱牛奶中需纳,勸床上累得喘氣的祖母喝下好好休息,然后去收拾水井邊的殘局艺挪。等到飯點不翩,他來叫祖母起床吃飯,卻無論如何也叫不醒她。父親的一顆心噗通噗通亂了節(jié)奏口蝠,幾乎要跳將出來器钟。他瞥到床尾扔著的藥瓶,顫抖著雙手打開一看妙蔗,里面空空如也傲霸。

祖母一口氣吃完了大半瓶安定藥物,陷入死一般的沉睡眉反。醫(yī)生放下聽診器昙啄,搖了搖頭,洗胃為時已晚寸五,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梳凛。父親、叔叔與舅祖父輪流守在祖母床前梳杏,用棉簽蘸水濕潤她干裂蒼白的嘴唇韧拒,在她身邊自顧自話,時不時探一下她的鼻息秘狞。整整三天三夜之后叭莫,祖母方才蘇醒。

清晨烁试,她站在門口凝視朝陽雇初,迎著晨光梳頭,黑白夾雜的發(fā)絲被剮下頭皮减响,消失在微風(fēng)中靖诗,隨之消逝的,還有昨夜的記憶支示。她拿起掃帚刊橘,從西往東,仔仔細細地清掃屋前的水泥曬谷坪颂鸿。遺忘像微風(fēng)促绵,卷起昨夜從后山飄來的落葉,吹起又松開嘴纺。往事在祖母眼前搖晃败晴,卻總不讓她手中的掃帚捕捉。

父親再不敢執(zhí)著用藥栽渴。在鬼門關(guān)前溜達一圈又打道而回的祖母重新開始了勞作尖坤。祖母不藥而愈,除了偶爾與虛空對罵闲擦,再未出現(xiàn)其他過激行為慢味。

叔叔確診為肺癌晚期時场梆,家里人擔(dān)心祖母無法承受,選擇了隱瞞纯路。每逢叔叔入院治療或油,家人便說他在外地做工。等到出院休養(yǎng)幾天感昼,狀態(tài)好些了装哆,叔叔就立馬上門看她。如此幾個月之后定嗓,叔叔的身體逐漸虛弱蜕琴,無法再佯裝正常,家人便在祖母問起時用各種借口搪塞宵溅×杓颍“他已經(jīng)死了是不是,你們不用瞞著我恃逻〕В”許久不見叔叔的祖母突然說道。說這話時寇损,祖母眼神流露出隱忍的哀慟凸郑,情緒卻意外的冷靜。她坐在門口的木椅上矛市,側(cè)彎腰把鞋底沾染的泥塊磕落在街基下方芙沥,語氣平緩,仿佛在說浊吏,對面山里有一棵樹死了而昨。她的眼神輕輕掠過門前的水面,那里倒映著蒼翠的山林找田,一棵枯死的樹突兀地立著歌憨,枝葉灰敗。

那個微涼的深夜墩衙,父親在睡夢中被陣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呼救聲驚醒务嫡。他一個翻身摔在冰涼的地上,瞬間清醒過來漆改。月光如銀植袍,夜涼如水。他循著呼聲找到池塘邊籽懦,終于探照到浮在水中央的祖母,她抱著圈放魚草的竹架氛魁,在水中驚慌無助地呼喚父親的乳名暮顺。父親泅水靠近厅篓,用一只手臂夾住祖母瘦弱的腰身,另一只手奮力劃動捶码,艱難地爬上岸羽氮,正欲把祖母抱回家,祖母卻一把把他推開惫恼,躺在水邊的草地上一動不動档押。父親只好放下她,回家燒上熱水祈纯,再回來接她令宿。折騰到天蒙蒙亮,祖母才沉沉睡去腕窥。

步入暮年的祖母像生命河流中的溺水者粒没,找不到生命的彼岸。而陷入惡疾深淵的叔叔已經(jīng)擱淺在河灘簇爆,呼吸艱難癞松。天大亮后,父親接到嬸嬸的電話入蛆,昨夜祖母病發(fā)的同時响蓉,叔叔病情加重,險些沒有熬過去哨毁。久未相見的母子枫甲,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緊緊地綁在一起,休戚相關(guān)挑庶。

祖母這一夜失智落水讓父親驚覺言秸,若是昨夜叔叔沒有撐過去,祖母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的幺兒了迎捺。他決定告訴她實情举畸,帶她去看了已經(jīng)只能臥床的叔叔。

祖母心中早有不詳?shù)念A(yù)感和最壞的打算凳枝,但看到叔叔憔悴的樣子抄沮,仍舊忍不住大哭了一場。她曾以為自己這輩子的淚水早已流干岖瑰,不成想叛买,命運如此殘忍,即使風(fēng)燭殘年也不放過她蹋订。祖母安慰叔叔好好將養(yǎng)率挣,和病魔對抗。

03

叔叔放不下祖母露戒。

在經(jīng)受這一年病痛折磨之后椒功,再多的留戀也抵不住他心中解脫的期盼捶箱。拋棄了不舍,他唯一剩下的只有不敢动漾,他不敢先祖母一步離開丁屎,不敢想象祖母要如何在青年喪子、中年喪夫之后旱眯,再承受一次老年喪子晨川。

在家舉喪極可能會刺激祖母發(fā)病,因此叔叔拒絕出院回家删豺,他要求留在醫(yī)院共虑,過世后就地焚化。嬸嬸哭得昏厥過去吼鳞,無法接受自己相濡以沫幾十年的丈夫看蚜,死在外面有家不能回。

父親從醫(yī)院回來赔桌,看著菜地里佝僂的身影供炎,不知如何開口。祖母在夕陽的光影中忙碌疾党,彎腰屈膝站在兩畦青菜中間音诫,一個手肘撐著膝蓋,另一只手細致地摸過菜葉下粗礪的土壤雪位,不放過一根雜草竭钝。橘色的陽光把她的白發(fā)也染成了柔和的金色,她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溫暖的微光雹洗。躺在病床上的叔叔香罐,此刻正如一根野草,即將被命運的大手拔除时肿。父親踟躇間庇茫,祖母突然停下,平靜地道螃成,“接他回來吧旦签。”說罷寸宏,轉(zhuǎn)身把手中的雜草扔進池塘宁炫,丟下手邊的活,徑直入了屋氮凝。

病床上的叔叔聽了父親轉(zhuǎn)達的話羔巢,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繼而眼角流出幾滴濁淚,像個孩子一樣朵纷,窩在父親的懷里坐上車炭臭。昏黃的路燈從他眼前一盞一盞晃過袍辞,帶著往日的回憶一起,一點點抽干他身上最后一點氣力常摧。父親抱著叔叔經(jīng)過他家自建樓房的大門時搅吁,鮮紅的滿天星爬滿門廊,映在叔叔第二次展露的一絲笑容上落午。

叔叔平躺在床谎懦,眼神已然開始渙散。祖母梳洗干凈溃斋,燒好熱水界拦,等候良久。她傾身靠近梗劫,在他的耳畔輕輕道享甸,“躍伢幾,娘來送你了”梳侨。叔叔緩慢地移動眼珠蛉威,聚焦在祖母臉上的那一刻,一絲光芒一閃而過走哺,他臉上第三次亮起一抹笑容蚯嫌,這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祖母用手掌輕輕撫摸叔叔的頭丙躏,用溫?zé)岬乃櫭碓袷荆凶屑毤毜亟o叔叔凈面,就像在給曾經(jīng)那個躺在她懷中的稚嫩嬰兒潔面一樣晒旅。她用寬厚的手掌托起叔叔的手栅盲,兩雙粗礪的大手疊在一起,一樣是粗大的骨骼敢朱,變形的關(guān)節(jié)剪菱,遍布的老繭與溝壑。她用毛巾一遍遍擦拭拴签,試圖擦凈叔叔雙手裂縫中經(jīng)年日久留下的已經(jīng)融入血肉的灰塵孝常。

這雙手是叔叔近四十年辛苦工作的見證。初中肄業(yè)后蚓哩,叔叔成了剛學(xué)成出師的父親的第一個徒弟构灸。父親后來又帶過好幾個徒弟,卻只有叔叔和他一樣岸梨,自始至終沒能脫離這個行業(yè)喜颁。水泥稠氮、灰塵、煙半开,這三樣是泥瓦匠工人的標(biāo)配隔披。灰塵無處不在寂拆,鉆入他們的肺腑奢米,融入他們的血脈,把他們和泥沙鑄成的房屋隱隱連為一體纠永;煙草那股辛辣的味道鬓长,是他們歇氣時用以麻醉過度疲累的軀體的靈丹妙藥。這些組合在一起尝江,成了叔叔的催命符涉波。

早在十年前,叔叔的手就已經(jīng)被摧殘得不成形了炭序∑「玻縱橫的溝壑像龜裂的水泥墻,即便如此少态,叔叔仍舊沒有放棄唯一的謀生之技城侧,用恒久的忍耐持續(xù)抵抗和堅持著。

祖母一遍遍擦拭叔叔的雙手彼妻,卻根本無法清理掉深埋在血肉里的污垢嫌佑。

在祖母的愛撫下,叔叔平息了急促的呼吸侨歉,漸漸歸于平靜屋摇,像睡著了一般陷入永恒的安寧。祖母撐在雙膝上站起身來幽邓,拒絕父親的攙扶炮温,一個人顫顫巍巍地出了門,走入無邊的夜色牵舵,在黑暗中獨自回了山灣深處的老屋柒啤。她的身后響起悲痛的嚎哭,她卻始終沒有掉落一滴淚畸颅。人生皆是歸途担巩,他們不過先行一步。

叔叔終于埋葬在故鄉(xiāng)的泥土里没炒,這是每個人的歸宿涛癌。叔叔的喪事在家辦了三天,喧囂聲漂浮在村子上空,仿佛是孤獨不舍的亡靈在吶喊拳话。

04

我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先匪,靜謐的深夜,獨自聽著電波傳載過來的哀樂弃衍。從叔叔確診癌癥到溘然長逝呀非,不過短短一年。我未曾見到他最后一面镜盯。

多年前的午后姜钳,我踏上布滿青苔的石板去清洗撿來過家家的碎瓷片。早已磨光的鞋底帶著我從石板的苔蘚上哧溜一聲滑走形耗,隨之跌入池塘。我在水中拼命掙扎著辙浑,哭聲引來了叔叔激涤。他從老屋那邊沿著斜坡飛快地跑下來,伸手夠著被我熊抱著的竹梢判呕,一點點拉近倦踢,撈起來。他抱著不肯松開竹枝的我侠草,安慰道辱挥,“好了好了,叔在這边涕,別怕晤碘,可以松手了”」︱眩看著他臉上放松的笑园爷,我的心跟著安定下來,這才肯丟開手中的竹子被他摟在懷里式撼,后怕地抽泣童社。

叔叔曾將我從水中救起,而如今他深陷漩渦著隆,我卻無能為力扰楼。剛知道叔叔確診時,我多方求人打聽美浦,了解美國醫(yī)院治療晚期肺癌病人的靶向藥弦赖,與堂妹商量赴美治療的方案。結(jié)果活體檢驗的結(jié)果擊碎了我們的希望抵代,叔叔的病根本無靶向藥可醫(yī)腾节。我什么也做不了,就連回來送他一程也不能。我的心里涌起無限的遺憾與悔恨案腺,這遺憾與悔恨入了夢來庆冕,教我心神不寧。

直達今年劈榨,疫情的陰霾終于散去访递,我與先生的工作也穩(wěn)定下來,我早已計劃好回國的行程同辣,迫切想要帶著孩子回去叫叔外公拷姿,讓他感受新生命的喜悅,多予他一份求生的意念旱函∠斐玻可是他走了,此生再不能相見棒妨,我從此便沒有叔叔踪古。我希望他能再等等,但轉(zhuǎn)念想到他治療后期經(jīng)歷的折磨券腔,我又覺得這樣的愿望太過殘忍伏穆。

叔叔被抬上山那一日,沖天響炮對著晴空發(fā)出最后的哀嚎纷纫,他的骨灰歸于北坡的泥土枕扫。在這片土地生活勞作了一輩子的他最終長眠于這片土地。一切重又歸于平靜辱魁。自始至終烟瞧,祖母在弟媳的陪伴下安靜地棲居在老屋里。日出而作商叹,日落而息燕刻,她的面色如門前池塘一樣平靜無波,她的眼神始終專注于腳下的土地剖笙。她是一個母親卵洗,但她不止有兩個兒子,她最長情的孩子是腳下這片土地弥咪。它是一個永遠需要哺乳的嬰兒过蹂,也是永遠不會拋下她先行離開的孩子。

05

叔叔離去后聚至,祖母一直念叨著奕坟,好久沒見過的我是不是也死了曙砂。在祖母心里握础,我也是她記掛的孩子糖儡。我未記事時甚亭,母親便已與父親離異,帶著嫁妝回了娘家击胜。父親忙于務(wù)工掙錢的歲月里亏狰,是祖母把我?guī)г谏磉叄衽畠阂粯羽B(yǎng)大偶摔。祖母給了我翅膀暇唾,可我卻靠著它離開了祖母。

我離開祖母太久了辰斋,久到她的信念已經(jīng)開始動搖策州。這次回家距離我2019年初回鄉(xiāng)已有四年零九個月。彼時我新婚不久宫仗,帶著先生回家探親够挂,短暫住幾天便回了美國。兩個月后藕夫,祖母病發(fā)下硕,而大洋彼岸的我剛查出來懷有身孕,未能回國探視汁胆。繼而新冠疫情來襲,中美交通變得繁雜而昂貴霜幼。視頻電話時嫩码,她見了手機里的我,總是立馬雙眼瞪大罪既,呀地一聲铸题,驚喜無比。她會反復(fù)問我在哪里工作琢感,什么時候回來丢间,問我懷中的孩子已經(jīng)多大。但說著說著驹针,便會突然垮下臉來烘挫,“你是誰假扮的!”她用陌生而防備的神色看著我柬甥,固執(zhí)地認(rèn)定饮六,我早已死了,手機里的“我”是父親找人扮演的苛蒲,也許就是村里那個和我臉型相似的女孩卤橄。

叔叔的離世加劇了她內(nèi)心深藏的恐懼,她漸漸地不再有興致與我聊天臂外,說兩句話就掛斷窟扑,或者干脆不愿意露面喇颁。我焦急地數(shù)著日子,盼望著回家的那一刻嚎货。先生無法抽身工作與我同行橘霎,他勸我孤身回國,不要帶著孩子一起厂抖,既擔(dān)心我受累茎毁,也擔(dān)心孩子被折騰。我的兩個兒子忱辅,大的已經(jīng)四歲七蜘,小的只有十個月,還未斷奶墙懂。我以此為由橡卤,決定帶著小兒子同行。私心里想的卻是损搬,一定要讓祖母看看她的曾孫子碧库,抱一抱溫軟的奶娃娃,感受一下四世同堂的幸福巧勤。

歸家那天嵌灰,時間已是深夜。汽車穿越城區(qū)颅悉,到處是我所不熟悉的街景沽瞭。將近五年的時間,早已物是人非剩瓶。清冽的空氣撲在我臉上驹溃,往事與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浮現(xiàn)在眼前。離開主路延曙,我們在顛簸中漸漸逼近村莊豌鹤,我的心也隨之起伏動蕩。沉靜的山野匍伏在暗夜中枝缔,像寬厚的懷抱布疙,在等我歸來。到了山灣附近愿卸,遠遠地就看見了孤零零亮著的那一盞燈拐辽,那是家的指引,一別經(jīng)年擦酌,它仍等在原地俱诸。

父親聽到引擎聲,早已迎出門來赊舶,拿煙招待送我到家的朋友睁搭。他臉上堆滿笑容赶诊,皺紋擠滿眼周。記憶中父親是高大的园骆,而今我卻一眼就能看到他的頭頂舔痪,刮過光頭的青色頭皮上,白色發(fā)根清晰可見锌唾。他的身影锄码,不似記憶中那般高大了。五年的時間晌涕,仿佛抽走了他身上一節(jié)腰骨滋捶。祖母已經(jīng)睡著。我臥室的床在祖母發(fā)病時被打壞余黎,父親說我要回來重窟,該買一個新的床,祖母橫豎不同意惧财,她認(rèn)為父親在騙她巡扇,我根本已經(jīng)不在人世。父親只得依她垮衷,他曾經(jīng)是個脾氣火爆的反叛青年厅翔,如今變成了祖母身前不說二話的孝子。是祖母伙同歲月一起搀突,把他的腰骨抽走一節(jié)知给。

祖母已經(jīng)入睡,我和孩子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描姚,我的心在寂靜的夜里高歌,久久無法入眠戈次。孩子夜醒的哭聲吵醒了祖母轩勘,她披衣起床,打開燈瞇眼一看怯邪,立時瞪大了干瘦眼眶中的雙眼绊寻,驚呼出聲,“啊呀呀悬秉,這是我孫女兒啊澄步,真的回來啦!”

祖母把我摟在懷里和泌,摸摸我的臉村缸,看著我手中哭鬧的嬰兒,一只手伸出來武氓,又收回去梯皿,似是害怕自己粗糲的手劃傷嬌嫩的臉頰仇箱。她有些手足無措,臉上也流露出孩子一樣茫然的表情來东羹,慌慌張張地關(guān)了燈讓我哄睡剂桥。

清早,祖母推開房門属提,歡喜地笑著权逗,“不是做夢哦,真的回來啦冤议!”吃過早飯斟薇,來不及多敘,她便催著父親帶我去了北坡求类。

父親一手抱著孩子奔垦,一手拎著鐵鍬走在前面。一朵云投影在山崗上尸疆,十月驕陽的燥熱被擋在云外椿猎。在云下舉目四望,密集的白色墳塋外圍寿弱,綴著幾座新冢犯眠。我跪在叔叔墳前,捧一抔新鮮的紅土症革,灑在墳頭筐咧,父親從旁用鐵鍬輕輕拍實。按照老家的習(xí)俗噪矛,親人逝世量蕊,需滿三年再用水泥結(jié)墓。我雙手合十艇挨、磕頭残炮,虔誠地拜上三拜。半年前缺席的儀式可以彌補缩滨,然而叔叔病逝前一次面都沒能見上的遺憾卻無法釋懷势就。

叔叔墳頭新植的樅樹高不及孩子,翠綠的針葉柔軟清新脉漏,孩子用稚嫩的小手去觸碰苞冯,樹枝便柔柔地?fù)u晃。若是叔叔還在侧巨,大約也會這樣逗弄他吧舅锄。屋前池塘對岸的那棵樹死了,但這里有一棵新樹在成長司忱。

父親拍拍我的肩頭巧娱,半年時間過去碉怔,他心中的悲痛已經(jīng)趨于平緩,像湍急的河流總有一日要匯入平坦的湖海禁添,傷痛也會隨著時間歸于平靜撮胧。回去的路上老翘,父親把孩子高高地舉起來芹啥,用花草枝葉逗得他咯咯直笑。我從旁看著父親的模樣铺峭,極力搜尋回憶墓怀,卻難以找到相似的和藹面容。在我跟在祖母身邊成長的時候卫键,父親總是在外忙碌傀履。

聽說我要帶著小兒子從美國回家探親,父親這才和他的老搭檔請了假莉炉,專心在家陪玩钓账。

我跟在他們身后,山間的樹影遮住了大半的小路絮宁,一大一小的身影像金黃的秋葉點亮了深林的色彩梆暮。我發(fā)現(xiàn)父親走起路來有些異樣,左腳稍微有些不受力绍昂,并且連襪子都沒有穿啦粹。

前段時間,父親的老搭檔陳叔叔住院手術(shù)窘游,出院那天唠椭,父親騎車去接他,結(jié)果幾十年不曾出過事故的父親在平地上意外摔了一跤忍饰,腳踝被摩托狠狠地壓了一下贪嫂。我央父親去醫(yī)院檢查,他卻說喘批,沒有大礙。他不肯錯過我們在家的這段時間铣揉,要等我們走了再去做治療饶深,說罷開心地抱著外孫往前跑去。他像個少年一樣雀躍逛拱,身形微跛敌厘,臉上卻笑意融融。許是傷痛太過平常朽合,他們早就習(xí)以為常俱两。父親饱狂、叔叔、陳叔叔宪彩,他們當(dāng)了一輩子的農(nóng)民工休讳,手拿砌刀,把自己的血肉和灰塵融在一起尿孔,建起一棟棟房屋俊柔,以此養(yǎng)育孩子,供孩子讀書活合。他們勞作雏婶,直到生命所不能的那一刻。

06

祖母何嘗不是如此白指,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留晚,只要還活著,就得勞動告嘲。

門前原是兩塊水稻田挖成的一個大池塘错维,祖母強烈要求父親挖山填了一半,給她用來種菜状蜗。清晨需五,天剛微亮,她便自然蘇醒轧坎,在床上按摩伸展宏邮,然后起床推開大門,把熹微的晨光和濕潤微涼的空氣放進來缸血。梳洗完畢蜜氨,祖母就開始下地干活。

我?guī)е⒆踊貋砗笊有海婺概紶栍H近片刻飒炎,卻并不顯得十分熱情,她似乎有所顧忌笆豁。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祖母身患了老年癡呆癥郎汪。

祖母一生坎坷。父親成婚那晚闯狱,祖父悄無聲息地撒手人寰煞赢,從此便融入了他耕耘四十年的泥土中。這場不幸的喜事似乎注定了父母親的婚姻無法善終哄孤。母親離家后照筑,祖母可憐我,接過了母親的責(zé)任與擔(dān)子。

我幼時愛哭凝危,祖母只好干活時把我綁在背上波俄。她曲膝蹚過水稻田里的淤泥,把稗草一根根拔起蛾默。我哭鬧時懦铺,她就直起腰身輕輕搖晃,身段隨著稻浪搖擺趴生,似在生活的泥潭里起舞阀趴,有時她會隨手掐一小截稻花讓我吮吸。生活里的一點點甜苍匆,她不舍得自己嘗刘急,總是全部都給我。上學(xué)以后浸踩,我若是犯了錯或者不上進叔汁,祖母便賭氣待在田地里不回家。我做好飯菜擺上桌检碗,尋到山灣里据块,遠遠望去,祖母朦朧的身影躬在地里像一頭老牛折剃。及至近前另假,她揮著三角鋤舉過頭頂,用力往下一砸怕犁,泥水飛濺边篮,沖在她緊抿的嘴角。一大塊田泥被挖起奏甫、翻過來戈轿,她再一次舉起鋤頭,就這樣一次次重復(fù)手上的動作阵子,不看我思杯,也不說話。土地多么省心挠进,一分耕耘便一分收獲色乾,從不叫她多操心。

我在祖母的懷里長大领突,即使如今成為了兩個孩子的母親暖璧,一旦回到她的懷抱,我又重新變成一個孩子攘须。在祖母眼里漆撞,也是一樣。我本以為于宙,她會疼愛喜愛我的孩子更甚浮驳,可事實證明,她更偏愛我捞魁。

她仍舊像從前一樣把我當(dāng)成未成年的孩子至会,關(guān)心我是否吃得飽穿得暖,飯桌上谱俭,反復(fù)交代我多吃奉件、吃好。我忙著給孩子喂飯時昆著,祖母不時催促我顧著自己县貌,“你還要奶孩子,自己得多吃點”凑懂,聽祖母這么說煤痕,父親在一旁佯裝吃味。我不在家時接谨,祖母時嘲诘铮“苛待”他,做了好菜燉了肉脓豪,也得留一半明天再吃巷帝。祖母的一顆心,倒有八九分偏在我這扫夜。

初秋的早晨楞泼,池塘上方籠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山巒隱隱綽綽將醒未醒历谍。祖母躬身埋首在菜地里现拒,捉蟲、除草望侈、松土印蔬、施肥。她的菜完全不施農(nóng)藥脱衙,每一條青蟲都靠她親手去捉侥猬。她也抵觸化肥,只用農(nóng)家肥澆灌捐韩,每天把起夜用的桶大剌剌地拎入拎出退唠,異味灌滿全屋。我勸祖母別用夜桶荤胁,可是下水道的農(nóng)家肥無法取用瞧预,她必須得澆灌菜地。我只得跟她商量,白天放在偏遠的雜屋垢油,夜里為了方便起夜才拎到臥室盆驹。祖母癟了癟嘴,雖然不樂意滩愁,到底同意了躯喇。父親見了連連豎大拇指,“你奶奶只聽你的硝枉!”他也曾反抗說味道太重廉丽,祖母聽了偏生要拎著夜桶入他的臥室去逛一圈,叫味道更重些妻味。似乎歲月往回又走了一步正压,把她的孩子心性激發(fā)了出來。自打生病后责球,家里人無人敢忤逆祖母的意思蔑匣,若敢說半句不同的意見,祖母就要拿出“我這么大年紀(jì)還要你教棕诵,不如去死”的言論堵人的口裁良。只有我的話,祖母愿意認(rèn)真聽聽校套。

祖母當(dāng)了一輩子農(nóng)民价脾,她手握鋤頭,把血汗灑在這片土地上笛匙,用以養(yǎng)育自己的孩子長大侨把。直到老了,忘了一切她也忘不了農(nóng)民的本分妹孙,勞作變成了她的本能秋柄,變成了支撐她生活的信仰。

祖母把對面枯死的樹砍倒蠢正,拖入柴房骇笔,用柴刀劈成小段,碼在屋角嚣崭,留待入冬來燒笨触。“到時候雹舀,奶奶再給你煨紅薯吃芦劣,還可以烤酸棗糕”,她興沖沖地看著我说榆,“這次回來虚吟,就不回去了吧寸认?”我不忍心騙她,只得把每日重復(fù)的話再說一遍串慰,告訴她我還要回美國工作废麻。

曾經(jīng)是祖母的鞭策親自把我趕離這片土地。她用土地的準(zhǔn)則教育我模庐、引導(dǎo)我。種瓜得瓜油宜,種豆得豆掂碱,要想改變命運,就得自己付出慎冤。在她的鞭策下疼燥,我埋頭苦讀,隨著成長的步履蚁堤,慢慢遠離家鄉(xiāng)醉者。

我是門前的蒲公英,一陣風(fēng)吹來披诗,被帶離了她的身邊撬即。從此,我總流浪呈队,她只盼歸剥槐。我飛離了故鄉(xiāng),掠過祖國的河山宪摧,飄過新加坡的密林粒竖,輾轉(zhuǎn)落在美國東海岸的小城。我成了新時代的農(nóng)民工几于,與電腦和代碼為伍蕊苗,耕耘著數(shù)字土壤。夜深人靜沿彭,鍵盤的咔嗒聲回響在屋內(nèi)朽砰,桌前月色如洗,我在月光下清晰地從自己的血脈中看到了故鄉(xiāng)的影子喉刘」疲可是一場病、一輪疫情饱搏、一次生離死別非剃,讓那些熟悉的身影變得朦朧不清,遙不可及推沸。

離家那日备绽,天上下著朦朧小雨券坞,門前的池塘雨霧氤氳。我如水中一葉孤舟肺素,解了纜繩恨锚,即將順流而下。祖母把一個紅色的小布包塞在我手中倍靡,那里面是家鄉(xiāng)的泥土猴伶。這樣的泥土,我已經(jīng)攢了十幾包塌西,每一次離家他挎,她都會為我準(zhǔn)備一包,以備水土不服之需捡需。

祖母這一輩子扎根在土地上办桨,她把土地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來呵護,用自己血汗做的乳汁哺育這個孩子站辉。父親這一輩呢撞,用一雙手砌起萬家房屋,他們早已化為房屋的一部分饰剥,扎根在地上殊霞。我在土地的哺育和屋宇的庇護下成長,而今把自己的根種在這小包的泥土中汰蓉,移植在他鄉(xiāng)脓鹃。

我的根包裹在混雜著故鄉(xiāng)和他鄉(xiāng)氣息的泥土中,不由自主地往深處鉆探古沥、蔓延瘸右,旁邊悄然萌生出新的小樹苗來。思念的風(fēng)吹過岩齿,枝葉遙遙招呼著大洋彼岸的方向太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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