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葉苦艾
1、
老初六十多歲输瓜,瘦高身板瓦胎,發(fā)須花白,臉色紅潤尤揣,幾顆稀落的牙泛著煙黃色搔啊,說話跑風。
從縣藥材公司退休后北戏,老初回到老家的小山村负芋,與老伴住在小河邊的幾間泥瓦房里,詩酒自娛嗜愈,相伴草木示罗,怡然自樂。
在峭壁上忙活了七天芝硬,那棵巨大的蚜点、長相怪異的老樹根終于得見天日,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拌阴,還差一點绍绘,就可大功告成了。老初拿起粗大的帶著一層黃褐色茶堿的塑料杯,擰開蓋子陪拘,仰著脖子“咕咚厂镇,咕咚”灌了一氣,抬起瘦骨嶙峋的胳膊抹一把汗水左刽,感覺有勁多了捺信。
翻山越嶺尋找了一個多月,才發(fā)現(xiàn)了這個老樹根欠痴,那時還有一大半藏在巖石與泥土里迄靠,單看上半截就知道這正是他要找的東西。
“嘎嘣喇辽!咕咚——咕咚掌挚,咕咕咚咚,撲通菩咨!”巨型樹根隨著最后一點牽絆被斬斷吠式,接連數(shù)個翻滾砸在山下河邊的草地上,跟著老樹根一起翻滾下山的還有老初抽米。
被路過的人發(fā)現(xiàn)時特占,老初已經(jīng)昏迷,氣若游絲云茸。
老伴兒請人用木梯子把老初抬回家是目。第二天又請了四個年輕小伙子,把那個巨大的老樹根抬回院子里放著查辩。
老伴兒嘮叨:“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在瞎折騰胖笛,這下好了网持,連老命都要搭上了宜岛。”
2功舀、
老初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萍倡,奇跡般活回來了。
首先拾掇的就是那個古樹根辟汰。
那樹根列敲,高三尺,長六尺帖汞,寬二尺許戴而,模樣古怪,看什么象什么翩蘸,每換一個角度所意,都會呈現(xiàn)一種完全不同的形態(tài),只要你能想象到的都可以符合你的想象。
老初費了不少腦筋扶踊,這么好的題材泄鹏,可不能隨意處置,弄不好就廢掉了千年難得的好型材秧耗。
于是乎备籽,八方友朋,左右親鄰分井,綿延而來车猬,爭相觀看這個奇物,行內(nèi)的看門道杂抽,行外的看稀奇诈唬,各有所感,不一而足缩麸。
熱鬧過去了铸磅,老初經(jīng)過沉淀與深思,還是根據(jù)自己的靈感啟發(fā)杭朱,將它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阅仔。
三個月,老樹根在老初的精雕細琢下弧械,脫胎換骨八酒。
正面看,它如一條五爪金龍刃唐,騰云駕霧羞迷,一飛沖天;左面看画饥,似千猴援壁衔瓮,姿態(tài)各異,活靈活現(xiàn)抖甘;后面看热鞍,又如駿馬狂奔,飄逸瀟灑衔彻;右面看薇宠,恰似鳳凰展翅,風情萬種艰额。上面則是茶幾臺面澄港,田園山水,農(nóng)家炊煙柄沮,小橋流水回梧,意趣盎然逐工。
老初對這個老樹根雕視若珍寶,疼愛有加漂辐,每天坐在老根旁邊品茗泪喊、讀書、吟詩髓涯、作畫袒啼,不亦快哉。
3纬纪、
這事很快如村頭王寡婦偷人一般的速度傳遍開去蚓再,上門觀摩、購買的人絡繹不絕包各,老初根本就沒有出賣的意思摘仅。他說,這是他這一輩子最得意的作品问畅,再貴也不賣娃属。諸多購買人只得失望而退。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护姆,但是他們對那個木頭疙瘩毫無興趣矾端,平素自家火爐不知燒掉多少這樣稀奇古怪的木頭。
村長老黃也知道了卵皂。他雖讀書不多秩铆,但附庸風雅,巴結上頭的領導灯变,投其所好的本領殴玛,卻是無師自通的。
村長來到老初家院子添祸,胳膊里夾個公文包滚粟,腆著肚子,邁著方步膝捞,繞老樹根雕一圈坦刀,嘖嘖贊嘆愧沟,“真是個好東西蔬咬!老初賣不?啥價沐寺?“鄉(xiāng)長愛好花草林艘、根雕盆藝,這正是個送禮的佳品混坞。
老初摘下老花鏡狐援,請村長就坐钢坦,“這東西是拿我老命換來的,如何能賣啥酱?”
村長把公文包放在老樹根茶幾上爹凹,露出一大沓紅艷艷的百元老人頭∠庖螅“老就老了嘛禾酱,人老了就不值錢了,再說這樣的樹根绘趋,咱們村山上多著呢颤陶,賣了這個再去找一個。現(xiàn)在正在實行退耕還林陷遮,嚴禁亂砍濫伐滓走,這是我給你的寬大政策,擱別人那是萬萬不可的帽馋〗练剑”
老初知道這個村長,不是什么好鳥绽族,平素沒什么來往腰懂。前段時間,村里有兩個年輕人到山上挖了幾個樹疙瘩项秉,要賣給外地來收購的園林公司绣溜,被村長舉報,沒收了樹根還罰了幾千塊錢娄蔼。
老初老了怖喻,少了年輕時的銳氣,好東西自個肯定是保不住了岁诉,能賣幾個錢也算是對自己手藝的認可锚沸。
“價錢你說吧,反正這也是咱村里的出產(chǎn)之物涕癣,我只是發(fā)現(xiàn)它并做了加工處理哗蜈,辛苦費還是要有的,再說我因這東西差點丟了老命坠韩【嗯耍”
“八百可以了,沒意見只搁,現(xiàn)在就可以成交音比。”村長在百姓面前說話氢惋,從來都是一錘定音洞翩,不論對錯稽犁。
“八百?你以為是撿柴禾呢骚亿,單是我花在這東西上的功夫就有三個多月已亥,且不說醫(yī)藥費了±赐溃”老初沒想到陷猫,這件頂尖藝術品,在村長眼里價值也就區(qū)區(qū)幾百塊的妖。
“功夫嘛绣檬,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只當消遣了嫂粟。藥費花了多少錢娇未?”村長在德高望重的老人面前多少還是有些收斂。
“醫(yī)藥費花了兩萬三千五星虹,外頭還借了不少的外債零抬。實話給你說了,前頭來了好幾批人宽涌,有出價五萬的平夜,我也沒賣⌒读粒”老初不想和這樣的強盜交流下去了忽妒。
村長說:“既然這樣,我出三萬六千八兼贸,除藥費你也能賺上一些段直,皆大歡喜 ∪艿”
老初心里壓根就沒想過要出賣自己心血的結晶鸯檬,迫于村長的淫威,老初屈服了螺垢,那滋味就如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到人販子手里喧务。氣憤道 :“再加一千,那是最低價了枉圃」睿”
“痛快,成交讯蒲!”村長甩一摞鮮紅人民幣在桌幾上痊土,也不與老初計較肄扎,自己財大氣粗墨林,特別是在請客送禮赁酝、拉關系、走后門上旭等,更是毫不吝嗇酌呆。“明兒個早上我有車來拉搔耕∠对”
村長撂下一句話轉身走了,老初看著那摞人民幣不禁老淚縱橫弃榨。
4菩收、
第二天,老初的老樹根雕冠冕堂皇地擺進了鄉(xiāng)長家的客廳鲸睛,鄉(xiāng)長更是如獲至寶娜饵。
半夜鄉(xiāng)長的母親聽到屋里有異樣的聲音,開燈尋找官辈,不見有任何異常箱舞。關了燈剛要入睡,那怪異的響聲又再響起拳亿,再起來查看晴股,仍不知聲音來自哪里,如此折騰到天將放亮肺魁。
這樣折騰了幾個晚上电湘,鄉(xiāng)長頭痛不已。
鄉(xiāng)長的女兒因晚上沒睡好鹅经,拒不上學胡桨,老婆吵著要鄉(xiāng)長趕快請地理風水先生來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瞬雹。
鄉(xiāng)長去澳門豪賭時昧谊,聽朋友們說,中國最好的風水先生在香港酗捌。于是斥資數(shù)萬呢诬,從香港請來頂尖的風水師來家里勘驗風水。
來自香港的風水大師仙風道骨胖缤,神秘莫測尚镰。在鄉(xiāng)長家里焚香燒紙燃蠟燭,畫佛誦經(jīng)灑法水哪廓,忙得不亦樂乎狗唉。最終得出結論,乃是鄉(xiāng)長家的風水與鄉(xiāng)長不合涡真,建議盡快搬離本宅分俯,否則影響仕途肾筐。
鄉(xiāng)長一聽,茲事體大缸剪,不可輕忽吗铐。立馬命人重選了另一處二百平方米的豪宅,進行二次加工精裝杏节,逃離似地搬進了新宅唬渗。
進了新宅,但是半夜異常響聲依舊奋渔,擾得鄉(xiāng)長一家不得安寧镊逝。
還是鄉(xiāng)長母親比較冷靜,憑她的印象嫉鲸,上一次發(fā)生怪聲蹋半,即是那一個老樹根雕搬到家里就開始了,以前從沒這種怪聲充坑。這樣看來减江,問題十有八九出在那個茶幾上了。
老人等其他人都睡了捻爷,悄沒聲地拿床被子辈灼,鋪在客廳沙發(fā)上安睡。果然也榄,到半夜時分巡莹,那怪聲又出現(xiàn)了,聲音正是發(fā)自那個老根茶幾甜紫。
第二天降宅,鄉(xiāng)長母親立即要求他還回那個不吉利的茶幾,自己親自證實了那擾人的聲音正是那個茶幾在做怪囚霸,留它不得腰根。
鄉(xiāng)長頗為驚疑:“一個老木頭墩子,能興多大風浪拓型?娘额嘿,你是不是聽錯了×哟欤”
鄉(xiāng)長母親急了册养,“快快還回去吧,不是咱家的東西千萬不能要压固,是我們沒那命鎮(zhèn)住它球拦,我昨晚在客廳呆了一晚,還能有錯】擦叮”
這下鄉(xiāng)長信了愧膀,趕忙打電話,要村長老黃派車來拉回那個根雕茶幾点弯。
村長老黃誠惶誠恐扇调,“鄉(xiāng)長呃矿咕,不會是您老人家看不上那玩意吧抢肛?要不我重新幫您找個?”
“別廢話了碳柱,叫人拉回去捡絮,趕緊的×停”電話掛了福稳,村長老黃愣了。
5瑞侮、
村長老黃不知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的圆,安排人將那個茶幾拉回來,放在自家院子里半火。
自己家已經(jīng)有一個沉香木茶幾越妈,那可是花了數(shù)十萬元,從海南購買來的钮糖。老初的那個茶幾梅掠,自己家肯定是用不上了。再送別人店归,又不太合適阎抒。
村長又來到老初家,開門見山消痛,“老初啊且叁,你那茶幾我們用不上了,你看能退不秩伞?”
老初正在侍弄花草谴古,聽到村長如此說,驚喜莫名稠歉,“當然可以退了掰担,那茶幾在哪?”
村長老黃說怒炸,“在我家院子里带饱,但有一條,和當初一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勺疼〗碳牛”
老初半張空洞的嘴,手里的灑水壺掉在地上执庐±腋“我哪來那么多錢?”
“我給你的錢呢轨淌?”村長咽了唾沫迂烁。
“還債了〉蒺模”
村長老黃痛苦萬分盟步,在心里怒罵,你老初怎么就這么快呢躏结,真是個不在財?shù)睦蠔|西却盘。嘴上卻說,“沒關系媳拴,那茶幾先還回給你黄橘,啥時有錢了啥時再還我吧∏龋”
根雕茶幾又回到了老初家的院子塞关,伴著老初消遣余生的歲月,迎朝暉送夕陽语婴,春花秋月描孟。
6、
一天午后砰左,老初與一后生仔閑聊匿醒。后生仔說,“老爺子缠导,你這茶幾有古怪廉羔。”
“什么古怪僻造?”
“里面似有什么東西在叫喚憋他。”
老初不大相信髓削,“你是說茶幾里面有東西在叫竹挡?”
“千真萬確×⑻牛”
“你幫我個忙揪罕,我將它鑿開看看梯码,到底是有什么古怪『脝”
后生仔幫著老初將那茶幾倒轉過來轩娶,老初拿了斧頭、鑿子框往,在茶幾底部一個原來即有的小孔處鳄抒,一點點鑿開,小伙子拿手電筒一照椰弊,里面呆著一只癩蛤蟆许溅,兩腮鼓動,圓睜兩眼男应,正好奇地看著他們呢闹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