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純屬虛構(gòu)】
歸家日
今天是2057年7月16日邀杏。
但我家的日歷卻顯示:2054年7月16日甸各。
這一天痴腌,我家大哥在返鄉(xiāng)探親的路上車禍去世。
“峰兒此疹,帆兒說過今天到家的僧诚,媽腿腳不方便,你替我蝗碎,去迎一迎湖笨。”
三年了蹦骑,母親每天都重復同樣的說話慈省,從急切的盼望開始,到心焦脊串,到失望辫呻,最后以隱忍的哭泣結(jié)束。
屬于她的時間琼锋,從那天起便未再向前邁進放闺。
我心情有些忐忑。
花了兩年的時間試著讓母親接受現(xiàn)實缕坎,但最好的精神醫(yī)師尚且束手無策怖侦,我那些話,也終究淪為橫加在她身上的殘忍谜叹。
如今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匾寝,難道要讓她困在這份悲傷中直到最后?
今天荷腊,再試最后一次艳悔。
“媽,你冷靜點聽我說女仰,大哥出了車禍猜年,去世了……”
母親并未抡锈,或者說從未表現(xiàn)得歇斯底里,只是淚眼中含著不解乔外。
“你不該這么說床三,媽知道你跟你大哥關(guān)系不是很好,他研究所的工作忙得太多杨幼,顧家不夠撇簿,但他絕非不在乎我們,這次他好容易抽出空回家探親差购,作為家人四瘫,還是好好歡迎他,好嗎歹撒?”
沒辦法了莲组,況且我自己這一年來渾渾噩噩的精神狀態(tài),也足夠催促我不要再等暖夭,所以……
“我知道了锹杈,媽,我這就去接大哥迈着,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竭望。”
“嗯裕菠∫澹”母親滿意地微笑。
“大哥……大哥……”
出了家門奴潘,我不斷反芻著這稱呼旧烧。
那是我始終仰望卻觸不可及的存在。
自幼時起画髓,大哥就展現(xiàn)出非同一般的才能掘剪,學業(yè)拔尖,還頻頻在各類比賽拔得頭籌奈虾,似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夺谁。而相比之下,我卻是那么地平平無奇肉微,安定又無趣地過著凡俗的人生匾鸥。
明明是雙胞胎兄弟。
“唉……如果當初死掉的是我碉纳,會不會好些勿负?”
大哥去世后,我便時不時陷入如是想法劳曹,難于自拔笆环。
或許攒至,讓我消失,換回大哥的話躁劣,大概,母親也能恢復正常库菲。
我轉(zhuǎn)動方向盤账忘,并不朝機場或車站的方向前進。
半個多小時車程熙宇,終于接近了俗稱“緩沖區(qū)”半棄置地帶鳖擒。
車輪在一間外觀略有破敗的小旅社前慢慢停轉(zhuǎn)。
熄火后烫止,呆坐良久的我終于失笑蒋荚,明明一年前就決定的事情,事到如今還猶豫什么馆蠕。
下定決心走進旅社期升。
“來啦,稍等我一下互躬,馬上就好播赁。”
3006房的男人似乎正在洗漱吼渡,頭發(fā)稍有些亂容为。
他從容地微笑著,恍惚間寺酪,我真覺得他就是坎背。
“嗯,我來接你回家了寄雀,‘大哥’得滤。”
見到“大哥”的母親欣喜萬分咙俩,捧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耿戚,嘴上念叨著:“終于回來了……”
“大哥”似有些難為情地微笑著阿趁,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母親聊著自己的近況膜蛔,又或者在研究所的見聞脖阵。
話題內(nèi)容我自然“有所預料”,但坐在對面看著他的表現(xiàn)命黔,我的心中仍然漸漸升起一絲不安呜呐。
實在是過于自然了就斤。
單純換個立場真的能帶來這么大的改變嗎蘑辑?簡直就像大哥真的回魂了一般洋机。
開什么玩笑洋魂。
我伸手輕撫領(lǐng)口绷旗,嗓子發(fā)干,有點想從這里逃離副砍。
“阿峰衔肢,你還好吧豁翎?是身體不舒服嗎?”
“大哥”向我投來關(guān)注的視線心剥,我打了個冷顫。
“沒……我沒事刘陶,就是有點渴∫缮唬”我低頭,伸手去拿水杯捍掺,避開眼神接觸。
幾天后挺勿。
這數(shù)日間喂柒,我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大哥的行動,一舉手一投足灾杰,毫無異常,毫無破綻艳吠,表現(xiàn)完美到經(jīng)常出乎我的意料。
而這正是問題最大的地方凛篙。
我終于沒耐住性子,四下無人時撥了一個電話呛梆。
“喂?有什么事全庸?”電話另一頭是疲憊不堪的女聲。
“‘他’太完美了融痛,完美到我沒有預料到的程度,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神僵?”
“我是說,真的沒出問題吧保礼?你的‘植入’……”
“閉嘴∧颗桑”電話另一頭似乎略有慌張胁赢。
“……”
“一年前實在耐不住你軟磨硬泡,加上是為了老人智末,才動用研究室的資源做了這種事,現(xiàn)在送漠,你自己的心理障礙你自己處理,不要賴到我頭上闽寡!”
“對不起尼酿,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陣令人難捱的沉默后——
“……如果,如果你真的無法忍耐谓媒,非要搞清楚的話,可以考慮自己去問‘他’土辩,如果,‘他’愿意給你答案的話拷淘∑粞模”
撂下這句話贬堵,她便掛斷了電話结洼。
大哥生前所屬的研究室,是一個集結(jié)了多領(lǐng)域最尖端人才的“科學圣殿”蒸殿,其中有這樣兩個項目:“基于生物干細胞的定向快速放大技術(shù)”以及“活體生物記憶網(wǎng)絡(luò)的記錄鸣峭,編輯與催化再生控制”。
簡單來說摊溶,就是生物克隆體的快速成長,和記憶移植霞玄。
一年前浓镜,在先前電話里的女性——吳桂玲的幫助下,我克隆了我自己膛薛,并讓“他”在不到一年之內(nèi),“成長”到和我雅任、和大哥相同的29歲咨跌。
“成長”完成后,我給他植入了我自己的記憶锌半,這樣,無需語言溝通殉摔,“他”便能明白自己的“使命”,扮演我記憶中的大哥逸月,讓母親脫離那痛苦的等待循環(huán)。
可以說瓤湘,這一計劃已經(jīng)成功了一大半恩尾,母親這幾日始終滿面笑容,再也沒有喃喃念叨著“壞掉了……壞掉了……”而去把家中中控電腦的系統(tǒng)時間調(diào)回2054年7月16日翰意。
但是,我卻越發(fā)不安,可能這單純只是“我”比我自己想得要更有表演天分角塑,然而他幾乎完美的表現(xiàn),終究還是帶給我“失控感”堤如。
我清楚地感覺窒朋,他,不再是“我”了侥猩。
以后會怎么樣?隨著時間推移唧取,他能一直忠于“使命”划提,直到給母親養(yǎng)老送終嗎?還是說……可能會產(chǎn)生“新的想法”鹏往?
可惡,這種事情……應(yīng)該在決定克隆之前就想好對策的啊……
終究韩容,我的不安被一件小事的發(fā)生徹底引爆。
“大哥”和母親閑聊的時候宙攻,說起幼時和母親一起外出購物時,遭遇針對泛用腦機接口的抗議人潮递惋,被困在商場的事件溢陪,大哥的回想繪聲繪色,我則目瞪口呆形真。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那段記憶,那天邓馒,我因為感冒發(fā)燒而一直躺在床上蛾坯!
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誰?”我顫抖著脉课,在車庫中和他對峙。
“我是誰你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啊唱遭〕适唬”他苦笑。
“別裝蒜俐东!你的表現(xiàn)過于超乎我意料了……而且,被困商場那件事蚌吸,你是怎么得知我記憶里根本沒有的事件砌庄?奕枢!”
必須馬上搞清楚佩微,不能逃避,如果我的行為真的要惹來惡果谷浅,至少可以讓“他”沖著我來奶卓,無論如何,至少要保全母親不再受傷害……
“果然是桂玲她做了其它的……”
“唉……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夺姑,但沒想到會這么快∶级茫”他撓撓頭废膘。
“什么?”
“你的擔憂丐黄,桂玲和我打電話說過了。”
“桂十偶、桂玲?她怎么會和你……”我腦子一蒙接校。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狮崩,是‘失控感’讓你如此不安的嗎?”
“……沒錯睦柴,你……”
“我當然會知道,我當然會明白侣诵。”
“……我财搁,對此并不意外躬络,現(xiàn)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穷当。”我努力平復激動地心情甘凭,直視他的雙眼火邓。
“桂玲沒有對我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這是百分百的實話铲咨,至于我扮大哥的表現(xiàn),也不足為奇坯苹,畢竟我練習了很長時間摇天。”
“胡說八道泉坐,你哪來的‘很長時間’腕让?”
“我就是有,而且纯丸,是整整一年】∨ぃ”
坠陈?喘帚!
“順帶一提咒钟,既然有一年這么長,想辦法偷看到母親以前的日記朱嘴,得知大哥生前的一些其他細節(jié)也沒啥難度吧萍嬉?”
“一年?可壤追、可是從我決定克隆到現(xiàn)在一年時間……”我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將近一年溺蕉,是克隆體尚未植入記憶悼做,還在‘成長’的時間,對吧肛走?”
“當然!除非……桂玲……騙了我邻吞?”
“不葫男,克隆體成長無疑需要將近一年,也確實需要在成長結(jié)束后才能植入記憶,問題的關(guān)鍵峻呕,在于更根本的地方……”他說著,皺皺眉猪贪,長舒一口氣讯私,然后斜倚車門西傀,點起一支煙——怎么看桶癣,那都是大哥。
“根本饺鹃?”
“嗯间雀,根本,阿峰惹挟,你應(yīng)該有后悔過,為什么沒有在決定克隆之前就想好‘失控’的對策吧归苍?”
“…………該不會……”我腿一軟萎庭,不由后退兩步,撞到了車庫門肴敛。
“事實是吗购,我,或者說‘我們’早在一年前就想到了對策捻勉,該如何面對身負使命,卻因為擁有相同記憶而可能會覬覦本體居所的克隆體报账?”
“……”我抬起頭埠偿,等待他的答案。
“答案就是羽圃,為了使命抖剿,從一開始就把居所拱手相讓——阿峰识窿,你才是克隆體脑融,而我,曾經(jīng)擁有你的名字半抱∧に危”
翌日。
我睡了個懶覺秋茫,心安理得,畢竟我只是個一歲的寶寶——說笑的圆兵,昨晚精神受沖擊有點大枢贿,比較累而已。
“他”已經(jīng)在樓下準備早餐了超凳,母親坐在餐桌旁注視著他耀态,臉上洋溢著幸福與滿足。
桂玲當然沒有對“他”做過多余的事创夜,因為她料理的是我仙逻,為了讓我這個克隆體心安理得地鳩占鵲巢,她在給我植入記憶時系奉,進行了修改喜最,讓我沒有關(guān)于準備成為“楊帆”的任何記憶庄蹋,而這迷雪,就是我2056~2057這一年間記憶始終混雜著渾噩感的真相虫蝶。
說真的,站在樓梯上偷看樓下的“楊帆”做飯赁严,我心情還是有點復雜,他以“放棄自己”為代價來擔當粉铐,說起來,是一件令人有點難過的事程剥,但我完全能理解汤踏,也相信他——畢竟就是“我自己”做的事啊。
空氣中的味道很香搂擦,該去吃早飯了哗脖。
“大哥!我的煎蛋要雙面的哈懒熙!”我三兩步跳下樓梯工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