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1957年的嚴歌苓快要60歲了日川。
歲月橫加于美人面龐的紋路總顯得觸目驚心,她的身份從舞者到戰(zhàn)地記者龄句,再到她長久以自居的職業(yè)作家,時間與經(jīng)歷雕刻出她備受摧殘的容顏傀蓉,——是的,她看起來已經(jīng)是個老年人了葬燎,她的歷史已書寫了大半∑拙唬可是除去看起來的部分,你并不會覺得她“老”壕探。
看過她的多段采訪,她有時疲憊些瞧筛、有時粲然些捻艳;歲月沉淀后驾窟,優(yōu)雅歸優(yōu)雅认轨,可她的氣質(zhì)中月培,始終帶著股“勁兒”,不知其中有多少是因為出身良好杉畜,又“年少成名”纪蜒〈说可是,富足的生活無法抵消長期失眠帶給她的憔悴灭袁,錯將提神藥物當做安眠藥服用后徹夜未眠的她,坐在《魯豫有約》的演播廳中倦炒,看得讓人有些心疼。她會說起失眠是怎樣影響著她的生活逢唤,說起她與陳沖的合作最是順心(《天浴》),也會說起她最遺憾的是母親的早早離世涤浇。
母親像個少女般愛了父親一輩子,可是父親從來沒有愛過母親只锭,并在她和哥哥長大后與母親離婚,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了。這樣的經(jīng)歷召边,如同烙印裹驰,她說地淺嘗輒止,但我們可以在她的作品中看得到幻林,那一個個獨自守護“愛情”的贞盯、柔弱卻又強韌的女子身上沪饺,是不是有著母親的影子呢?也許件余,不只是在作品中吧。
對于自己的感情她很少提及啼器,無論是十五歲時被背出賣她的初戀軍官俱萍,還是作家前夫端壳,以及現(xiàn)在的外交官丈夫勞倫斯枪蘑,她即使提起也只是一帶而過。當然岳颇,她還是講過一些與勞倫斯的相處的,比如在當FBI懷疑她與勞倫斯結(jié)婚的目的性而要求她測謊時麻敌,勞倫斯放棄外派的機會掂摔,選擇了維護她的尊嚴术羔。她不但寫下來乙漓,還在采訪中一次又一次的說,那么對于她而言叭披,這一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吧玩讳。
符合我的想象熏纯,她是那種會寫而不會說的作家。因為相似的經(jīng)歷與年齡樟澜,嚴歌苓會被拿來與虹影作比較叮盘,兩位極具個人特色的中國女作家,作品都深受西方讀者認同柔吼;而從本質(zhì)上來說,兩人最大的不同是愈魏,虹影始終以個人經(jīng)歷為素材寫作,但嚴歌苓已出版的三十余部作品中串塑,即使有原型也仍以虛構(gòu)為主北苟。我始終認為,虛構(gòu)的嚴肅文學(xué)友鼻,更需要作者對于生活細致入微的觀察闺骚。提到這個是想說,在一個深刻理解世間百態(tài)僻爽、對人性刻畫入木三分的作家身上,你會看到一種并不刻意疏離胸梆。
她與生活始終保持著距離。對自己也好兢卵,對他人也好绪颖,她都是個旁觀者秽荤。她當然敏感,敏感的神經(jīng)捕捉著事物間細微的關(guān)聯(lián)窃款,捕捉著一閃而逝的情緒,——可是晨继,她太了解自己的敏感,她說:“我是一個任何城市的旁觀者曲饱,所以,我在文學(xué)上是個吉卜賽人扩淀。我天生敏感啤挎,神經(jīng)裸露在外面,所以格外能有痛感庆聘。”除了用來捕捉寫作素材之外伙判,她會把敏感的神經(jīng)收藏起來的吧。
她的童年在那個苦難的時代很早便已死去勒魔,出于一種自我保護菇曲,要盡快的成長起來,十二歲參軍入伍常潮,舞蹈也好、文字也好喊式,都是她逃避的方式,逃避赤裸而不堪的人性延届,只有到虛構(gòu)的世界中去贸诚。與苦難相隔方庭,卻也與快樂相隔。嚴格的來說头朱,她的文字并不冰冷龄减,殘酷之中,不乏溫暖柔軟的部分希停,可是,你在里面讀不到快樂宠能,一點兒都不。這一點上阿弃,到是和張愛玲形成鮮明的對比來羞延,張清清冷冷的文字里渣淳,是會有興到濃時的快樂在的伴箩,即使后來變成墻上的一抹蚊子血,也曾鮮活濃烈的存在過砂客。
嚴歌苓的那段話還讓我想起蕭紅來呵恢。一生以東北作家自居的蕭紅媚创,自逃婚出走之后渗钉,再也沒能回到呼蘭河钞钙,可她的文字,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那片土地瘫怜。有根的人本刽,還是幸福些罷鲸湃;而沒有根的人,會走得更遠笋除。對于嚴歌苓來說炸裆,沒有故鄉(xiāng),便沒有顛沛流離吧烹看。還好,她漸漸把命運抓緊在了手中惯殊。跳舞也好,寫作也好掉瞳,除卻表達的需求之外浪漠,這些她努力就能做好的事,一定是給了她安全感的址愿。
她在《一天的斷想》中說起,“有時會鄙夷地問自己损合,這樣慘淡經(jīng)營地寫出幾部長篇小說娘纷,是否就很有道理地不孝順父母,不理朋友赖晶,不收拾放房間,不做飯捂贿,不聽音樂胳嘲,不去領(lǐng)免費但需要排大半天隊的軍用罐頭呢?”她在散文中了牛、在訪談中辰妙,都會談到自己對名利的熱愛汽纤,這是她前行的動力,她的那句“四歲起我就醉心于名利”肴掷,甚至成了名句。是的呆瞻,她愛径玖,可是她對于名利、甚至對于一切梳星,并沒有太多欲望。母親的死比父親的死更讓嚴歌苓覺得遺憾前域,因為她還沒有來得及讓母親過上好日子韵吨。一向強健的母親忽然就倒下了匿垄,她猶豫再三而不敢將胃癌晚期的病情告訴母親归粉,倒是母親拉著她的手說:“女兒,媽媽得的是癌癥届榄,你知道嗎倔喂?”嚴歌苓慌亂的否認,讓母親別瞎猜滴劲。母親便也順著她的話說顾复,“好好,不是就不是芯砸「罚”她又難過双揪,要讓母親孤零零的扛起沉重的真相。
她是個吃慣了苦的人运吓,多年的軍中生活已使她自律疯趟,多年的漂泊更使她過得有如苦行。三十余年的寫作生涯寫出三十余部高質(zhì)量作品信峻,想來寫作早已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那么寫作這件事便會越來越成為寫作本身吧盹舞?她還會帶來怎樣的作品呢?
——說了這么多踢步,我卻到底不能評論她的小說。層層剖開之后贾虽,那是一個又一個女人的史詩,她們那么鮮活而真實蓬豁,卻又美好的像是不存在。我們會通過作品更了解寫作者取募,也會通過了解寫作者蟆技,重新理解作品玩敏。
我想看她永遠也不老旺聚,我想看她永遠在寫作眶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