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H大坐落于全市的核心地段参淹,門前是全市最復雜的轉(zhuǎn)盤道和車流量最大的立交橋浙值,它的校門隱藏在轉(zhuǎn)盤道出入口的旁邊檩小,以擁堵而出名。特別是每年九月開學的時候筐付,總有全國各地不明真相的少年們,被H大華麗的招生簡介和還算挺高的高考分數(shù)線所吸引沮尿,慕名來到這所地處祖國北邊的工科高等學府较解。然而印衔,他們不知道的是,等待他們的瞎暑,將是少的可憐的女生与帆,凍的要死的冬天,無窮無盡的考試和實驗揍拆,以及可能要打四年光棍的命運茶凳。
不過贮喧,H大近些年來為了提高自己的全國綜合排名,不僅大力擴展人文社科類專業(yè)辩恼,而且斥巨資扶持了它唯一一所文理兼收的學院——建筑學院谓形。建筑學院是H大的王牌專業(yè)寒跳,學院的歷史和校史一樣長,H大的創(chuàng)始人米辐,著名俄羅斯工程師什么什么斯基,還是建筑學院的第一任院長赊窥。不過那個年代的建筑學院還叫建筑工程學院狸页,課程內(nèi)容大部分都是土木芍耘,電氣,給排水之類的齿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窃页,H大院系改革复濒,電氣等系合并到了別的學院巧颈,建筑學院才開始招收有美術(shù)基礎(chǔ)的繪畫特長生,并以設(shè)計為教學重點十籍。
H大建筑系在廣大考生和家長心里可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唇礁,都說學建筑不累腦子盏筐,而且賺得還多,這種好事兒豈能讓自家孩子錯過界牡?特別是女孩子漾抬,誰不夢想著畫個小畫,當個設(shè)計師她混?據(jù)說H大好看的妹子有一半都集中在建筑學院,建筑學院的女新生更是格外槍手毯欣,因為相比于同班級里那些每天露著大腦門沉浸于線性代數(shù)的女生臭脓,一個背著畫板渾身散發(fā)著文藝氣息的小學妹是多么的具有誘惑力来累。所以在其他學院的男生寢室里偶爾會出現(xiàn)這樣的對話,“靠葫录,真羨慕建筑系那些王八犢子們领猾,身邊那么多妹兒摔竿∶媪福”
不過,第一天報到的建筑系大一新生楊宇凡卻并不這么想继低。
楊宇凡站在H大亂糟糟的校門口前熬苍,看著外地來的家長帶著孩子在學校門口合影,家長的臉上洋溢著子女已經(jīng)成龍成鳳的欣喜和滿足袁翁,孩子的臉上透露出終于擺脫牢籠的激動和對新生活的向往柴底,學校里掛滿了歡迎新同學的大紅條幅,有帶著小紅帽的學長殷勤的幫學妹指路粱胜,他和身邊的高中同學丁建南相識一笑柄驻,攤了攤手,走進了囂雜的人群里凿歼。
丁建南看著周圍的人,不無感慨地說:“高中的時候經(jīng)橙吆蓿混進H大打球答憔,現(xiàn)在真來這上大學了,感覺還是挺不一樣的掀抹∨巴兀”
楊宇凡說:“是啊,當時老覺得H大不好傲武,不過最后報志愿的時候蓉驹,沒想到咱班還是有挺多來H大的城榛。”
楊宇凡口中的“咱班”态兴,是那一屆H市最好的高中里最好的班狠持,平均分比一本重點線高出了五十多分,全班更是有十多個人考上了清華北大瞻润。楊宇凡高考發(fā)揮的并不是太好喘垂,但也不是很差,恰好和他們班的高考平均分一樣绍撞。對于這種鐵定考不上清華北大但學習成績又不錯的人來說正勒,報考H大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不過傻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么想的人太多了章贞,那一年H大的最好的專業(yè)電子自動化比去年漲了十分,本來十拿九穩(wěn)的楊宇凡非洲,差了兩分沒有去學電子自動化鸭限。
他的第二志愿報的是建筑學,其實他報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建筑學學的是什么怪蔑,只是他們班主任說:“哎楊宇凡你不是學過素描嗎里覆,最近H大建筑學很火啊丧荐,報一個唄缆瓣。”對于學建筑虹统,楊宇凡一開始是拒絕的弓坞,因為在他長達十多年的理科思維中,只有學好數(shù)理化车荔,才能走遍天下都不怕渡冻,不過事已至此,再想也沒什么用了忧便,他只是希望第二學年可以轉(zhuǎn)專業(yè)族吻,讓他重回數(shù)學物理的懷抱。
“哎呀我去楊宇凡珠增,建筑學院果然女生多俺琛!”丁建南大呼小叫的聲音把楊宇凡的思緒拉了回來蒂教,建筑學院的迎新地點到了巍举。建南拍了拍楊宇凡的肩膀:“行啊哥們,當時你沒考上自動化凝垛,我們都以為你屈才了懊悯,現(xiàn)在看來蜓谋,你是有福了啊炭分!”
“拉倒吧桃焕,女生多就叫有福嗎?”
“那還用說嘛捧毛,我已經(jīng)打聽過機電學院的女生數(shù)量了覆旭,平均一個班兩個,數(shù)量已經(jīng)這樣了岖妄,質(zhì)量就更不敢保證了型将,以后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啊〖雠埃”
“拉倒吧你七兜,數(shù)量多也不代表質(zhì)量好,我先過去了啊福扬,晚上打球去腕铸。”
“行吧铛碑,你去你的女兒國狠裹,我去我的和尚廟,我真是太慘了汽烦!”丁建南扼腕嘆息的走了涛菠,留下楊宇凡站在建筑學院的四個大字下面,看著學院的宣傳牌發(fā)呆撇吞。
“哎俗冻,同學,你是建筑學院的新生嗎牍颈?在這簽到迄薄。”報到處的老師沖著楊宇凡的方向喊了一句煮岁,他這才回過神來讥蔽,走到桌子前面找到了寫著自己名字的那一頁,“學號:083410111画机,建筑一班冶伞,楊宇凡,二公寓色罚,549寢室”碰缔。
二公寓549寢室一共六個人,楊宇凡到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有五個人了戳护,他一眼就認出了坐在靠門口下鋪的林逸楓金抡,他們倆是一個高中的校友瀑焦,但楊宇凡在成績最好的優(yōu)班,林逸楓在借讀班梗肝,雖然偶爾會在籃球場上遇見榛瓮,不過他們并沒有一起打過球,也沒有相互說過話巫击。
林逸楓顯然也認出了楊宇凡禀晓,他站起來略顯生硬的跟楊宇凡打了個招呼說,“你也是一中的吧坝锰,籃球場上見過你粹懒。”
“是啊顷级,我看你也挺眼熟的凫乖,我叫楊宇凡」保”
“林逸楓帽芽。”
最開始他們對對方都有一種隱隱的抵觸翔冀,林逸楓以為楊宇凡很傲氣导街,因為很多優(yōu)班的人都愛證明自己比別人強;楊宇凡以為林逸楓很愛裝逼纤子,因為林逸楓高中打球的時候總是一臉不忿搬瑰。沒想到簡單聊了兩句之后,兩個人在心里卻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计福。畢竟是高中校友跌捆,罵罵教導主任徽职,聊聊NBA象颖,剛上大學的男生,世界里就是這么單純姆钉。
其他的人叫什么楊宇凡沒有太記住说订,三個外地的同學家長在寢室忙前忙后的幫著收拾東西,寢室狹小的空間顯得格外擁擠潮瓶√绽洌“哎,對了毯辅,剛才有人來通知埂伦,明天早上八點去土木樓開新生大會∷伎郑”楊宇凡對面的一個黑胖大漢用帶著山東口音的普通話跟他說沾谜。
“嗯膊毁,知道了,謝了啊基跑』槲拢”
第二天早上八點,建筑學院的主教學樓土木樓303階梯教室坐滿了新生媳否,院領(lǐng)導們坐在鋪著紅色桌布的長條桌后面栅螟,聽著下面嗡嗡的說話聲,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篱竭。今年生源這么多力图,在學校里各學院評比的時候又有一個加分項了。
“同學們掺逼,請靜一靜搪哪。”麥克風里傳來了王書記低沉的聲音坪圾,還混雜著有點刺耳的雜音晓折。“歡迎大家來到建筑學院兽泄,這是一個充滿挑戰(zhàn)與創(chuàng)新的地方漓概。”
楊宇凡和林逸楓想到了一中每周的升旗儀式病梢,書記的講話都是這么的如出一轍胃珍,他們倆的眼皮都有些發(fā)沉,五分鐘蜓陌,十分鐘觅彰,漫長的二十分鐘過去了,王書記終于講到了慷慨激昂的結(jié)尾部分:“同學們钮热,建筑學及其相關(guān)專業(yè)填抬,就是新時期的龍頭專業(yè),而你們隧期,也是國家的龍頭人才飒责,希望你們畢業(yè)之后都能帶著H大的精神,走向社會仆潮,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宏蛉,不辜負老師和家長對你們的培養(yǎng)⌒灾茫”
楊宇凡用胳膊撞了一下馬上就要睡著的林逸楓店诗,林逸楓強忍著哈欠繁疤,軟綿綿的跟著大家一起鼓了鼓掌樟蠕。
“明天將進行入學前的美術(shù)基礎(chǔ)考試,請各班同學回到班級个榕,由班主任統(tǒng)一布置相關(guān)事宜〗胬”王書記補充到西采。
“入學就考試,真是兇殘继控,我就學了一個暑假械馆,基本上啥也不會畫∥渫ǎ”昨天說話的黑胖坐在楊宇凡旁邊說霹崎。他叫劉辰新,因為睡一號床冶忱,而且生日最大尾菇,昨天大家全票通過他當寢室長。
“你們考吧囚枪,我不用考派诬,畫了十多年,再考就惡心了链沼∧福”林逸楓高考是走美術(shù)特長生路線的,在藝術(shù)設(shè)計系括勺。
“我連學都沒學缆八,我看招生簡章上說要考素描,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疾捍∧纬剑”林宇凡的上鋪李超愁眉苦臉的說。
果然乱豆,考完素描第二天奖恰,輔導員把李超叫去談話了,回來之后他告訴大家咙鞍,自己因為入學素描考試成績不理想房官,他要去學土木工程了,根據(jù)學校規(guī)定续滋,要搬到土木工程系的寢室住。
“我報志愿之前以為建筑和土木工程是一樣的孵奶,根本不知道要考素描疲酌,早知道我直接爆土木工程了。”李超誠實得說過到朗恳。
“土木工程也挺好的湿颅,反正都在一個宿舍樓,以后有機會再回來dota爸嘟搿油航!”劉辰新昨天剛跟李超約好了一起去網(wǎng)吧組團開黑,結(jié)果今天就被隊友賣了怀浆。全院素描考試谊囚,李超畫的最差,其次就是劉辰新执赡,他的心里對李超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镰踏。
“相信我,畫畫這種東西沙合,如果沒興趣奠伪,那就是等于身心的折磨∈仔福”林逸楓拍了拍李超绊率,“你應(yīng)該慶幸你沒有掉入火坑【柯模”
“哎即舌,那照這么說,我們豈不是都在火坑里挎袜?”周磊在林逸楓的上鋪問顽聂。他是一個白凈的男生,中等個子盯仪,帶著一副無框眼鏡紊搪,說話的時候總是慢條斯理的。
“我寧可往火坑里跳全景,也不想回去學物理了耀石,我高中物理老師是一個女變態(tài),折磨了我三年爸黄,給我的心靈造成了永久性創(chuàng)傷爸臀啊!”汪默一邊啃著泡椒鳳爪一邊含糊不清的嘟囔炕贵。他是寢室里最能吃的梆奈,但是卻是最瘦的。第一天吃飯他自己就在食堂吃了半斤餃子和半斤醬牛肉称开,還有兩盤小炒亩钟,這個紀錄持續(xù)到大學畢業(yè)他們寢室都沒人打破乓梨。
大家邊聊天邊幫著李超收拾東西,李超走的很迅速清酥,大家也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扶镀,才認識不到一個禮拜,非要裝模作樣的戀戀不舍焰轻,好像也有點太虛偽了臭觉。
“楊宇凡,不知道你上鋪會不會有別人搬過來了辱志◎鹬”熄燈之前劉新辰看著對面的空床說。
“最好別在來人了”荸频,汪默接話道菱肖,“要是沒人你趕緊搬過去,你這么胖旭从,每次你在我上鋪翻身我都擔心你掉下來壓死我稳强。”
“或者空著放點雜物也挺好的和悦,寢室這么小退疫,根本住不開「胨兀”楊宇凡說褒繁。
然而第三天他的幻想就破滅了,那是軍訓開始的前一天馍忽,晚上楊宇凡去找丁健男吃飯棒坏,回寢之后就看見上鋪放著一個巨大的黑色行李袋,上面印著一個燙金色的nike logo.
“寢室來新人了霸馑瘛坝冕?”楊宇凡問坐在桌子前打游戲的劉辰新和林逸楓。才在一起住了兩天瓦呼,他倆就迅速的組成了游戲同盟喂窟。
“恩,來了個哥們央串,看著挺拽的…我靠別往哪走啊磨澡,往后往后往后!”
“挺拽的质和,有林逸楓拽嗎稳摄?”
“比林逸楓拽多了,林逸楓和他一比都成三好學生了侦另≈让”
“說話就說話尉共,別把我?guī)习褒傅∑瘢 绷忠輻鞑粷M的說。
“寢室有網(wǎng)嗎殿托,你倆玩啥呢霹菊?”
“軍訓期間不能辦網(wǎng),我倆這首偷著玩的單機NBA2K支竹,趕緊把門關(guān)嚴旋廷,一會大爺該發(fā)現(xiàn)了±窀椋”
楊宇凡起身走到門口饶碘,剛要把門推緊,就感覺門外也有人再往里推馒吴,他沒來得及收手扎运,門一下撞到了他胳膊上,他一抬頭饮戳,一個頂著一頭黃毛的哥們站在他眼前豪治,黃毛富有層次的蓬松著,指向天空的不同方向扯罐。
“哎喲喲喲负拟,對不起啊哥們,我不知道門口有人歹河⊙谡悖”黃毛一臉歉意的看著楊宇凡。
“啊秸歧,沒關(guān)系厨姚。”楊宇凡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黃毛寥茫,他穿著一件亮銀色的運動沖鋒衣遣蚀,身體移動的時候還會發(fā)出簌簌的摩擦聲,亮銀色的衣服和黃色的頭發(fā)相應(yīng)生輝纱耻,整個寢室的亮度突然提升了好幾個檔次芭梯。然而黃毛的皮膚是偏黑的,這一身造型在他身上弄喘,有點驢唇不對馬嘴玖喘,充滿了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夜店扛把子的既視感。
“怪不得說他比林逸楓拽蘑志,果然穿的不走尋常路累奈”崤桑”楊宇凡想。
“你就是楊宇凡吧澎媒,剛才我來的時候你不在搞乏,他們說你就是我下鋪。我叫金驍戒努∏攵兀”黃毛說。
“金驍储玫?難忘今宵那個今宵侍筛?”
黃毛笑了,“我這名撒穷,誰聽了第一反應(yīng)都是難忘今宵匣椰,我姓金,驍是驍勇的驍端礼∏菪Γ”
“哦,好名字啊齐媒,好記蒲每,不錯∮骼ǎ”楊宇凡覺得金驍這個名和眼前的黃毛特別搭邀杏,簡直是人如其名。他想起了金毛獅王謝遜唬血,和黃毛金驍有點異曲同工望蜡。
“我家里有點事,報道就晚了兩天拷恨,哦對了脖律,我也是建筑一班的,和你一個班腕侄⌒∪”
“我說怎么沒見過你呢,那明天軍訓你跟我一起走吧冕杠∥㈡ⅲ”
“行,剛好帶我認識認識咱們同學分预【そ唬”黃毛,啊不笼痹,金驍配喳,一邊往床邊走酪穿,一邊答應(yīng)爽快的答應(yīng)了。他站在床邊伸手在他的行李袋里翻出一個錢包晴裹,轉(zhuǎn)頭跟寢室里的人說:“哎被济,我有點餓了,有人想出去吃點夜宵不息拜?”
林逸楓和劉辰新正打的如火如荼溉潭,周磊和汪默都還沒回來净响,楊宇凡雖然不餓少欺,但他覺得金驍這個人實在是挺有意思,便說:“走啊馋贤,我跟你去赞别。”
金驍?shù)靡獾幕瘟嘶我活^黃毛:“正好我知道學校附近有一個賊隱秘的燒烤攤配乓,只有晚上才出攤仿滔,我?guī)闳ァ犹芹!?/p>
“哎崎页,你倆去吃燒烤給我?guī)c!”劉辰新雖然眼睛沒有離開屏幕腰埂,耳朵還是很敏銳的飒焦。
“我也要,給我來倆雞翅屿笼,再加一個烤燒餅牺荠。”林逸楓已經(jīng)徹底拋棄了高中的偶像包袱驴一,變得話多了休雌。
“行了知道了,你倆就玩吧肝断,小心大爺查寢杈曲。”
楊宇凡轉(zhuǎn)身和金驍走出了寢室胸懈,那是2008年的九月初担扑,H市的夜晚吹著夏末初秋的微風,學校里充斥著剛開學的熱鬧箫荡,北京奧運會剛剛結(jié)束魁亦,全國上下一片歡騰,絲毫不知道幾個月之后一場金融危機會席卷全球羔挡;549男寢的建筑學院的新生們洁奈,也并沒有意識到未來的這一年的某些政策將會影響他們的整個職業(yè)生涯间唉。對于楊宇凡來說利术,他的大學時光因為這次意外的換室友而變得截然不同呈野,很多年以后,他在北京的天臺抽著煙印叁,想起第一次見到金驍?shù)膱鼍氨幻埃蝗灰庾R到,那些故事的源頭昨悼,就是從這頓燒烤開始的。
只是當時身在故事里的他們跃洛,并不知道命運給他們悄然的開了一扇門率触,或者即便知道了,也無法走回去改變結(jié)局汇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