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越來越擁擠,平日七點應(yīng)該響起來的音樂到現(xiàn)在七點半了也沒有動靜累澡,原來是隔壁街道的廣場施工程帕,那邊的廣場舞隊跑過來搶地盤來了。王大姐跟孫大媽急忙忙的去平日領(lǐng)舞的李大媽家敲門:李姐绊诲,不好了,有人砸場子褪贵。整個轄區(qū)在廣場上混的人沒有不知道李大媽的掂之,早年是李大媽去上嚎苟恚看孫子把上海廣場舞的先進經(jīng)驗帶回這個市的,平日李大媽想去哪個廣場跳世舰,一般都得給她幾分面子动雹,她見過的廣場多了。李大媽不慌不忙夾了一筷子榨菜喝完了碗里最后的一點白米粥跟压,拿起門口粉紅色的塑料小扇子問:姐妹們都到齊了嗎胰蝠?王姐連聲說:都到了,都在下面等著李姐你主持大局呢裆馒。李大媽沉穩(wěn)的說了一聲:走著姊氓。兩邊舞隊的大媽們或站或坐,眼神肅殺喷好,誰都不敢先播放第一首歌翔横,不同舞風(fēng)的兩股勢力誰也不服誰。李大媽擠開人群說:你們這誰領(lǐng)頭梗搅?我跟她聊聊禾唁。
那邊舞隊的大媽們齊齊看向了張大媽,張大媽也不猶豫了无切,一伸腿一叉腰說:我荡短,我是練習(xí)時長兩年半的張秀麗,我們今天想在這跳哆键。李大媽點了點頭掘托,問:你知道我是誰嗎?張大媽說:我知道你李姐籍嘹,當初是你把《最炫民族風(fēng)》帶進我們這片轄區(qū)的廣場闪盔,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小蘋果》你就不會辱士,時代變了李姐泪掀。
李大媽脫下了外套:“那行,大家都是出來跳的颂碘,規(guī)矩知道吧”异赫?話剛說完全場嘩然一聲過后就是肅穆安靜,有的大媽緩緩從凳子上站起來了头岔,有的放下了手里擇了一半的空心菜塔拳,有的打電話給家里老頭快把孫子接回去廣場要出大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廣場峡竣,有廣場就有規(guī)矩蝙斜,行話叫占場,這是要開始斗舞了澎胡,自從三年前李大媽憑借《最炫民族風(fēng)》蕩平整個轄區(qū)樹立權(quán)威,還沒有人敢在這個廣場叫板,更別提那些后來才加入剛跳了一兩年的廣場舞萌新大媽攻谁,只是聽聞稚伍,未曾見過如此陣勢。不一會雙方大媽各自退讓戚宦,自覺清出了一片空地个曙。李大媽系緊了腰間的綠色絲帶,雙手熟練“chua”的打開粉紅色小扇子受楼,冷冷的說道:“老妹兒垦搬,這可是你自找的⊙奁”說罷王姐適時的按下了公放大喇叭的音量鍵猴贰。音樂聲響起時張大媽面色凝重心里感嘆:厲害,李姐果然了得《老婆最大》這支舞已經(jīng)失傳了有年頭了河狐。李大媽腳踏青青磚米绕,人在歌聲里徜徉
“老婆最大呀老公第二
你要答應(yīng)我不許找小三
年輕的情兒老來的伴兒呀
我要為你生個小孩兒”
舞罷,東廣場的大媽節(jié)節(jié)叫好馋艺,李大媽緩緩的喝了一口保溫杯里的菊花茶說:“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栅干,免得折了名聲,我李素珍最講道理捐祠〖盍郏”張大媽身體壯實皮膚黝黑,多年家里海鮮水產(chǎn)攤位的搬運鍛煉無疑冥冥之中為她晚年廣場舞事業(y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踱蛀,多年菜場殺價騙客人說這批蝦是最新鮮的之類鍛煉了張大媽極強的心理素質(zhì)窿给,即便現(xiàn)在心里沒底也看上去有大成者風(fēng)范,泰山崩于前年不改色星岗,面無表情的說:李姐填大,領(lǐng)教了!
《最炫民族風(fēng)》
李大媽沒想到張大媽跳了自己的成名曲俏橘。與李大媽的剛烈舞風(fēng)相比允华,張大媽的舞步,更加陰柔寥掐。像古老的阿芙洛黛緹靴寂,在橄欖枝垂邊的水池邊翩翩起舞。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什么樣的節(jié)奏是最呀最搖擺
什么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召耘。
勝負已分百炬,李大媽顫抖的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突然心梗犯了躺在地上污它,顫巍巍的說:李某舞了一輩子剖踊,沒輸在舞技上庶弃,沒想到,輸在了想法德澈。
張大媽扶著她說:其實廣場之大歇攻,又何止東西,勉強求全等于固步自封梆造。
李大媽點點頭:你是大材缴守,今日我把名聲送給你,往后就你帶著姐妹們跳镇辉,盼你用一支舞霸一片廣場屡穗,有舞就有人。
李大媽倒在地上人群迅速炸開了窩忽肛,有人說了一句:人讓你們害出事兒了你們不能走村砂,旁邊的大媽們應(yīng)聲說:對對!不能走麻裁!群情憤慨箍镜,一瞬間大媽們都覺得自己重新年輕了一把,當年在制鞋廠和電子廠的時候為了評選區(qū)里模范工廠的打群架的熱血又涌上心頭煎源,雙方各執(zhí)一詞唾沫橫飛色迂,但是誰也不敢撓出第一下。突然附近超市的廣告車開過去手销,喇叭里不停的循環(huán)播放:今日xx五折xx大優(yōu)惠歇僧,先到先得,今日……锋拖。沒一會人群作鳥獸散诈悍。
李大媽被120的擔架抬著準備上救護車的時候已經(jīng)戴上了氧氣面罩不能說話。她心里苦兽埃,廣場無情侥钳,今天她走下神壇以后只怕再也沒有臉面出現(xiàn)在廣場上。當初說好了出來了跳柄错,就要跳一輩子舷夺,少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售貌!想到這李大媽眼角就流出了淚水给猾。正好此時她看見人群中站著一個滿頭白發(fā)衣衫整潔的人沖她點了點頭,她知道她的廣場有救了颂跨。李大媽素來對張姐敬重敢伸,早年她從上海回來《最炫民族風(fēng)》其實已經(jīng)忘的差不多恒削,是張姐根據(jù)她記憶整合身法與韻律池颈,才讓她用《最炫民族風(fēng)》叱咤廣場這些年尾序。張姐是省里舞蹈團退下來的,氣質(zhì)身形覺悟小區(qū)大媽們只能望其項背饶辙,張姐若肯出手……沒多想救護車已經(jīng)開走蹲诀,下午消息傳回勝利廣場,李大媽沒挺過來弃揽,去了。
李大媽頭七那天则北,王大姐和孫大媽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一下張姐矿微。張姐老伴過世后這兩年一直深居簡出,平時她們不敢打擾尚揣,但是現(xiàn)在群龍無首涌矢,舞隊里面的其他塑料姐妹靠不住,她們想請張姐拿個主意看看怎么紀念一下李大媽快骗。她雖然人走了可畢竟一起跳過幾個年頭娜庇,想著悼念一下,如果有可能最好是李大媽到了那邊也幫大家先去占個廣場方篮。
不為外人知的是大家都以為張姐這兩年傷心不愿出門名秀,其實張姐這兩年像勝利解放似的過的異常開心,早上咖啡下午茶藕溅,有時候晚上還去小區(qū)門口買個冰激凌吃匕得,想干嘛干嘛,再也不用順著老頭子天天做豬頭肉花生米涼拌黃瓜給他配紅星二鍋頭巾表,終于把他熬死汁掠。一個月前去超市買了五斤香草味瓜子后面這30天都在家瘋狂的追《權(quán)利的游戲》,前幾天下樓撞見李大媽給120拉走集币,其實是為了再去一趟超市買瓜子考阱,她心底從沒正眼看過廣場的那些人,她瞧不上鞠苟。
王姐她們到的時候正巧張姐剛看完最后一季乞榨,給爛尾劇情氣的也想給編劇馬丁寄刀片。王姐問怎么辦大家好歹姐妹一場偶妖,張姐看著屏幕上的龍媽姜凄,麻利的寫了一個紙條順你們?nèi)プ鲆粋€橫幅掛在廣場錢我出,王姐她們連連點頭說好趾访。當天下午廣場拉起橫幅“what is dead may never die”态秧。
后來張姐和省里退下來的高級干部老王頭一塊搭伙過日子,理由是老王頭說有一天傍晚在樹下擺好圍棋盤棋友還沒來張姐經(jīng)過跟他下起來扼鞋,兩個人居然挑起職業(yè)棋手中才有的“雙龍”申鱼,他覺得晚年遇到知己愤诱,不過他聽說有個東西叫阿法狗,據(jù)說下圍棋人類無法超越捐友,他有點不服覺得自己或許可以試試淫半。至于張姐為什么選擇老王她從來沒說過。垃圾分類后來普及到這個小縣城匣砖,大媽們顧不上跳舞科吭,每個街道在為垃圾分類“比學(xué)趕超”。VR后來更加進步更加大眾化猴鲫,廣場江湖逐漸消亡对人,李大媽在這片江湖的光榮史再沒人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