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本書能來到我的身邊茫经,是因為我在自己的社群舉辦了一個“換書”的活動娱局,旨在以換書、閱讀的方式把陌生人變成朋友泪漂,類似我們小時候玩的“筆友”廊营。
我拿來交換的書叫《蝲蛄吟唱的地方》,描寫的是一個被家人遺棄的女孩萝勤,獨自在野外生存露筒,由一個女孩到一個女人的成長過程。那位讀完《她們》的朋友看到我的介紹敌卓,決定拿《她們》來和我交換慎式,緣由是兩本都跟女人的話題有關。加之我開設寫作課和療愈課之后接觸的全是女性趟径,甚至有時候都會布置一些“我是一個女人”這樣的題目讓她們對自己的性別有更多的覺知瘪吏。可以說蜗巧,在創(chuàng)業(yè)這三年時間里掌眠,我做的都是關于女性療愈和成長的事。
瀏覽過《她們》的簡介后幕屹,我決定閱讀這本書蓝丙。我好奇级遭,一位中國的男作家是怎么看待女性的。
閱畢渺尘,作為一位女性挫鸽,我深深感到被一位男士看見、理解和尊重了鸥跟。而這位男士是一位中國男士丢郊,中國作家,這是何其難得的医咨。閻老師站在一位男士的角度蚂夕,甚至超越男士的角度來書寫諸多的女性形象,雖然她們來自中國的某個地方腋逆,可她們也是整個中國、乃至世界婦女的一個縮影侈贷。她們都不是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惩歉,都是現(xiàn)實中存在的、和閻老師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人和事俏蛮,比如他的家人撑蚌、親戚、鄰里或者同鄉(xiāng)搏屑。
除了書中描繪的鮮活女性形象外争涌,我強烈感受到閻老師的真實,這讓我對他肅然起敬辣恋。這份真實也讓我感受到他的無畏亮垫。
雖說作家們寫作都像扒光了衣服在路上行走,可有很多作家都會蒙上一塊遮羞布伟骨,利用某些虛構(gòu)的人物為自己訴說饮潦。這樣,那種赤裸裸的感覺多少會緩和些携狭。但是继蜡,閻老師的《她們》,沒有任何的遮擋逛腿,全然裸露稀并,讓人備受觸動。
在我看來单默,這是需要勇氣的碘举,特別是剖析自己卑劣的時候。閻老師讓我從中感受到一個作者對寫作的忠誠雕凹,真正把寫作和自己的生命結(jié)合在一起殴俱。這種自省政冻、真實、誠實线欲、無畏明场,是每位作者最可貴的品質(zhì)。當我們葆有這樣的品質(zhì)李丰,文字變得有力苦锨、沉著、謙遜趴泌,讓人動容舟舒。
閻老師不止一次說自己是懦弱的。描繪自己懦弱時把自己不同年齡時段的相親經(jīng)歷嗜憔、內(nèi)在的心理活動秃励、抉擇背后的動機都描繪得真真切切。我反而覺得吉捶,不管一個人在當時有多么的卑劣夺鲜,當我們能用文字把自己做過的這些卑劣事情向外公開,這本身就已經(jīng)跨越了卑劣呐舔。這份跨越首先是承認币励,而且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
我也感受到作者對表達這件事的負責珊拼,對它的敬畏食呻。雖然整本書都在寫女性,“作為女人的人”澎现,或者“作為人的女人”仅胞,我也從閻老師身上品味到“作為男人的人”或者“作為人的男人”,甚至是“作為男人的作者”和“作為人的作者”剑辫。
而這部分饼问,閻老師在寫這部作品時可能尚未想過自己也被讀者納入思考的層面,而我揭斧,也許是這段時間在“真實”和“無畏”上思考得甚多莱革,閻老師這種遵循內(nèi)心的表達觸動了我,也讓我獲得了力量讹开。他讓我明白盅视,我作為一名作者,首先是個人旦万,再是一個女人闹击,再是一個女性的作者,再是其他的什么標簽。這樣贤徒,我仿佛一切就豁然開朗了。我獲得了勇氣住闯,去面對自己的作品断箫,以及在作品里我曾經(jīng)認為自己扒開得赤裸裸而帶來的羞愧感拂酣。
再次仲义,閻老師的文風也讓我品味到中文為母語的作者風格婶熬。這南方和北方,地域文化的不同埃撵,生活環(huán)境的不同赵颅,造就了我們使用同一種語言的不同。
我對文學的喜愛是從2016年開始的暂刘,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才真正讀懂小說饺谬,而我那時已經(jīng)33歲了。也可以說谣拣,通過文字來進行自我成長好像來得有些晚商蕴。但我也知道這是我這個生命個體的軌跡,在我這里芝发,它不早也不晚,它是在該形成的時候形成了苛谷。不過辅鲸,寫作這件事除了生命這個大的基墊之外,需要落到實處的腹殿,必須要下苦工練習的独悴,是語言的運用。所以锣尉,我一直認為自己在語言運用方面是薄弱的刻炒。那么,在寫作這件事上自沧,我也才稍稍摸到了門檻的大概輪廓而已坟奥。
在我的第一部小說出版之后,我發(fā)現(xiàn)拇厢,想象力爱谁、閱歷、敘事能力只是一部分孝偎,也不難獲得访敌,只要心靜下來好好感受生活,其實很多人都可以寫小說衣盾,而語言的運用則是一部作品是否能稱得上是藝術品的臨界點寺旺。文字的創(chuàng)造始終離不開文字本身爷抓。除了英文原版之外,閱讀翻譯體的小說無疑在中文的語言運用上是欠缺的阻塑。我享受國外的那些故事本身蓝撇,達到情感共鳴,也學習到五花八門的敘事結(jié)構(gòu)叮姑,但是我發(fā)現(xiàn)在語言運用方面還是得看母語是中文的作者唉地,那里才能顯現(xiàn)出“風格”來。
閻老師的文風耘沼,除了樸素之外,還有很多強大的朱盐,類似大地般沉穩(wěn)群嗤、深刻又震撼的隱喻。這些隱喻并非“皎潔的月亮像塊清透的玉石懸掛在空中”的這般直白兵琳、形象狂秘,而是深沉的,直達意識層面的躯肌,比如這些:
天玄地黃者春,人生倥傯,不要問一條河里的水流是水深好還是水淺好清女,只要流著就好钱烟。
也緣此,我們再次分手了嫡丙,是人類的一處污地收留了我拴袭。
那本書上除了有被母豬銜走留下的牙痕外,還有它生崽留下的產(chǎn)液紀念物曙博。這多多少少拥刻,是不是正揭示著讀書、寫作與生存的關系和密碼父泳?
生活就是伸曲不可般哼,又車輪流水的這樣啊惠窄!
我母親以集日之名義逝她,站在村頭等著她父親出現(xiàn)在西山來趕集的人流里,顯出父女相見的笑睬捶,用那笑和“我有父親”的幸福把人生落寞的坑陷填起來黔宛。
只把“男人是萬惡之源”,這樣一個決然冷酷的重大疑問和結(jié)論,像山脈一樣的突兀直立在我面前臀晃,把我手中寫作的筆壓碎得像一本書掉在了碎紙機里觉渴。
類似這樣的句子書中還有很多很多,只因書是換來的徽惋,我不好在上面做標記案淋,不然可以分享得更多。
此外险绘,在閻老師敘述家族踢京、家鄉(xiāng)不同的女性,讓我感覺這些人物比虛構(gòu)出來的更加鮮活宦棺。用閻老師的一句話:生活很早就像小說了瓣距。小說里的人物之所以鮮活是因為在現(xiàn)實中確實有比之更鮮活的范例,不然這些虛構(gòu)的奠基從哪里來呢代咸?不然蹈丸,能夠觸發(fā)我們?nèi)ハ胂蟮挠謴哪睦飦砟兀空f到底呐芥,作者在蕓蕓眾生之中逻杖,訴說的都是這蕓蕓眾生的事啊。
在這些人物中思瘟,其中讓我流淚的是閻老師敘述母親的那些章節(jié)荸百。
我讀《母親》這一章的時候是在外出的車上,我去赴一個約會滨攻,早到了40分鐘够话,把隨身帶著的《她們》拿出來讀。我讀到閻老師的媽媽自小是文盲铡买,當閻老師的工作、事業(yè)越來越穩(wěn)定霎箍,越來越紅火之后奇钞,他媽媽由原來學習的“嵩縣、田湖漂坏、閻連科”等簡單的地名景埃、人名,到“洛陽顶别、河南谷徙、中國、男驯绎、女......”更多的字完慧,我的眼淚便抑制不住地往外涌了,因為我的媽媽也是個文盲剩失。
我媽媽現(xiàn)在除了自己的名字屈尼,爸爸的名字册着、我的名字、兩個哥哥的名字和阿拉伯數(shù)字外脾歧,幾乎不認識其他的字甲捏。而我是80后,我卻從來沒有教媽媽識字的意識鞭执。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司顿,巨大的羞愧感撲面而來,讓我無地自容兄纺。我羞愧的是我常常說自己從小就有覺醒的意識大溜,不要像媽媽那樣任勞任怨,全然沒有了自己一樣囤热;也不要嫁給那些看不起女性猎提,總高高在上的那種男人。如今旁蔼,我是朝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步一步實現(xiàn)了锨苏,我有獨立自主的選擇權利,不管是在原生家庭棺聊,還是在我自己現(xiàn)在的小家庭伞租。可我怎么一邊為媽媽打抱不平限佩,而卻從來沒意識到自己是可以幫助媽媽的葵诈?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教媽媽識字,哪怕她曾經(jīng)敦促我好好學習的時候總是說:“不要像媽媽這樣沒文化祟同,要好好讀書作喘。”其實我是不是也認可了媽媽的命運晕城?甚至覺得她不識字是無法逆轉(zhuǎn)的事實泞坦?
我突然對自己沒有這種意識而感到挺可怕的。我其實也在這種社會砖顷、文化的影響之下喪失了很多覺知贰锁。當別人書寫自己的母親的時候,當別人的母親也來自農(nóng)村滤蝠,也是個文盲的時候豌熄,我才恍然大悟。這部分覺知的缺失物咳,不難看出也受著像波伏娃所說的影響:“女人不是天生的锣险,而是后天的社會強加、賦予、造成的囱持『唤樱”我們每個女人多少都在受著這樣的影響,一代又一代纷妆。但是盔几,這也只是片面的,閻老師把女人的存在又拔高了一層掩幢,也全面一些逊拍。
我說的“拔高一層”是閻老師在書中提到的女人的第三性——女人的他性,即女人是人际邻,但不是男人——可又“不得不是男人”的第三性芯丧,道出了女人,不管是中國世曾,還是全世界缨恒,在文化、政治轮听、社會的影響下骗露,女性有很多的隱忍、堅強和無可奈何血巍。她們甚至有時候都忘記了自己身為一個女人真正該有的樣子萧锉。閻老師把她們稱之為“建設者”、“勞動者”述寡、“女男人”柿隙,而我把她們稱之為“人類文明的推動者”。
《她們》這本書里描繪的都是農(nóng)村婦女鲫凶,在閻老師的筆下是飽滿又真實的禀崖,因為我也目睹過自己家鄉(xiāng)的婦女們。當我們談及婦女最真實的面貌螟炫,就應該從農(nóng)村談起波附,雖然因為地域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但那種隱忍不恭、堅強叶雹、奉獻财饥、無可奈何的本質(zhì)卻又是相同的换吧。如果有哪天,連農(nóng)村都實現(xiàn)了我信仰里所描述的那樣:
男女平等——二者同為人類之鳥得以凌空翱翔之雙翅
那才稱得上人類進入成熟期的文明了钥星。
文中讓我動容得流淚的還有他為母親搓澡的那一段沾瓦,那已經(jīng)超越了母子,升上到了人類是諸多的平行的個體層面,在那個層面贯莺,性別是模糊的风喇,就如他所說:
這時我就清晰地看見母親八十歲的裸體了,像信徒看見了圣母的沐浴裸體一樣......
也許每個男人缕探、男性作家書寫女人都會不一樣魂莫,而《她們》是閻老師獨有的。這本書不僅帶給我創(chuàng)作上的明晰爹耗,還讓我反思耙考,自己站在人類文明的洪流之中應該如何看待自己的本性,以及如何看待眾多同性同胞們的本性潭兽。這無疑給了我的寫作事業(yè)倦始、療愈事業(yè)帶來了啟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