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四月下旬悲酷,剛過耄耋之年的三叔在合肥去世,請假前往吊唁送別疮胖。痛失親人摄职,堂妹甚是悲傷,說她最大的遺憾获列,是沒能陪父親在有生之年回重慶開縣老家看一看谷市。
沒問三叔究竟多少年沒回故鄉(xiāng),至少打我記事起击孩,老家的老院子和房前屋后就不曾出現(xiàn)過他的身影迫悠。在不少于三十或或更長的時光隧道里,不知三叔的鄉(xiāng)愁會瘋長成什么樣子巩梢,我只知道他老人家生前一直都想回家创泄,回到鐫刻著母親余溫和兒時記憶的夢里老家。
三叔的鄉(xiāng)愁括蝠,從他離家進京當兵的第一天就已生根發(fā)芽鞠抑,連同他那青梅竹馬、無果而終的苦澀初戀忌警,隨著歲月的年輪慢慢擴張搁拙,最終生長成一片既枝繁葉茂又胡亂纏繞的枯藤,纏住了糾結的心法绵,也封擋了回鄉(xiāng)的路箕速。
故鄉(xiāng)的大門永遠向游子敞開,這一點毋庸質(zhì)疑朋譬。我想盐茎,真正羈絆三叔歸鄉(xiāng)腳步的,其實是他并不幸福的婚姻徙赢,以及從部隊轉業(yè)后一波三折的單位變動字柠、從高峰到低谷的任職經(jīng)歷,當然還包括后來三嬸精神抑郁狡赐、意外走丟和去世……
生活的陰差陽錯和命運的種種捉弄窑业,讓一向自強不息的三叔變得不再那么自信,總有種愧對先祖阴汇、無顏見江東父老的羞愧之感数冬。而這节槐,恰恰正是他想回老家卻又不敢回老家的根本原因所在搀庶。
其實拐纱,三叔對自己是過于嚴苛了。在老家哥倔,在我們那個不大不小的老院子里秸架,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他一直都是傳奇咆蒿,是整個家族的驕傲东抹,是他兄弟姐妹和后輩們敬佩仰慕的對象。
由于老家的聯(lián)系渠道并不通暢沃测,三叔顯然并不知道這些訊息缭黔,他活在自己的失意里,全然不知親人們對他的思念蒂破。三嬸去世后馏谨,三叔他們單位組織離退休干部到三峽旅游,路過并借宿重慶萬州時附迷,三叔既激動又忐忑惧互,很想回一趟僅僅隔著一道山梁的老家,很想回去看看兒時的伙伴喇伯『袄埽可最終,老人家沒能邁開回家的腳步稻据,那一縷悸動的鄉(xiāng)愁最終凝結成無法彌補的人生遺憾艾猜。
老實說,四十歲以前捻悯,我對三叔的做法很不理解箩朴。兒不嫌母丑,老家就是老家秋度,無論在外混得好與差炸庞,故鄉(xiāng)終究是能夠讓靈魂安靜下來的樂土,該回就回荚斯,想回就回埠居,不必有太多顧慮。
時間殘酷無情事期,亦是最靠譜的老師滥壕。人過中年,經(jīng)歷過世間是非紛擾兽泣,我才懂得三叔的忐忑與不安绎橘,才明白很多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簡單。在特定的時空里,對不同的人和事称鳞,是與非涮较、對與錯的界限并非那樣涇渭分明。
是的冈止,如今的我狂票,已經(jīng)完全理解三叔,理解他那悸動而無奈的鄉(xiāng)愁熙暴。尤其是前些日子到重慶萬州出差闺属,事后面對昔日同窗為何不回縣城一聚的抱怨,我對三叔的理解更加深入和真切周霉。
不錯掂器,無論走多遠,不管回與不回俱箱,故鄉(xiāng)就在那里等著我們唉匾。可對于遠方的游子而言匠楚,故鄉(xiāng)并非想回就能回巍膘,不是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這與格局大小芋簿、境界高低無關峡懈,只與現(xiàn)實的牽絆相連。
關于故鄉(xiāng)和鄉(xiāng)愁与斤,每個人有不同的理解肪康。在我看來,如果可以把從生到死的過程稱之為生命之河撩穿,那么故鄉(xiāng)就是這條河流的源頭磷支。而鄉(xiāng)愁,是蕩漾在生命之河的朵朵浪花食寡,盡管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雾狈,卻記載著前行的軌跡,標記著回鄉(xiāng)的路途抵皱。
沒有兩朵浪花可以欣喜重逢善榛,沒有一絲鄉(xiāng)愁能夠善始善終。浪花終歸要融入江河呻畸,了無痕跡移盆;而鄉(xiāng)愁,亦會隨著生命的終結而嘎然而止伤为,空留幾聲嘆息咒循。
天涯何處是故鄉(xiāng)?
天涯無處不故鄉(xiāng)。
心安處叙甸,即是故鄉(xiāng)颖医。
2017年3月6日于甘肅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