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餐廳打工毕源,上菜的時候,看見老頭正在搭訕一個同齡老太太
老太太回答他:“那我長得像誰吧孪啊霎褐?”
老頭說,“我老婆衡查〈衿郏”
我擦,老不正經(jīng)拌牲,真猥瑣俱饿。
老太太也氣到了,說塌忽,“你別胡說拍埠,我可是有老伴兒的”。
說完起身就走土居。
老頭賊心不死枣购,趕緊擋住老太太,說擦耀,“你先別走棉圈,聽我講個故事。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故事眷蜓》竹”
出于好奇,老太太坐了下來吁系。
老頭說德召,我有一個發(fā)小叫柱子,當年柱子才15歲汽纤。
那年代沒什么吃的上岗,柱子用彈弓打了一只鴿子,拿回來燉了湯蕴坪。
結(jié)果隔壁村的劉小妹跑過來肴掷,慌慌張張,應(yīng)該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背传。
柱子說捆等,大妹子,別著急续室,先喝口湯吧栋烤。
劉小妹喝了口湯,終于鎮(zhèn)定了些挺狰。
然后她說明郭,你有沒有看見我家的鴿子买窟?
柱子嚇得一哆嗦,不敢告訴她真相薯定,安慰她說始绍,你別難過,鴿子一定是迷路了话侄,過幾天就會回來亏推。
第二天,劉小妹又來了年堆,突然看到天上有一個白色的東西飛過吞杭。
小妹驚喜地說,啊变丧,我的鴿子芽狗!
柱子說,那是我的白褲衩痒蓬,被風(fēng)吹走了童擎。
小妹嘆了口氣,眼神黯淡了下來攻晒。
看著小妹這樣顾复,柱子更愧疚了,于是給她燒了個土豆鲁捏。
接下來的每一天芯砸,小妹都會來找她的鴿子,柱子每次都會做點吃的安撫她碴萧,小妹每次都吃得很滿足。
柱子開始期待給小妹做飯末购,他喜歡上了小妹破喻,他就更愧疚了。
有一天盟榴,小妹剛進門曹质,就看見柱子站在院子里等她。
柱子興奮地大喊擎场,小妹羽德,你的鴿子飛回來了!
小妹還沒回話迅办,柱子就從身后掏出了一只灰鴿宅静。
小妹說,我的鴿子是白的站欺。
柱子說姨夹,這幾天太陽多毒啊纤垂,準是你的白鴿子被曬黑了。
小妹大喝磷账,你當我傻扒吐佟!
柱子只好招了逃糟,承認鴿子是被他吃掉的吼鱼,他愿意補償她绰咽。
小妹說,那你一輩子都給我做飯吧剃诅。
于是,他們就開始處對象了矛辕。
結(jié)婚幾年之后笑跛,柱子才知道,小妹一直在騙他飞蹂。
那只鴿子本來就是小妹準備拿來吃的翻屈,還沒來得及殺陈哑,它就飛跑了。小妹喝下那碗湯的時候伸眶,就知道那是自己的鴿子惊窖,但是柱子的廚藝太好了——后來她每天假裝去找鴿子,其實是蹭吃蹭喝厘贼,結(jié)果喜歡上了柱子。
她假裝在等鴿子毁欣,其實是在等柱子對她動心岳掐。
她等到了。
老頭看著老太太执解,問,我的故事怎么樣材鹦?
老太太說,聽得我都饞了桶唐。
老頭笑了,說欣簇,那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坯约。
50年前,我有個工友横殴,叫小高卿拴。
他是廠里最厲害的技術(shù)員。
他的女朋友叫芳芳堕花。
我們廠一共有五朵金花,芳芳就是第六朵瞄崇。
小高在第二車間壕曼,芳芳在第三車間。
他倆感情特別好摹蘑,一分鐘見不到伴榔,都很難熬庄萎。
對他們來說,隔著一個車間糠涛,都像是異地戀忍捡。
小高下定決心要成為車間主任切黔,這樣就能自由地穿梭在兩個車間之間具篇,就能每時每刻看見芳芳了。
于是小高開始努力上進驱显,經(jīng)過了很多個日日夜夜埃疫,組織上終于看到了他的努力——派他去西北支援建設(shè)了。
這下完了栓霜,他們真的成了異地戀了。
走的時候销凑,小高讓芳芳等他兩年鹰霍,到時候他們就結(jié)婚。
結(jié)果孟岛,小高到了西北督勺,才進職工宿舍呢,就被組織帶進沙漠次询,加入一個保密項目,從此跟外界斷了聯(lián)系瓷叫。
這一去就是四年。
四年之后盒卸,小高一回到職工宿舍次氨,就看到床上堆滿了來信,全是芳芳的。
第1封信犀呼,“小高同志薇组,我很想你……”
第19封信,“小高同志专钉,我在解放路發(fā)現(xiàn)了一家小吃攤累铅,味道特別好,等你回來菇民,我們一起去吃……”
第38封信投储,“小高同志,為什么你一直不回信玛荞,是不是和其他女同志發(fā)展出了戰(zhàn)斗友誼勋眯,我也要去和隔壁車間的小李發(fā)展發(fā)展……”
第39封信,“小高同志客蹋,上一封信是我意氣用事了讶坯,都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有和小李同志接觸辆琅。”
小高一封封地拆信娩井,看得又哭又笑隅很,他拿出了最后一封信:“小高同志,我媽給我介紹了對象屋彪,如果今年國慶之前绒尊,你還不回來,我就得嫁給他了……”
國慶蟹但?小高一身冷汗谭羔,現(xiàn)在是10月中旬,國慶已經(jīng)過去兩周了客叉。
他立馬去趕火車话告,心急火燎,花了兩天時間沙郭,才回到老家病线。
他直接沖到了芳芳家,她不在送挑。
是啊让虐,她都嫁人了。
他失魂落魄地去了芳芳提過的那家小吃攤赡突。
他點了碗面,吃著吃著就哭了起來浪南。
這時漱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身前。
是芳芳絮记,她正微笑地看著他。
后來小高才知道派敷,原來芳芳每天會來這里等他撰洗,到國慶那天,小高又沒有出現(xiàn)试躏,芳芳發(fā)誓设褐,她再也不來這了。
結(jié)果她還是來了裁替。
當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堵墻的時候貌笨,她熬不過一分一秒,當他們之間隔了千山萬水的時候昌腰,她反而熬過了四年膀跌。
她一直等他回來。
她等到了捅伤。
老頭的故事講完丛忆,老太太點點頭,說可很,真是個好故事凰浮,還有嗎苇本?
老頭接著說菜拓,那我講一對老夫老妻的故事吧,男的叫老吳……
老吳跟他老伴結(jié)婚40年,為了慶祝他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喷橙,兒子給他們報了一個旅行團登舞,去美國玩。
老吳很興奮疙剑,每天都在練英語践叠,老伴埋汰他,練了兩星期管挟,就只學(xué)了三句話弄捕。
他們到了美國,導(dǎo)游帶他們到時代廣場自由活動穿铆。
老吳特別興奮斋荞,見到外國人就招手,嘴里不停說讯檐,hello叭痉!hello巴诙狻!你們都hello送矩!
這是老吳學(xué)的第一句英語哪替。
他們一路看一路逛,老吳見到什么都問晌块,這個how much帅霜?那個how much?
這是老吳學(xué)的第二句英語钝尸。
老吳一路上都在賣弄英語搂根,走著走著,卻發(fā)現(xiàn)老伴不見了踢星。
他嚇壞了隙咸。
他到處去找,在人來人往的時代廣場藏否,一個瘦小的亞洲老頭充包,在高大的外國人中東奔西跑基矮,嘴里喊著陌生的語言,顯得特別突兀家浇。
他走遍了他們走過的每個地方钢悲。從劇院到廣場舔株,從廣場到商場还棱。
在一個商場聽到爭執(zhí)聲,他往前一看办铡,正是老伴琳要。
老伴杵在商場里面焙蹭,死死抱住一根柱子不撒手嫂伞,旁邊站著幾個高壯的保安,正在拉她撰豺。
老吳沖上去擋在老伴面前拼余,他很瘦弱,但又很強壯凡橱。
老伴緊緊抓著老吳的胳膊亭姥,激動地說达罗,老吳!老吳粮揉!
老吳對保安怒吼扶认,你們別碰她!My wife! My wife!
這是老吳學(xué)的第三句英語阳谍。
原來老太太走丟了之后,一直站在原地鸽疾,直到商場關(guān)門训貌。
保安來清場,她還死抱著柱子不肯走豺鼻。
老吳又擔心又生氣款慨,你傻站在這干嘛?
老太太說桩了,我不認識路嘛埠戳。我只會傻站著等你整胃,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
她一直站在原地在岂,這是最笨的等待蛮寂,也是最執(zhí)著的信任。
她等到了祠丝。
老太太聽完故事除嘹,心滿意足,就跟老頭告別叠蝇,回家了年缎。
我跟老頭聊天,這才知道蜕该,老頭講的是他和老太太的故事堂淡。
故事里的柱子是他,小高是他萤悴,老吳也是他皆的。
而剛離開的老太太,叫劉芳芳硝全。
劉小妹是她义锥,芳芳是她拌倍,老伴也是她噪径。
她是他的妻子。
他們10多歲的時候在農(nóng)村相識梗顺,到了20來歲车摄,一起進了工廠吮播,后來結(jié)了婚,約好了粟关,要牽手走完這一輩子环戈。
但是,老太太爽約了遮晚。
三年前县遣,老太患上了老年癡呆,到現(xiàn)在誰也不認識了括蝠,她口中一直說的老伴饭聚,每天就坐在她面前秒梳,她卻再也認不出了。
老太太每天都會來這家餐廳朋譬,老頭就每天來這給她講故事兴垦,講過去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希望有一天能讓老太太想起他狡赐。
我小心翼翼地問枕屉,萬一她一直記不起來呢鲤氢。
老頭說,上半輩子哨颂,都是她在等我咆蒿,下半輩子,換我等她了缭黔。
他不知道需要等多久蒂破,但他會一直等。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惧互±”
這句話稻据,其實是老太太以前對他說過的。
重逢的那天匆赃,他在小攤上吃著面今缚,邊吃邊哭姓言。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冒出來。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滥壕∈奁”
小高抬起頭胁孙,發(fā)現(xiàn)是芳芳唠倦。
小高哭得更兇了,哭著說涮较,像誰稠鼻?
芳芳說,我丈夫狂票。
小高一愣候齿,芳芳接著說,我已經(jīng)向組織請示過,組織同意我們結(jié)婚慌盯,明天你就跟我去辦手續(xù)周霉,不許再跑了。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亚皂。”
本來我以為灭必,這是最老套的搭訕狞谱,沒想到是最深情的告白。
有一天禁漓,老太太照常來了跟衅,坐下。
我算著時間播歼,老頭也差不多該到了与斤,這時,門被推開荚恶,進來的卻不是他撩穿,是一個年輕人,長得跟老頭很像谒撼,胸前佩戴一朵白花食寡。
他坐在了老太太對面。
年輕人說:“奶奶廓潜,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抵皱。”
我心里一沉辩蛋。
那個風(fēng)雨無阻呻畸,每天坐在同一個位置,面對同一個人悼院,講著同樣的故事的老頭伤为,走了。
他等了好幾年据途,想等她看著自己绞愚,露出熟悉的微笑。
他沒有等到颖医。
在這個浮躁而快速的時代位衩,我們真的很沒有耐心。
泡面需要3分鐘熔萧,我們嫌太長糖驴;
電視劇一集30分鐘僚祷,我們要快進。
然而我們愿意花三五年贮缕,甚至一輩子久妆,去等待一個人。
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中說跷睦,盡管我們知道再無任何希望筷弦,我們?nèi)匀黄诖5却陨砸稽c動靜抑诸,稍稍一點聲響烂琴。
老太太看著年輕人,她望著他的臉出神蜕乡,表情困惑奸绷。
“小伙子,你長得好像一個人层玲『抛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