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試探
車窗外的雨稍小了些,勇敢的女孩早已遠去,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梧桐樹曙强,在冰冷残拐、孤寂的秋日街道旁無限地向前延伸。
“學(xué)業(yè)啊碟嘴,又是學(xué)業(yè)溪食。”阿信神情呆滯娜扇,他將自己縮在十路車座位上错沃,“瞧瞧我,現(xiàn)在還有什么呢雀瓢?”其實他一直明白枢析,學(xué)業(yè)不過是他的借口罷了,真正擊潰他的一直都是懦弱刃麸。
阿信突然想起了阿俊醒叁。前幾日他從朋友口中得知,阿俊已經(jīng)是中科院的研究生了泊业,這讓他著實羨慕了一陣把沼。他曾把阿俊視為競爭對手,可現(xiàn)在吁伺,阿俊已經(jīng)將他遠遠地甩在身后了饮睬。誰能想到,高中那會兒他還在暗地里嘲諷過阿俊呢篮奄。
他曾問阿俊捆愁,如果喜歡上一個女孩該怎么辦?說來可笑窟却,他竟向一個“書呆子”請教愛情方面的問題昼丑,至少那時他是這樣覺得的。阿俊勸他要以學(xué)習(xí)為重间校,說感情的事自己不懂矾克,但他知道多數(shù)的高中情侶都過不了大學(xué)那個坎页慷。所以他的確那樣做了憔足,無論班上發(fā)生什么,他總能置身事外酒繁,像一臺機器滓彰,專心致志地運轉(zhuǎn)著。
阿信當時忍不住想告訴他州袒,人生不只是學(xué)習(xí)揭绑,總要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才好。阿信認為自己的規(guī)劃天衣無縫,待到畢業(yè)時他匪,他不僅可以獲得學(xué)業(yè)的成功菇存,還能收獲一段美好的愛情。
“我一直想成為出色的人生規(guī)劃者邦蜜,卻偏偏又是極不靠譜的執(zhí)行者依鸥,這或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悲哀吧!”
阿信知道悼沈,無論是學(xué)習(xí)還是愛情贱迟,他都輸給了自己那可憐的執(zhí)行力。他是計劃過向蘭表白絮供,卻始終沒有動作衣吠,就連她有了“男友”也一樣。說起她的“男友”壤靶,或許稱之為“別人以為的她的男友”更為確切缚俏。
想想,那是高二上學(xué)期的事了贮乳,而一切要先從那一次試探說起袍榆。
那時阿信和林邦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林邦人高馬大塘揣,待人真誠包雀,就是臉上總帶著一副木木的表情,于是阿信干脆就叫他“邦(棒)子”了亲铡。
邦子坐在蘭的后面才写,和蘭的關(guān)系很好,阿信經(jīng)常從他的口中聽到一些關(guān)于蘭的事情來奖蔓。當然赞草,邦子并不知道阿信與蘭的故事,阿信也沒打算告訴他吆鹤。
一天中午厨疙,阿信像往常一樣叫邦子去食堂吃飯。這時疑务,他看到同班的博文正站在蘭的座位旁和她興奮地說著什么沾凄。阿信心中不悅,卻也無可奈何知允。餐桌上撒蟀,他向邦子試探性問起來這件事來。
他先是扒拉了一口飯温鸽,咀嚼間保屯,帶著一絲八卦地﹑微笑著向邦子問道:
“博文和蘭關(guān)系很好嗎手负?我看都要超過你們的關(guān)系了」贸撸”
“啥竟终?”邦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兩個腮幫子撐得滿滿的切蟋,“不可能衡楞,他倆才哪兒跟哪兒《匾觯”
忽地瘾境,他又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啊镰惦,博文在追蘭迷守。”
“哦旺入,是嗎兑凿?”阿信耷拉下眼皮,剛要說什么茵瘾,邦子又道:“不過我覺得他倆肯定沒戲礼华。”
“為啥拗秘?”
“那家伙除了家里有點錢圣絮,長得不咋樣吧,成績還不行雕旨。蘭對他也不太理扮匠。”
“是嗎凡涩?”阿信嘟囔了一句棒搜。
“如果你追蘭吧,還是有機會的活箕×︳铮”邦子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阿信猝不及防育韩,“別胡說克蚂,你咋不追呢?”
……
雖然邦子的話讓阿信心里舒服了不少座慰,可他仍不放心陨舱,便想在蘭的眼神中尋找答案。
回到教室后版仔,阿信并沒有立即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是跟著邦子來到他的桌子旁邊。
邦子一坐下蛮粮,阿信便伸出手益缎,帶著調(diào)笑的口吻說道:“把你的《看天下》交出來∪幌耄”
《看天下》是當時班上最火的讀物之一莺奔,由于內(nèi)容與時事政治有關(guān),也是班主任欽定的变泄、為數(shù)不多的令哟、可以在課余時間翻看的雜志。
邦子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妨蛹,他在屜子里搜尋了一陣屏富,沒找到。
“讓我想想蛙卤,”邦子低下頭思索了一陣兒狠半,突然他抬手拍了一下坐在前面的蘭,這讓阿信始料不及颤难。
“喂神年,蘭姐,《看天下》是不是在你那兒行嗤?”
蘭轉(zhuǎn)過身來已日,微笑地看著邦子,說道:“就知道你找不到栅屏∥娴校”然后她又轉(zhuǎn)了回去,從抽屜里拿出《看天下》來既琴,遞到了邦子手里占婉,“給你「Χ鳎”
“蘭姐你太壞了逆济,明明知道我在找,非要我問你才給我磺箕〗被牛”
“還不是你記性太差,怪誰松靡?”蘭撲閃著明亮的眼睛說道简僧。阿信看著這雙眼睛有些出神,當邦子把雜志遞給他時雕欺,他才倏地回過神來岛马。
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棉姐,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從發(fā)干的嗓子眼里擠出一句話來啦逆,是對蘭說的伞矩,“那個,謝謝……”
“不用謝夏志∧死ぃ”蘭看著他,眸子里有種異樣的光在流動沟蔑。
阿信腦中瞬間空白湿诊,只有心臟狠命地捶打著胸腔。他再也站不住了瘦材,向蘭和邦子點點頭厅须,便逃命似地向自己位子上走去。耳邊傳來了邦子的聲音宇色。
“別忘了九杂,下次輪到你買了⌒洌”
“知道了例隆!”阿信并未回頭,言語中卻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悸動抢蚀。
一切如常镀层,這是阿信此次試探后得出的結(jié)論。他很高興皿曲,就連姚貝在數(shù)學(xué)課上神秘地寫寫畫畫唱逢,他也懶得阻止。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屋休,作為"逐夢"學(xué)習(xí)小組的組長坞古,他對這種行為十分反感〗僬粒可是每次提醒后痪枫,姚貝總會和他打哈哈,他也習(xí)慣了叠艳,畢竟于他而言奶陈,姚貝和自己并不屬于同一個世界。
只是那次附较,姚貝做的有些過火了吃粒。
8.姚貝
"她呀,還真是喜歡搞事情拒课。"想起那件事徐勃,阿信忍不住"噗嗤"一聲事示,笑出聲來。車上的人紛紛側(cè)目疏旨,收獲無數(shù)眼神的阿信很魂,瞬間斂起了笑容扎酷。
只是他的心里仍是笑著檐涝,不再是苦笑,是溫暖的笑法挨。
想想已經(jīng)有兩三年沒見過姚貝了谁榜,阿信還記得,上次見面應(yīng)該是大二的時候凡纳。那時姚貝剛剛放了寒假窃植,獨自一人,從遙遠的新疆回到這里荐糜。她打電話給阿信巷怜,讓阿信為她接風(fēng)洗塵。
阿信在火車站嘈雜的人群中見到了她暴氏,還是老樣子延塑,雖然妝濃了些,可阿信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化妝的樣子答渔。
在阿信的記憶里关带,無論上午下午,無論清晨傍晚沼撕,高中的她總會在課間時間宋雏,左手持一面迷你鏡,右手拿上一支細毛筆务豺,在臉上不停地涂涂畫畫磨总。
有一次阿信實在是好奇,便問她在干什么笼沥。姚貝扭過頭來對阿信眨了眨眼睛蚪燕,得意地回道:"畫眼線啊,怎么樣敬拓?漂亮嗎邻薯?"
雖然阿信不知道漂亮在那里,卻也不是木頭乘凸。女孩子既然這樣問了厕诡,總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嗯营勤,漂亮灵嫌。"阿信裝模作樣地欣賞一番壹罚,答道。
"有范冰冰漂亮嗎寿羞?"姚貝繼續(xù)追問猖凛。
"她很漂亮嗎?"
"肯定漂亮啊绪穆,她眼睛多大啊!"
"那照這樣說辨泳,驢的眼睛更大呢。"阿信故意說道玖院。
"哼!"姚貝有些生氣了菠红,"你才驢眼睛呢!"說完便不再理會阿信难菌。阿信剛準備解釋一下试溯,就聽到身旁一人哈哈大笑起來,他只能無奈地搖搖頭郊酒,"唉遇绞,這人啊。"
有時阿信也搞不明白燎窘,為何他會對姚貝會那樣說話摹闽。他一向是嚴肅的,因為這荠耽,同學(xué)還給他起了"鐵面包公"的外號钩骇。只是這"鐵面包公"好像在姚貝面前失了作用÷亮浚或許是被她的性格感染了吧倘屹,這是阿信能想到的最可信的解釋了。
"喂慢叨,阿信!"人潮中的姚貝興奮地喊道纽匙,她一邊揮手,一邊拖著行李箱拍谐,快速地向阿信靠近烛缔。
阿信也快步向她走去。"好久不見!"他說道轩拨,口中呼出的氣践瓷,在寒冷冬日的黃昏瞬間化作白色的煙,然后消散于無形亡蓉。
火車站依舊是人滿為患晕翠,他們總算是站到了一起。阿信從姚貝手里接過行李箱,他們商量著要去"李二"吃一頓了淋肾。"李二"全稱是"李二鮮魚村"硫麻,一家主做魚火鍋的店,在本地游子的心中樊卓,它代表了家鄉(xiāng)的味道拿愧。
火鍋還未端上,阿信為姚貝倒了杯熱茶碌尔。她抿了一口浇辜,向阿信講起了這半年在新疆的見聞:什么她的維吾爾族同學(xué)有多友好了,他們那里的葡萄哈密瓜怎么怎么便宜了七扰,在那里的豬肉餡包子一定要叫什么大肉餡才行……她滔滔不絕地講著奢赂,只是到了最后才微微垂下臉來陪白。阿信發(fā)現(xiàn)了她眼中的淚花颈走,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亮。
"我的確想家了咱士,他們那里的冬天好冷立由。"她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序厉,"當時锐膜,我一心想離開父母,到了那邊我就后悔了弛房。"
阿信靜靜地看著她道盏,正想著如何勸慰她一番,她突然又笑了文捶,一如往日那般荷逞。只是阿信知道,這次與以往不同粹排,只是形似罷了种远。
"誰讓你不喜歡我,如果你喜歡顽耳,我就不去那里了坠敷。"她好像在埋怨著阿信。
"我……"阿信不知如何回答射富,頓了一會兒膝迎,他才說道,"我也不討厭你啊胰耗。"
"那就是喜歡我嘍限次,哈哈。"她大笑宪郊,"嘿嘿掂恕,要不要我做你女朋友?反正蘭……"
"我有女朋友了拖陆,和你說過的。"阿信笑著打斷了她懊亡。
"切依啰,臭顯擺什么。"姚貝仍是笑著店枣,只是這笑容有些拘束速警,"她叫什么?等等,我想想鸯两。"
"木寒闷旧。"阿信提醒道。
"對頭钧唐,我想起來了忙灼。"她點點頭,笑意更濃了钝侠。
阿信看著她该园,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后悔。之前她心情就不好帅韧,自己實在不該繼續(xù)木寒這個話茬里初。他決定說一些開心的事來。
這時忽舟,服務(wù)員將魚鍋端了上來双妨。阿信看著他打開了電磁爐,又將配菜擺上了桌叮阅。最后他囑咐了兩句刁品,就走開了。
"對了帘饶,還記得王銳嗎哑诊?"阿信問姚貝。
"哈哈及刻,他呀镀裤,當然記得,不可能忘的缴饭。"
阿信笑道:"你可把他坑慘了暑劝,他和你打賭輸了,你竟讓他向隔壁班的恐龍表白颗搂,沒想到他還真去了担猛,聽說從那之后好幾個星期,他都躲著她走呢。你可真行傅联,你就不怕輸?shù)檬悄銌?"
"無所謂先改,反正我又不聽他的。"她淡定地擺了擺手蒸走,狡黠的光已悄然爬上眼角仇奶。
"那他喜歡你呢?"
"我又不喜歡他比驻。"姚貝翻了個白眼该溯,斷然說道。
阿信看見面前的火鍋開了别惦。他將火力下調(diào)兩檔狈茉,然后站起身,拿起姚貝面前的碗掸掸,給她盛了一些氯庆。
"對了,你還記得那件事嗎?就是我害你挨批那件事猾漫。"姚貝拿起筷子点晴,忽然問阿信。
"當然悯周,不過你那時可真逗。哈哈陪竿。"
"不許笑!"
……
接著他們都笑了禽翼。
是啊,他們都記得族跛,即使已經(jīng)離遠闰挡。
人們說,記憶就像手中散落的沙礁哄,總會隨風(fēng)而逝长酗,可總有些沙會嵌入你的皮膚,在掌心留下記號桐绒。
車上的阿信突然又笑了夺脾,這次他沒笑出聲,車上的人也不再注意他了茉继。他再次扭頭望向窗外咧叭,沿途的風(fēng)景不斷倒退,他又回憶起那件事來烁竭。
不過后來想想菲茬,蘭是否也因為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