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來辨是非帮掉,榴花開處照宮闈。
三春爭及初春景岛请,虎兕(兔)相逢大夢歸旭寿。
這首詩是第五回賈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所看到的金陵十二釵冊頁的元春的判詞,其中最后一句里是“虎兕相逢”還是“虎兔相逢”歷來眾說紛紜崇败,莫衷一是盅称。其實只要仔細分析下也不難得到正解,可有些人由于受高鶚的遺毒實在太深后室,二來版本上的一些問題至今懸而未決缩膝,故一直堅持己見。個人觀點是岸霹,無論從證據(jù)上疾层,邏輯上,還是整部《紅樓夢》的情節(jié)安排上贡避,乃至是藝術(shù)魅力上痛黎,最接近曹雪芹原意的無疑是“虎兕相逢”!
首先杀捻,賈元春最終的命運井厌,完完全全不可能如高鶚寫的那樣。通過紅樓十二支曲中的元春曲不難得知致讥,元春最終的結(jié)局是很悲慘的仅仆。“望家鄉(xiāng)垢袱,山高水長”墓拜,很有可能是說死在野外,而元春判詞圖上有一張弓请契,亦很有可能是指兇器(清初多爾袞之母阿巴亥即被弓弦勒斃)咳榜,這怎么可能是富貴中死去的人呢潘懊?鳳姐點戲一回,脂硯齋寫的清清楚楚贿衍,《長生殿》伏元春之死。何解救恨?以元春喻楊貴妃也贸辈。而楊貴妃的結(jié)局是什么呢?雖曾“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肠槽,但最終魂斷馬嵬坡擎淤,與元春正契合。
元春是《紅樓夢》中的一個砝碼型的人物秸仙,她的命運牽動著賈家的命運嘴拢,而元春的死恐怕也不只是皇帝喜新厭舊、后妃失寵那么簡單寂纪,其中包含著無盡的詭異莫測的政治因素席吴。于此研究的人不少,劉心武先生的觀點基本可信捞蛋,此處不贅言孝冒。總之拟杉,我們看待元春這個人物庄涡,不能上了高鶚那家伙的當。在高鶚續(xù)寫的后四十回的情節(jié)里搬设,皇帝對元春的福祉絲毫未減穴店,而元春卻得了富貴病,不治薨逝拿穴。這樣的結(jié)局且不提符不符合曹雪芹愿意泣洞,但看構(gòu)思也夠平淡的。
“大夢歸”即死亡之意贞言,“虎兕(兔)相逢”無疑就是元春的死因斜棚,或是對元春死亡的說明。高鶚不是傻子该窗,但他有點自作聰明弟蚀。他覺得這句話不能忽略,但是自己這樣寫元春的死亡好像和“虎兕(兔)相逢”扯不上多大關(guān)系酗失。于是高大才子靈機一動义钉,在元春的死亡日期上做了文章。說元春死于“寅年卯月”规肴,而寅虎捶闸,卯兔夜畴,正合“虎兔相逢”,如此幼稚的生拉硬套删壮,實在是可笑至極贪绘。
高鶚的說法已經(jīng)夠荒誕不稽的了,但仍然有很多人堅持“虎兔相逢”一說央碟,而他們的證據(jù)似乎比高鶚更加充足税灌。鄧遂夫主編的號稱“正本清源”的《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校本就堅持了這一錯誤。鄧遂夫和高鶚的觀點一樣亿虽,認為“虎兔”指的是時間菱涤,是一個特定的年份,與高鶚不同的是洛勉,他認為“虎兔”代表的時間是康熙末年和乾隆初年粘秆。康熙末年是1722年收毫,正為壬寅虎年攻走,而雍正元年是1723年,正為癸卯兔年此再÷康熙去世,雍正上臺對曹家的影響是巨大的引润,康熙在世時極其寵愛曹家巩趁,而雍正很是反感曹家,果不然淳附,沒過多久曹家就被抄家议慰,繁華不再。鄧遂夫的意思可能就在此吧奴曙,認為元春的死與這次的皇位更替有關(guān)别凹。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洽糟?曹家在雍正年間抄家之后其實并沒有徹底的敗亡炉菲,并且在乾隆上臺之后,由于政策變松和幾家宗親的幫助下有了二次的復蘇坤溃。根據(jù)周汝昌先生的考證拍霜,《紅樓夢》書中所寫即是乾隆元年到乾隆三年的事情,這段時間其實已經(jīng)是曹家末世的回光返照薪介,并且距離雍正上臺時的大禍已經(jīng)相去甚遠了祠饺。不久之后,曹家便遭遇了毀滅性的災難汁政,從此家亡人散道偷,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缀旁。《紅樓夢》書中寫的就是曹家二次復興到最終覆亡的這段時間內(nèi)的事情勺鸦,元春也是死在此時并巍,怎么可能又跟十幾年前的皇帝更換時候的災難扯上關(guān)系呢。其中關(guān)于曹雪芹的生卒年和《紅樓夢》所敘的時間段問題參照周汝昌先生的考證换途,這里不作多言履澳。總之怀跛,如果元春有原型的話,雖然曹家在雍正上臺后遭遇了打擊柄冲,但是元春的死根據(jù)書中所述的時間吻谋,跟這里的虎兔年相逢是沒有關(guān)系的。
兕现横,犀牛類猛獸漓拾。虎戒祠,亦猛獸也骇两。古代詩文中“虎兕”多相對,如《詩經(jīng)·何草不黃》:“匪兕匪虎姜盈,率彼曠野低千。”吳梅村《悲歌吳季子》:“前憂猛虎后蒼兕馏颂∈狙”虎兕相逢是什么意思呢?無疑是兩股強大的力量相互博弈救拉,是一場大戰(zhàn)难审,一場惡戰(zhàn)。結(jié)果只會是一方失敗亿絮,一敗涂地告喊,大夢歸天。這樣的解釋合乎邏輯派昧,合情合理黔姜。周汝昌先生校訂的《紅樓夢》版本里就采用了“虎兕相逢”,并且批語說:“虎兕為二有力者相爭之象蒂萎,暗喻政局之變地淀。虎兕岖是,老子帮毁,孔子实苞,皆曾用過×揖危”可謂真知灼見黔牵,目光如炬。劉心武秦學的重點也是政治斗爭爷肝,他認為元春是政治博弈的犧牲品猾浦,而“虎兕相逢”無疑是其有力的佐證。
再從文字本身去研究灯抛,“虎兕”是“相逢”金赦,不是“相連”,是一個面對面的過程对嚼,而如果指的是兩個年份夹抗,又怎么會是“相逢”呢?一年接一年纵竖,只可以做“虎兔相隨”漠烧。兩個年份作“相逢”,難道說有一個年份會時光倒流嘛靡砌,這在邏輯上本來就說不通的已脓。退一萬步講,就算“虎兔相逢”真的可以做兩個年份相交講通殃,那么請讀者仔細咀嚼“虎兕相逢大夢歸”和“虎兔相逢大夢歸”兩句度液,哪句的藝術(shù)境界更高呢?某某時候画舌,元春死了恨诱,曹雪芹這樣交待,請問有什么意義骗炉?曹雪芹會這樣處理自己的情節(jié)和文字嗎照宝?
劉心武先生揭秘《紅樓夢》中關(guān)于元春的研究部分我是基本贊同的。雖然他也堅持“虎兕相逢”句葵,但他為了自圓其說厕鹃,囫圇吞棗地說所有古本里都作“虎兕相逢”,而通行本都是作“虎兔相逢”乍丈,然后再從本子的優(yōu)劣來評說剂碴,以此加強自己的觀點,這是不正確的∏嶙ǎ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古本《紅樓夢》一共有十二種忆矛,除了己卯本和夢稿本作“虎兕相逢”,其他的古本都作“虎兔相逢”,而通行的本子里催训,首先周汝昌先生的本子就是作“虎兕相逢”的洽议。凡事不能一概而論,不能因為事實證據(jù)不利于自己的觀點就一味地回避漫拭,甚至妄改亚兄。
為什么那么多的古本里都作了“虎兔相逢”呢?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現(xiàn)今發(fā)現(xiàn)的古本都是手抄本采驻,都不是作者曹雪芹的原筆审胚。而那個時代抄手的水平和素質(zhì)也是參差不齊的,有些的人字雖漂亮礼旅,但是文化修養(yǎng)并不高膳叨,比如魯迅小說里的孔乙己就做過大戶人家的抄手。抄手做的是復制工作痘系,在遇到自己看不清楚的字或者不認識的字的時候很有可能自作主張地妄改菲嘴,或是根本就是看錯,當作另外一個字碎浇。“兕”和“兔”二字本來就形似璃俗,而且“兕”也不是常用字奴璃,抄錯的可能性極大,再由于歷史流傳城豁,以訛傳訛苟穆,一直到了今天這個錯誤依然存在。
再從《紅樓夢》脂評本的源流上來講唱星,現(xiàn)在的甲戌本過錄自脂硯齋甲戌抄藏本雳旅,有可能是這個抄藏本本身錯了,又或許是過錄甲戌本的人抄錯了间聊,把“兕”抄成了“兔”攒盈,也不無可能。而脂硯齋甲戌閱評稿哎榴,曹雪芹丙子修訂稿型豁,畸笏叟錄丙子定本,己卯冬月定本尚蝌,庚辰秋月定本和列藏本都是一條支線的迎变。我猜想,直到己卯本飘言,一直用的都是正確的“虎兕相逢”衣形,而從己卯本過錄庚辰本的人很有可能看過甲戌的抄本,于是便自主主張自作聰明地擅自作了改動姿鸿,而且還在己卯本“兕”的旁邊谆吴,用朱筆點改成了“兔”字倒源,實在是誤人不淺。至于更晚的本子纪铺,延續(xù)這個錯誤也不足為奇相速。又或者是曹雪芹本人在這里的用字上就有猶豫,一直沒有下決定用哪個字好鲜锚,以致留下了這樣的疑問和爭論突诬。但是拋開版本的種種,難道不是“虎兕相逢”更符合曹雪芹的愿意芜繁,更能表達《紅樓夢》的主題旺隙,更貼切地表現(xiàn)元春真實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