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扎(鄭雷濤)
01
8年前柳沙,香格里拉松贊林。
洛桑跟我講述了一個神奇的故事妓柜。古印度三主神之一的守護神比濕奴喜好捉弄那些不虔誠的信徒箱季,在他們眼睛前蓋上一張透明的魔布,人們透過魔布無法看到真實的世界棍掐,只看到黃金數(shù)之不盡藏雏,美人赤裸撩人,皇冠上的寶石更加璀璨奪目作煌,卻不知黃金是狗屎掘殴,美人是風化的白骨,皇冠是死人的雙眼拼接而成粟誓。
于是奏寨,人們沉迷于美人與金錢無法自拔,欲望與野心如夏花般綻放鹰服。人們揮舞著武器互相殘殺病瞳,殺戮,搶奪悲酷,暴戾套菜,當他們霸占了數(shù)不盡的女人,站在白骨累累的權(quán)利頂端沾沾自喜设易,為自己帶上皇冠加冕為王逗柴,自以為開天辟地時,比濕奴冷笑著驅(qū)散了魔布的法力亡嫌,狗屎與白骨赤裸裸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嚎于。人們方才醒悟掘而,流著懺悔的淚水跪倒在比濕奴面前。
“我們每個人都逃不過魔布的考驗于购∨鬯”洛桑咬著花生米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如是說。
02
我把這個故事轉(zhuǎn)述給了阿狼肋僧。阿狼不以為然斑胜。然后沒多久,他就跳山了嫌吠。
從海拔1000多米的山頂一躍而下止潘。那天萬里無云,站在山頂可以一眼望穿整個群山辫诅。從山頂?shù)缴窖碌撞看怪本嚯x至少800多米凭戴,阿狼停留在半空中的時間應(yīng)該有10秒左右。
我一直很想知道炕矮,在這10秒的時間里么夫,阿狼會想些什么。
但是我永遠都不會知道肤视。
阿狼的尸體在第二天清晨被附近山村一個采藥的老頭發(fā)現(xiàn)档痪,老頭在接受警察盤查時一直在懊惱:死狀太慘烈了,就好象一個從6樓摔下的西瓜一樣邢滑,粉身碎骨腐螟。昨天下山時,我看到他一個人背著包往山上走困后,如果當時我攔住他就不會發(fā)生了……
阿狼沒有親戚乐纸,我是阿狼唯一的朋友。上山料理后事時操灿,我一直沒有看到阿狼的女朋友出現(xiàn)锯仪,那個嬌小扎著馬尾的女孩泵督,那個對著阿狼山盟海誓走遍大山的女孩趾盐。公安在現(xiàn)場勘測,我一直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沉默小腊,一直到抽完整包煙救鲤,一直到把阿狼的尸體送到火葬場以后,我也沒有勇氣上前看一眼他的遺容秩冈。
法醫(yī)出來的結(jié)果在意料之中:排除任何他殺與失足的可能性本缠。
隨后一段日子里,阿狼如同山上的白云一樣入问,消散在人們視野中丹锹,偶爾還會有圈子里的驢友上山時想起:那個叫什么狼的稀颁,就是在這里跳下去的,整個頭都摔沒了楣黍,可憐啊匾灶。
03
阿狼走的那段時間,我的生活很難過租漂。每天凌晨驚醒阶女,都會想到他的尸體和一地的血。
我開始酗酒哩治,但并沒有什么用秃踩。然后我找各種事情做,洗了一遍的衣服重新再洗一遍业筏,床頭的《圣經(jīng)》倒著念憔杨,去寺廟找僧人與居士聊天。我試圖通過宗教來尋求生存的答案蒜胖,依然無功而返芍秆。
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逐漸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多年后翠勉,我在街頭看到了她妖啥,當年阿狼的女友,依然是那么瘦小嬌弱对碌,依然扎著漂亮活潑的馬尾荆虱,不過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那個男人開著寶馬朽们,停在一家酒店的門口怀读。我坐在對面的街邊攤吃面,然后看著她滿臉幸福骑脱,挽著男人的手走進了酒店菜枷。
“媽的!”我本能地抓起電話準備通知阿狼抓奸叁丧,突然發(fā)現(xiàn)啤誊,原來他已經(jīng)走了很多年了。
“算了拥娄,人都不在了蚊锹。她早就不是他的女人了≈神”我安慰自己牡昆,然后拼命忍著淚水吃完了碗里的面條。
04
很多年以后摊欠,我認識了Z丢烘。
我把魔布跟阿狼的故事同時轉(zhuǎn)述給了她柱宦。我希望她能對2個似乎無任何聯(lián)系的故事受到啟發(fā)而有不同的見解與思考。
正如所有世人相定俗成的想法播瞳,Z對魔布的故事僅僅停留在不置可否的程度上捷沸,對阿狼的遭遇也僅僅停留在自殺是懦弱無能的程度上。
Z是一個很文藝同時很務(wù)實的女孩狐史,文靜痒给,愛笑,長發(fā)骏全,一如當年阿狼的女友苍柏。她有著不同于普通女孩的洞察力與見解,這是最難能可貴也是最吸引我卻同樣是導(dǎo)致再見的一點姜贡。
Z離異试吁,還有1個年幼的孩子。所以楼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熄捍。我認識Z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不會有多好的結(jié)局母怜。
而最大的錯誤余耽,就是我的一錯再錯。
對于Z苹熏,我真的不想說太多碟贾。
當年,我跟阿狼約定轨域,他帶著他的“馬尾”袱耽,我也帶著我的“馬尾”,一起純徒步走一遍318干发。阿狼說朱巨,我跟你的雙人帳篷一定要在雪山腳下擺成心型,我們4個人的背包一定要用同一款枉长,以后如果結(jié)婚必須同一天冀续,酒席堅決不辦,旅行結(jié)婚就去色達……
如今搀暑,阿狼走了沥阳,他的馬尾也成了別人的女人跨琳。
我卻依然半死不活地堅守著1個死人和另外2個已經(jīng)毫不相干外人的誓言自点。
05
半年后,德令哈脉让。
我坐在海子的大理石雕前桂敛,抽著萬寶路功炮,內(nèi)心默念著一直憋在心里的話,然后把魔布术唬、阿狼薪伏、Z的故事轉(zhuǎn)述給了海子。
德令哈的陽光溫暖醉人粗仓,紀念館后面的巴音河結(jié)著一層厚厚的冰嫁怀,異常堅硬。
漫步在巴音河的冰面上借浊,我迎著怒吼的北風放聲朗誦《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每年都會有數(shù)不清的瘋子來到德令哈,做這些世人無法理解的事衔瓮,德令哈市民早已見怪不怪畔派,所以遇見的陌生路人始終對我微笑。
離開德令哈前一晚曙蒸,我一個人坐在海子紀念館的角落里喝酒捌治,涂鴉。工作人員送了我一本海子詩集纽窟,并特地用館里電腦給我點了一首趙雷的《未給姐姐的信》肖油。
“叔叔,你畫的是什么呀臂港?”工作人員的小孩抱著一只白貓构韵,悄悄坐到我的身邊。
“你猜趋艘?”
“肯定是太陽疲恢!”
“為什么呢?太陽萬丈光芒瓷胧,可我畫的只有黯淡無光显拳,明明是月亮〈晗簦”
“因為所有喜歡海子哥哥的人都熱愛太陽杂数。”孩子天真無邪地撫摸著白貓瘸洛,一字一句的說揍移。
“你見過不會發(fā)光的太陽么?”
“見過呀反肋,烏云蓋住太陽就看不到光了那伐,可是烏云總要散去的呀。”
“叔叔罕邀,你要少喝酒畅形,開心點哦,我去玩了诉探,啦啦啦……”
返回旅舍日熬,老板笑盈盈地遞給我一根煙:“去看望海子回來了?”
我說肾胯,我決定明天就趕回拉薩竖席,拉薩的朋友等著我做大餐,等著我的故事敬肚,等著我一起過春節(jié)怕敬。
06
一天后,德令哈至拉薩的火車上帘皿。我遇見了流浪歌手阿郎东跪。凌晨,我看見他抱著吉他坐在過道上獨自喝酒鹰溜。我遞給他一瓶舍不得喝的二鍋頭虽填。我說,我有個朋友曹动,也叫阿狼斋日,你想聽他的故事么?
阿狼不是阿郎墓陈,Z也不是德令哈的姐姐恶守,魔布或許存在,就如世間的一切幻象遮蓋著我的雙眼贡必。
或許兔港,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或許仔拟,一切都是假象衫樊,花開花落,無常又無常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