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劇不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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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富貴痪署,是一條狗。
想來是因為它生來殘疾谁榜,左前腿微跛幅聘,不到兩個月大時就被遺棄,從此掛著一個野狗的名頭流浪街頭窃植。它在市井街巷的各處垃圾堆和小吃店旁游蕩帝蒿,不斷靠近不斷被驅(qū)趕。仗著身子靈活巷怜,練就一身迅速奪食的本領(lǐng)葛超,倒也生命力頑強(qiáng)地活了下來。
它身上的毛發(fā)早已污濁不堪延塑,辨不清本來面目绣张。從頭頂、額角垂下來的長長毛發(fā)关带,遮住了它的眼睛侥涵,更添幾分浪子的滄桑不羈。
在這樣困頓的環(huán)境里宋雏,它在無數(shù)個被害怕被咒罵被驅(qū)逐的日子里漸漸變得麻木独令,也漸漸變得旁若無人。
所以好芭,在艷陽高照的正午燃箭,它趴在鎮(zhèn)中學(xué)圍墻下的草垛旁舒服地打盹時,對走近它并且蹲下來的林琳只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舍败。
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招狸,女孩伸手遞到面前兩個大大的肉包,還帶著熱氣邻薯。它倒也不拘禮裙戏,大大方方地把頭伸過去叼進(jìn)嘴里。
也許是個錯覺厕诡,在它狼吞虎咽的時候累榜,好像有只手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不太真切灵嫌。它停下了咀嚼壹罚,試圖品味一下有生以來從未體驗過的掌心溫度。然而寿羞,那只手已經(jīng)離開了它的頭頂猖凛。
一旁,有個男孩的聲音在阻止绪穆,“太臟了辨泳,會有虱子和傳染病虱岂。”
女孩好聽的聲音里夾雜著濃濃的憐惜菠红,“小狗太可憐了第岖。天宇,咱們把它收養(yǎng)了吧试溯∶镒遥”
男孩嘆著氣,“別同情心泛濫了耍共,你我它都是一類人烫饼,誰又幫得了誰傲匀试读?”
一個半小時后,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香波味的小狗濕漉漉地站在一處破舊的荠耽、堆滿各種廢品的院子里瑟瑟發(fā)抖钩骇,說不上是因為冷、因為新鮮铝量、還是害怕倘屹。
它身上的毛發(fā)一縷一縷地貼在皮膚上,在十來盆水里漂洗過之后慢叨,這些毛發(fā)終于顯露出本來的白色纽匙,有些地方還透著皮膚的粉紅色,這樣的它拍谐,可能讓自己都感覺又陌生又難為情烛缔。
擋眼睛的劉海被剪了下去,使得它再也無法裝作無視這個世界的樣子轩拨。它歪過頭瞄了一眼剛才給它洗了平生第一個大澡的那兩個年輕人践瓷。此刻,渾身上下也已經(jīng)被它折騰得濕透了的兩個人亡蓉,累得各自癱坐在一張破舊的竹躺椅上晕翠。
那個叫林琳的女孩問,“還真是一只漂亮的小狗呢砍濒,給它起個什么名字好呢淋肾?”
叫天宇的男孩不假思索地答,“狗兒子當(dāng)然隨它爹姓爸邢,就叫茍富貴好了巫员。”
女孩輕輕地笑甲棍,“人家是母狗简识,當(dāng)你狗女兒差不多赶掖。”
男孩開始傻樂七扰,“茍翠花茍?zhí)煜善堅铝辽萋福窟€不如茍富貴這名字響亮大器呢【弊撸”
女孩無奈了膳灶,“它可真是倒霉,攤上你這么一個不負(fù)責(zé)任又姓茍的爹立由≡觯”
但在心里,她默念了好幾遍:茍富貴勿相忘锐膜。
從這一天起毕箍,這只還算漂亮的小母狗有了自己的名字,茍富貴道盏。
從這一天起而柑,這只名叫茍富貴的京巴狗有了自己的家,歸了林琳荷逞,不媒咳,是歸了天宇。
但馬上要去香港上大學(xué)的天宇沒法養(yǎng)种远,只能寄養(yǎng)在林琳家里涩澡,由天宇按月提供狗女兒的撫養(yǎng)費。
不然坠敷,林琳一家人自己生活都困難妙同,又拿什么來養(yǎng)活茍富貴呢?
這一天常拓,林琳拿到了離家20里地的一所師范尳ト埽科學(xué)校的錄取通知書。國家給了師范生免費教育的優(yōu)待弄抬,如果能夠順利讀完三年茎辐,能夠拿到一紙大專文憑,能夠找到一份每月開工資的安安穩(wěn)穩(wěn)的工作掂恕,她已經(jīng)很知足了拖陆。
而5天前,回省城參加高考的天宇懊亡,興奮地趕回鎮(zhèn)上告訴林琳依啰,憑借高考的好成績,拿到過國內(nèi)競賽銅牌的科技特長生店枣,再加上自己母親的多方奔走速警,他被一所港屬大學(xué)錄取了叹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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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省城轉(zhuǎn)學(xué)到鎮(zhèn)上的那天,茍?zhí)煊畋唤虅?wù)主任帶進(jìn)高一(二)班的教室里闷旧。這個穿著一身耐克长豁,長得白白凈凈的帥氣男孩,和坐在下面的二十多個鄉(xiāng)野氣息濃厚的男生顯得格格不入忙灼,像是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匠襟。女孩們開始相互遞眼色,竊竊私語该园。
他有點靦腆地自我介紹:
“我叫茍?zhí)煊钏嵘幔埱业钠垼@個姓不太好聽里初,大家就叫我天宇好了啃勉。”
姑娘們不好意思爭取青瀑,一幫禿小子扭扭捏捏地?fù)屩垺昂臀彝腊设盗痢萧诫!?/p>
下課了斥难,一群外班的男男女女有意無意地從窗戶邊走過,競相圍觀從城里來的文弱書生帘饶。對哑诊,班里的女孩們是這么形容的。
然而及刻,天宇的好人緣只維持了不到一個星期镀裤。除了林琳以外的所有人,都掛了一臉的不屑缴饭,連名帶姓地叫他——茍?zhí)煊钍钊埃瑤е还蓻Q裂和叫罵般的狠勁和快意。
借著教務(wù)主任上高二的兒子的快嘴颗搂,全校師生很快就知道了担猛,他是住在鎮(zhèn)東頭胡老太太家的外孫。而鎮(zhèn)上十個人里面就有八個人知道丢氢,胡老太太唯一的女兒傅联,是在城里給人做著情婦小三,所以才有錢源源不斷地輸送回來疚察,翻新房子蒸走,添置電器家具,把個兒子和老娘打扮得亮麗光鮮貌嫡。
有錢又如何比驻?臟的该溯。人人都這么忿忿地唾棄。
茍?zhí)煊顝膩硪矝]有見過母親的情夫别惦。他虛無地存在于周圍人們的交頭接耳中朗伶,還有母親買別墅、買商鋪步咪、供他上私立學(xué)校的事實里论皆,也或許存在于這個讓他極度討厭的姓氏里。他掙扎過幾次猾漫,想改隨母親姓了吳点晴,但都沒法撼動母親在這件事上的堅持。
他從城里逃到了鎮(zhèn)上悯周。但逃出來之后粒督,16歲的茍?zhí)煊畈胖浪硬怀鋈鐏矸鸬氖终菩摹K坏貌槐池?fù)著這樣的事實活著:無論走到哪里禽翼,也不可能擺脫掉他是他母親的兒子這一事實屠橄,他也改變不了被人指指戳戳、冷眼相看的命運闰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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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起”是一種傳染性很強(qiáng)的瘟疫锐墙,再沒有人愿意和他同桌,最后接納天宇的长酗,是林琳溪北。
其實也不是接納,林琳只是無所謂而已夺脾。
她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在大街上灑掃的有點輕微智障的母親今天是不是手腳麻利之拨,有沒有犯病,是不是又被壞小孩扔了石子咧叭;患有腰椎間盤突出蚀乔,重度口吃的父親此刻是不是趁著打掃兩處公廁的間歇,哈著腰一路小跑著菲茬,去幫母親推車倒垃圾吉挣;明天又該去給在家里臥床很久的奶奶抓藥了,可是鎮(zhèn)上已經(jīng)欠了環(huán)衛(wèi)隊兩個月的工資生均,錢從哪里來听想;放學(xué)后是先去看一早下在溪溝里的掛子里是否有魚,還是去下午休市的菜市場撿些菜葉子......
每逢下課马胧,林琳就拎著個尼龍絲袋子汉买,在樓上樓下操場上各處轉(zhuǎn)悠,撿垃圾桶里別人扔掉的飲料瓶子佩脊、易拉罐蛙粘。如果遇到有人招呼她“喏垫卤,你把這些廢草稿紙作業(yè)本拿走吧”,這簡直就是當(dāng)天額外的運氣出牧。
因為怕梳頭耽誤時間穴肘,怕洗頭浪費洗發(fā)水,她常年留著一個假小子樣的短發(fā)舔痕,甚至為此練就了給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一家人理發(fā)的絕技评抚。
因為生活的不易,快樂也來得簡單伯复。一家人常常因為一點點小事幸福著慨代、快樂著,比如領(lǐng)到鎮(zhèn)上的一筆慰問金啸如,奶奶一天都沒有發(fā)脾氣侍匙,母親獨自一人完成了2/3的工作量,同學(xué)送了一塊舊的三角板叮雳,漲水后溪溝的掛子里多出來幾條魚......
她忙亂地招架著一波接一波的生活壓力想暗,哪里管的了身邊坐的是什么“情婦的兒子”,更何況帘不,她自己不也有個名字说莫,叫做“智障的女兒”嗎?
平心而論厌均,她是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孩唬滑,但再是不管不顧的年齡告唆,又有哪個不開眼的少年敢于招惹她背后那樣一個家庭棺弊、那樣一種生活?
在茍?zhí)煊钅醽砗退篮笄苄至盏哪X袋里閃現(xiàn)過一個問題:
像我這樣有家沒錢的模她,像他那樣有錢沒家的,哪一種日子會比較好過一點懂牧?
- 未完待續(xù) -
Endless
故事會有怎樣的結(jié)局
文 | 劇不終
圖 | 據(jù)CC0協(xié)議引自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