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年尾,天氣剛剛轉(zhuǎn)涼祖能,因為是在廣東一個叫揭陽的海濱城市歉秫,縱然是立冬也不會很冷,可是我媽說我出生那個冬天冷得害怕养铸。
那時候的揭陽還很落后雁芙,生孩子大多都還是請穩(wěn)婆到家里。是爺爺在鄉(xiāng)里是個小干部的緣故揭厚,請了個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睡在客廳却特。當(dāng)我母親在房間里痛得大喊大叫的時候,那個醫(yī)生照舊倒頭就睡筛圆。一直疼到隔天早上7點的時候裂明,那醫(yī)生才起來替我母親催生。
出生之前太援,我媽一直想去墮胎闽晦,家里經(jīng)濟不好,而且我姐只比我早生了14個月提岔,怕是照顧不了兩個這么小的孩子仙蛉。幸好我爺爺一直堅持要,不然就真的沒有我碱蒙。
出生的時候荠瘪,我就長了一頭茂密的頭發(fā),我媽一度以為是個女孩赛惩。直到發(fā)現(xiàn)我是個男孩的時候才笑著說哀墓,還好沒有把你打掉。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笑得很燦爛喷兼。
從讀書開始篮绰,其實和父母距離就在慢慢地被拉長。
小學(xué)是一輛自行車就能滿足我到離家?guī)装倜鬃x書的地方季惯,并且中午可以回家睡個愜意懶覺吠各,再趕在老師點名之前火急火燎地趕回學(xué)校。下午放學(xué)勉抓,在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時候就可以騎回家贾漏,呆坐看著動畫片等爸爸下班回家開飯。有時候偷偷的和我姐跑去路邊的小攤吃各種奇奇怪怪的零食藕筋,以至于晚飯都吃不下纵散。但是我媽一直會守在家等我和我姐放學(xué)才出去買菜。童年時候并不知道什么是安全感,現(xiàn)在想想困食,那時候的安全感可能就是父母一直一直都在身邊的感覺。
初中開始翎承,自行車已經(jīng)到不了那個遙遠的縣城學(xué)校硕盹。因為路途遙遠,除卻寒暑假叨咖,初高中六年大部分時間里瘩例,我基本都是住學(xué)校。
每個要回學(xué)校的清晨甸各,我爸都會開他的摩托車垛贤,我坐在他身后,懷抱著好多行李趣倾。
即使是在廣東聘惦,冬天坐在摩托車上,冬日里空氣流動變成呼嘯的冷風(fēng)變成我少年時期最大陰影魔障儒恋。哪怕我穿得再多善绎,都會鉆進我的衣服觸摸我的皮膚。
耳朵單薄诫尽,受不住嚴寒禀酱,會疼到厲害。我經(jīng)常會低著頭牧嫉,但是會看到坐在前面的爸爸也是同樣冷得哆嗦剂跟,但是他什么都沒說,叫我把手伸進他貼身上衣的口袋里酣藻。他那粗大握在車把的手卻被凍得發(fā)白曹洽,表面的干燥枯死的紋路清晰可現(xiàn)。下了車我叫他小心開車臊恋,他喊我趕緊進去衣洁,認真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獨自上了車繼續(xù)自己的下半程抖仅。留我在原地看著他離去漸漸變小的背影坊夫。
年華是周而復(fù)始的重復(fù),重復(fù)是失效的年華撤卢。
然后很快我就要上大學(xué)环凿,大學(xué)是一輛裝滿青春的長途客車。我生活的城市變成了廣州放吩。我看著車緩緩駛出汽車站智听,看著兩旁的樹不斷地往后,看著躲藏在樹下的好多父母,看著父母們在不斷退后又向前到推。很快考赛,我也發(fā)現(xiàn)了混在人群里的我爸和我媽。我爸傻笑著對我招了招手莉测,我媽還停不下來沖我喊多喝水颜骤,到了打電話。其實那種感覺很容易淚目捣卤,我記得好多的女同學(xué)都紅了眼眶忍抽。車上了高速,跑得飛快董朝,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鸠项,真正意義上地離開父母。
成年之前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會先打電話回家跟我媽說子姜,不管她懂不懂祟绊,她都會給我說很多建議,更多的是告訴我不要太急哥捕,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久免。她說的話并沒有很多值得深思的哲理,但是卻常常在有意無意間寬慰了我繃緊的神經(jīng)扭弧。
成年之后阎姥,電話通話內(nèi)容開始變得簡單,回歸最開始天冷加衣鸽捻,干燥多吃梨呼巴,臺風(fēng)天不要外出等瑣事話題,因為她慢慢意識到我說的內(nèi)容不是她能夠接收到的信息御蒲,說話的方式變成要不我?guī)湍銌枂栆赂希阕约阂捕鄦枂柾g人有沒有遇到同樣的情況。她就是這樣厚满,不能勝任的東西也不肯放過府瞄。
好像從某個時候起,我媽就感覺變成一個什么都不畏懼的人碘箍∽窆荩可能是我天生性格深處溶化了一部分孱弱,又可能是因為我爸自古是個可以欺負的老實人丰榴。她倔強著非要學(xué)開車货邓,她覺得自己有權(quán)利地主宰自己即興想要去的地方∷谋簦可她學(xué)得的技術(shù)并不高明换况。開得龜速职辨,身體緊緊貼近方向盤,時不時突然加速或者急剎車戈二,讓車上的人覺得很不舒服舒裤。有時候济似,坐在副駕駛的我完全不能接受這是一個有好幾年車齡的駕駛員撬统。
可是她卻不放過每一次教我開車的機會,她坐在副駕駛上威風(fēng)凜凜围段。車子在通暢無比的道路以三十碼的速度前進亏栈,看著后面一輛輛摩托車呼嘯前去,時不時疑惑回頭看車里的人宏赘。我都要深呼吸幾次才能平靜下來绒北。
后來,我愈發(fā)渴望去更遙遠的地方察署,我坐在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上看著長江江面上月亮和星星一同升起闷游。我跑到上海外灘,望著繁華鬧市中波光艷影的江水靜靜流淌贴汪,我路過大明湖畔脐往,看過趵突泉,找尋過未名湖老舍先生的余音扳埂,在放眼望去盡是冷艷山雪畫的圓明園里安靜地坐了一個下午业簿,仿佛就在畫中。我一路向北阳懂。
越向北梅尤,離家越遠。毎到達一個地方岩调,我都會先打電話給我爸媽巷燥。告訴他們我到哪了,我看到了什么号枕,興奮的情緒會傳染缰揪。
好像我到了哪,我爸媽的牽掛便伸到了哪葱淳。最經(jīng)常問的一個問題是钝腺,什么時候才回家,哪怕我剛離開一天赞厕。我媽倒是很支持我到處跑拍屑,像從小一樣,無論我做什么事坑傅,她都覺得我可以因為這個事情做成什么事僵驰。一貫的支持讓我放肆,同時養(yǎng)成了我看待事情都是永遠樂觀,充滿希望蒜茴。我爸這時就會嘟囔幾句星爪,看你將來帶我們兩個老人去哪里玩。
我一直鼓勵我媽出去外面看看粉私,可是她老是覺得浪費錢顽腾,其實她心里也很想出去。終于有一次機會讓她跑了一次華東诺核,因為我和我姐都在外邊上大學(xué)抄肖,她不用再守著家,多了好多時間窖杀。她拼命地發(fā)朋友圈漓摩,拼命地發(fā)語音視頻告訴我們,哪里哪里好好玩入客,她住的酒店有多棒管毙,今天又多吃了什么胃又開始不舒服。她好像個小孩桌硫,但是她真的好開心夭咬。
今年姐姐生了個小男孩。我媽每天都要跑去姐姐家里铆隘,要去抱抱她的小外孫卓舵。我姐剛剛當(dāng)媽媽,好多事情都要我媽幫忙膀钠,甚至都是一手操辦边器。我看著她每天跑進跑出置辦嬰兒用品,還要照顧我們爺倆和坐月子的新媽媽托修,根本停不下來忘巧。原本計劃想和我爸去很多個地方的愿望泡了湯。
媽媽好像支撐起了整個家庭睦刃,像是雨傘里面的鐵撐子砚嘴,柔軟而堅韌。
去年冬天我終于去了日本涩拙,一開始我媽死活不讓我來這個從小給她留下極端惡劣評價的國家际长。下了飛機,打開手機第一個彈出來就是就是她數(shù)段50幾秒的瘋狂長語音兴泥。我一邊推著行李走向站臺工育,一邊開揚聲聽她的話。日本機場好漂亮搓彻,盡管天有點陰冷如绸,但是白茫茫的偌大機場真的好干凈嘱朽,跟電影《情書》里一樣緩緩飄落的六角雪花,經(jīng)不住想撲過去昂起臉頰感受怔接。
我點開微信語音搪泳,緩聲說。媽扼脐,日本好美岸军,真想帶你和爸來看看。
我小時候肢體很笨瓦侮,學(xué)自行車學(xué)了好久都學(xué)不會艰赞,在自行車兩邊裝的兩個小輪子一拆掉我就會摔倒。
我爸抓住車的后座肚吏,幫我扶正車把手方妖,跟緊握著車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我說,“別怕摔须喂,照直了往前,我在這趁蕊,會抓住你的坞生。”我終究學(xué)會了騎單車掷伙。
后來是己,我能到達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都是因為這句話任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