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魚魚_Ayuyu
Chapter 06 |【李櫻子】艱難的高考
終于叛复,黑暗中我聽見她清淺平穩(wěn)的呼吸帖鸦,就像回到七八年前那個充滿惆悵和傷痕的春末入夏,我在周蒙的病床前彼妻,她也是這樣徬然不知外界發(fā)生的一切般安睡。那個夏天豆茫,我們經歷了人生中最重大的考驗之一侨歉,高考。周蒙在大病初愈后精神狀態(tài)一直很差揩魂,有時候在教室里坐久了就會透不過氣來頭暈幽邓。在最后的一次模考中火脉,她依然超水平發(fā)揮考了全校第五牵舵,簡直是神話一樣的人物。但我后來才明白倦挂,她這是在硬撐畸颅。像是要和命運討個說法那樣,拼了命也不低頭妒峦,最后把自己都差點葬送重斑,因為她曾答應了她爸爸,她一定要考最好的醫(yī)科大學肯骇。
可最終命運還是毫不留情地給了她重重一擊窥浪。在高考最后的最后一天,她沒能堅持住寫完最后一張答卷笛丙。我在另一個考場漾脂,和其他所有好奇發(fā)生什么事的人一樣,透過窗和門看到被擔架抬出去的周蒙胚鸯。她沒有完全康復骨稿,又受到精神上的壓力,體力不支而暈倒。
高考結束了坦冠,周蒙再次進了醫(yī)院形耗。
黃阿姨卻因為心力交瘁再也不能家里醫(yī)院兩頭跑,她有一天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辙浑,也下不了地激涤。我義不容辭地和外婆一起去醫(yī)院照看周蒙。
周蒙因為自己沒有答完高考題判呕,傷心地痛哭倦踢。我知道,她不只是哭高考侠草,更是有滿肚子委屈發(fā)泄不出來辱挥。
我說:“你別想太多了。不管結果怎么樣边涕,不還有我嗎晤碘?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奥吩,反正我陪著你哼蛆。”?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悶悶地流淚霞赫,我知道現(xiàn)在全世界都勸不了她腮介。
但我想起了一個人。我給周啟打了電話端衰,我問他什么時候方便回來叠洗。然后我把這些天的事都和他說了一遍。周啟在那頭沉默了好一會旅东,我都懷疑他是不是還在聽灭抑。
最后他簡短地說:“你看好周蒙,我明天回來抵代√诮冢”
放下電話,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荤牍,想著周啟明天回來一切就會好的案腺。但我后來才知道,因為這通電話康吵,周啟放棄了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進入機關部門實踐的名額劈榨。
我真恨我自己。
第二天晦嵌,我拿著外婆做的餃子一早去醫(yī)院看周蒙同辣。通常我會先去醫(yī)院陪她拷姿,等陪她吃了中飯后再去周家看一下黃阿姨。我走進病房的時候旱函,發(fā)現(xiàn)已經空無一人响巢。我連忙跑去問護士,她告訴我周蒙一大早就出院了棒妨。
我大嚷:“你們不是說她虛弱地走不了路嗎抵乓?怎么就讓她出院了?”
護士對我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靶衍,說:“你們自己沒看好人,我也沒辦法茎芋。我又不負責看人颅眶。”
我被她反擊地無話可說田弥。我想起周啟在電話里說涛酗,讓我看好周蒙。我恰恰就這樣把周蒙丟了偷厦?
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商叹,一個人萬一在路上暈倒怎么辦?越想越擔心只泼,我連奔帶跑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剖笙,沿著公交車一路經過的路線找她。
一路都沒有看到她请唱。我最后來到她家弥咪。我有她家的鑰匙,心里十分不安地開了門十绑。開門之后的安靜使我的心徹底冷了半截聚至。看來她沒有回家本橙。
黃阿姨在臥室聽到了我開門的聲音扳躬,她叫了一聲:“是櫻子嗎?”
我強裝鎮(zhèn)定甚亭,信步走過去說:“阿姨是我贷币。”
黃阿姨有些奇怪:“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狂鞋?櫻子啊片择,我說了阿姨沒事,你不要天天來看我骚揍,多麻煩字管玻”
我說:“這有什么關系。我替周蒙照顧您是應該的嘲叔⊥龊牵”
我盡量不拖延時間,簡短地和黃阿姨說了一會就匆匆離開硫戈,還好她沒有懷疑有些反常的我锰什。
然后我又搭出租車去了我們的母校,我們常去的大槐樹下丁逝,奉天圖書館汁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一遍,可是一無所獲霜幼。
天氣是令人閉塞的悶頓嫩码,不知道是因為走的急還是心里焦急的緣故,額頭上罪既、背上都已經糊了一層汗铸题,粘答答地令人煩躁不安。頭頂上忽然打了一個悶雷琢感,接著陰云開始翻滾聚丢间,在很短的時間里,遮天蔽日驹针,頓時天色暗淡下來烘挫。
雨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來,我沒有帶傘牌捷,在大馬路上很快被淋得七零八落墙牌。找了個大樓底下躲雨,我終于內心忐忑地撥通了周啟的手機暗甥。單調的嘟聲此刻顯得特別刺耳喜滨,我像犯了大錯的孩子,最終還是逃不過要向大人坦誠撤防。
“喂虽风?”
“周啟〖脑拢”我踟躇了一下辜膝,打結的話語令我自己更加心虛:“那個,你什么時候到漾肮?”
周啟說:“還有十五分鐘到醫(yī)院厂抖。”
我下意識地阻止他:“那個克懊,你別去醫(yī)院了忱辅。周蒙……已經出院了七蜘。”我閉著眼墙懂,使勁拍著自己的額頭橡卤。
周啟聞言很納悶:“什么時候的事?”
我說:“今天早上……我現(xiàn)在不知道她在哪损搬”炭猓”說完這句,我心里緊張的要命巧勤,咚咚跳的飛快馬上就要休克了嵌灰,我在想著接下來他會怎么說,是不是會沖我發(fā)脾氣颅悉?因為我把他最關心的小妹妹弄丟了伞鲫,他之前囑咐我好好看住的小妹妹,我竟然就這樣把她弄丟了签舞。
沒想到他很鎮(zhèn)靜地回復了我,說:“別急柒瓣。等我回來再說儒搭。”
我心里一陣感動芙贫,同時也安心了不少搂鲫,仿佛有他這句話,周蒙就一定不會有事磺平。
周啟很快和我會合魂仍,我告訴他我已經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許可能是錯過了拣挪,要不再分頭找一遍擦酌。周啟想了一下,說:“我們先去一個地方菠劝∩薏埃”
雨越下越大,這樣的場景讓人無限擔心赶诊。我因為沒帶傘笼平,一來二去身上濕了不少,周啟說:你先回去吧舔痪,別一會感冒了寓调。我去找周蒙。
我咬了咬牙锄码,感覺像是被去除了某種資格一樣受到了屈辱夺英。我說:“對不起晌涕,我沒看好周蒙∏雉铮”
周啟似乎是覺察到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渐排,他以一種安慰的口吻說:“沒事的。周蒙不會有事灸蟆,你不用擔心驯耻。”
傻瓜炒考,我不光是擔心周蒙可缚,我還要為我犯得錯誤承擔責任。也許在你眼里這只是一樁小事斋枢,但對我來說帘靡,它不亞于上升到與我人格相關的高度,你懂嗎瓤帚?我不想從此以后被你認定李櫻子是一個靠不住的人描姚,連一點點事都辦不好,所以我要盡力的去挽救,哪怕收場是多難堪我也要去補救戈次。尤其是轩勘,我要把你最愛的妹妹找回來。
我強忍著眼淚沒有流下來怯邪,我說:“我也去绊寻,我們一起把她找回來⌒”
周啟沒有再說什么澄步。
周啟說的那個地方,是明北烈士陵園和泌,又叫常青山村缸。
我在得知的一剎那,就明白了武氓,周蒙的爸爸安葬在這里王凑。
驅車行到目的地,目及之處是一片靜穆蒼涼聋丝。大片大片深綠的常青松索烹,顏色濃郁地化不開。一切都是由灰和青組成的顏色弱睦,壓抑和沉重得令人難以直視百姓。更何況,我想到周蒙况木,是有她至親的爸爸長眠于此垒拢,她該是多么悲痛旬迹。
周啟撐著傘走在我邊上,無奈傘緣低落的水珠還是不間斷的落在他的左肩求类,濕了一大片奔垦。
我心里想:周蒙真的會在這里嗎?
然后我在陵園內那個孤寂的小涼亭里看到一個同樣孤寂瘦小的身影尸疆,真的在這里椿猎。周蒙穿著亞麻色寬肥的棉柔襯衫,淺藍的牛仔褲寿弱,短短的頭發(fā)因為沾了一些雨水不安分地晃在眼前犯眠。她呆呆地就這么屈膝坐著,蜷縮著身子症革,不知是不是因為覺得冷而瑟瑟發(fā)抖筐咧,脆弱地好像一碰就會隨風散掉。
我們不約而同向那個方向走去噪矛,卻都小心翼翼盡量不去驚擾了她量蕊。她像是在沉思,眼睛直視一個方向艇挨,思想?yún)s顯然不在這里危融。
走近,我正要開口叫她雷袋,有人卻搶先一步。我欲要張開的嘴又立馬閉上了辞居。
周啟走到她跟前楷怒,輕手扶著她的肩膀喚了一聲:“周蒙?”
那一聲久違的溫柔周蒙她一定聽見了瓦灶。
周蒙終于在視線范圍內認出了周啟鸠删,她絲毫沒有奇怪周啟怎么會出現(xiàn),為什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贼陶,她像是一早就知道他會來一樣刃泡,淡淡地笑著說:“你來了〉镎”只是蒼白的臉色讓那個笑容顯得很凄絕烘贴。
我站在一邊不遠不近的距離,我沒有勇氣去打破這一切撮胧。就如我說的桨踪,只要他們互相注視著對方,四周的一切都是虛無芹啥,剩下的只有彼此的目光锻离。
周啟說:“我們回家好嗎铺峭?”
周蒙搖搖頭,緩緩地說:“我想來看看爸爸汽纠∥兰”
我看見周啟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跳動了一下。
但是虱朵,我找不到他莉炉。周蒙依舊是淡淡的說,極度的平靜讓人想象到死神降臨時刻不爭不搶直面悲哀的愴然卧秘。
“……我就在這等著呢袱。下雨了也等。我想翅敌,如果你在這就好了羞福,你一定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卿蹋”周蒙說到此刻輕笑了一下治专,神色是云淡風輕的滿足。
“……然后你就真的出現(xiàn)了遭顶。我不是在做夢吧张峰?……我這幾天老是出現(xiàn)幻覺“羝欤”
周啟說:“我在喘批。”
從那一刻起铣揉,我就知道饶深,周啟此生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像對周蒙那樣的女孩。因為不管是快樂無憂的周蒙逛拱,還是經歷痛苦的周蒙敌厘,周蒙的笑他覺得溫暖,周蒙的淚他心疼朽合【懔剑總之,他已經無法在他的世界里對她置之不理曹步。是否宪彩,他已經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個不忍破壞讲婚,想要用盡全部力氣去保護好的幻影毯焕,不管她是不是屬于自己。
這么久的往事,我卻清晰的回憶纳猫,眼里不自覺濡濕婆咸,沒有了一絲睡意。原來過了這么久芜辕,我想起周啟尚骄,還是會心痛,還是會惴惴不安侵续。我看了看邊上周蒙的輪廓倔丈,她安安靜靜地,應該是真的睡著了状蜗。
有時候我在想需五,命運究竟是怎樣被安排的。如果我父母沒有在金融風暴下做了那場錯誤的投資轧坎,就不會負債累累被人追著要砍要殺宏邮;如果我沒有來到渭樸,我就不會認識周蒙缸血;如果我沒有認識周蒙蜜氨,我也就不會認識周啟;那么我就不會在每次想起他的時候捎泻,感到那么無望的心痛飒炎,因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心里笆豁,這么喜歡過一個男孩郎汪,卻永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我是怎么做到的闯狱?這真的很偉大不是嗎煞赢?我想,我也是愛周蒙的扩氢,愛她身上的一切優(yōu)秀品質和她擁有的一切。她太美好爷辱,也太幻滅录豺,容易脆弱的一碰就消失,正因為如此饭弓,愛她的人都會竭盡全力地去保護她双饥,不讓她受傷害,似乎博得了她的一張笑臉弟断,就極大地取悅了自己咏花。
那件事情的最后,是周啟帶周蒙找到了她爸爸的墓碑。相隔不遠昏翰,是周啟父親的墓碑苍匆。周啟的父親兩年前在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去世。我那時候想棚菊,相似的人是不是就會有相似的命運浸踩,周啟和周蒙,他們因此注定要彼此牽扯统求。周啟的悲傷才剛剛結束检碗,緊接著周蒙又掉進不可逆轉的傷痛深淵。他們像兩個受傷的靈魂码邻,慢慢靠近折剃,兩顆傷心的心,彼此取暖像屋。這是一種命運中無法替代和磨滅的親密怕犁。
周蒙說:“爸爸你不會孤單,蒙蒙也不會孤單开睡∫蚱唬”
“……蒙蒙要過的很好,照顧媽媽篇恒,還要上大學扶檐。”
周蒙是微笑著說完的胁艰,我很驚訝款筑。看似已經說服了自己腾么,寬慰了自己奈梳,但我深知,這樣的悲傷不過才剛剛開始解虱。
離開的時候攘须,周蒙悄然無息地抓住周啟的一只胳膊,對他說:“哥殴泰,我走不動了于宙,你背我好嗎?”于是周啟把她背起來悍汛。周蒙柔弱的身軀顯得那么凄涼捞魁,像是依附著在孤獨無望中最后的一絲力量。我千萬般小心地走在離他們不到一步的距離离咐,高高地舉著傘谱俭,盡量不讓雨再淋到生病的周蒙峦甩。然后雨免不了冰冷冷地打在我身上烤低,同時也打在我心上,我想,即便是這樣失去了爸爸涵卵,痛苦的周蒙磕瓷,她還是這樣的幸福蓉冈,因為她從來不曾一個人面對生活的折磨明未。即便是這樣失魂落魄沒有生機的她,還有一個周啟可以讓她毫無戒備地依靠征候;即便是失去了一切杭攻,她還有周啟,不是嗎疤坝?這樣的她還是會讓我羨慕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