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間治世萄焦,陰司轄魂。
皇帝代天治世冤竹,所謂普天之下拂封,莫非王土,凡是人間的人鹦蠕,都要受到天子的治理和管轄冒签。閻君受天所托,治理陰間钟病,但凡是人死之后的魂魄萧恕,都?xì)w陰司所轄刚梭,一本生死簿,囊括天下間所有魂靈的姓名票唆。
然而朴读,就如人間有隱士,歸隱山林走趋,或者遠(yuǎn)走海外衅金,此非人力所能抵達(dá),故此人間有不受天子管轄的人簿煌。
魂魄氮唯,自然也有不被陰司管轄的。那些客死異鄉(xiāng)的人姨伟,魂魄本來就弱惩琉,如果此時再受到一些變故,魂魄就會虛弱的被陰司難以感應(yīng)夺荒。沒了陰司派過去的黑白無常接引琳水,魂魄就會自顧自飄蕩,成為真正的孤魂野鬼般堆。從此陽間有家回不得在孝,陰司有門無從入。
這些魂魄若是在人間飄蕩的久了淮摔,最終的結(jié)果難免魂飛魄散私沮。
于是,有一類人和橙,專門去尋找孤魂野鬼仔燕,是為拾魂人。
2
莫羽是一名拾魂人魔招,或者準(zhǔn)確的說晰搀,他也是一縷魂魄。
他說办斑,他是一縷失去了記憶的魂魄外恕,憑著自己的一絲執(zhí)念,在人間險些修成怨靈乡翅,后來被過路的黑白無常抓住鳞疲,帶入地府,本來閻君讓他進(jìn)入往生輪回蠕蚜,可是他心中一絲執(zhí)念不滅尚洽,終難安心往生輪回。
于是靶累,閻君就許了他拾魂人的身份腺毫,專門去人間幫人找回魂魄癣疟,帶魂魄回家。
有些家里有人遠(yuǎn)走他鄉(xiāng)潮酒,難免客死異鄉(xiāng)争舞,家里人思念,尸體已經(jīng)找不到澈灼,就想著招來魂魄,見上一面店溢,而后立了衣冠冢叁熔,立了牌位,魂歸故里床牧,也好去陰間往生荣回。
招來魂魄,就是拾魂人的職責(zé)戈咳。
若有招魂的意愿心软,只需要在入夜時分,門口點上一盞白色的燈籠著蛙,拾魂人就會在午夜前來删铃,敲門三聲,若無人出門踏堡,拾魂人掉頭就走猎唁,若有人出來,則需要提供死者身前的貼身物件一件顷蟆,可是是衣物诫隅,也可以使配飾。拾魂人得了物件帐偎,就會告辭逐纬,憑著死者的物件,尋到死者的魂魄削樊。
這些孤魂野鬼豁生,往往靈力淺薄,只能勉強(qiáng)維持鬼魂的形態(tài)漫贞,拾魂人找到魂魄之后沛硅,會有一把傘護(hù)住他們,然后帶到故里绕辖,與親人見上一面摇肌,接著就會來到黃泉館,從大門入仪际,后門出围小,將魂魄送入陰司昵骤,往生輪回。
3
莫羽偶爾接完魂魄肯适,會來黃泉館喝上兩杯变秦。
他去人間拾魂的時候,總是穿著一身漆黑如墨的斗篷框舔,從頭到腳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蹦玫,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我笑他是不是過于嚴(yán)肅了刘绣。他說道樱溉,我反正也是一縷飄散的魂,陰森點正好符合我的身份纬凤。
我問他福贞,你這么多年,執(zhí)著的究竟是什么停士?
他眼神迷惘挖帘,準(zhǔn)備送人口中的酒杯懸在半空中良久,緩緩說道恋技,我也不知道拇舀。
拾魂人很多,閻君說蜻底,九乃數(shù)之極你稚,九九歸一,拾魂人渡了九九八十一條生魂朱躺,就可入輪回刁赖。
莫羽早就渡了八十條生魂,可是最后一條长搀,他始終不去渡宇弛,寧愿就這么以孤魂野鬼的形態(tài)生存著,也不愿意帶著一絲執(zhí)念和遺憾去往生輪回源请。
莫羽說枪芒,我看著其余的拾魂人投入輪回的那一瞬間,眼中是會流出淚水的谁尸,他們的眼神渙散舅踪,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毫無感情,這樣子輪回良蛮,我心有不甘抽碌。
我說,反正輪回之前都有一碗孟婆湯决瞳,無論執(zhí)念與否货徙,都忘得一干二凈左权,你這般執(zhí)著,卻是為何痴颊?
不知道赏迟!莫羽喝了一杯酒,我這縷執(zhí)念蠢棱,仿佛是生前就有的锌杀。
我見過這么多人,這么過鬼魂泻仙,自知“執(zhí)念”二字糕再,無論人神鬼,都難以逃脫饰豺。
莫羽又等了一些時候,每日只在我這里飲酒允蜈,卻不去人間拾魂冤吨。
一日,他喝著酒饶套,忽然眉頭一皺漩蟆,臉上呈現(xiàn)痛苦之色,右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妓蛮,大口的喘氣怠李。
魂魄無心,莫羽卻仿佛是心疼至極蛤克。我上前捺癞,卻聽見莫羽說,我要去人間拾魂构挤。
他掙扎著站起身子髓介,捂著自己的胸口,一路跌跌撞撞筋现,出了黃泉館的大門唐础。
4
這次掛著白燈籠的是一個大戶人家,高墻深院矾飞,莫羽在門上輕輕敲了三聲一膨,久不見人前來,正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洒沦,卻見“吱呀”一聲豹绪,門里探出來一個腦袋,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左右一望申眼,看見一身漆黑如墨的莫羽森篷,嚇了一跳输钩,卻又壯著膽子出了門,將一枚玉佩遞給莫羽仲智。
莫羽接過玉佩买乃,抬起頭看了一眼小姑娘。小姑娘被莫羽盯著有些瘆得慌钓辆,連忙擺手說剪验,你可別誤會,不是我要找誰前联,是我姑奶奶功戚。
莫羽只覺得這小姑娘眉眼間,有些熟悉似嗤,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啸臀,于是收好了玉佩,就轉(zhuǎn)身離開了烁落。
凡是人生前貼身之物乘粒,難免會沾上那人的氣息,氣息會牽引著莫羽找到魂魄伤塌,哪怕那魂魄已經(jīng)幾近消散灯萍,只要是一縷魂魄尚在,莫羽都可以找到魂魄每聪。
可是此番旦棉,莫羽握著玉佩,心中的感應(yīng)卻仿佛若即若離药薯,似有還無绑洛,始終無法確定那縷飄散的魂魄,如今究竟散落在什么地方童本。
后來诊笤,莫羽跟著玉佩的感應(yīng),來到了一處山谷巾陕,谷中陰風(fēng)陣陣讨跟,似有戰(zhàn)馬長嘶,兵戈交戰(zhàn)之聲傳出鄙煤,他進(jìn)了山谷一望晾匠,卻見此處陰云密布,終年不散梯刚。
手中的玉佩忽然泛著微弱的光第美,莫羽握著玉佩喳挑,來到山谷中央女蜈,看見泥中亦有微弱的光,便用手挖掘向叉。谷中常年陰雨,剛下過雨的泥土松軟嗦董,莫羽幾下就挖出了一塊玉佩母谎,連忙擦干凈,借著月色京革,才發(fā)現(xiàn)這掘出的玉佩與自己手中的玉佩一般無二奇唤,手中玉佩雕刻著一條龍,掘出的玉佩雕刻著一只鳳匹摇。
這竟然是一對龍鳳玉佩咬扇,莫羽腦海中涌起一絲清明,頹坐在地上廊勃,他仿佛想起來了懈贺。
此處原是一處戰(zhàn)場,他是這戰(zhàn)爭的一個小兵坡垫,戰(zhàn)死沙場梭灿,魂魄剛剛離體,就被戰(zhàn)場的殺氣所摧葛虐,失了形體胎源,如此才會到處飄蕩棉钧,本該魂飛魄散的他屿脐,憑著一縷執(zhí)念在世間游蕩,直到后來成為了拾魂人宪卿。
莫羽握著那枚鳳佩的诵,記憶在腦中漸漸清晰,想不到身為拾魂人佑钾,最后竟然拾了自己的魂西疤。難怪這玉佩的感應(yīng)若有似無,原來不是對魂魄的感應(yīng)休溶,而是這兩塊玉佩之間的感應(yīng)代赁。
莫羽站起身,左手的龍佩忽然傳來一絲強(qiáng)烈的感應(yīng)兽掰,他大叫一聲“不好”芭碍,而后朝著遠(yuǎn)方疾馳而去。
莫羽到達(dá)那戶人家的時候孽尽,時間正是午夜窖壕,天空飄著雨,那戶人家白衣素縞,顯然是府中有人過世了瞻讽。
一人撐著一把白傘鸳吸,一身白衣,身形佝僂速勇,滿頭銀發(fā)晌砾,立于門外,忽然轉(zhuǎn)過頭快集,見莫羽來了贡羔,忽而笑著說,你終于來了个初。
那人明明已經(jīng)年近古稀乖寒,此刻一笑,竟然宛如二八少女院溺,帶著三分期待和一分羞澀楣嘁,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莫羽走上前珍逸,握著那老人的手逐虚,說道,我來遲了谆膳。
老人說道叭爱,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漱病。說完买雾,滾燙的淚水就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5
如果不是戰(zhàn)事又起杨帽,韓紗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莫羽在十八歲那年成親了漓穿。
她還記得,莫羽參軍那日注盈,兩人交換了玉佩晃危,莫羽一身銀色的盔甲,在陽光下英氣逼人老客,他閃爍著一雙如墨的眸子僚饭,握著韓紗的手,笑著說胧砰,待我凱旋之日鳍鸵,就是回來娶你之時。
韓紗信了這句話朴则,信了一輩子权纤。
她拖著腮望著窗外的柳樹綠了又黃钓简,黃了又綠,花園花開花落汹想,幾番寒暑外邓,始終都沒有等到莫羽歸來。
后來終于等到軍隊勝利的消息古掏,她興沖沖跑過去损话,卻聽見別人說,將軍那日欲出奇謀槽唾,從山谷遣了一支先鋒部隊丧枪,卻不料遭遇埋伏,全軍覆沒庞萍。
莫羽拧烦,自然就在那支先鋒部隊中。
這個消息钝计,對韓紗來說恋博,無異于晴天霹靂,多年的等候私恬,終于化作一場泡沫板的夢境债沮,一碰就破。
韓紗不信本鸣,繼續(xù)等疫衩,她總覺得,莫羽有一天會突然出現(xiàn)荣德,牽起她的手闷煤,一臉溫柔的對她說,我來了命爬,我來娶你了曹傀。
春去秋來辐脖,人來人往饲宛,韓紗等到韶華逝去,紅顏化作白發(fā)嗜价,莫羽卻始終沒有來艇抠。
直到她臥病在床,自知大限將至久锥,才取出玉佩家淤,讓家里的后輩掛了一盞白燈籠,期盼能夠?qū)ぶ鸬囊豢|魂瑟由,見上一面絮重,也好了卻心中的愿望。
6
莫羽來到黃泉館的時候,終于脫掉了他那身黑色的斗篷青伤,我這才發(fā)現(xiàn)督怜,他眸若星辰,臉如刀削狠角,是個英俊帥氣的小子号杠。
他牽著一名老婦人的手,慢慢的走進(jìn)了黃泉館的門丰歌,我滿臉疑惑姨蟋,這老婦人神魂豐盈,絕對不是孤魂野鬼之相立帖,這樣的魂魄眼溶,理應(yīng)由黑白無常前去。
莫羽笑笑晓勇,一臉愛意涌起偷仿,說道,我終于拾了第八十一條魂宵蕉。
我疑慮道酝静,這老婦人的魂,不是應(yīng)該由黑白無常前去羡玛?
莫羽笑笑别智,宛如春風(fēng),說道稼稿,第八十一條魂薄榛,是我自己!
說完让歼,見我滿臉疑惑敞恋,又牽著老婦人的手,輕聲說谋右,這是我六十年前的未過門的妻子硬猫。
那老婦人布滿皺紋的臉上飛過一絲緋紅,低頭淺笑改执,宛如少女啸蜜。
我恍然,說道辈挂,原來這就是你的執(zhí)念衬横。
我望著莫羽扶著韓紗,從黃泉館的后門進(jìn)了陰司终蒂,一路挽著手蜂林,甜膩如斯遥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