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0年6月9號蔓肯,高考結(jié)束,雨振乏。
連續(xù)三天的疲憊是充滿倦意的蔗包。走出化學(xué)考場的那一刻,他并沒有完全放松下來慧邮,仍舊在為沒有填上的空白而遺憾调限。鈴聲依舊響個不停舟陆,身旁的身影一個接一個疾馳而過,他只能攥著筆跟著人群朝前走耻矮。鈴聲停止的時候秦躯,他總算被推著下到了底樓,因為下雨的緣故裆装,四處都很昏暗踱承,他嘗試著搜尋熟悉的面孔,卻暗自慶幸沒有找到哨免,不知道為什么茎活,怕被別人看出自己的惴惴不安。
路過校門口的時候琢唾,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堵著载荔,每一輛車內(nèi)都是孩子的歡笑與家長的安撫,接著就是一聲轟鳴采桃,拖著雨水而去懒熙。他家沒有汽車,父母自然也不會出現(xiàn)在此時此刻普办,三年來工扎,除了偶爾搭同學(xué)的順風(fēng)車,一直都是一輛電動車泌豆,風(fēng)里來雨里去定庵,這天也是如此。有時候他也會羨慕有車的同學(xué)踪危,下雨天不會有發(fā)型被淋亂的煩惱,而這種羨慕也只在下雨天才有猪落。
回到家里的那一刻贞远,他似乎有一種明天還要去學(xué)校的感覺,父親還沒回家笨忌,母親在廚房準備晚飯蓝仲,奶奶坐在椅子上盼著門口的他,每個人都在重復(fù)著昨天的事官疲,就連母親端出來的菜都是異常的普通袱结。原來想象中的高考結(jié)束,并不是歇斯底里的狂歡途凫,而是冷酷的剝離垢夹,剝離那三年來的習(xí)慣。
(二)
2010年6月24號维费,放榜果元,夜促王。
他一直是優(yōu)等生,只不過一直在下滑而晒,老師們總說蝇狼,他很聰明,就是不肯努力倡怎。對迅耘,他確實不肯努力,因為他一直找不到努力的動力监署。
這天豹障,他不在家,他不知道家人是怎樣試了又試終于撥通了查詢電話焦匈,也不知道家人在報號碼時會不會顫抖血公,他都不知道。晚上七點左右缓熟,他接到家里的電話累魔,那時候他坐在朋友的后座上,車停了够滑,他終于聽清了電話里的聲音垦写,過了一本線,過得不多彰触。他有點難受梯投,因為對自己的失望,本以為能更高一點况毅,也因為他知道自己要遠行分蓖,他不想在省內(nèi)將就一個還不錯的大學(xué)。
他想起自己一直憧憬的廈門大學(xué)尔许,想起參加過得自主招生么鹤,想起獲得的降分資格,也想起由于種種巧合而又失去的資格味廊,最后他想起了自己可憐巴巴的分數(shù)蒸甜。那天他喝了很多酒,難受到忘了怎么吐余佛。
(三)
“荒唐”
最后柠新,在一家人共同的努力下,終于確定了三個志愿大學(xué)辉巡,或者北上鄰省恨憎,或者南下羊城,或者姑蘇城內(nèi)红氯。錄取那天框咙,他還是一樣的不在家咕痛,還是一樣的不知道家人彼時焦急的表情,都不知道喇嘱。還是晚上七點茉贡,還是在同一個朋友的后座,電話里說者铜,南下腔丧,廣告。
他是踩著線進去的作烟,專業(yè)自然要被調(diào)劑愉粤,可是他沒想到竟是對他來說如同末日的文科類∧昧茫可是這次他沒有喝酒衣厘,因為已經(jīng)沒得選了,他不想復(fù)讀压恒,他不想浪費生命在重復(fù)上影暴,這是第一次,他選擇了低頭探赫。
以前型宙,父親說,只有高考這一座獨木橋伦吠,所有人都要走妆兑,但是對岸的位子是有限的,所以要爭毛仪,他不信搁嗓,因為他不想那樣爭。他參加過競賽潭千,和保送失之交臂谱姓,他參加過自主招生,卻因為糊涂斷送了到手的降分刨晴,最后他還是參加了高考,這并不是低頭路翻,只是倔強到最后的妥協(xié)狈癞。而這一次,南下讀廣告茂契,他只在后座上嘆了口氣便屈服了蝶桶。
在他眼里,屈服就如同行尸走肉掉冶,他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到往后四年麻木的生活真竖,可能在開始前還能做點什么脐雪,有意義的也好,荒唐的也好恢共,至少是能證明自己還活著的事战秋。他報了英語班,做起了兼職讨韭。他天真地以為脂信,兩個月兼職的收入能夠支付英語班的費用,十八歲的夢透硝,總是異想天開狰闪。兼職還沒到半個月他就離職了,最后在會計那爭取到的薪水只有可憐的一百塊濒生,朋友帶著他去維權(quán)埋泵,找勞動局,找律師罪治,最后什么也沒拿到丽声,那時候的他可能才開始意識到,社會遠比自己想的復(fù)雜规阀,那些臉孔遠比教導(dǎo)處惡心恒序,同時他也開始害怕,怕自己以后也成為那樣的人谁撼,成為曾經(jīng)厭惡的人歧胁。
后來,八月來了厉碟,一場又一場的謝師宴來了喊巍。他自己的辦的很早,酒會上一桌一桌的敬箍鼓,一杯一杯的干崭参,沒醉,吐了款咖,他不明白自己去學(xué)討厭的專業(yè)為什么還要辦宴會何暮,他不明白為什么要敬酒給只見過一面的長輩,他也不明白有些老師弄丟了他降分的資格為什么還要請他來铐殃。他想要逃海洼。
一次機會,他和女友逃到了杭州富腊。在他的記憶里坏逢,杭州的這三天,除了西湖邊樹葉在地上的影子,就是賓館里沒有日夜的做愛是整。那時候的他肖揣,什么也不懂,什么都要裝懂浮入,假裝很懂哈根達斯龙优,吃到嘴里卻覺得跟兩塊錢一支的雪糕沒什么區(qū)別,假裝會吸煙舵盈,卻從不過肺陋率,假裝很懂做愛,卻只是模仿著A片里的動作一遍又一遍秽晚。他跟我說瓦糟,那是一種釋放,禁錮了十八年的釋放赴蝇。十八年來菩浙,他一直是父母眼中老師眼中的好學(xué)生,循規(guī)蹈矩句伶,從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劲蜻,但是他心里卻一直都想沖出去,他想去游戲廳考余,想認識壞同學(xué)一起打架抽煙先嬉,想離家出走,想跟女同學(xué)做愛楚堤。他知道他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去荒唐疫蔓,因為之后沒有生命只剩皮囊了。
(四)
2010年9月7號身冬,離開和短信衅胀。
十八年,他從未離開過這片土地酥筝,這個城市滚躯,江之南,魚米鄉(xiāng)嘿歌。這天是他和父母一起南下的日子掸掏。剛坐上前往機場的巴士,他就收到了朋友的短信:一路平安宙帝。后來他才知道阅束,這個朋友那天專門設(shè)了鬧鐘只是為了發(fā)這么一句話,當(dāng)時清晨五點茄唐。他跟我說,故鄉(xiāng)之所以是故鄉(xiāng),不只是因為家人沪编,還因為有如這般的朋友呼盆。
下了飛機,迎接他們的是滂沱大雨蚁廓,似乎是告訴他访圃,你不屬于這兒。他父母回去的那天相嵌,他揮了揮手就轉(zhuǎn)身了腿时,他不會哭,但他也不想看著父母難過饭宾,這是他的獨立日批糟。
(后記)
他叫西河,生于江之南看铆,止于成人禮徽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