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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弧圆,我鉆到霸龍車底部裝新馬達赋兵,攥著扳手,扭緊大馬達上的最后一顆螺絲后爬出來搔预。我的手心手背霹期,藍色工作服的前襟都沾滿了車上藍色的潤滑脂。
店門口的水泥墻上裝了一個水龍頭拯田,塑料水龍頭下历造,擺放著洗手盆和專去油脂的工業(yè)洗手液。在我們這些汽車維修工看來勿锅,擠幾滴淡紅色的液體在手上帕膜,頓時枣氧,烏七八黑溢十,像扒了一天煤炭的手,便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膚來达吞。把指尖尚滴著水珠的手指湊到鼻孔底下聞张弛,一股清新茉莉花的芬芳噴來,對于勞累了大半天的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賞賜吞鸭。
“李茂寺董,做完活了沒有?吃飯了刻剥≌诳В”妻子陳思雅在廚房里大喊。一桌色香味俱佳的可口飯菜做好了造虏,香氣彌漫在店里御吞,打了一個圈后,跑了出來漓藕,撲向我饑腸轆轆的肚腹陶珠。
“好,馬上就好享钞!”我咽下口水揍诽,答應(yīng)著。
霸龍車的司機付給我馬達錢栗竖,正喜滋滋地往門外走暑脆,我和十八歲的徒弟正要坐到桌旁吃飯。顏高義是這個時候從他那輛半新的黑色奧迪車上下來的划滋,邁進我們的鋪面饵筑。
時針應(yīng)當(dāng)劃過了下午兩點,對于我們這些來生意即做处坪,不叫司機久等的汽車維修工來說根资,這個時間做中午飯點是最習(xí)以為常的事。
顏高義是我們的房東同窘,我們租住他家的房子已經(jīng)滿十年了玄帕。顏高義進門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想邦,不似平日里的滿面紅光裤纹,打皺的眉眼間,嘴角邊也不再牽動一下丧没。一副嚴峻的模樣鹰椒,類似于寒冬的枯木,瑟瑟地抖動著呕童。
“小李漆际,你們還沒有吃飯呀?”顏高義聲音低沉地問夺饲。
“剛剛忙完奸汇∈┓”我端起碗,邊囫圇吞棗地吞下飯擂找,邊打量著我眼前的老頭戳吝。說他是個老頭的確不假,我十年前認識他贯涎,他就已經(jīng)是六十出頭的人了听哭,經(jīng)過十年風(fēng)霜的洗禮,他倒是依然挺拔如松塘雳。潔白的襯衫的下擺套進了褲線筆直的黑色西裝褲里欢唾,襯衫外面套一件灰色夾克,夾克在胸部的地方用紅黃絲線繡著一只奔跑的金錢豹粉捻。沒有表情臉上染上了不少滄桑礁遣,但依然看不出這是位上了七十歲的老人。他身上甚至還彌漫著一股植物的芬芳肩刃,具體是哪種花草香味祟霍,我也叫不上來。
我瞧我們房東的臉怎么都不對勁盈包,僵硬而麻木沸呐,可具體的感覺我又說不上來。莫非他是為了房租的事呢燥,或許是他家的私事崭添。
“顏老板,房租交給您兒子了叛氨。前天呼渣,您兒子來過這里,他與我立過一份合同寞埠∑ㄖ茫”我使勁嚼著嘴里的一塊豬排,鼓著腮幫說仁连。再一次瞥一眼眼前的老男人蓝角,雖然他的身材挺拔,衣著講究饭冬,下巴無髯使鹅,只露出一塊清白相間的胡茬,不留意觀察的話昌抠,是看不出來的患朱。說話中氣十足,但是扰魂,他臉上的縱橫溝壑麦乞,滿頭的白發(fā)是隱飾不了這個老男人的衰老的,隱飾不了歲月抽打在他身上的滄桑的劝评。他甚至比我五十來歲的父親還大十幾歲姐直,居然做出那種荒唐事,真是料想不到。
“房租交給誰了?”顏高義大聲嚷道盲链,黃眼珠里的怒火像觸到了點火線搬味,一觸即發(fā),臉色驟然變成豬肝色上遥。
“您兒子叫我們把房租交給他的,他還帶來了房產(chǎn)證【危”我不慌不忙地說。
妻子思雅急忙擱下碗筷才睹,踏著“篤篤篤”高跟鞋摩擦地面的歡快聲響徘跪,如流淌的音樂般,迅速地上了樓琅攘。
待思雅下樓時垮庐,我的肚腹已填滿了可口的飯菜,心滿意足地撂下碗筷坞琴,抓了張紙巾擦掉了嘴角兩旁的油脂哨查,隨意地牙簽罐里拋出一根牙簽,漫不經(jīng)心地剔著牙剧辐。
我表面的鎮(zhèn)定自若是裝出來的寒亥,心里其實打了一面鼓,“嘭嘭嘭”的鼓聲荧关,被我極力地用輕松的表情遮蓋护盈。我瞅見老顏這副嚴峻的面孔,心怦怦然:這個老顏羞酗,他今天一定會鬧事的腐宋。這本是人家的家事,讓我們這些租客夾在中間檀轨,像什么事胸竞,可又沒有辦法。
思雅把房屋租賃的合同書遞到顏高義手中参萄。這合同書復(fù)印在一張A4紙上卫枝,A4紙折了三折痕,顏高義傴著腰讹挎,攤開潔白的A4紙校赤,兩只枯瘦干巴的手抓住白紙的兩端吆玖,手臂拉直了,他的臉色由紅潤變成醬紫马篮,繼而變黑沾乘。突然他怒不可遏地把房屋租賃合同書撕成兩半,再對疊浑测,撕成四份翅阵。思雅見狀,臉色也霎時變得蒼白迁央,慌忙去搶掷匠。
顏高義狠狠地把紙甩在地上,再狠狠地用腳踩了三四下岖圈,像是鞭笞自己的兒子般讹语,“這個畜生,居然提前跟你們來簽合同蜂科。我是不會承認這份合同的募强。”他邊說邊揮動著手臂崇摄,右手的食指抖動了兩下擎值,面目變得猙獰,“你們要么把房租給我逐抑,要么給我搬走鸠儿。”顏高義一副在工地指點江山的神態(tài)厕氨,將手指指向店面外进每,他手指前方的空氣像是被他驅(qū)趕的我和妻子。
我和思雅早就料到今天這一幕命斧,合同書在打印店復(fù)印了好幾份田晚,備好了份的。參與到人家的家事中來国葬,讓我兩頭難做人贤徒,這是我不愿意見到的,可是汇四,又有什么辦法呢接奈。我租住著人家的房子。前天通孽,顏高義的兒子大義滅親地叮囑過我們序宦,如果他的父親來我們修理店鬧事的話,讓我報警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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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互捌,一位西裝革履的陌生男子把小車停在我們店門口潘明。我瞧著面熟,卻不知在哪里見過秕噪。以為是來店里修過車的熟客钳降,我和思雅并沒有多加理會。店門口停了兩臺小轎車巢价,一臺現(xiàn)代車的燈光線路等著我維修,另一臺新本田車等我裝視頻固阁。我并沒有閑暇功夫打量光顧我們店里生意的司機們 壤躲。
男子大步跨進我們的店里,他身后緊跟著一位上了年紀(jì)的备燃,神情落寞碉克,精神恍惚的老婦人。男子盯了店里店外所有的人一眼并齐,搬了一條靠背椅放在老婦人的身旁漏麦,溫和地說“媽,你先坐况褪∷赫辏”
三歲的兒子因為一件什么不如他意的事正欲滾地,思雅在一旁安撫著無理取鬧的小兒测垛。孩子抬頭見家里來了陌生人捏膨,漸漸地止住了哭聲。思雅見來人反客為主食侮,急忙給男子搬來了一條板凳号涯。我手里握著十字螺絲刀,全身都趴在一部嶄新本田車的駕駛室里锯七。方向盤前的儀表臺上链快,擱著好幾個锃亮的小螺絲,兩塊拆下來的黑塑料片眉尸。我打算將在店里等了兩個多小時的本田車的碟機拆下來域蜗,再搭理男子。
“李老板噪猾,耽擱你一下地消,我想和你聊聊∥费”男子站在我拆裝新視頻的本田車旁脉执,探著頭跟我說。我瞅著跟我說話的男子戒劫,他個頭高半夷,身材精瘦婆廊,兩條瘦腿像鷺鷥般在細褲管的牛仔褲晃蕩,臉上有一兩個坑坑洼洼的地方巫橄,結(jié)成黑褐色疤淘邻,是當(dāng)年青春痘泛濫時擠過的痕跡。他的身體里透著三十出頭的男人殘存的青春氣息湘换。
“喔宾舅,你是……”我將豎立起來的那幾綹黑而粗壯的頭發(fā),搔了搔彩倚,企圖在腦袋里尋找有關(guān)男子的記憶筹我,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位男子帆离,而他卻是如此面熟蔬蕊。
“我是顏高義的兒子,我叫顏磊哥谷“逗唬”自稱顏磊的人一本正經(jīng)地自我介紹。
“哦们妥,原來是房東老板家的公子呀猜扮,難怪瞧著這么面熟呢……幸會,幸會监婶!”我面帶驚愕破镰,笑道,終于為來人的面熟找到了一個依據(jù)压储。隨后鲜漩,我跨下本田車。
再過一個禮拜房租就到期了集惋,平時都是房租到期半個月后孕似,顏高義才現(xiàn)身的,而且刮刑,這顏磊喉祭,他可是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在我們租住的店鋪里。整整十年了雷绢,每次交房租泛烙,每次續(xù)租賃合同,我都是與顏高義打的交道翘紊。心想鋪面的租住情況可能有變蔽氨,我心里有些忐忑。顏家在這個全國百佳小鎮(zhèn)上,有三棟房子鹉究,六個鋪面宇立,我租用了中間的兩個。這地段對于我們汽車線路維修行業(yè)來說確實不錯自赔。店門對面有一個大加油站妈嘹,兩旁都是大的汽車維修廠,汽配店绍妨。汽車來到我們這塊地方润脸,基本上是汽車服務(wù)一條龍,啥問題都能解決他去。如果是鋪面的租住問題有變的話毙驯,那是傷腦筋的事,我悻悻地想孤页。
我拖一條凳子尔苦,一屁股坐下去涩馆,等著顏磊開腔行施。這位比我大不了幾歲的男人,他喉結(jié)挪了挪魂那,溫和的目光再次瞥了瞥老太太蛾号,準(zhǔn)備開口,卻沒有聲音涯雅。老太太略略頷首鲜结,贊許地望著兒子。顏磊從黑色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本殷紅的證件遞給我活逆。
我雙手接過證件放在膝蓋上精刷,上面赫然寫著“房地產(chǎn)權(quán)證”,輕輕翻開蔗候,里面貼著我租住的兩棟樓房的平面圖怒允,然后有房產(chǎn)持有人的名字,“顏磊”锈遥,我擦了擦眼睛纫事,瞪圓,再細看所灸,不由得嘴巴張大丽惶,房產(chǎn)權(quán)的所有人確實是“顏磊”,不是“顏高義”爬立,這是出乎我的意料的钾唬。
“李老板,以后這兩棟房子的房租你不必交給我的父親了,你直接交給我知纷∪榔裕”我和妻子將鋪面的房產(chǎn)證過目后,顏磊站起身來琅轧,收好房產(chǎn)證伍绳。他嘴唇翕動了一下,囁嚅著說乍桂,“本來家丑不可外揚冲杀,但這次被我父親逼得沒有辦法,我父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老狐貍精迷得喪失了理智睹酌,我們家里原有的一切权谁,包括我和我媽都不要了……”顏磊的瞳孔里噴射出憤怒的火焰,仿佛所有的不滿憋沿、氣憤旺芽、怨恨都儲蓄起來,厚積薄發(fā)辐啄。
他再次瞅了幾眼端坐在靠背椅上采章,微垂著頭,默默地拭去眼角淚痕的母親壶辜。雪白的發(fā)根從面帶感傷的母親的頭頂冒出來悯舟,很是顯目,發(fā)絲大致是烏黑的砸民,只是沒有天然的烏黑發(fā)亮的頭發(fā)的光彩與活力抵怎。看得出來岭参,母親是在半個月左右去理發(fā)店染過頭發(fā)的反惕。
“我的父親現(xiàn)在有了另外一個家,我不能讓他們逍遙快活演侯,我媽媽獨自悲傷姿染。以前你把房租都交給了我父親,我從未參手過問“霰荆現(xiàn)在我要替我母親討公道盔粹,不能讓父親拿我們家的錢養(yǎng)狐貍精和與狐貍精養(yǎng)的私生子〕贪”
我盯著眉毛氣的豎立起來舷嗡,臉型極度扭曲的顏磊,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嵌莉,然后把同情的目光拋向被遺棄的老婦人进萄。不禁憶起了初中語文課本里,白居易《琵琶行》里的詩句“商人重利輕離別”,顏高義曾在工地上可是一個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中鼠。
公理是站在顏磊和她母親這邊的可婶,身為男人,我從小就痛恨朝三暮四援雇,喜新厭舊的男人矛渴。何況,顏磊還帶來了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惫搏。房產(chǎn)證是鐵板釘釘?shù)氖聦嵕呶拢覀冏鲎夥靠偷闹荒苷J房屋真正意義的主人,法律上的主人筐赔。我再次搔了搔頭皮铣猩,必須從自己利益出發(fā),同情心不能泛濫茴丰,特別是出門在外做生意达皿,要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半年的房租贿肩,三萬塊錢峦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尸曼,我怕把錢交給了顏磊后们何,到時顏高義再問我要房租萄焦。
“李老板控轿,以后這房子名義上和實際的房東都是我,我可以先跟你立合同》鞣猓現(xiàn)在還沒有到交租的時間茬射,你先不用給我錢。我爸來鬧事的話冒签,你就報警在抛。不鬧事了,你再把租金轉(zhuǎn)給我萧恕。你先留給我一個電話刚梭。”顏磊好像看穿了我的顧忌般票唆。
老太太坐在一旁不吱聲朴读,打褶的嘴角尚殘留著她剛剛抽噎時留下的淚痕。她亦不企圖我們這些年輕人能理解她被丈夫拋棄的痛苦和憤懣走趋。她陪自己的親生兒子來他們自己的房子衅金,也許只是為顏磊作一個有力的證明。對于一個芳華不再,年老色衰氮唯,被小三趕下了臺的原配夫人來說鉴吹,在我們這樣平日毫無交集的晚輩面前,沉默是最痛苦的表情惩琉。
顏磊拉開黑色公文包里的拉鏈豆励,掏出兩張紙遞給我,我接過紙瞒渠,翻開瞧了一下肆糕,一張是手寫在信紙上的原件,一張是已經(jīng)打印好的A4紙在孝。我盯著紙上的字快速的瞟了一遍诚啃,這房屋租賃合同書擬定的內(nèi)容與我們原來的大致一樣,我把它遞給思雅私沮,思雅瞪大眼珠始赎,像掃描儀般,細致地把文字再次過目了一遍仔燕。
“李老板造垛,老板娘,你們要是沒異議晰搀,請先在合同書的下方簽上姓名五辽,房租的錢先不必給我。如果外恕,這幾天杆逗,我父親來鬧事的話,你們就把電話報警鳞疲∽锝迹”顏磊目光炯炯地盯著我,他母親哀怨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安慰尚洽,飛快地將皺褶的臉牽動了悔橄,就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般,顏老夫人的臉像棒硬的冰激凌一樣化開了腺毫,松軟成一攤混合著奶泥的水癣疟。她纖長起褶的手指拉了拉肩上殷紅色雙肩皮包的帶子,皮包的色澤暗沉潮酒,一如暗沉的房產(chǎn)證睛挚,一如顏夫人泛紅的眼眸下泛紅的臉色。
我攥住黑色墨水筆簽好名字后澈灼,我看見顏夫人微微欠了欠身竞川,她飽經(jīng)滄桑的臉上甚至出現(xiàn)了一抹笑意店溢。那一抹笑意味深長,令人難忘委乌。那是久經(jīng)沙場床牧,連連失利后轉(zhuǎn)敗為勝的笑,是怨恨遭贸,是譏諷戈咳,是訕笑。她微笑著壕吹,輕輕地跟我說了聲:“謝謝你著蛙,小李《幔”身體僵持了下踏堡,然后溫和地說:“抱歉,把你卷到這場家庭矛盾中了咒劲。不過顷蟆,別怕,不會連累你的腐魂≌寿耍”
我故作輕松地擠出了一個笑給顏夫人。從內(nèi)心來說蛔屹,我對顏夫人的遭遇是懷有深切同情的削樊。
我與思雅目送著顏家母子鉆進小車。顏夫人全程只說了兩句話兔毒,是在我簽完字后說的漫贞,一句表謝意,一句表歉意眼刃。這不應(yīng)該是常年被老公拋棄的老婦人的做派绕辖。她走之前摇肌,甚至特意走到思雅身邊擂红,溫和的目光打量了思雅幾眼,然后親切地拉了拉思雅的手围小,并在思雅柔軟的手被上拍了兩下昵骤。
走時,母子倆朝著我們租住的鋪面和樓房再瞅了幾眼肯适,這六進泛著霉舊的樓房变秦,矗立在一排修葺一新的樓房間,就像是青春嬌艷的女人框舔,日益黯然失色蹦玫。十年來赎婚,我從未見顏家人來住過,就算是房子建成之初樱溉,我也從未聽鄰居們說顏家人來居住過挣输。顏高義一家一直住市里,據(jù)說他家在市區(qū)也有好幾個鋪面福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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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顏高義時撩嚼,我是個剛滿二十的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別瞧那時我年紀(jì)小挖帘,可我在汽車維修行業(yè)已經(jīng)是位老師傅了完丽。那一年,我?guī)Я巳齻€徒弟拇舀,最搞笑的是我的三位徒兒的年齡都比我大逻族。大徒弟比我大十歲,二徒弟比我大五歲骄崩,年齡最小的徒弟與我同年瓷耙,也比我早出生十個月。聚在一塊了既是徒弟刁赖,也稱兄道弟搁痛。那些年我父母雙手緊攥著拉住我的線,怕放手就是放任自流宇弛。將慘不忍睹鸡典,悔恨終身。當(dāng)然枪芒,我和年齡人相比彻况,就拿我們班上的那幾位讀過大學(xué)的同學(xué)相比,大言不慚地說舅踪,我混得一直比他們好纽甘。
租住顏高義家的房子是經(jīng)過一番曲折的,因為當(dāng)時大家都想租住這兩個鋪面抽碌。黃金碼頭悍赢,寬敞明亮,而且上層的樓上有餐廳货徙,有廚房左权,兩個衛(wèi)生間,三間房痴颊。雖然房間的布局不甚合理赏迟,鋪面的墻上被汽車的各種潤滑油涂得黑黢黢的。樓上鋼絲床吱呀吱呀的響聲三間房共享蠢棱,父母的床擱在樓下锌杀,晚上附帶守著鋪面的甩栈。幸虧那時,我沒有女朋友糕再,要不然就要笑死我那三位好事的谤职,愛拿人取笑的徒兒們了。對于我們這些長年累月漂泊在外的人來說亿鲜,能夠找到這樣的住處真得感天謝地允蜈,父母自是高興不已。
在隔壁鋪面搬來顏高義的兩個鋪面前蒿柳。母親和父親饶套,我,我的三個徒弟垒探,六個人在前房東的鋪面里憋屈地生活了三個月至一年不等妓蛮。前房東的門面房后面只有一間黑幽幽的小房間,巴掌大圾叼。房東夫妻蛤克,房東的一子一女,以及嫁出去的女兒和外孫夷蚊,剛好也是六口人构挤,每日在鋪面里出出進進,不論晝夜惕鼓。樓上不足一歲的小外孫的哭鬧聲筋现,凌晨兩三點,房東小女兒偷偷溜進門的窸窸窣窣聲箱歧,板著臉孔的房東理直氣壯穿梭在鋪面里橐橐的腳步聲矾飞,都深深刺痛著母親的耳膜,讓母親煩躁呀邢,憋屈洒沦,生厭。那時的母親作為四十剛出頭的女性价淌,也許是更年期反應(yīng)申眼,總是無厘頭地與父親針峰對麥芒,無緣無故地唉聲嘆氣输钩。如果不是不久后換到了顏高義的房子里豺型,我想母親那么得精神病,要么內(nèi)分泌紊亂买乃。
母親與我們現(xiàn)在房子的原租客小秦姐聊得來。當(dāng)時小秦姐二十八歲钓辆,育有三個男孩了剪验,這在廣西肴焊,雖說是見怪不怪,我這湖南來的小伙還是驚呆了功戚。我母親除了每日為我們六人準(zhǔn)備三餐外娶眷,閑暇多。閑的時候啸臀,她就跑到隔壁與小秦聊天届宠。小秦姐背后綁著最小的兒子,踏著單車去鎮(zhèn)上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時乘粒,我媽就給她照看兩個大的兒子豌注。如此一來二往,兩人居然成了忘年交灯萍。
小秦家一家要搬走的信息轧铁,媽媽當(dāng)然是最先知道的。秦姐一家已租住了鋪面及樓房做微型車修理整六年旦棉。她的老公一直嫌生意蕭條齿风,打算從鎮(zhèn)上搬到東興市區(qū)另起灶爐。我一家人聽到這個消息后绑洛,個個都很高興救斑,以為不要花費多少力氣就可搬到秦姐店里。
后來的十多天里真屯,一直沒有聽到秦姐的消息系谐。父母心里火急火燎的,一家子經(jīng)常在晚飯后商量對策讨跟。于是派母親去打探秦姐的最新消息纪他,騰房的虛實。原來晾匠,秦姐的老公心思厲害茶袒,他的房租尚有兩個月到期,他既想提前搬走凉馆,又想要拿到這兩個月的房租薪寓。顏高義自然是不會退房租的,他只得跟新房東要澜共,所以新房東必須馬上搬來向叉。為了他的計劃能夠得逞,他拉來了我的競爭對手嗦董,同樣是開汽車電路維修店的母谎,大彭。
怎么說也還是得感謝秦姐京革,她比較重人情面子奇唤,把她老公的想法告訴了我媽媽幸斥,全家人幾日里都籠罩在要搬店的氛圍中,父母既罵秦姐老公的過于算計咬扇,又看厭了原房東精明吝嗇的嘴臉甲葬,更怕大彭租到秦姐家的店子后,將我們位置偏中的店里的生意攔截懈贺,一心決定搬到寬敞明亮的秦姐店里经窖。于是我們放棄了原房主的四個多月的房租,搬了店梭灿。搬店經(jīng)過幾經(jīng)曲折画侣,那段時間,家里人幾乎天天討論著搬店的事胎源,足有半個月棉钧。
父母一方面畏懼原房東,怕他使壞涕蚤,一方面秦姐他們又找不到顏高義的聯(lián)系電話宪卿,原房東與顏高義是發(fā)小,可不能問他要號碼万栅,隔壁同樣是租住了顏高義兩棟樓房的班叔叔佑钾,也說沒有顏老板的聯(lián)系方式,是真沒有烦粒,還是假沒有休溶,也無從辨別。
最后扰她,還是秦姐在她家裝衣物的紙箱子底部找到了她家的租房合同兽掰,合同最后注明了主客雙方的聯(lián)系方式。至于秦姐和她老公一開始也說找不到合同徒役,是不是故意的孽尽,也懶得追究了。
顏高義家的房租也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忧勿,他最初租給秦姐家的是六百塊錢一個月杉女,兩年后漲到九百,我們右手邊的兩個門面也是嚴高義家的鸳吸,這兩個門面從貼上出租合同后熏挎,整整空置了半年了,而鑰匙是掌管在我的前房東晌砾,嚴老板的發(fā)小手中的坎拐。
租房的人絡(luò)繹不絕,可前房東就是把持著鑰匙,恁是不松口廉白。我選擇了一個心情較為輕松个初,舒暢的晚上給嚴老板打的電話乖寒。當(dāng)時猴蹂,作為一個小青年,打電話給陌生人楣嘁,況且是年紀(jì)大于自己父親的顏高義談租房的事磅轻,我的心一開始犯嘀咕,怦然跳動逐虚。果然聋溜,一開始并不順利,顏老板在電話里非常嚴肅地說必須得漲房租叭爱,漲至一千一百塊每月。我說容我和我父母考慮一下,盡快回復(fù)你惜姐。畢竟剪撬,當(dāng)時,父母俱在身旁漓穿,聽聽家長的意見沒錯的嗤军,多次經(jīng)驗告訴我,姜還是老的辣晃危。
一家人盤算來盤算去叙赚,搬一次店就得損耗五六千,盡管這搬店是從右邊的店搬到左邊的店里僚饭,不過十幾米的距離震叮。父母從長遠考慮,他們說住在原房東家不是長久之計鳍鸵,原房東一副陰險詭異的嘴臉是絕不會讓我們住長久的苇瓣。與其不久后被房東趕走,還不如自己提前跑路权纤。
事實證明钓简,父母的建議是非常明確的,第二年春節(jié)剛過汹想,前房東就用自己扣下的顏高義的另外兩個鋪面做了汽配店外邓,自己的鋪面轉(zhuǎn)租給了浙江種蝦的老板。一年后古掏,浙江老板被驅(qū)走损话,前房東和他兒子用自己的兩個鋪面連同原先的嚴老板家的兩個鋪面,四個鋪面做了汽配店,然后又招了四個修理工在自家汽配店里丧枪。惹得他的老朋友光涂,隔壁開汽配店的老板父子恨他恨得牙癢癢,悔不該開汽配的招數(shù)都被外人套走拧烦。母親見我?guī)降懿殡娐窌r忘闻,瞅見前房東父子老是盯著我們偷師學(xué)藝,就起了心恋博∑爰眩回想起來,如此這般的债沮,姜還是老的辣炼吴。
我聽信了父母的話,當(dāng)晚就答應(yīng)了顏高義的條件疫衩,而且提出第二天就寫合同硅蹦,交房租給他。這是我爸的意見闷煤,爸爸說男人做事就得果斷一點童芹,刀起刀落,以免夜長夢多曹傀。顏高義說辐脖,他第二天得在防城港市的工地上監(jiān)工,如果我有誠意的話就去防城找他皆愉。那時的手機沒有微信和支付寶付款功能嗜价,就算有,第一面也是必須見的幕庐。好在防城與東興的距離并不遠久锥,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异剥,爸爸就叫醒了我瑟由,我?guī)е业男⊥降茏嘬囑s到了防城。那時冤寿,我還沒有買車歹苦,到東興第二年我才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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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事先擬好了合同督怜,如果顏高義過目后殴瘦,同意的話,只等他簽字号杠。中巴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顏高義指定的地點蚪腋。那是一塊正在建造的工地丰歌,赤紅色磚頭一塊塊壘起來的高樓,外圍蒙上了一層透出細洞的綠色網(wǎng)布屉凯。一位模樣五十多歲的男人立帖,站在磚頭上,正在指揮著挑灰漿登上跳板的工人悠砚,工人黝黑的臉膛晓勇,雙手緊抓住繩索年紀(jì)與顏高義相差不大。顏老板正在大聲訓(xùn)斥著他哩簿。
當(dāng)年顏高義的模樣歷歷在目宵蕉,他是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酝静,愛穿夾克衫节榜,頭發(fā)都梳倒在腦后,有蓬松感别智。后來宗苍,聽他說與我們的前房東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我搔搔頭算一下薄榛,顏高義當(dāng)時的年紀(jì)將近六十讳窟。
為什么顏高義會與我聊到前房東呢,當(dāng)時我年少氣盛敞恋,自以為是丽啡,故意挑撥前房東與顏高義的關(guān)系,其實講的也是事實硬猫,并沒有冤枉前房東补箍。
“你那待租的兩棟樓房,隔三差五地有人來詢問啸蜜,就是被我們房東壓住了坑雅,他都不答理人家,讓房子空置著衬横」粒”我向顏高義告前房東的狀,要不蜂林,老顏還是蒙在鼓里的遥诉。另外,也出出前房東對我一家人橫眼撇嘴的惡氣噪叙。
“這我心里清楚的很矮锈,你們前房東與我是玩著泥巴一塊長大的,我倆穿開檔褲的時候就認識了构眯°的眩”老顏臉上擠出笑,故作無所謂的擺擺手,“空置的那兩棟房子半年前就有人要租猫缭,是我那發(fā)小葱弟,你們原來那房東壓了下來。這我是知道的猜丹≈ゼ樱”此時,老顏臉上的笑意更顯狡黠了射窒。
可能藏杖,這時的老顏尚重視友誼的珍貴,哪怕是半年房租脉顿,五六千塊錢也不放在心上蝌麸。我想他當(dāng)初賺錢的能力是驚人的,要不怎么會不重視錢呢艾疟,把自己在鎮(zhèn)上的三套六進的樓房加六個鋪面交給朋友打理来吩。這房租對當(dāng)時的老顏來說都是小錢,不足掛齒蔽莱〉芙可后來的夫妻分道揚鑣,父子反目成仇盗冷,一點血緣都不顧怠苔,一點情誼都不講,真叫人瞠目結(jié)舌了仪糖。
聽前房東與隔壁租住老顏鋪面的劉師傅講柑司,老顏在防城還有兩三棟鋪面房,十年前他正直壯年乓诽,財源源源不斷帜羊。像當(dāng)年的收鎮(zhèn)上的房租到了顏高義眼里也成了小錢,是可以交與可信任的人代勞的鸠天。
至于讼育,顏高義養(yǎng)小三,養(yǎng)私生子的事稠集,隔壁的鄰居奶段,以及他的發(fā)小——我的前房東是從沒有透出半點風(fēng)聲的。當(dāng)然剥纷,我們每日除了修車痹籍,也不愛好打聽房東的私生活。畢竟晦鞋,每一年蹲缠,我與顏高義最多見兩次面棺克,每次都是交房租。
也許线定,東窗事發(fā)在最近幾年娜谊,這次,顏家老夫老妻斤讥,顏家父子是徹底撕破臉皮了才鬧這一出的纱皆。顏磊母子走后,我向我們隔壁的前房東打聽過顏家的消息芭商。
前房東狡黠的臉派草,嘿嘿地笑,談到顏高義家的私事似乎很興奮铛楣,不必像過去那樣遮遮捂捂近迁,“攘外必先安內(nèi)”,何況蛉艾,人家母子倆都跟外人道了钳踊,還有什么好替他們遮羞的。
“老顏啊勿侯,生性風(fēng)流,艷福不淺缴罗,他這小老婆都跟了他二十多年了助琐,一開始,嫂子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面氓,任他在外面胡搞”ィ現(xiàn)在小老婆的兒子讀大二了,她要求老顏離婚舌界,先是老顏顧忌自己的老婆兒子掘譬,后來,嫂子知道了呻拌,她是死活不肯離〈行現(xiàn)在,老顏在外的小家庭開銷大藐握,小老婆也是上了四十歲近五十的人了靴拱,更年期,身體變差猾普,做了兩次婦科手術(shù)袜炕。兒子也大了,剛?cè)氪髮W(xué)門初家,還獨立不起來偎窘,也得靠老顏那副老胳膊老腿乌助。哎……”
前房東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臉上皺耷耷的皮膚扯動著陌知,眼珠黃而渾濁眷茁,頭發(fā)幾近全白,頭頂?shù)牟课活^發(fā)稀疏纵诞,如一塊不再肥沃的菜地般荒蕪上祈,神采不再。一打開話匣子浙芙,口若懸河登刺,唾沫橫飛。
“現(xiàn)在嗡呼,老顏負擔(dān)著兩個家庭難嘍纸俭。他的大兒子,就是陪同老顏老婆到你們店里的顏磊南窗,吸了好幾年毒揍很,也不知毒癮現(xiàn)在戒掉了沒有。嫂子老了万伤,身體也差了窒悔,特別是經(jīng)常為老顏在外養(yǎng)小家庭的事生悶氣。無論身體敌买,還是精神怎么可能好得了简珠。別看老顏的樣子神氣,仿佛當(dāng)年的武松般虹钮,還能上山打死一頭大虎聋庵。其實,也只能做做樣子芙粱,打死紙老虎而已祭玉。
那天,我們店里收工后春畔,我坐到隔壁前房東家與他聊了許多關(guān)于顏家的事脱货,換作是以前的話,前房東是不會也不愿與我聊此類閑事的拐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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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房東口中的顏高義與我們見到的顏高義有很大的區(qū)別蹭劈,當(dāng)顏高義站在我面前時,精神矍鑠线召,滿臉神氣铺韧。他的白色襯衫下擺插在熨得筆直的西裝褲里。他撕掉了顏磊寫好的房屋租賃合同書缓淹,右邊的手臂在空蕩的灰色衣袖里揮舞著哈打,食指神氣地伸出來塔逃,并且有力地擺動,臉色由紅變紫料仗,繼而變黑湾盗,烏黑烏黑,眉眼立轧、鼻子格粪、嘴巴、整片的臉都扭成了一團氛改。
“你們把房租交給顏磊的話帐萎,那你們就給我搬走∈ぢ保”顏高義手指著鋪門外疆导,大聲吼道,“給我搬走葛躏!”他的灰色夾克敞開著澈段,喘著粗氣,怒不可遏舰攒,粗大的嗓音足可以把我們餐桌上的碗筷震碎败富。
“可是這棟樓的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你兒子名字,我租房的只認房產(chǎn)的主人芒率。你家的家事請你們自己先解決好囤耳。”我也很生氣偶芍,很激動,聲音不由得變大變粗德玫。
“你們走呀匪蟀,你們不搬走的話,我今天就不走了宰僧。要不材彪,你就把房租給我∏俣”顏高義隨手抓住一條靠椅段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事不解決就賴著不走了的模樣造成。
店門外停了一輛五菱面包車和一輛福特小轎車显熏,都是找我來維修的。顏高義坐在我們店里不走晒屎,面部猙獰的怒容喘蟆,引來了司機們的圍觀缓升。耳邊的紛紛議論的聲音充斥著我的耳膜,也不明白那些來修車的司機們在議論著什么蕴轨。我暫時也沒有心情修車港谊,鋪面都即將沒有了,還修什么車橙弱,在哪里去修歧寺。
我掏出手機,手激動地發(fā)抖棘脐,按照顏磊給我出得主意斜筐,撥通了當(dāng)?shù)嘏沙鏊碾娫挕?/p>
派出所與我們的鋪面相隔不過三里路,不足十分鐘荆残,派出所就來了三個穿綠色制服的民警奴艾。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内斯,我一個租房子的就更加不愿意參與到顏高義家的錯綜復(fù)雜的私事蕴潦,報警只是權(quán)宜之計。
民警們大致聽明白了我和顏高義講的事實的真實情況后俘闯,勸顏老板先回家與家人們把房子的事處理好潭苞。
“處理不好了,處理得好的話真朗,還要在這里來鬧嗎此疹?”顏高義擺著手說。
“那你先回去遮婶,事情總能處理的蝗碎,”一位民警說,“辦法總比困難嗎旗扑,你們一家人商量好了蹦骑,再來收房租⊥畏溃”
“那母子倆能跟他們商量得好嗎眠菇?他們只知道搜刮我所有的錢「ぶ裕”顏高義無賴般地大嚷捎废,“反正我不管,這幾棟房子是我當(dāng)年用血汗錢砌的致燥,李茂你要么每年繼續(xù)把房租交給我登疗,要么你就給我搬走〈畚颍”
“顏老板谜叹,你這樣不是處理事情的辦法匾寝,你還是先回去吧,你一家商量好了荷腊,李茂艳悔,是吧,他的房租是少不了你們的女仰〔履辏”
“是呀,你們一家人商量吧疾忍,我只能認房產(chǎn)證上的房主乔外,如果顏磊說可以交給你,那我就把房租交給你一罩⊙钣祝”我說。
“你這是什么話聂渊,房子是我的差购,什么時候變成那畜生的了,我砌這房子時他才十多歲汉嗽∮樱”顏高義弓著腰,倏地站起身饼暑,繼續(xù)揮舞著手臂稳析。這個頤指氣使的動作大概是他常年在施工時的招牌動作了。
“顏老板弓叛,你先回去吧彰居,你看你在這里鬧,也不頂事撰筷。人家還要做生意呢裕菠。”一位面容清癯的民警說闭专。
民警向著公正說話,我心里十分受用旧烧。從鐵工具架上握住一把活動扳手影钉,一根螺絲筆,一個實驗燈準(zhǔn)備開工掘剪。司機們等了近一個小時了平委。思雅也哄著三歲的兒子上了樓。
顏高義踽踽地踏出了我們的店門夺谁,他的背影略顯滄桑和頹廢廉赔。剎那間肉微,他猛轉(zhuǎn)頭,一副兇狠的表情盯著我蜡塌,我不由得心里一顫碉纳,怔在那里,垂直的手中握住螺絲筆馏艾。
“別以為這件事完了劳曹,我明天還會再來的±拍Γ”顏高義狠狠地說完這句話铁孵,傴僂著身子鉆進了那輛深黑的奧迪車。然后房资,車子消失在我有些發(fā)愣的目光中蜕劝,這時,警車也冒著尾氣轰异,一溜煙跑了岖沛。
“你明天敢再來,我明天就再報警溉浙√讨梗”我小聲地嘟噥著,“誰怕誰呀戳稽!”
誰承想馆蠕,當(dāng)年把房產(chǎn)管理權(quán)大方地交給發(fā)小的顏大老板,如今會為了幾萬塊錢房租惊奇,不惜與親生兒子大動干戈互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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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顏高義的身影沒再出現(xiàn)在我們店里颂郎,第三天吼渡,顏高義也沒有再出現(xiàn)。后來乓序,我們的房租到期寺酪,我和顏磊續(xù)了真正意義上的合同,租期延伸三年替劈。我把半年三萬塊錢房租交到了顏磊手中寄雀。
直到現(xiàn)在,我交完房租已有兩個月了陨献,顏高義都未再出現(xiàn)盒犹。我想,他家的家庭矛盾應(yīng)當(dāng)處理妥當(dāng)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