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尋畫(06)土匪宗兆雄
半年過去了,徐團(tuán)長沒來禀倔,快到年底了還是沒有動靜战坤。宋大卷坐不住了,他打發(fā)大兒子宋光中去省城訪聽情況福稳。兩天后光中帶回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徐文炳團(tuán)長離開老鴰窩進(jìn)山剿匪不到一個月就陣亡了涎拉。
“唉呀,陣亡了的圆?怎么會陣亡了鼓拧?消息可靠嗎?”宋大卷有些不相信越妈。
宋光中說:“我到省警備軍軍部找當(dāng)官的季俩,他們問我什么事?我說找310團(tuán)的徐文炳團(tuán)長叮称。他們又問我找徐團(tuán)長什么事种玛?我說310團(tuán)駐老鴰窩車站時徐團(tuán)長向我家借了兩斗黃豆,說好三個月內(nèi)一定還瓤檐,可這都過去快一年了也沒見他人影赂韵。”
宋大卷對兒子佩服起來挠蛉,問:“你小子順嘴胡說祭示,沒證據(jù)的話人家能信嗎?”
光中說:“證據(jù)當(dāng)然有谴古,沒準(zhǔn)備我敢闖警備軍軍部嗎质涛?徐團(tuán)長寫的字太好模仿了,我在別的紙上練習(xí)了好多遍掰担,最后在他們團(tuán)的公函紙上寫下了一張借黃豆兩斗的借條汇陆,落款徐文柄。他們說徐文炳早就陣亡了带饱,他的事我們不知道毡代,沒法管阅羹。我說你們不要糊弄我,我這可有他的借條教寂。他們看了借條說徐團(tuán)長真的陣亡了捏鱼,不相信你看我們的通報。他們翻了半天找出徐文炳五月份陣亡的通報給我看酪耕,我說导梆,他的馬吃了我家的黃豆不能因為人死不還賬吧?”
宋大卷吃驚地說:“你小子膽也忒大了迂烁,不要命啦看尼?敢到軍部要假帳?”
光中笑了盟步,說:“公函紙是真的狡忙,日期地點也都對得上,他們怎么能不相信址芯?我算準(zhǔn)了,他們不會為這幾個小錢去下面找人核實窜觉,其實谷炸,我主要就是想證實一下姓徐的真的死了沒有。你還別說禀挫,一個當(dāng)官的把我領(lǐng)到另一個屋旬陡,拿著借條跟一個好像級別更大的官小聲嘀咕了幾句,隨后掏出五塊錢給我语婴,他說徐團(tuán)長雖然死了描孟,但我們是不會賴你的帳的,兩斗黃豆按一等黃豆做價給你砰左,五塊匿醒,這行了吧?你走吧缠导。我連聲說謝謝長官廉羔!謝謝長官!鞠個躬就出來了僻造。在一家面館里我吃了一大碗肉絲炸醬面憋他,又買了一張到縣城的汽車票,你看髓削,還剩下四塊多呢竹挡。”說完立膛,掏出錢來一臉的得意揪罕。
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老天有眼耸序,土匪團(tuán)長死了忍些,宋大卷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立即跟媳婦說:“得趕緊給杏說婆家了坎怪,眼瞅著就二十了罢坝,再不抓緊就成老姑娘了〗亮”
得知父親不再堅持以往的條件嘁酿,春杏馬上找借口去大姨家通過表哥給李常喜通報消息。
李常喜家委托媒人又來宋家說親了男应,這回媒人跟大卷夫婦交代得明白:“李家是落套了(指家業(yè)敗落)闹司,可常喜這孩子好哇,身材長相你們都見過了沐飘,人是沒的挑游桩。跟你們明說吧,你們家春杏早就認(rèn)識常喜耐朴,她們倆都有那意思借卧,就差和大人通光了。常喜現(xiàn)在當(dāng)老師了筛峭,在縣城也算是體面人铐刘,小兩口過得好過得舒心比啥都強(qiáng),大哥影晓,你說呢镰吵?”
既然杏都看好了,那還說什么挂签?就這么著吧疤祭。大卷點頭應(yīng)允,李家雖然不是富戶饵婆,但總比嫁給四十多歲的團(tuán)長做小老婆強(qiáng)画株。最后商定:彩禮再少也不能低于三百塊。
轉(zhuǎn)過年五月節(jié)前啦辐,二十歲的春杏出嫁了谓传。盡管宋大卷費了不少心思閨女到底沒能嫁到富貴人家,女婿人挺好芹关,據(jù)說薪水也不低续挟,不過,一個孩子王能有多大的出息侥衬?不識字的宋大卷有些老土诗祸,心里認(rèn)準(zhǔn)的只有財主和買賣人跑芳。
徐團(tuán)長的皮箱在家存放兩年了,膽小怕事的宋大卷一直不敢打開直颅,他擔(dān)心徐團(tuán)長的手下或是徐家人前來討要不好交代博个。
又過了一年,還是沒有動靜功偿。為什么沒有人來認(rèn)領(lǐng)呢盆佣?他覺得:要么是姓徐的糊弄人,箱子里根本就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械荷,大老遠(yuǎn)的共耍,不值得討要;要么是有值錢的東西吨瞎,只不過是徐團(tuán)長的私房錢痹兜,他家的人不知道。他反復(fù)琢磨颤诀,認(rèn)定自己的這個推斷無誤后終于決定打開箱子字旭。
一九四二年,臘月二十四崖叫。入夜谐算,漫天下著小雪,灰蒙蒙的天不見星月归露。
宋家大門緊閉,窗戶遮擋的不透一絲光亮斤儿。宋大卷取出那只皮箱剧包,光中用錘子砸開了小鐵鎖。箱子打開了往果,里面的東西呈現(xiàn)在眼前:一卷帶軸的畫疆液、五十塊銀元、一付皮棉手套陕贮、一件棉軍大衣堕油、軍大衣下面是成捆的老頭票,大卷和光中點了兩遍肮之,媽呀掉缺!五千塊!
宋大卷原不想張揚戈擒,錢不顯山不漏水地花眶明,怎奈光中發(fā)家性急,一再的催促筐高。經(jīng)過再三思量搜囱,宋大卷終于同意動用這筆錢了丑瞧。李家的三百塊彩禮錢,除去給春杏買一對木箱和被褥等陪嫁花去了近一百元剩下的錢怎么算都不夠翻蓋房子的蜀肘。這回好了绊汹,有了這些錢什么問題都解決了,蓋五間一面青的正房和兩間東廂房也就是千把塊錢的事扮宠,剩下的錢干什么西乖?買地呀。
當(dāng)時的日本涵卵,由于戰(zhàn)線拉長浴栽,經(jīng)濟(jì)困難,對滿洲國的土地稅也不斷增加轿偎,對于地主來說典鸡,農(nóng)民交上來的地租除去交稅見不到多大的利不說趕上荒年還得倒貼,因此有些地主不是想加地租就是打算賣地坏晦。
大年初二萝玷,宋大卷來到后屯按常例給老東家地主沈友仁拜年,說完了拜年話昆婿,他說:“東家球碉,承蒙你關(guān)照,這么多年來一直租給我地種仓蛆,老東家睁冬,我謝謝你。不過看疙,從今年起豆拨,我準(zhǔn)備不租了∧芮欤”
“笆┖獭?大卷搁胆,怎么弥搞?你要退佃?”沈友仁有些意外渠旁。
宋大卷說:“是攀例,我準(zhǔn)備自己置點地,這么多年了顾腊,我省吃儉用的就是想攢錢買點地自己種肛度。”
看著臉色灰青穿著帶補丁棉襖棉褲的佃戶宋大卷投慈,沈友仁覺得有些好笑承耿,打死他也不相信宋大卷有買地的實力冠骄,雖然地價比前幾年便宜了。他有意將大卷一軍就說:“你準(zhǔn)備買多少地加袋?我租你的那五坰地賣給你得了凛辣,價錢嘛好商量≈吧眨”
宋大卷問:“東家說的可是真話扁誓?”
“當(dāng)然是真話,”
“那趕情好蚀之,那塊地我都種熟了蝗敢,你說個價我聽聽∽闵荆”
沈友仁說:“咱們是老主顧了寿谴,我不多要你的,一百八十塊一坰失受⊙忍”
宋大卷說:“東家,我的錢不多拂到,一百八十塊我出不起痪署。”
“那你能出多少兄旬?”
“最多一百五狼犯。”
沈友仁有二百多坰地领铐,他正想賣出一些悯森,底價就是一百五,就說:“那好罐孝,我成全你,就按你說的一坰一百五肥缔,你能買多少莲兢?”
大卷伸出兩個手指,沈友仁笑了续膳,說:“兩坰改艇,太少,沒法賣坟岔,最少也得五坰谒兄。”
宋大卷鄭重地說:“二十坰社付,東家承疲,三千塊邻耕,現(xiàn)錢⊙喔耄”
沈友仁大感意外兄世,咦?真看不出來啊啊研,三千塊御滩?他在哪兒弄來的這么多錢?“那好党远,你種的柳條通西面那一片地一共是二十二坰多一點兒削解,都賣給你。大后天我們雙方找好中人你過來辦手續(xù)沟娱。
宋大卷買了二十二晌地氛驮,老鴰窩村民張有才、蘇家富花沉、蘇家貴三家由沈友仁的佃戶轉(zhuǎn)成了他的佃戶柳爽。
三家佃戶得到消息后一齊來到宋家,宋大卷在房里看見了連忙出來笑臉相迎碱屁×赘“張大哥,蘇老弟娩脾,我還正想找你們呢赵誓,你們這就來了,快進(jìn)房柿赊×┕Γ”
“東家,我們給你賀喜來了碰声」铗眩”
一聲“東家”叫的大卷心里一震,連忙說:“快別叫什么東家胰挑,咱們還是好兄弟蔓罚,以前叫我大卷今后還叫我大卷≌八蹋”
“誒豺谈,那哪行?東家就是東家贡这,不能壞了規(guī)矩茬末。東家,我們今天來就是想得個實底盖矫,你不能退佃吧丽惭?”
“誰說的击奶?怎么能退佃呢?我雖沒念過書但“地易主吐根,佃依舊”的老理我還是懂的正歼,你們放心吧,不退佃拷橘【忠澹”
“那,有人說你要加租冗疮,是真的嗎萄唇?”
宋大卷有些吃驚地說:“這是誰說的?”
蘇家富說:“東家术幔,能不能不加另萤?你看我們家馬上又要添一張嘴,唉诅挑,難那四敞。”
宋大卷說:“張大哥拔妥,蘇兄弟忿危,你們聽好了,以前我也是佃戶没龙,這其中的難處我知道铺厨,從今年起你們地租不但不加我還給你們減半成(5%),但這事不能對外嚷嚷硬纤,你們心有數(shù)就行解滓。說出去傳到老東家耳朵里不好,今年有的地主已經(jīng)加租了筝家,我是怕有人拿我作說學(xué)樣洼裤。”
“真的溪王?不加租還減半成腮鞍?唉呀,太好了在扰,謝謝東家缕减,謝謝東家雷客!”
仨人滿心歡喜地走了芒珠,在門外聽聲的春杏媽進(jìn)屋質(zhì)問大卷說:“我說你傻呀是咋地?人家加租你怎么還減租呢搅裙?”
大卷無奈地說:“買地的錢是你掙的么皱卓?”一句話問得老婆不吱聲了裹芝。
是啊,窮家小戶的怎么會一下子冒出這么多錢娜汁?宋大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令人信服的說辭嫂易。
看來把別人的財產(chǎn)占為己有還真有些難度,除非你是強(qiáng)盜掐禁。強(qiáng)盜占據(jù)別人的財物是不用找理由的怜械,小民不行,你忽然發(fā)財會遭到別人的質(zhì)疑:你這錢是好道來的嗎傅事?
盡管瞎話不好編缕允,宋大卷還是得硬著頭皮編,因為他知道再假的假話也比實話實說面子上好過蹭越。對于買地蓋房的錢障本,宋家官方說法是“勤勞致富,多年的積攢”响鹃。
有人不信:“說祥細(xì)點驾霜,怎么勤勞致富?一年能攢多少买置?”
“嗯粪糙,一年二十塊三十塊,好年成時百十來塊堕义〔卵”
大卷自己也覺得這話假編得有點可笑,便又加了一句:“另外倦卖,姑爺家也資助了一些洒擦,人家從前也是大戶嘛,畢竟有老底子怕膛∈炷郏”
但這話也只能糊弄鬼,村里沒人相信褐捻。一年二十塊三十塊掸茅?你大卷今年才四十八歲吧?從下生就攢也攢下夠哇柠逞?再有什么姑爺家資助昧狮?更是瞎說,當(dāng)初五百元財禮都拿不出差點別黃了板壮,誰不知道哇逗鸣。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于是有關(guān)宋家發(fā)財真像的不同版本出現(xiàn)了:一說是狐仙幫了他家的忙撒璧,地里打的糧食怎么拉都拉不完透葛;一說是挖菜窖挖出個裝有金銀的壇子;還有一種說法是大卷兒子宋光中進(jìn)城押寶手氣特別好卿樱,贏的僚害。
上秋,宋家蓋起了一溜五間一面青的新房繁调,二十五歲的光中也娶上了媳婦萨蚕。
接下來的幾年,盡管宋大卷吃的還是粗茶淡飯蹄胰,穿的還是粗布衣褲门岔,還是日出下地,日落而歸烤送,卻因為有地寒随、有房、有佃戶帮坚、有磨房妻往、有大牲畜從而成了名付其實的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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