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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正月元宵叮盘,我“尼爾斯騎鵝旅行記”般地飛到一個童話世界莹规,像“一根松針飄落在北國的夢鄉(xiāng)”颠悬。在天鵝頸項上的漠河北極村诱担,我迷狂于封凍的黑龍江上——
“朝白樺林扔去這頂棉帽?\讓它在風(fēng)雪中翻滾窑滞,一個勁地浪蕩”
“品咂零度之上的不凍泉?\像伊斯蘭親吻麥加的土壤?\啊琼牧,讓我匍伏于地吧?\在最北之北——心靈的至境?\以羊袍藏民的等身長頭?\磕向冰清玉潔的極地天堂”
靈感如風(fēng)雪逆襲恢筝,越野車馳過的輪印成了我的詩行:
“像天鵝絨被撕開了一道縫?\一條鉛灰的線出現(xiàn)在河床?\無聲的跫音,逝于瑟瑟風(fēng)鳴
?\我終于看到你翻滾的波浪?\白雪不懂你的黑——那段身影?\像一把吉他在輕輕地彈唱?\四千多公里的奔流啊?\只露出一瞥巨坊,卻泄露一世憂傷”
零下三四十度的嚴(yán)寒撬槽,并沒有凍結(jié)我的情感傾訴:
????“黑龍江,我的憂傷
龍年來看你趾撵,萬里迢迢
你仍是一條白色的龍
盤旋在苦寒北疆
像狂草的一撇
把版圖砍出刀的鋒芒
那北岸的故土啊
成了整個民族的世代遙望”
家中書柜有兩卷本《沙俄侵華史》侄柔,像熱烙鐵一樣不愿翻動它。史料豐富地記載占调,早在俄羅斯形成統(tǒng)一的民族國家好幾百年之前暂题,黑龍江流域就納入中國唐朝的版圖,并一直相沿至清朝妈候。這里是滿族和達斡爾族的“龍興之地”敢靡,中國最北邊民世世代代的漁獵生活,隨著沙皇俄國的東侵而改變苦银。侵略者是無道理可言的啸胧,強權(quán)就是政治。盡管中國示弱退讓幔虏,1689年的《尼布楚條約》仍規(guī)定兩國以外興安嶺至海纺念、格爾必齊河和額爾古納河為界,從法律上肯定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流域的廣大地區(qū)都是中國領(lǐng)土想括。但是陷谱,此后的200多年,隨著國力的此消彼長瑟蜈,中國的北方領(lǐng)土不斷被沙俄侵占烟逊。《璦琿條約》《天津條約》和《北京條約》铺根,俄羅斯最終割占了黑龍江以北宪躯、烏蘇里江以東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中國領(lǐng)土∥挥兀“從中國奪取了一塊大小等于法德兩國面積的領(lǐng)土和一條同多瑙河一樣長的河流访雪。(恩格斯)”
黑龍江與右岸最大支流松花江匯合至伯力一段成為中俄界河,而下游成了俄國的內(nèi)河掂林,在廟街流入鄂霍茨克海的韃靼海峽臣缀。廟街、海蘭泡泻帮、伯力以及雙城子精置、海參崴,等等锣杂,這些中國人的祖居之地氯窍,都被更換成了侵略者的名字饲常,在地圖上打括號標(biāo)注,留給人想象狼讨,痛悼失去的家園贝淤。
“黑龍江,我的憂傷?\遠遠聽到珍寶島的炮聲時?\年輕的肩膀未能穿上戍裝?\眼下姑娘小伙們正打著雪仗?\聽不懂我哼著的知青老歌?\沒有誰乘坐這“三套車”?\可憐的老馬政供,行馳在普希金的雪夜?\也徘徊在郭小川的《林區(qū)三唱》”
北方的游魂播聪,敵視著對岸的俄羅斯,真想飛渡過去布隔。從北極村馳向下游一百多公里外的北紅村(大草甸子)离陶,我的眼睛不時窺伺,恨不能有一雙鳥的翅膀衅檀。當(dāng)時有個想法招刨,夏天再來一次,看一看冰雪消融后奔騰的黑龍江哀军,看一看它岸邊的草地豐茂沉眶、百花盛開。不管如何杉适,也要在黑龍江里游一游谎倔,哪怕不能渡到對岸,也滿足我奔騰在血液里的復(fù)仇欲望猿推。
B
渡過黑龍江片习,去踏訪中華故土的愿望由來已久。再往前推三年蹬叭,即2009年的八九月之交藕咏,我曾從吉林延吉過關(guān)到過海參崴。
海參崴秽五,滿語為“奇集崴子”孽查,漢譯為“有海參的海灣”,是綏芬河水系匯入日本海的后莶希口卦碾。1860年即清咸豐十年铺坞,沙俄軍隊悍然占領(lǐng)這中國重要港口起宽,改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意為控制東方济榨,還把塔陽鄂薩哈灣改稱彼得大帝灣坯沪,距今已過150多年。
此行并沒有渡過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擒滑,陸路出發(fā)腐晾,海路而歸叉弦,繞了一圈,俄方海關(guān)是斯拉維揚卡藻糖。
在海參崴淹冰,我覺得就是踏上祖先的故地,以輕蔑的眼光看著那里生活的人們巨柒,感覺他們像我一樣都是走親戚的人樱拴。那個早晨,我在阿穆爾灣游泳洋满,就像在渤海里一樣自在晶乔。海灘上日光浴的男女很多,有的裸著全身牺勾,我遠遠看去充滿了羨慕嫉妒恨正罢。我為1870年他們的市長瑪嘎諾夫的銅像上布滿鳥糞而叫好,還對著蘇軍的群像撒過一脬尿驻民。那個夜里翻具,我從來沒有在異國走得隨意,獨自去了西伯利亞鐵路起始點的車站川无,就像去哈爾濱車站一樣坦然呛占。在摔碎酒瓶的大街上,一個踉蹌的酒鬼向我借打火機或火柴懦趋,我沒有半點畏懼晾虑。“沒有盧布的海參崴”仅叫,我以零消費的方式表示對他們的不予認同帜篇;不得不出席一次交付四百元的團餐時,我甚至從桌子上拿回兩瓶伏特加诫咱,以滿足有點偏執(zhí)的撈本心理笙隙。
沒有一塊土地讓我如此揪心,顯然坎缭,侵略者力圖銷毀涂抹掉這里的中華文化竟痰,但我還是在海參崴博物館的門口留意看到殘存的有清朝龍紋的碑刻。地面石頭和地下文物都證明著中華文化在遠東的最早存在掏呼,在黑龍江江崖峭壁上明代敕建的永寧寺有兩座石碑坏快,據(jù)說就被移棄在海參崴街頭,所幸沒有被砸碎憎夷。
“老毛子莽鸿,我們的祖輩輸給了你,我們的父輩輸給了你,但是祥得,我們這輩還會輸給你嗎兔沃?”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黑龍江左岸長約214華里级及、寬約90華里的江東六十四屯地區(qū)乒疏,《愛琿條約》明確規(guī)定由中國人永久居住,1949年以前的中國政府饮焦,從來沒有以任何方式默許缰雇、認可、縱容它不是我中國領(lǐng)土的說法追驴。而隨著上世紀(jì)90年代兩個邊界條約的簽訂械哟,中國最終永久失去了收復(fù)它及整個北方失地的法律依據(jù),令人扼腕痛惜殿雪。
海棠葉形的中國暇咆,由于北方領(lǐng)土的失去和蒙古的獨立,最終的版圖變成了公雞丙曙。一個落后的民族在節(jié)節(jié)敗退爸业,黑龍江成為敗退的底線。如果沒有黑龍江和烏蘇里江的阻隔亏镰,我們的疆域還可能被迫南移扯旷。
第一次東北之行,我沒有到達黑龍江索抓;第二次東北之行钧忽,我看到的是封凍的黑龍江;因此逼肯,這第三次東北之行耸黑,我將看到奔流的黑龍江,滿足渡過黑龍江的愿望篮幢。
(節(ji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