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檔
00
回憶若能下酒蔑祟,往事便可作一場宿醉。
——簡媜《相忘于江湖》
01
到底是個下雨天沉唠。
方博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才發(fā)覺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雨絲疆虚,而他又碰巧在出門前一秒把傘從包里拿了出來。
不過還好满葛,地鐵站距離警局不過幾步路径簿,方博穿著連帽衫還勉強(qiáng)能遮住些。他匆匆忙忙走進(jìn)他們勘察一組的辦公室嘀韧,正好看見他們親愛的刑警隊長張繼科篇亭,呈一種奇特的姿態(tài)靠在轉(zhuǎn)椅上,雙腳架在辦公桌上锄贷,不知有多悠閑译蒂。
“來啦?”張繼科瞅見他谊却,抬起手打了個招呼柔昼,“不錯,今天提早了十五分鐘到炎辨〔锻福”
方博翻了個白眼,在自己辦公桌旁坐下:“得了,小雨估計要接替我遲到大王的寶座了乙嘀∧┕海”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了虎谢,周雨沖了進(jìn)來盟榴,肩膀上還掛著雨水,手上拎著傘嘉冒。張繼科慢悠悠地看了看表:“不錯曹货,還差十四分鐘你就遲到了』渫疲”
“Sorry顶籽,今天出門堵車,”周雨道银觅,將雨傘放進(jìn)門邊上的傘架里礼饱,“龍隊他們沒來?”
“來了究驴,不過小胖還沒來镊绪。不過他家離得遠(yuǎn),估計還要五分鐘洒忧『拢”
周雨點了點頭,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熙侍,順口問了一句:“今天有安排嗎科哥榄鉴?”
“我看看……”張繼科收起架在桌上的腿,打開電腦蛉抓,略略掃了一眼庆尘,道,“目前還沒有巷送。對了上次那個案子的調(diào)查報告交了嗎驶忌?”
方博點頭:“早就交了。肖主任還夸你寫得好呢笑跛,說有文學(xué)性什么的付魔。”
“那是堡牡,”張繼科故作矜持地點頭抒抬,眼睛繼續(xù)一行行往下掃,道:“對了晤柄,今天好像還要接一個S市調(diào)來的痕檢⊙停”
“痕檢芥颈?博哥惠勒,那不是和你一個專業(yè)的嗎?”周雨道爬坑。
方博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纠屋,在電腦鍵盤上一下一下地敲著昨天的總結(jié),道:“哪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盾计?說不定是我校友呢售担,哈哈∈鸹裕”
張繼科略帶玩味地看了看方博:“不僅是校友族铆,還是和你一屆的。叫許昕哭尝,認(rèn)識嗎哥攘?”
方博手一抖,鼠標(biāo)不小心點到了關(guān)閉材鹦,剛剛敲的幾百字瞬間歸零逝淹,他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去他媽的桶唐,為什么偏偏是許昕栅葡。
要說起方博和許昕的初遇,那還是頗有一點戲劇性的尤泽,方博如是說欣簇。
初中時的小孩無外乎都進(jìn)入了叛逆期,方博卻還是梳著一個妹妹頭安吁,一臉乖乖巧巧的樣子醉蚁,誰看了都不會認(rèn)為這是個正當(dāng)青春期的初中生。
那天放學(xué)鬼店,方博照舊慢慢往家走网棍,在經(jīng)過一面磚墻時,忽然迎面飛來一顆小石子妇智,正砸在他的額頭上滥玷。
“哎呀!”
他捂著腦袋幾乎要哭出來巍棱,前面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一個比他高出一截的小孩兒惑畴,連連道歉。
那個時候的方博還不是現(xiàn)在的方苦苦航徙,他也很喜歡笑如贷,笑起來也很好看。
眼見著“罪魁禍?zhǔn)住本驮谒难矍罢Z無倫次地道歉,方博漸漸止了淚水杠袱,反而安慰起許昕來尚猿。“我楣富,我沒事的凿掂,就是被砸了一下,沒有出血的纹蝴,不信你看庄萎!”
許昕看眼前的小孩兒努力擼起劉海給他檢查的模樣,“撲哧”一聲笑出來塘安。
怎么能這么可愛呢糠涛。
于是兩個人進(jìn)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最后還驚喜的發(fā)現(xiàn)兩個人原來住得挺近耙旦。
這可是真·不打不相識了脱羡。
后來方博回想起這段初遇時,還會吐槽說那時候的自己怎么那么傻白甜免都,一點叛逆的跡象都沒有锉罐。
許昕說小時候多可愛,長大了就長殘了绕娘,不僅殘了還會懟別人了脓规。
方博就叫囂著撲上去,要拿手上的抱枕糊許昕一臉险领。
從初中一直到大學(xué)侨舆,兩個人基本上沒有分開過,頂多放假時候分開幾天绢陌。那時候兩人大半夜還躲在被窩里互相發(fā)短信懟來懟去挨下,一個月的話費經(jīng)常一星期就用完了。
最后還是方博先發(fā)覺的脐湾,他覺得他和許昕好像懟出感情來了臭笆。
大學(xué)時候多坦誠啊,方博那時還沒現(xiàn)在這樣要面子秤掌。但顧及同學(xué)之間的感情愁铺,他還是隱瞞了一段時間,妄圖偷偷直回去闻鉴,最后卻被許昕一腳踹出了柜門茵乱。
“那時候有多美,想起來像一湖清水孟岛,嘆息都那么輕微瓶竭,我不能體會督勺。”
*引自姜昕《野罌粟》
后來呢在验?有人急著問玷氏,后來你們怎么樣了堵未?
方博聳聳肩腋舌,看上去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后來啊,后來我們沒有在一起渗蟹。
02
說實話块饺,B市的犯罪團(tuán)伙們對于剛調(diào)來的許昕實在是十分客氣。至少在他值班的這幾天雌芽,治安狀況出奇地好授艰,頂多也就一兩起小偷小摸的案件。
勘察一組其余五人當(dāng)中世落,馬龍是早就認(rèn)識許昕的淮腾,張繼科經(jīng)馬龍介紹,也和他見過好幾次面屉佳,周雨和樊振東也不是什么難相處的人谷朝。于是許昕來了大概一個星期,就已經(jīng)和他們幾人處得很熟了武花。在這種情況下圆凰,刻意避著他的方博倒顯得有些局促了。
方博記得許昕來上班的第一天体箕,沒穿警服专钉,穿了一身休閑裝,是他曾經(jīng)見過的款式累铅。他的衣櫥里曾經(jīng)也有一模一樣的款式跃须。
馬龍給許昕介紹,說這是周雨娃兽,這是法醫(yī)科的樊振東菇民,這個是痕檢科的方博,你以后的搭檔换薄,你倆要好好配合哈玉雾。
許昕的表情稍稍松動了一點,咧開嘴沖方博笑笑轻要,眼神飛快地掃過他右手手腕复旬,朝他伸出左手:“你好啊,方博兒冲泥【园”
還是熟悉的語氣和熟悉的稱呼壁涎。方博難得拘謹(jǐn)?shù)卣酒鹕恚斐鍪州p輕地和許昕的手掌心相碰志秃,便飛快地退開怔球。
“幸會「』梗”
許昕到勘察一組來上班的第九天竟坛,A市的一個居民區(qū)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一具男尸,當(dāng)?shù)鼐趾翢o頭緒钧舌,只好請求省局支援担汤。
張繼科開車帶著勘察一組,走高速公路洼冻,開一百多公里才能到A市崭歧。他倒是自得其樂,音響放著音樂撞牢,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兒率碾。
副駕駛的馬龍斜斜地瞥他一眼:“還唱歌呢,說不定是個惡性案件屋彪,到時候加班看你笑不笑得出來所宰。”
坐在商務(wù)車第二排的許昕短促地笑了一聲:“可別毒奶了吧撼班,師兄歧匈。”
“啥玩意兒砰嘁,這還不能說的件炉?”他旁邊的樊振東好奇地回頭看了看第三排的周雨,“雨哥矮湘,這是有什么忌諱嗎斟冕?”
周雨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啊,你這得問科哥缅阳】纳撸”
“那倒沒有,”張繼科道十办,“就是以前我和馬龍一起出現(xiàn)場的時候秀撇,他老是嘀咕這一類的話,結(jié)果最后都應(yīng)驗了向族。然后大蟒聽說了呵燕,就老拿這個笑他,叫他神級毒奶什么的件相≡倥ぃ”
馬龍拍了一下張繼科:“就你話多氧苍。也不知道是誰天天躲在警局衛(wèi)生間唱歌》悍叮”
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让虐,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別看張繼科平時大大咧咧的罢荡,脾氣可是不怎么好赡突,也就馬龍能這樣損他,還不會被罵柠傍。
可惜方博定力不夠麸俘,笑出了聲。第一排兩個人齊齊轉(zhuǎn)過頭來惧笛,隔著一排座位盯著他,于是他閉了嘴逞泄。
許昕笑了一下患整,拍拍馬龍的肩膀:“師兄,你這樣爆科哥的料喷众,就不怕我們到處傳嗎各谚?”
張繼科哼了一聲,從后視鏡里斜著眼看了看他:“諒你也不敢到千〔常”
A市警局已經(jīng)把尸體運走了,所以馬龍和樊振東就先一步下車去了他們的解剖室憔四。張繼科開車把許昕和方博送到現(xiàn)場膀息,然后就帶著周雨走訪去了,留著兩人站在一個垃圾桶前面大眼瞪小眼了赵。
還是方博先開口的潜支,聲音有點發(fā)抖,不過還算鎮(zhèn)定:“你先來柿汛?”
許昕愣了一下冗酿,然后爽朗地笑了出來:“你就打算這樣翻垃圾桶?”
方博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络断,有些尷尬裁替。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站在許昕面前貌笨,他的腦子就開始不清醒弱判,就沒法子正常思考了似的。
這怎么行呢躁绸。
過了幾分鐘有個小警察拿著幾件防護(hù)服跑了過來裕循,他們和A市的幾個痕檢換上臣嚣,這才開始翻垃圾桶的大業(yè)。
“你們發(fā)現(xiàn)尸體時候是什么樣子剥哑?”不遠(yuǎn)處硅则,周雨拿著筆記本,張繼科正在詢問發(fā)現(xiàn)尸體的居民株婴。
發(fā)現(xiàn)者是個拾荒的老大爺怎虫,操著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話,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困介。
“老嚇人了我跟你說大审,我就擱那撿點東西,結(jié)果一摸座哩,媽呀徒扶,摸出來一只人手!”老大爺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根穷,“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姜骡,馬上就報警了∮炝迹”
“尸體狀況不太好圈澈,”一個民警說,“我們看到的時候差點吐了尘惧】嫡唬”
“那么可怕?”張繼科問喷橙,“具體是怎樣的啥么?”
民警撓撓頭,試探地問:“你們……吃了早飯嗎重慢?”
“吃了饥臂,你說吧,”周雨道似踱,“我們接受能力沒那么差隅熙。”
“好吧核芽∏羝荩”民警道。這時候許昕他們也結(jié)束了第一輪搜查的工作轧简,湊過來聽驰坊。
民警指了指那個垃圾桶,說:“那個男的哮独,被宰了拳芙!”
03
“宰了察藐?啥意思?”
方博呆呆地問了一句舟扎,然后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盯著他分飞。
“你平時不買菜的嗎?”許昕嘆了口氣睹限,伸出手想拍下他的腦袋譬猫,硬生生停了下來收回手,“被宰了羡疗,跟宰牛宰羊似的染服,懂了嗎?”
方博點了點頭叨恨,然后后知后覺地惡心了起來:“臥槽柳刮,也太重口味了吧?”
“看來小胖他們有的忙了特碳〕涎牵”周雨搖搖頭,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著午乓。
張繼科神色凝重:“是塊硬骨頭啊≌⒆迹”
“身份信息也沒有益愈,”民警繼續(xù)說,“死者面容被嚴(yán)重毀壞夷家,我們根本無法判斷身份蒸其。”
“那就只能靠尸檢了库快,”許昕道摸袁,“我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這里不是第一現(xiàn)場义屏】恐”
“那可以確定是殺人拋尸案件了∶鲱恚”周雨合上筆記本蝶怔,張繼科繼續(xù)說道,“我們?nèi)ソ馄适倚质纯此麄兣迷趺礃犹咝恰!?/p>
四人到達(dá)解剖室時隙咸,尸檢已經(jīng)告一段落沐悦。馬龍脫了手套成洗,癱在椅子上揉著眼睛,樊振東咬著筆蓋在一旁奮筆疾書藏否。幾個人走進(jìn)來的時候瓶殃,他剛好寫完了,把筆一扔學(xué)著馬龍向后靠在椅子上揉眼睛秕岛。
“怎么樣碌燕?”張繼科走過去拍拍馬龍,手上微微使勁继薛,按揉著他的肩膀修壕,“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馬龍累得沒力氣說話遏考,示意樊振東來說慈鸠。后者清了清嗓子,道:“死者名叫鐘佳櫟灌具,男青团,二十四歲。初步判斷咖楣,死因是被人一刀刺破心臟督笆,然后在瀕死狀態(tài)下開膛破肚,失血過多而死诱贿⊥拗祝”
“這么慘?”周雨吐了吐舌頭珠十,“你們怎么知道死者身份信息的料扰?他都被毀容了”翰洌”
“估計是因為這個晒杈。”一直在解剖臺旁那堆死者的衣物里翻找的許昕道孔厉,舉起一張卡拯钻,“這是死者的身份證⊙滔冢”
“可是你怎么能判斷说庭?”方博皺了下眉,道郑趁,“說不定是兇手拿來混淆我們的呢刊驴?你看現(xiàn)在誰會把身份證揣兜里?”
許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說話捆憎。
“一開始我們也這么覺得舅柜,”樊振東道,“但是我們在死者的另一個衣兜里找到了駕照躲惰,確認(rèn)死者就是鐘佳櫟致份。”
“好了础拨,”張繼科拍拍手氮块,“咱們就不在這待著了,上酒店開會去诡宗。順便讓我們兩位法醫(yī)休息一下滔蝉。”
“晚飯不吃了塔沃?”周雨呆呆地問了一句蝠引。
“外賣!還想著晚飯呢蛀柴?沒讓你熬夜就不錯了螃概!”張繼科順手抓起一沓報告,卷起來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周雨的頭鸽疾。
六人到了酒店吊洼,卻又因為房間分配的問題發(fā)生了分歧。
張繼科不由分說就開了三間房制肮,說是這里房間小融蹂,開三個標(biāo)間,一間兩個人最劃算弄企。
“幾……幾張床?”方博一緊張就容易結(jié)巴区拳,這么問張繼科拘领。
后者翻了個大白眼:“當(dāng)然是兩張。你還想跟誰擠一被窩樱调?我怕你們擦槍走火什么的约素。”
方博的臉?biāo)查g紅的像西紅柿笆凌。這倒不是因為前臺的小姐笑著將房卡遞給他圣猎,而是因為站在他身后的許昕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大笑,他幾乎能感受到后者灼熱的目光就鎖定在他身上乞而。
“那什么……”張繼科迅速環(huán)視一圈送悔,“你們兩個痕檢住一間,小雨你和小胖住一間,我和龍仔住一間欠啤,哈荚藻。”
其余四人沉默了幾秒洁段,然后集體爆發(fā)了应狱。
“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點吧!”“科哥你真是……”“秀恩愛死的快祠丝!”“哈哈哈哈……”
“你們能不能正常點疾呻?”張繼科提高了音量,表面兇狠得不行写半,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岸蜗,“等下來我房間開會。三個房間號是……我看看……519污朽,520散吵,521,你們自己挑吧蟆肆》溃”
樊振東伸手拿走了519,馬龍拿走了520炎功,許昕看了一眼方博枚冗,緩緩地伸出手拿走了521。
“行蛇损,走走走上電梯赁温,我給大家點外賣去∮倨耄”張繼科總算發(fā)揮出他作為刑警隊長的威嚴(yán)股囊,把五人趕上電梯,終于不再嘻嘻哈哈了更啄。
方博跟在許昕身后稚疹,默默地看著他刷卡進(jìn)了房間,然后回過身祭务,朝他伸出手内狗。
“……咋了?”
許昕無奈地?fù)u了搖頭:“你說你這什么腦子义锥,行李給我柳沙,我?guī)湍隳眠M(jìn)去。反正等下就要去科哥房間拌倍,你就先不用進(jìn)去了赂鲤≡刖叮”
方博哦了一聲,又覺得這樣的回應(yīng)似乎沒什么誠意蛤袒,忙忙地點頭熄云。許昕拎著行李盯著他,忽然撲哧一下笑出來妙真。
“不是缴允,我怎么覺得你比以前……”許昕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的用詞觸犯了什么禁忌珍德,“我怎么覺得你有點傻了呢练般。”
“那他媽的不是怪你嗎锈候?”方博一下子沒控制好情緒薄料,對著許昕吼了一句,驚得走廊里收拾房間的服務(wù)員都轉(zhuǎn)過來偷偷地看他們泵琳。
許昕盯著他摄职,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方博竟然覺得他的眼圈有點泛紅获列。他進(jìn)去放了行李又出來谷市,猶猶豫豫地走向方博,全失了一貫的大大咧咧击孩,眼神卻溫柔得不行迫悠。
他開口,聲音顫抖著:“方博兒巩梢,我就問你一句話创泄。
“你想沒想我啊括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