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門當戶對节腐,從古至今都是婚姻和順的基礎。竹溪覺得生活過得磕磕碰碰的摘盆,秦韜是愛她的翼雀,但她覺得有好多別扭的地方。
第一來自從小到大的花錢習慣孩擂。竹溪中產階級的家庭決定她買東西都是選實惠的狼渊,不喜歡動輒天文數字的奢侈品。秦韜給她帶回的禮物类垦,一開始都有商標和吊牌狈邑,她看著那些絲巾包包化妝品上的數字咂舌。這些東西蚤认,一件都夠普通人家?guī)讉€月的花銷了米苹,并且不見得多好。那個死貴死貴的化妝品砰琢,她擦了臉上過敏蘸嘶。她用慣的都是平價商品,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雖說省不下錢來陪汽,可也差不多夠用训唱,還能略多一些。
她不知道怎么給秦韜和他母親選禮物挚冤。生日還好說况增,可以買蛋糕,不會貴得離譜训挡,逢年過節(jié)就把她難住了澳骤,一家人她都不知怎么辦才好。給自己父母買東西澜薄,哪怕是一包食品一兜水果也不會被嫌棄为肮。秦韜和父母雖然拿到她買的小禮品也滿心歡喜的樣子,可她就是覺得寒酸得很表悬。
第二來自時間的不同步弥锄。兩個人分隔兩地,要見面不容易蟆沫,并且秦韜總是被神秘地召喚,腕上手表一亮温治,他就不得不離開饭庞,哪怕竹溪身體不舒服,或者兩人真在濃情蜜意中熬荆。一走就是幾天舟山,有時要一星期或者半個月。兩個人聚少離多,這一年多時間累盗,兩人加起來在一起就兩個多月時間寒矿。
某次,兩人窩在家里若债,背靠著背符相,一個手里舉了本書在看,一個電腦前噼里啪啦處理公務蠢琳。很快啊终,竹溪聽到電腦嘀嘀的聲音,她回頭看過去傲须,一個視頻窗口彈出來蓝牲,那頭是一位軍人,上了點年紀泰讽。他說:“秦韜例衍,你立刻回京,有急事處理已卸∫奚”秦韜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是!”站起身咬最,邊收拾電腦邊說:“我立刻回去翎嫡,不能陪你了∮牢冢”
竹溪放下書惑申,給他收拾行李箱。她和秦韜要去拍婚紗照翅雏,都約好攝影師和場地圈驼,這下又要取消。這已經是第二次取消約定了望几,她沒有意見绩脆,別人要有意見了。秦韜的離開橄抹,常常是沒法估算回程日期的靴迫。
第三生活習慣不同。竹溪生活規(guī)律楼誓,十點多一定要睡覺玉锌,秦韜卻是十點多才剛開始夜生活。兩個人的愛好也大相徑庭疟羹,竹溪喜歡文靜的活動主守,她被人說是來自十八世紀的人禀倔,而秦韜是什么潮流都感興趣,都要去試試的参淫。
她在普江網站上注冊一個賬戶救湖,已經寫了一段時間的小說,是那種云淡風輕的清水文涎才,情節(jié)展開溫馨緩慢鞋既。有一些路人粉絲,也有幾個鐵桿粉絲喜歡她的文風憔维,常常催著她更文涛救。她一時興起更個幾千字,有時候幾個禮拜都不更业扒,最長的一次是期末检吆,學校里事情太忙了,她一個多月沒寫一個字程储。假期上來一看蹭沛,留言里哀嘆聲一片:有叫她小祖宗求她的,有威脅要綁架她不更文就不放她的章鲤,有聲明棄文不看的摊灭。她趁著假期,連更了兩個禮拜败徊,慢慢的粉絲又回來了帚呼。這部民國背景的小說,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下皱蹦,以大團圓收尾煤杀,可這違背了她想寫個開放結局的初衷。
這段時間埋在普江網上沪哺,又忽略了秦韜沈自。假期開始秦家就催著她去北戴河。她帶上電腦辜妓,趕了過去枯途。秦母盼著她到來,每天換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籍滴,她一下子吃胖了五斤酪夷,臉都圓了,帶來的衣服都緊得變了形异逐。她想減肥捶索,可又不忍心拂未來婆婆的一片好意,非常為難灰瞻。
秦韜和他母親都希望竹溪辭掉在江南的工作腥例,呆在家,無聊時就寫寫文章酝润;秦母還夸張地說自己是竹溪的粉絲燎竖,就盼著她新的小說問世。竹溪知道自己是玩票性質的要销,哪里有才能成為職業(yè)的作家构回。
因此,竹溪感覺疏咐,還沒結婚纤掸,就好像過不下去了,兩家不要說三觀不同浑塞,至少有很多無法調和的矛盾借跪,她想和秦韜好好談談。
二
現實世界總是比想象的殘酷酌壕,還沒等竹溪開口掏愁,秦韜先找她談了。
這次秦韜只離開一個星期就回來了卵牍,他把竹溪約出來果港,又到了那座小山上。深秋季節(jié)糊昙,田野里裸露著辛掠,露出稻樁,光禿禿的看著凄涼释牺,樹上葉子也差不多掉光了萝衩,那些累累的果實和紅黃的樹葉,不見蹤影船侧。秦韜走在前頭欠气,沒有像往常那樣牽她的手,高高的背影镜撩,腳步沉重预柒。
竹溪不知道會有什么等著她。秦韜轉過頭來袁梗,看著山下的田野宜鸯,說:“竹溪,我父親出了點事情遮怜,我跟你的婚事??”
原本婚事定在新年淋袖,春節(jié)里大家都有空,江南锯梁、北戴河和北京都要舉行婚禮的即碗,現在看來是不行了焰情。“你父親怎么了剥懒?”竹溪著急地問内舟。“滅頂之災初橘!”秦韜說不下去了验游,把臉轉向另外一邊,不想給竹溪看眼里的淚水保檐。
他抬手擦拭一下眼睛耕蝉,轉過頭,眼眶紅著:“父親之前有一些事情夜只,辦得并不妥當垒在,這次被人告發(fā),要上法庭盐肃,也許要承擔法律責任爪膊,最壞的可能就是要進去幾年??”
竹溪知道,這是秦韜能告訴他的最大限度砸王,他不可能說詳細情形推盛。“那我們怎么辦谦铃?結婚往后延一下耘成,我沒關系的【匀颍”
“我們??分手吧??”
竹溪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瘪菌,這是為什么?自己并不在乎他家的地位嘹朗,反而覺得是一種障礙师妙;她雖然不希望他父親出事,但回到平民生活屹培,她一點都不介意默穴。
沉默,山風呼嘯褪秀,刮得臉生疼蓄诽,竹溪瑟縮著,肩膀縮成一團媒吗。
秦韜看著竹溪發(fā)白的嘴唇和青紫的臉仑氛,忍不住伸出手去,又無力地垂下來。不能負責到底的關懷和安慰都是廉價的锯岖,父親的實際情況比他說的要嚴重得多介袜,身敗名裂都可能。到時嚎莉,竹溪也許不會責怪他米酬,他自己卻沒法向竹溪父母交代沛豌。
長痛不如短痛趋箩,秦韜深吸了一口氣,對竹溪說:“竹溪加派,我們在夏天相遇叫确,相愛,我們兩家走到一起芍锦,也是經過波折的竹勉,確實不容易。但是今后娄琉,我沒有信心能給你幸福次乓,你還年輕,還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孽水!”
竹溪抬著頭票腰,脖子發(fā)酸,眼睛發(fā)疼女气。冬天陰沉沉的天空像鉛塊一樣壓抑杏慰,她渾身無力,只想回家蒙進被子里炼鞠,不聽不想不看這一切缘滥。
她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愛過我嗎?”她其實一直想知道這個答案谒主。秦韜并不是經常把愛掛在嘴上的人朝扼,他更多的是用行動表示:擠出一切時間看她,默默地做好她需要的事情霎肯,生活細節(jié)也很注意照顧竹溪擎颖。他比同齡的男人穩(wěn)重可靠,也內斂含蓄姿现。
竹溪看著他一貫冷峻的眼里肠仪,兩滴亮晶晶的淚珠順著刀削般的臉頰往下流淌。她的心絞痛起來备典,不需要秦韜回答异旧,她知道答案了。
她之前看到一本書上說:“判斷一個女人是否愛你提佣,要看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愛笑吮蛹;判斷一個男人是不是愛你荤崇,就看他會不會為你流淚〕闭耄”
她點點頭术荤,說:“好,如你所愿每篷“昶荩”然后轉身,往山下走去焦读。她沒有回頭子库,但能感覺到背后兩道目光一直在注視著她。
秦韜在山上站了很久矗晃,也許今后都不會再來這里仑嗅,不會再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心里難受得像堵住了一樣张症,使勁捶了幾下胸口仓技,才覺得呼吸順暢一些挑随。
北京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回去辦足画,他不能在這里久留,時間應該能治愈竹溪心靈的創(chuàng)傷抹蚀,至于自己拯辙,以后大概沒有幸福的權利了郭变。
三
秦韜的父親最后以緩刑兩年執(zhí)行軍事法庭宣判。當初秦母因為女兒溺水發(fā)病涯保,秦釗川擅自動用了海軍部隊進行搜救诉濒。其實這事情也情有可原,但背后有黑手想要動羅將軍夕春,秦釗川無辜被牽連未荒,被爆出了當年的內幕。
秦韜想盡辦法也只保住父親不受牢獄之災及志,母親也一蹶不振片排。她并不知道兩人分手的事情,掛念竹溪速侈,催促秦韜把竹溪帶到北戴河來率寡。
秦韜背對著母親,架子上他和妹妹的照片旁邊倚搬,新擺了幾個相框冶共,有他和竹溪還有竹溪和母親的合影。他艱澀地回:“媽,我還能跟竹溪在一起嗎捅僵?”秦母聲音高起來:“怎么不能家卖?婚事日期都定了,還有不到三個月就是大喜日子庙楚,你們結婚又不違法上荡。”
秦韜沒有接著說下去馒闷,他知道母親前些日子為父親的事情心力交瘁酪捡,現在不適合談這件事,他想等過段時間再說窜司。
江南沛善,蘇家。
竹溪向父母坦白兩人分手的事情塞祈,并沒說秦家發(fā)生的事情,她覺得說得太清楚父母又要追問不休帅涂,節(jié)外生枝议薪。
母親倒還平靜,并沒有說什么媳友。蘇文軒氣哼哼地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斯议,當初老子忘恩負義,如今兒子也始亂終棄醇锚,這種人家本來就不能嫁哼御。”
母親擔心著婚事怎么收場焊唬,蘇文軒說:“你娘家和我那些親戚恋昼,就實話實說「洗伲”就這樣液肌,當初在親戚朋友眼里一門高攀的好親事,成了茶余飯后的笑柄鸥滨。
時間如白云蒼狗嗦哆,流水似的而去,轉眼又過了五年婿滓。竹溪申請了工作調動老速,調到另外一個鎮(zhèn)子的村小里去教書,五年來清心寡欲過著日子凸主。她普江網上的粉絲突破五位數橘券,每個月寫文打賞倒也有一筆不小的收入。
最近她收到了一個出版社的約稿,請她修改整理那篇現代霸道總裁文约郁,擬定出版計劃缩挑。那篇文已經連載五年,剛剛截稿鬓梅。故事就是以她在北戴河的經歷為藍本寫成的供置,她堅持寫成悲劇結局。寫著回憶著绽快,她仿佛又重新經歷一遍當初的事情芥丧,那些甜蜜,那些糾結坊罢,讓她時而喜悅時而落淚续担。這重新經歷的一遍,奇跡般地治愈了她的傷痛活孩,她仿佛成了一個旁觀者物遇,冷靜地觀察著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
有一個追了這部小說五年的粉絲憾儒,泣血請她改成男女主團圓結局询兴。她沒有答應,那不符合她的心境起趾,也不符合實情诗舰。
出版社讓她去北京一趟,詳談修改結局训裆、出版稿費和拍攝網劇的事宜眶根,她第一次到了北京。從高鐵站下來边琉,傳說中霧霾嚴重的天空難得露出一絲青朗属百,她在出站口,儼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艺骂,高高的個子诸老,只是比五年前更瘦削更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