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浩蕩寄南征

01.

季南征的名字是他的爺爺給他取的克锣。

老人家曾經(jīng)很驕傲地告訴他,他的名字是取自李太白的詩句“思君若汶水矫渔,浩蕩寄南征添诉。”

季南征一臉呆滯地站在冰冷的墓碑前旺遮,看著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照里熟悉的笑臉赵讯,大腦一片空白。

前幾天國慶假期的時候耿眉,爺爺還拉著自己下了好幾個回合的圍棋边翼,老人家那時候還一臉慈祥對他說“南征啊,到了該結(jié)婚的年紀嘍…”

怎么才出了次差回來鸣剪,就只剩下了一塊沒有溫度的墓碑……

季老先生是在季南征出差第二天的夜里離世的组底,九十六歲的高齡,沒有疾病的折磨筐骇,走得安詳债鸡。

季南征是季老先生最小的一個孫子,從小就最受寵愛铛纬,他的書法娘锁,圍棋都是季老先生親自教的。

“爺爺饺鹃,”季南征勉強地笑了笑莫秆,“您都還沒見到您未來的孫媳婦』谙辏”

季南征又沉默著站了許久镊屎,“爺爺,我先走了茄螃》觳担”他在季老先生的墓前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頭归苍,然后起身又站了一會兒用狱,才轉(zhuǎn)身費力地邁開兩條有些發(fā)麻的腿。

“南征拼弃?”

季南征才剛剛走出沒幾步夏伊,聞聲回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叫他的女人站在不遠處吻氧,一身簡單的白襯衣配牛仔褲溺忧,外面套著一件及膝的駝色大衣,中長度的微卷發(fā)染成了淺棕色盯孙,手里還抱著一束白色的菊花鲁森。

她是林子何。

季南征看著她振惰,眼神里夾雜著一絲驚訝和疑惑歌溉。

“好久不見了,”林子何向前走了幾步骑晶,道痛垛,“昨天是我外婆的祭日,我在外地沒能趕回來透罢,所以今天來看她榜晦。”

季南征點點頭羽圃,“我來看我爺爺乾胶,”他頓了頓,“自己來的朽寞?你駕照過了嗎识窿,一會你怎么回去?”

聞言林子何的臉頰微微泛紅脑融,“嗯…我一會兒打車回去就好喻频。”

“在這附近打車恐怕不太容易肘迎,這里太偏僻了甥温,”季南征輕笑锻煌,“我在外面等你,一會送你回去姻蚓∷挝啵”

“好,”林子何呆呆地看著他狰挡,“那麻煩你了捂龄。”

季南征不再說話加叁,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倦沧。

林子何比季南征小一歲,是季南征大學(xué)時的學(xué)妹它匕,兩人在攝影社里相識展融,一見如故,但只是朋友超凳。大學(xué)畢業(yè)后兩人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愈污,直到一年前林子何工作轉(zhuǎn)正,日益忙碌了起來轮傍,后來又在親戚的撮合下交了一位男朋友暂雹,于是兩人聯(lián)系得越來越少。

一年未見创夜,季南征不太清楚自己心里那種復(fù)雜的情緒從何而來杭跪。


“之前的那個男朋友,現(xiàn)在還在一起嗎驰吓?”

季南征開口涧尿,打破了車內(nèi)的沉默。

等了一會兒檬贰,還沒有聽到林子何的回答姑廉,他偏過頭去往副駕駛座上的人看去,笑意隨之蔓延到了眼角翁涤。

小丫頭睡著了桥言。


02.

“蘭珍!”季南征剛走進包間就被一團肉肉的東西抱住了葵礼。

不用問号阿,聽到這兩個字季南征就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王博非是福建人鸳粉,鄉(xiāng)音很重扔涧,長得白白胖胖,個子不太高,性格也隨和枯夜,所以大家就取他姓名尾字的諧音給他取了個昵稱弯汰,叫“肥肥”。他曾經(jīng)的夢想是播音員卤档,所以一直都在認真練習(xí)普通話蝙泼,然而效果并不顯著,這么多年從沒把季南征的名字念對過劝枣,不過季南征到是早已習(xí)慣了自己被他叫成“季蘭珍”也不和他計較。

季南征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肥肥的后背织鲸,笑道:“好久不見舔腾,肥兄身材真是越來越‘摩登’了!”

話音落下搂擦,一桌的人都笑了稳诚。

今天是他們大學(xué)攝影社的聚會,他因為工作的緣故來晚了一些瀑踢,其他人都到齊了扳还。

季南征抬頭朝圍著桌子坐了一圈的眾人看去,林子何正一臉笑容地朝他揮手橱夭,他看她旁邊恰好有兩個空位氨距,便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

一桌坐了二十幾個人棘劣,其中好多人是自從畢業(yè)以后就沒見過的俏让,今日久別重聚,少不了多寒暄幾句茬暇,再多喝上幾杯首昔。

季南征是自己開車來的,不能喝酒糙俗,林子何倒是喝了不少勒奇,幾杯紅酒下去,臉頰泛著淡淡的粉紅巧骚,一雙大眼睛閃著光赊颠,但眼神卻略顯迷離。

“季師兄网缝,”林子何右手托著高腳杯巨税,里面深紅色的液體隨著她的動作在透明的杯子里晃動著,反射著水晶燈柔和的光線照進季南征的眼睛里粉臊,“你知道我是誰嗎草添?”

林子何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他先是一愣扼仲,隨即笑道:“你醉了远寸〕纾”

林子何皺起眉,用力地搖搖頭驰后,“我才沒這么容易醉肆资,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把我忘了灶芝?”

“不是郑原,”季南征微皺起眉,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夜涕,“胡思亂想些什么犯犁,別逞強了,我送你回家女器∷嵋郏”季南征站起身帶著些抱歉的語氣對其他人說:“各位,不好意思驾胆,子何醉了涣澡,我先送她回去,等什么時候大家有空我再請大家吃飯丧诺∪牍穑”說完便無視其他人曖昧的目光,拿好林子何的包和外套锅必,拉著她出了包間事格。

十一月中旬,流動的空氣和初冬的寒風(fēng)混在一起搞隐,肆無忌憚地劃過人們裸露在外的皮膚驹愚。

剛剛飲過酒的林子何,臉頰還是粉撲撲的劣纲,她在飯店門口停住腳步逢捺,仰起頭微瞇著眼睛望了望夜空,有些不滿地皺起眉癞季,說:“這里怎么一顆星星也看不到劫瞳,”她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的回過頭绷柒,看著季南征志于,“你記不記得學(xué)校的一號實驗樓,在那棟樓的樓頂看夜景特別美废睦,你帶我去好不好伺绽,我好久沒看過夜景了。”

“子何奈应,樓頂?shù)娘L(fēng)會很大澜掩,等天氣暖和了我再帶你去,我們現(xiàn)在先回家好不好杖挣〖玳牛”季南征幫她緊了緊外套,輕聲說道惩妇。

林子何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株汉,“那你答應(yīng)了我,可不能忘了屿附±商樱”

“好⊥Ψ荩”季南征輕笑,拉著林子何向停車場走去贮懈。


季南征以為林子何會和上次一樣匀泊,一坐上車就會沉沉地睡去,沒想到她喝了些酒朵你,倒是精神得很各聘,一張小嘴不停地叨叨著,從對老媽總是催婚的無奈到對公司的不滿抡医,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吐了出來躲因。

“所以,你已經(jīng)開始和你男朋友計劃結(jié)婚了嗎忌傻?”季南征有些猶豫地問出了口大脉,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家里人這么急∷ⅲ”

“你說什么男朋友镰矿,我沒有男朋友啊》郑”林子何歪著頭看向一旁正在開車的季南征秤标。

“這樣啊≈媪酰”季南征不自覺地勾起嘴角苍姜,忽然覺得自己身上某根繃緊了很久的弦終于放松了下來。

? ? ? ?

03.

林子何的生日恰好就在圣誕節(jié)的這一天所以有很多人記得她的生日悬包。于是12月25日這一天她已經(jīng)收到了好幾十條關(guān)于生日的祝福信息衙猪。

千篇一律,沒什么新意,大部分人都只是走個形式而已屈嗤,所以她也沒覺得有多開心潘拨。

自從一個月前的那次聚會后季南征和她的聯(lián)系就漸漸多了起來。

不過今天林子何倒是沒有收到季南征的信息饶号。

下班以后铁追,林子何就直接去了父母家,想和老爸老媽一起吃塊蛋糕茫船,吃碗面條簡簡單單的過個生日琅束。

“25啦,再耽誤就成老姑娘啦算谈∩鳎”林母從廚房走出來,將一盤水果放在茶幾上然眼,坐到林子何旁邊艾船。

林子何不搭話,從果盤里拿出一顆草莓放進嘴里高每,“嗯屿岂,這草莓真甜,媽鲸匿,你在超市買的嗎爷怀?”

“這孩子!”林母瞪了瞪眼带欢。

“別理你媽运授,她更年期∏巧罚”林父朝自己的女兒眨了眨眼睛吁朦。

“好了好了,爸媽瘤缩,感情的事可急不得喇完,我自己會留意的,”林子何趕在父母爭執(zhí)起來之前開口剥啤,“我先走啦锦溪,你們早點睡「樱”說完刻诊,她站起身走到玄關(guān),不多說牺丙,穿好外套则涯,出了門复局。

? ? ? ?

? ? ? ?

林子何進了家門,剛剛換好拖鞋就接到了季南征的電話粟判。

“在家嗎亿昏?”季南征低沉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入林子何的耳朵。

“嗯档礁,怎么了角钩?”

“到陽臺上去,記得披件外套呻澜〉堇瘢”說完,季南征便掛斷了電話羹幸。

林子何有點蒙脊髓,從沙發(fā)上拿了件長款開衫毛衣套在外面,推開玻璃門栅受,站到陽臺上将硝,往樓下望了望,可是什么也沒看到屏镊。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袋哼,想給季南征回個電話,號碼還沒撥出去闸衫,就聽到一陣尖銳的聲音從下面極速竄到了空中,林子何猛的抬起頭诽嘉,看著半空中接連綻放的朵朵煙花蔚出,兩只手慢慢垂到身體兩側(cè),嘴角不自覺地勾起虫腋。

煙花的綻放是瞬間的骄酗,它的美麗在于觀看的人在心里將那一瞬間無限放大,放大成一部關(guān)于感動的影片悦冀,或一部關(guān)于回憶的影片趋翻,然后收藏在自己的腦海里,變成自己內(nèi)心的一份永恒盒蟆。

林子何站在那兒踏烙,她聽見樓上樓下傳來的腳步聲,樓下的小女孩兒興奮地喊著“媽媽历等,快來讨惩,外面的煙花好漂亮!”她笑起來寒屯,笑得眼睛彎彎的荐捻,想起自己大學(xué)時黍少,趁著周圍沒有人,偷偷吻上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季南征的額頭時处面,自己心中的那份夾雜著一絲害怕的悸動厂置,想起自己每次錯失表達自己心意的機會是內(nèi)心的懊悔,還有和他沒有聯(lián)系的那段日子里自己的糾結(jié)…

幾分鐘的煙花魂角,林子何卻好像看了一個世紀之久昵济。

直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她才收回心智或颊,抬起自己已經(jīng)凍僵了的右手砸紊,看著來電顯示上季南征的名字,林子何勾起嘴角囱挑,把手指伸到屏幕前醉顽,輕輕點上掛斷的圖案,然后轉(zhuǎn)身跑了出去平挑。

圖片發(fā)自簡書App


04.

電話被掛斷了游添,季南征把手機從耳邊移開,手握著手機插進大衣口袋里通熄。

不一會兒唆涝,就看到林子何從公寓樓里跑了出來。

季南征看著她皺了皺眉唇辨,伸出手廊酣,將自己的圍脖摘下來,然后給剛剛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她圍好赏枚。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亡驰?”林子何微抬著頭,看著季南征的眼睛饿幅。

“有凡辱。”季南征朝她笑笑栗恩。

“嗯透乾,我也有話要對你說,”林子何抿抿唇磕秤,“那我們一起說吧乳乌。”

“好亲澡,”季南征挑眉“你數(shù)1钦扭,2,3床绪】颓椋”

林子何笑起來其弊,露出淡淡的酒窩,“1膀斋,2…”

季南征上前一步梭伐,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有些話已經(jīng)不必說了仰担,他知道糊识,她也明了。

一份好的緣分需要天時摔蓝,地利赂苗,人和,好在他們兩個足夠幸運贮尉,他們需要的只是足夠的時間拌滋,讓他們自己想明白對方在自己心中究竟意味著什么。

世上最幸運的事大概就是這樣猜谚。

自己在等待的恰好也在尋找自己败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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