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上错忱,一具著紅衣的身體呈著奇怪的姿勢界阁,猩紅的鮮血緩緩流淌在雪層里侯繁,一如在宣紙上肆意渲染的墨汁。
01
“A503的學生跳樓了泡躯,你知道嗎贮竟?”
“血把雪染成了紅色,太可怕了较剃」颈穑”
“你最近很忙嗎,要不要去故宮写穴?”
天蒙蒙亮惰拱,窗外飄著滿天飛雪,黑暗的房間中亮起手機屏幕的光确垫,秦深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聊天界面弓颈。
失聯(lián)超過24小時了帽芽,秦深發(fā)給對面“白雪公主”的信息都石沉大海删掀。他們在社交軟件相識,了解的信息僅限于對方是異性导街,在同一個研究所讀書披泪。他們都喜歡雪,秦深的ID叫西門吹雪搬瑰,對方名為白雪公主款票,兩年前剛認識聊得就很投機。
“好想去看雪后的故宮啊泽论,聽說美極了艾少。”白雪公主說翼悴。
“好啊缚够,下雪后一起去吧○惺辏”
第一場冬雪悄然而至卻存在感十足谍椅,幾棵青松已被積雪壓彎了腰。秦深翻看著兩人幾周前的聊天記錄古话,他們約好一起去故宮雏吭,現(xiàn)在本是見面最好的時機,秦深一直期待著這次冬雪陪踩。
他們的關(guān)系像知己杖们,又像戀人悉抵。他們都喜歡哈利波特,都喜歡川端康成胀莹,都被《雪國》的開篇深深打動基跑。秦深喜歡葉子姑娘與燈火在車窗的剪影,而白雪公主喜歡車窗外的遠山和晚霞描焰。
有時他們像彼此的樹洞媳否。
“老板今天又罵我了【G兀”秦深吐槽說篱竭。
“是不是實驗沒得到好結(jié)果?”白雪公主問步绸。
“是掺逼。”
“沒事瓤介,下次好好設(shè)計實驗吕喘,多參考些文獻⌒躺#”
“你應該比我年級高吧氯质,你老板罵你嗎?”
過了很久祠斧,白雪公主回復:“我反而希望他罵我闻察。”秦深詫異地追問琢锋,對方卻岔開了話題辕漂。
腳踩在厚厚的雪層上發(fā)出“吱吱”聲,秦深呼吸著清冷的空氣吴超,在研究所樓下站定钉嘹。不遠處的青松邊劃著一道人形的輪廓,紅色的雪已被清理干凈鲸阻。
“聽說是A503一個博士第三年的女生跋涣。”
“是嗎赘娄?”
兩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女生從秦深旁邊經(jīng)過時說仆潮。
秦深的心臟莫名地顫動了一下,他凝視著人形的輪廓遣臼,心頭升起可怕的聯(lián)想性置。白雪公主是比他年級更高的學生,而她已經(jīng)超過28小時沒有回復自己的消息揍堰。秦深忽地想起十月份兩人的一次對話鹏浅。
白雪公主:“如果生命注定要消逝嗅义,那來到這個世界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秦深:“流星劃過天空也許僅僅是為了看一眼云層下的世界隐砸。我覺得只要用心享受之碗,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有意義〖鞠#”
白雪公主:“這么樂觀開朗褪那,不是那個被老板罵到喪失生活信心的你了∈剿”
秦深:“咱倆同時間只能有一個人消沉博敬,今天這機會給你》宄ⅲ”
白雪公主:“哈哈偏窝。不過我還是好奇死亡后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看幼?”
秦深:“是我們不會喜歡的樣子雹嗦。”
穿過滿是各種設(shè)備和儀器的樓道姆泻,秦深走進擁擠的實驗室火窒,學生們每人有一套獨立的桌椅硼补,秦深的位置正對著窗戶外的那棵青松。
他剛坐下沛鸵,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括勺,郵箱收到一封郵件缆八。
“嗨曲掰,西門吹雪,這是白雪公主最后的告別奈辰±秆”
一道無形的漩渦將秦深拖了進去,他拼命仰起頭奖恰,目光中飄舞著漫天紅色的雪吊趾。
02
灰暗的天空堆滿細密的陰云,凜冽的寒風呼嘯中仿佛帶著哀嚎瑟啃,巨大的玻璃窗內(nèi)研究所的學術(shù)年會正在舉行论泛。
走廊擺著各研究組的課題展示海報,導師和學生們端著茶點穿行其中蛹屿,人們?nèi)齼蓛傻鼐墼谝黄鹌ㄗ啵跍嘏氖覂?nèi)交流著研究中的問題與心得。
秦深來到一幅海報前错负,目光落在作者那一欄坟瓢,徐子涵勇边、甄士誠、李雪折联,通訊作者(通常是導師)寫著岳群粒褒。
內(nèi)心的傷口仿佛被細小的針一點點挑破,若有若無的痛感蛛網(wǎng)般在秦深軀體蔓延诚镰,李雪是他從未謀面的“白雪公主”奕坟,也是那具一身紅衣摔在雪地的尸體。
李雪最后的郵件只有三行清笨,簡短到秦深只知曉了她的姓名执赡,再便是對秦深的祝福與告別。她或許還不曾意識到在手機的另一端函筋,一個男生漸漸沉淪在對她的幻想中沙合。
“你好,你們的工作是關(guān)于小鼠阿爾茨海默疾病模型的嗎跌帐?”秦深開口問守在海報邊的黑框眼鏡女生首懈。
“是的,我們發(fā)現(xiàn)了阿爾茨海默病的新致病機理谨敛,而且篩選出了靶向藥物究履,在小鼠模型中很成功呢×忱辏”
黑框眼鏡女生接著將他們的工作向秦深細致地講了一遍最仑,最后得意地總結(jié)道:“目前我們的論文已經(jīng)送到nature評審了〈都祝”
Nature泥彤,科學界最頂級的期刊,整個研究所每年也只能發(fā)表寥寥數(shù)篇卿啡,對普通的大學來說發(fā)表nature文章更是難如登天吟吝。在秦深艷羨的贊嘆中,女生如同貴族宴會上被贊美的貴婦颈娜,臉上掛起驕傲和虛榮得到滿足的笑容剑逃。
“您是李雪師姐嗎?”秦深突然的問題讓女生的笑容戛然而止官辽。
“不蛹磺,不,”女生連連搖頭同仆,目光閃過不屑與嫌棄萤捆,“我是徐子涵。”徐子涵身旁的兩個年輕女生詫異地看向秦深鳖轰,李雪的名字仿佛帶著魔力般讓氛圍瞬間冷了下來清酥,讓人幾乎以為北風透過窗子吹到這里。
秦深歉意地笑笑蕴侣。
笑容是最好的面具焰轻,掩藏了秦深的惶惑,他沒入人流中昆雀,在角落觀察徐子涵和那兩個女生辱志。提到李雪時,她們沒有一絲遺憾與惋惜狞膘,卻露出不適的神情揩懒,其中梳著馬尾的女生不安地瞟向徐子涵。
李雪到底是怎樣的人巴旆狻已球?
作為虛擬世界的“白雪公主”,她善良辅愿、知性智亮、心思細膩,常常分享喂食研究所那兩只流浪貓的照片点待,可這一年來她的確變得消極了阔蛉,似乎有什么慢慢瓦解了她對生活的信心。
網(wǎng)絡會給人披上一層朦朧的面紗癞埠,秦深決定要完整地認識李雪状原,他急迫地想了解現(xiàn)實生活中的李雪,到底遭遇了什么才會讓風華正茂的她選擇輕生苗踪。
警方的調(diào)查證實李雪的確為自殺颠区,沒有發(fā)現(xiàn)遺書。有人說李雪是因為在實驗室被孤立徒探、課題進展不順利而一時想不開瓦呼,但秦深堅定地認為其中另有隱情喂窟。徐子涵和那兩個女生談到李雪時諱莫如深测暗,讓秦深本能地感覺在A503那間實驗室里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03
生命即使化作談資也不過維持一周磨澡,第三場冬雪來時碗啄,研究所里已沒人提起穿著紅衣跳樓的女生。
結(jié)束了一天的實驗稳摄,秦深冒著凜冽的風來到健身房稚字,他剛到研究所就辦了年卡,不過最近才頻繁來此鍛煉。
幾個壯漢在啞鈴區(qū)揮汗如雨胆描,上了年紀的老大爺在跑步機上慢悠悠地溜達著瘫想,器械區(qū)那邊,穿著黑色緊身衣的三個教練正圍著兩個漂亮女生熱情指導昌讲。
秦深來到最角落的跑步機国夜,目光鎖定在旁邊的女生身上。女生梳著馬尾短绸,微胖车吹,白皙的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忽然醋闭,女生一個釀蹌摔在跑步機上窄驹,臉眼看就要蹭在傳送帶上,秦深眼疾手快证逻,一手停了電源乐埠,一手將女生扶住。
“謝謝囚企∫粒”女生有氣無力地說,秦深判斷她有些低血糖洞拨。
在休息區(qū)吃了些面包后扯罐,女生再次向秦深表達感激:“剛剛真的謝謝你,咦烦衣,我們是不是見過歹河?”
秦深周到地給女生端了杯溫水,微笑說:“想起來了花吟,年會在岳群老師課題組的海報那里秸歧。”
“你好衅澈,我叫金津键菱,岳老師今年的碩士〗癫迹”女生大方地說经备,雙眼笑成了月牙。
“你好部默,我叫秦深侵蒙,是萬老師課題組的博士「吊澹”秦深回答纷闺。
在同一個研究所算凿,兩人有許多共同話題可聊,秦深自然地提起岳群老師最近投在《nature》的文章犁功。
“師兄師姐他們做了很多努力呢氓轰,不過還差些數(shù)據(jù),補上后就能發(fā)表了浸卦,岳老師想讓我補一些用藥物處理老鼠的數(shù)據(jù)戒努。”金津興奮地說镐躲。
“那你豈不是也可以掛名储玫。”
“嗯呢萤皂,我才來半年撒穷,說起來好幸運呢●晌酰”
“哈哈端礼,確實,不過那位李雪師姐就沒這么幸運了入录,人已經(jīng)不在了蛤奥,再好的論文也沒意義×鸥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