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言長官如靈運植阴,能使江山似永嘉
? ? ? 不是所有的游船都古色古香曾我,并不是任何一個游船都能曾點空碧捧搞。溫州的天空總是不能藍的澄碧抵卫,鉛灰的白云似霧氣團聚,與江水連成一片厚重的陰霾胎撇。前往江心嶼的渡輪鳴響介粘,粗暴地在江面劃出一道水痕,似巨石落海晚树,水花四濺之后復(fù)歸沉默的平靜姻采。全身披綠的西峰山上是兩座高塔拔地而起,似游龍戲水爵憎,堅守著甌江上的這顆璀璨明珠慨亲。龍頭直立,高擎起這一片蒼茫藍天宝鼓。我仿若聽到龍吟嘶嘯刑棵,在震撼的怒吼之下,我看到繁華都市盡數(shù)后退遠去席函,群山相聚铐望,圈出這一片孤島凈地。一川新浸茂附,天然塵外幽絕正蛙。
? ? ? 江心嶼歷史悠久,古時為兩個小島营曼。唐季以還乒验,嶼上逐漸建成梵宇和浮屠。江心孤嶼作為甌海之上的一顆滄海遺珠蒂阱,就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锻全,安臥在鹿城的大山之下。它本該與俗世隔絕录煤,可歷史卻偏偏要把它扯進來鳄厌。中國古代歷史上有太多志向高遠的文人騷客,無奈現(xiàn)實的骨感總是撐不起理想的豐滿妈踊,或貶謫失寵了嚎、或山河動蕩,他們總需要那么一片疏朗的山水來重構(gòu)內(nèi)心的世界,或是傾吐內(nèi)心的苦悶歪泳,或是逃避現(xiàn)實的殘缺萝勤。
? ? ?
? ? ? ? 公元422年秋,謝靈運正好行到此處呐伞。南朝的天空肯定比今天的澄澈敌卓,但官場卻處處透露險惡黑暗。他終究不能學(xué)會陶潛的灑脫伶氢,陶淵明“不愿為五斗米折腰”趟径,毅然“解綬去職”。他呢鞍历,入宋降爵為侯舵抹,政治失意,降職被貶到永嘉郡做太守劣砍。既不得志惧蛹,遂肆意游遨 ,遍歷諸縣刑枝,動經(jīng)旬朔香嗓。
? ? 我一直很好奇,那些所謂山水詩人的豁達究竟是因為其本身的胸襟還是因為現(xiàn)實的無奈装畅?若無這些山山水水的慰藉靠娱,他們的內(nèi)心又會是怎么樣的一副蒼涼貧瘠。所幸這些秀麗的風(fēng)景從不吝嗇早已敞開了胸懷來迎接這每一個失意而又詩意的游客掠兄。有時文人的貶謫之路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復(fù)興之路呢像云,文人總是未免孤單,會想找個山水隱蔽起來蚂夕,但文化是需要溝通和被理解的迅诬,因此他們更渴望的是一種高山流水的知音,而這片翠綠掩映的孤嶼便是他們的鐘子期婿牍〕薮“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等脂。云日相輝映俏蛮,空水共澄鮮”,江心嶼又稱”詩之島”上遥,永嘉山水因謝靈運的發(fā)現(xiàn)而名揚天下搏屑,而謝靈運又因永嘉山水孕育詩情。像是在打掃新家時無意發(fā)現(xiàn)了前任主人留下的塵封已久木匣子粉楚,小心地撬開銅鎖睬棚,竟是一份被遺忘了許久的傳家之寶,謝靈運用官袍擦去明珠上的灰塵,為江心嶼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抑党。
? ? ? 隨后慕名永嘉山水接踵而至的陶弘景、孟浩然撵摆、王維底靠、陸游等著名詩人也好,或是在江心榕樹下走馬觀花地尋找古跡的我們也罷特铝,行走在江心的風(fēng)景里暑中,我們苦苦尋找的不就是那剪詩意的殘影。
【二】
孤嶼自中川鲫剿,逝水難消亡國恨鳄逾;崇詞足千古,英風(fēng)猶挾怒濤鳴灵莲。
? ? ? 無獨有偶雕凹,“側(cè)身天地成孤注,滿目河山寄一舟”政冻。同樣是一葉簡陋的小舟枚抵,帶著更多的狼藉,更多的不甘明场,文天祥自元兵押解途中脫險來溫汽摹,留居中川寺。遠遠望去苦锨,碧水藍天逼泣,全身披綠的西峰山托著磚紅色寶塔,塔剎直入云端舟舒,像是一把利刃直指云端拉庶。攀登陡峭石階小徑而上,江風(fēng)吹動四十二個檐角的銅風(fēng)鈴魏蔗,普寂禪院里有雙手合十的僧人斂目走出砍的,手上的念珠也被晚霞映的如水晶般通透瑩潤,身后的“普寂”二字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漆莺治,那是時光的流溢廓鞠,歲月的籠罩。
? “施主何故到此谣旁?”
? “施主有何郁郁于懷床佳?”
? ? 青石方凳,扶疏樹蔭榄审,舉一杯清酒向?qū)γ娴臇|塔遙遙敬意砌们,下一秒酒觴擊地,綠的繾綣的草地上留下的是一片片決絕的瓊觴碎片±烁校“人生自古誰無死昔头,留取丹青照汗青”。烏瓦白墻的宋文信國公祠前我看到的是文天祥的一襲白袍影兽,負手背立揭斧,帶著一份化不開的愁思,一份解不完的國仇家恨峻堰。太過秀美的山水太過容易消磨人的志氣讹开,化作詩氣也就罷了,化作一身酒氣未免得不償失捐名。就像袁子才留戀西湖與蘇小小過著飄飄然的生活旦万,如果繼續(xù)逗留,剩下的恐怕便只有一片梅凋鶴老镶蹋,風(fēng)景就只是風(fēng)景成艘。
? ? ? 文天祥義無反顧地走出這片花紅柳綠,毅然決定重新投身到戰(zhàn)場的硝煙里梅忌。然后狰腌,我看到宋高宗的身影從畏首畏尾地塔后走出。隨便向雙塔內(nèi)的石雕像和小佛龕匆忙叩個首牧氮,順便感嘆一下其寒酸的泥質(zhì)琼腔,便開始”實地考察”開始計劃在何處建一個自己的安樂窩。無奈踱葛,江心嶼從來都不應(yīng)該只是無奈之下的避世場所丹莲,它應(yīng)該有更為厚重的人格結(jié)構(gòu),即使只是民族精神的一個愴然象征尸诽,也好過成為一個空洞的安樂窩甥材。年邁的僧人無奈地看著這個固執(zhí)離去的年輕人和這個把江心嶼變成第二個秦淮河的君王,空寂的木魚聲悠長了整個世紀……
? ? ? ? 我不知道這些僧人是否能真正理解信國公的浩然性含,這里的宗教恐怕早已中國化洲赵,與山山水水融合在了一起。無論是秀麗的江南還是肅殺的塞北商蕴,都不能避過宗教文化叠萍,每座山前都有個廟,每個廟里又都有一個故事绪商。于是便像一個的博覽會苛谷,盛大到了飄渺。江心嶼內(nèi)的宗教文化曾經(jīng)鼎盛一時格郁,紹興七年(1137)腹殿,僧清了奉詔來江心嶼設(shè)壇傳經(jīng)独悴,初建中川寺。未久锣尉,高宗賜名為龍翔興慶禪寺刻炒,奉為“宗室道場”。其后自沧,外國僧侶也慕名來參禪膜拜落蝙,至明清兩代,仍絡(luò)繹不絕暂幼。這里的寺廟曾數(shù)次翻修,似乎隨著磚瓦的更替移迫,那種濃濃的禪意也被塵封在現(xiàn)代水泥之下旺嬉,咔嚓咔嚓的拍照聲后有游人從殿門走入,可又有誰知道他們關(guān)注的究竟是江心嶼的桃紅柳綠還是山水中的禪意厨埋。
【三】
? ? ? 江心嶼的東塔是極為有名的邪媳,或者說有名的是那棵全年常綠的百年榕樹。那樹無土培植荡陷,宛若天成雨效。東塔始建于唐咸通十年,而今塔仍巍峨雄偉废赞,沒有其他寶塔千篇一律的圍欄出檐徽龟,卻像一座飽經(jīng)風(fēng)霜、歷盡滄桑的老人站立在東峰之巔唉地,用破氈遮顏据悔,似羞愧漏船載酒泛中流≡耪樱可又有什么好遮掩的呢极颓?他那傷痕累累的身體早已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清光緒二年(1876年)“中英煙臺條約”簽訂群嗤,溫州辟為商埠菠隆。許是江心嶼的風(fēng)光實在太過秀麗,連英國侵略者都想在硝煙之中感受一下這份難得的寧靜狂秘。他們在東塔山下建造英國駐溫領(lǐng)事館骇径,借口警衛(wèi)工作需要強迫溫州地方當局拆除東塔內(nèi)外的飛檐走廓,留下這座中空無頂?shù)乃碓甙怼N移髨D向內(nèi)走去既峡,可看到那扇半掩的鐵門下碎石雜亂,冷冷泛著灰色寒光的水泥空地讓人無法再前進一步碧查,進去又如何呢运敢?就像這座江心的孤島校仑,終究是在歷史的磨損下啞了聲音。就像信國公祠里缺了文天祥的傲氣传惠,江心寺里沒了萬佛朝宗的盛景迄沫,東塔之內(nèi)也不再供奉舍利。江心嶼有山有水卦方,有宗教有詩文羊瘩,但中國歷史要遠比這蒼涼的多。
? ? ? 山水已無法體現(xiàn)道義盼砍,太過柔美的外表下也不該失了內(nèi)里的鋼骨硬氣尘吗,到了一定的時刻,茫茫大地一定要凸顯出怒目圓睜浇坐,青筋責(zé)張的主題睬捶。于是,更多的革命烈士前仆后繼近刘,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孤島上的花擒贸。雖然社會無道,真正堅毅的靈魂總是該得到庇護的觉渴。于是上天在東塔降下一枚種子介劫,用象征著生命的綠葉蔭庇著痛苦的寶塔,長燈古佛案淋,給那些飄蕩在外的靈魂一個寧靜的棲息之處座韵。信國公祠旁的浩然樓也好,龍翔寺改造的溫州區(qū)革命烈士紀念館也好哎迄,總該有人記得這些鐵骨錚錚的歷史回右。 我有幸在溫州博物館中看到過宋高宗在龍翔寺御書的“清輝浴光”的牌匾,雖僅适浚“清輝”兩個殘字翔烁,但終究也算有人愿意記得這段歷史。我們永遠不該以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一個地區(qū)的傷疤旨涝,就像男人總喜歡用傷痕來證明自己的硬氣蹬屹,這些破碎的文明的痕跡展示的是一顆強大的內(nèi)心。就像王羲之的書法一樣白华,在如虹飲水的古拱橋上慨默,同樣需要草書的筆墨淋漓,讓其在時空的坐標軸上勾畫出一條條鮮明的生命線……
【四】
當時總負凌云氣弧腥,俯仰頓首成今昔厦取。
? ? 古殿廊橋,不僅連接的是此岸與彼岸管搪,更是今昔與往昔的歲月虾攻,連接著苦難與幸福的輪回铡买。每一個臺階,滑動的是人間的滄桑霎箍,每一個扶手奇钞,見證的是歲月的痕跡, 每一道河流漂坏,流淌的是悠長的歲月景埃。
? ? ? 經(jīng)過溫州古城印象墻畫,走過九曲長廊顶别,即到陽光草坪谷徙,草坪邊雷竹簇簇鑲邊,陽光終于扭捏地傾斜而下驯绎,鋪平了一段悠長的歲月蒂胞。島上的綠頓時鮮明了起來,走過承重的歷史条篷,這大片大片的綠是否意味著希望的孕育?沒有喟然感嘆的游人阱持,甚至連吵鬧而過的行人都沒有迷殿。有濃妝艷抹的新娘膩歪在新郎身上擺著難以形容的扭捏姿勢齿诞,銀色的擋光板遮住了背后的一派秀麗山水。終于有一群掛著紅領(lǐng)巾的小學(xué)生參觀完革命烈士紀念館吵吵鬧鬧的過來了乞巧,還來不及欣喜他們的光臨,下一秒他們卻又在不遠處的長凳處坐下了摊鸡,嘰嘰喳喳地打開零食包開始分食绽媒。我竟不知道什么時候掃墓也變成了春游的子集了。也許免猾,在他們眼中水就是水吧是辕,甚至還沒有仙巖的澄澈;山也還是山猎提,也沒有比別處更巍峨一些获三。
? ? ? 我失望的離去,隱入售票口處的人群锨苏。又一艘渡輪轟鳴著駛近疙教,那一雙雙高跟鞋尖銳的刺眼。我暮然回首伞租,歷史的年輪只能在它古樸斑駁的柱子上找到痕跡贞谓。在水光山色之中,有一座拱橋橫跨湖面葵诈,它承載的不僅是游人匆匆地腳步裸弦,更應(yīng)是過去與現(xiàn)代的傳遞祟同。江心嶼,江心孤嶼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