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代,讀什么書可以提升我們對大流行傳染病的認識色鸳,遲子建的《白雪烏鴉》社痛,和法國作家加繆的《鼠疫》恐怕是最好的選擇。
一部講述城市遭受鼠疫災(zāi)害的故事命雀,為什么能讓加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蒜哀?鼠疫是個寓意,一句話吏砂,鼠疫撵儿,就是生活本身。小說本身沒有跌但起伏的劇情狐血,它的成功在于它的象征性淀歇。
它發(fā)生在任何時代、任何地點氛雪,從未停止房匆,不曾滅絕,人類所能選擇的报亩,只是在鼠疫之下該如何生活浴鸿。因為這個特點,本書充滿了哲學意味弦追。
《鼠疫》在文學史上岳链,占有很重要的位置。這個作家令很多人暈頭轉(zhuǎn)向劲件,和傳統(tǒng)小說不同掸哑,加繆不愿在情節(jié)和故事性上耗費精力,也不愿意在文筆和用辭方面進行雕琢零远,他更愿意描述思想的沖突和哲學的思辨苗分,甚至不惜破壞故事的完整性和流暢度。但是牵辣,你一旦沉下心來摔癣,進入到他的作品,便會愛不釋手纬向,驚喜不斷择浊。
看一個人的作品,先要簡單了解他的生平逾条。
加繆的貧苦人生充滿了傳奇琢岩,從一個戰(zhàn)爭孤兒到諾獎得主,這個巨變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师脂。
加繆的祖上被法國政府移民到阿爾及利亞担孔。他的父親在一戰(zhàn)爆發(fā)時死在了戰(zhàn)場上江锨,當時加繆只有一歲,母親是個保姆攒磨,為有錢的法國人打掃衛(wèi)生泳桦,放在今天汤徽,就是漂流在北上廣的小時工娩缰。
加繆兄弟倆跟著母親在貧民窟里艱難度日,母親因父親的去世深受刺激幾乎失聰谒府。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兩年拼坎,他們被政府確認為戰(zhàn)爭孤兒后才得到了上學的機會。
加繆學習努力完疫,成績優(yōu)秀泰鸡,靠著獎學金讀完中學后,不幸染上了肺結(jié)核壳鹤,那個年代盛龄,肺結(jié)核宛如今日的癌癥,整個青春時代芳誓,他都是在和病魔斗爭中度過的余舶。
多虧他曾是一個游泳健將,因為患上肺結(jié)核后不得不停止了游泳锹淌,他還是個優(yōu)秀的足球運動員匿值,同樣,肺結(jié)核不容許他進行劇烈運動赂摆,但這兩項運動給了他一個鍵康的體魄挟憔,使他度過了肺結(jié)核的襲擊,那段日子里烟号,他因為養(yǎng)病绊谭,只能專注于閱讀和寫作,這為他后來獲得諾獎打下了基礎(chǔ)汪拥。
回顧文學史达传,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很多優(yōu)秀作家都是因為健康出了問題喷楣,而不得已走上了文學之路趟大。1933年,他進入阿爾及爾大學攻讀哲學和古典文學铣焊。
加繆從1937年開始了創(chuàng)作逊朽,他的代表作有小說《局外人》、《鼠疫》和哲學隨筆《西西弗神話》曲伊。
1957年10月叽讳,瑞典文學院宣布將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加繆追他,其理由是他“熱情而冷靜地闡明了當代向人類良知提出的種種問題”。當時加繆年僅44歲岛蚤,是諾貝爾獎頒獎以來最年輕的獲獎?wù)咭乩辍K奈墓P優(yōu)美純正,甚至在思考時涤妒,文風都清醒流暢单雾,表達出思想的低沉厚重。
故事是以醫(yī)生的視角來描述城市發(fā)生鼠疫的全過程她紫,故事中的人物對白和思想沖突是整本書的精華所在硅堆。
加繆有一段話廣為流傳:“既然我們已經(jīng)贏得了表達自我的手段,我們對自己和祖國的責任就是巨大的贿讹。我們每個人的任務(wù)就是認真思考說什么渐逃,逐漸塑造文章的精神;要認真地寫出來民褂,同時不至于忽略祖國重新恢復(fù)權(quán)威聲音的迫切需要茄菊。如果我們確保這個聲音有威力而不是仇恨,有令人驕傲的客觀性而不是空洞的修辭赊堪,有人性的關(guān)懷而不是平庸的說教面殖,那么,我們就能夠挽救很多東西雹食⌒笃眨”
《鼠疫》就是在這種責任感中完成的作品,小說表現(xiàn)了人性的復(fù)雜群叶,包括人的多重身份吃挑,面對妻子的時候,是溫柔的丈夫街立;面對母親的時候舶衬,是疲憊的兒子;面對屬下的時候赎离,是嚴厲的領(lǐng)導(dǎo)逛犹;面對敵人的時候,是堅強的對手梁剔。
即便平凡軟弱如格朗虽画,在鼠疫面前,卻也表現(xiàn)出令人驚訝的韌性與勇氣荣病。也許有人對格朗嗤之以鼻码撰,認為他的勇敢不過是無知和無奈,他的克盡職守不過是權(quán)力之下的盲從个盆。
里厄雖然聲稱自己對英雄主義和圣人之道都沒有興趣脖岛,感興趣的僅僅只是怎樣做人朵栖。在絕望中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是“人的內(nèi)心里值得贊賞的東西總歸比應(yīng)該唾棄的東西多〔癜穑”一種建立于悲觀絕望中的樂觀和希望陨溅。
加繆的《鼠疫》中有大量的哲學和心理學的分析: “鼠疫在很大程度上,完全剝奪了人們的意識绍在,使人們?nèi)徊恢獙頃l(fā)生什么门扇。那隱隱約約的人物,忽遠忽近揣苏,讓人整日魂牽夢縈悯嗓,束手無策⌒恫欤”
加繆的高明之處在于他筆下的城市在突如其來的疫情中開始驚慌失措——人們既沒法以一種正常的狀態(tài)與周圍的環(huán)境相處,也沒法找到一個適和的方式與自己相處铅祸,而后者是最致命的坑质。
就在此時,加繆試圖喚起人性中最堅實的情感力量临梗,比如正義和責任涡扼。在和平年代,似乎風平浪靜盟庞,歲月靜好吃沪,人們也不會去多想什么,然而當瘟疫從天而降什猖,評判標準就發(fā)生了變化票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人性的光輝重新占領(lǐng)了高地不狮。當死神懸掛在每一個人頭頂?shù)臅r候降铸,人們從原本的狀態(tài)中走出并激發(fā)出求生的力量。伴隨著大災(zāi)大難的無情摇零,這片廢墟上又重新盛開了鮮花推掸。
“每個人必須獨在蒼穹下,滿足于一天一天的日子驻仅。聽天由命的想法溫和了人的性情谅畅,但人們卻變得碌碌無為≡敕”
“極度孤單的狀況下毡泻,沒有人會指望從鄰居那得到幫助,每個人憂心忡忡芯咧,獨自承擔牙捉≈褡幔”說到這里,我想起了《地球脈動》2 中的一個片段邪铲,一頭野牛被一群狼死死咬住時芬位,另一群野牛跑過,沒有一條牛停下來對那頭被狼咬住的野牛進行解救带到,它仍在頑強地奔跑昧碉,就在此時,一頭碩大的公牛沖過揽惹,把它撞倒在地被饿,這個動作使它徹底被狼群捕獲。人性中有很多因素和動物相似搪搏,那就是自私和麻木狭握。
《鼠疫》的思維高度令后來的作家們望而生畏。但是疯溺,勇于挑戰(zhàn)的遲子建來了论颅,她花費時間,打開了一段塵封的歷史囱嫩,以她獨特的思維模式和知識體系恃疯,在傅家店搭起了舞臺,讓里面的人物鮮活起來墨闲。
遲子建是當今文壇一顆耀眼的明星今妄,也是唯一一位三次獲得魯迅文學獎的作家。她的散文《我對黑暗的柔情》鸳碧,獲得了茅盾文學獎盾鳞,字里行間流露出作家對于那片黑土地的深厚感情。
今天我們重點介紹《白雪烏鴉》的寫作有三大特點:故事表現(xiàn)了一段歷史杆兵,人物的命運跌宕起伏雁仲,苦難中不忘記幽默。
《白雪烏鴉》發(fā)生在1911年秋冬之際琐脏,以哈爾濱大鼠疫的真實事件為背景展開的攒砖,那場鼠疫奪走了六萬多條生命,而在哈爾濱傅家甸地區(qū)日裙,就死了五千多人吹艇。每10人中就有3人死于鼠疫,使當時的傅家甸成為了一座死城昂拂。
小說出場人物眾多受神,隨著鼠疫的不斷侵入,人物一個個陸續(xù)登場格侯。每個人物都有自己完整的故事鼻听,因情節(jié)的進展而互相穿插著财著,把讀者深深地帶入那個久遠的年代。
小說的基調(diào)是沉重而悲哀的撑碴,隨著鼠疫的爆發(fā)撑教、傳染、流行醉拓,以至于大批死亡伟姐,讀者為書中苦難的人們揪著心,為他們一時躲過災(zāi)難而慶幸亿卤,為他們因鼠疫離去而難過愤兵,為他們在生活中的坎坷而辛酸。
遲子建用她沉靜而飽滿的敘述排吴,為我們描繪了災(zāi)難籠罩下的世相百態(tài)秆乳,人間冷暖,悲歡離合傍念,生離死別矫夷。
最終疫情得到根除,傅家甸生機重現(xiàn)憋槐。而是看到了在這場大災(zāi)面前,即使是普通人心中淑趾,也始終燃著一盞燈阳仔。雖然經(jīng)過歲月的磨礪,這盞燈也許已經(jīng)破舊扣泊,也許已經(jīng)殘缺近范,但始終亮著。
遲子建擅長寫小人物的悲歡延蟹。作者沒有美化任何一個人评矩。她只是賦予這些小人物以溫暖的生命,讓他們可以活過這個寒冬阱飘,還可以看看春回大地的日子斥杜。身邊的親人,心里牽掛的人先后在疫病中離去了沥匈。這或許是痛苦的蔗喂,但對于他們來說已經(jīng)暫時沒有了折磨。這樣的一場災(zāi)難高帖,仿佛讓每個活下來的人都經(jīng)歷了一場洗禮缰儿,淬煉出對生活最真誠的向往。
故事寫出了中國人對生命的頑強散址,堅韌不拔和北方小鎮(zhèn)里痛苦的人們依舊保持的樂觀和幽默乖阵。寫鼠疫宣赔,取其微處卻又不顯輕薄,于細節(jié)出見悲歡離合瞪浸,作者用舒緩儒将、寧靜的沉重來描寫出一百多年前的關(guān)東大地。
她所描寫的默终,實在是世情椅棺,而鼠疫是一劑催化劑,使作者筆下的人物齐蔽,靈動地行走于《白雪烏鴉》這幅“清明上河圖”之上两疚。
再到凜冬。世界被大雪覆蓋了含滴。不是純白而是寒冷诱渤。這樣的寒冷淹沒了很多很多人。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和生活L缚觥I酌馈!
在傅家甸這個小地方碑韵,幾個女人各自具有鮮明的性格色彩赡茸,翟芳桂和陳雪卿是兩個較為出眾卻又帶一些傳奇色彩的女子。陳學卿氣質(zhì)高貴祝闻,內(nèi)心美好占卧, 是小城中人人都愛談?wù)摰暮门耍跁心莻€從未正面出現(xiàn)過的男人死后联喘,為其自殺殉身华蜒。無論是鼠疫還是傅家甸本身,都沒有將她“污染”豁遭,堪稱之為傅家甸的傳奇叭喜,作者在她身上寄托了一種理想。
同陳雪卿比起來蓖谢,翟芳桂是出淤泥的蓮花捂蕴。她因家庭變故被姑父賣入青樓,后又有紀永和聽信方士之言蜈抓,為其贖身并娶回家中启绰。雖然已經(jīng)出了火坑,但紀永和因為大筆贖資而逼其暗中重操舊業(yè)沟使,甚至到最后為了商業(yè)利益而“典妻”委可。面對這一切,翟芳桂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反抗著,這株蓮花于污濁之中終見天日着倾。
善惡有別拾酝,作者在小說之中不但塑造正面人物非常到位,也有自私自利卡者、蠅營狗茍如紀永和蒿囤、翟疫生等人。紀永和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糧食商人崇决,為了商業(yè)利益竟將妻子典與他人材诽,最后患鼠疫死于隔離區(qū)『闵担或許脸侥,他在病床上吐出那口血的時候才害怕,害怕他對自己辛苦積攢下的家業(yè)就這樣再也無法掌控盈厘。
而翟役生作為一個曾經(jīng)在皇宮中受人欺壓的太監(jiān)睁枕,心靈扭曲,憎恨所有人沸手。
更荒謬的是翟役生看著因為鼠疫而去世的人一天多過一天外遇,甚至開始囤積棺材,為此還把在宮里最喜歡的那個宮女送他的指套掛進了典當鋪契吉,日后他才知道跳仿,這算得上是他這一生,除去為了當太監(jiān)自宮外最后悔的幾件事之一捐晶。鼠疫之時塔嬉,所有人都惶惶害怕之時,他卻在旁邊“冷笑”著租悄,靜待傅家甸的滅亡。最終傅家甸逃過了鼠疫恩袱,他也“逃”過了鼠疫泣棋。生命得以存活,靈魂卻再無寄托畔塔。
糧棧的翟芳桂一下子失去了兩個令她困擾的男人潭辈。一天清晨原本是她拿來暗自較勁的陳雪卿牽著兒子陳水來到了糧棧,請翟桂芳照顧陳水澈吨。并再三叮囑把敢,陳水晚上要是尿炕,你可別罵他啊谅辣。隔天修赞,翟桂芳領(lǐng)著陳水來到糖果鋪,卻發(fā)現(xiàn)倒在地上的陳雪卿,她已追著已故的丈夫去了柏副。
這個冬天勾邦,世界仿佛被冰凍,所有艱難困苦接踵而至割择。很少有人幸免眷篇。所有情緒都被這場磅礴大雪死死揪住,不放手荔泳。
災(zāi)難時期人們表露最真的本我蕉饼,一副世相圖躍然紙上。遲子建揚長避短玛歌,走自己的老路子昧港,溫暖,生動加一點點地方特色的幽默沾鳄,不喜歡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愛上她慨飘。
同一個主題,兩個作家译荞,兩部作品瓤的,各有千秋。一中一西吞歼,彰顯出不同的文化傳承和社會背景圈膏,比較之后,社會場景更加立體地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篙骡。
遲子建教我們學會悲天憫人地描寫人物和故事稽坤,而加繆交給我們順著哲學的思路,在文學中表現(xiàn)出人性的密碼糯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