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天
我驚醒泊业,從夢中壓迫的窒息感中掙扎著醒來。一個奇怪而真實的夢啊易,醒來時像揮發(fā)的水汽脱吱,帶著片刻無形地氤氳,消失不見认罩。陽光很刺眼箱蝠,是一個明亮的夏日清晨。我疲憊地走下床,將窗簾合攏宦搬。黑暗令人踏實牙瓢。
這種感覺就像宿醉,眼眶酸脹间校,頭重腳輕矾克。客廳傳來嘈雜憔足,側(cè)耳細(xì)聽胁附,是海的聲音,好像很遠(yuǎn)又好像很近滓彰。我拉開門走出去控妻。電視機還開著,仿佛歷經(jīng)了一個世紀(jì)的操練揭绑,它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古怪的疲憊弓候。我踉蹌著來到近前,想關(guān)上他匪。
一則新聞菇存。越南芽莊游船傾覆,遇難人數(shù)13邦蜜,失蹤3依鸥,生還7,事發(fā)于四天前悼沈。之前我也在越南贱迟,時間上推測跟他們可能是同一批出境游客,甚至可能搭了同一班飛機井辆。不由唏噓,他們命犯華蓋溶握。
屏幕啪嗒一聲摁滅杯缺,伴隨著電視機斷電時失真的混響。我將手指舉到眼前睡榆,困惑地盯著它萍肆,企圖肅清它熟悉但不真實的觸感。
頭痛欲裂胀屿,從胃部向上延伸塘揣。
我對著馬桶吐了好一會兒,只吐出些水宿崭,又苦又咸亲铡。
?第2天
雨呈一種潰爛的形式降下,從凌晨到正午。今天覺得輕盈奖蔓,想出去走走赞草。門口的傘是濕的,落著水吆鹤,不由皺眉厨疙。抓起它下樓。單元門拐角處蹲了一個孩子疑务,被雨淋的濕透沾凄,蹲在那兒嗚嗚地哭。
我看著他知允,真可憐撒蟀,濕透的頭發(fā)滴著水,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廊镜⊙栏危“小孩兒,你怎么了嗤朴?”樓道放大了我的聲音配椭,顯得空洞,帶著回響雹姊。他不說話股缸,垂著腦袋繼續(xù)哭,用一根食指在地上慢慢涂抹著滴落的水漬吱雏。
“小孩兒敦姻?下雨了,不回家嗎歧杏?”他揚起手抹一把臉上的水镰惦,抬起頭來。我被嚇了一跳犬绒,他臉色鐵青旺入,目光空洞。似乎是凍的凯力,看起來有點詭異茵瘾。不想理他了,讓人毛骨悚然咐鹤。
轉(zhuǎn)身要走拗秘,那孩子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冰涼的觸感和力度驚地我尖叫祈惶〉裰迹“你干嘛扮匠?!”我恐懼地掙脫奸腺。他眍?起身子餐禁,我看出他有些高大,只是瘦突照。臉上的肌肉抖動著帮非,語速又快又含糊,快得驚人讹蘑。
“姐姐姐姐……拉我上去姐姐……
姐姐很冷姐姐……姐姐我想回家……姐姐姐姐……”
恐懼末盔。刺骨的寒氣似乎從骨頭縫中滲出來。
第3天
睡眠中的碎片始終在試探座慰,不知道睡了多久陨舱。混混沌沌版仔。陽光灼痛臉頰和眼睛游盲,鐘表停了,時間失去彈性蛮粮。我嘆息一聲益缎,翻身背對窗戶。大概是下午了然想,喧囂莺奔,夾雜著疲憊和不耐煩的喧囂,只有夏日的午后才有這樣的聲音变泄。
身體莫名開始出現(xiàn)淤青和暗紅色的瘢痕令哟。衛(wèi)生間的水如瀑般跌墜,冷水使人清醒妨蛹。站在鏡前屏富,我不由顫栗。手臂的一環(huán)呈現(xiàn)一種壞死的淤痕蛙卤,我納罕它的來路狠半,但又隱隱洞悉這種不妥。
人從鏡前閃過表窘,定睛細(xì)看典予,卻空空如也甜滨。
“你乐严?來嗎?”聲音在身后衣摩,一個男人被刻意放大的低語昂验,語調(diào)有些奇怪捂敌,像是抑揚頓挫的本末倒置。蛇從腳踝開始攀附的驚恐既琴,直擊心臟占婉,鉆開每個毛孔。我不敢說話甫恩,不敢動逆济,不敢呼吸,面部肌肉因為恐懼而劇烈抽搐磺箕。
“你你你奖慌?跟我來嗎?”語速很快松靡,很急促简僧。這次我確定了,不是幻覺雕欺〉郝恚“誰!”我?guī)е环N被戲耍的慍怒屠列,轉(zhuǎn)身尋找聲音的出處啦逆。衛(wèi)生間的逼仄使其無處遁形,一個男子蹲在門后的一角脸哀。他兩手撐地蹦浦,雙眼瞇成一條細(xì)線,脖頸向上探出一個詢問的角度撞蜂。
嘩——緊閉的花灑忽然轉(zhuǎn)開閥門盲镶,熄滅了他的輪廓。
第4天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蝌诡,也不知道昭示了什么溉贿。記憶隨時都在喪失,瘢痕遍及軀干各處或深或淺浦旱。
醒來時宇色,我站在路中央。人群和車輛聳動颁湖,但沒有任何聲音宣蠕。他們快速穿行,沉默井然甥捺。商店的櫥窗玻璃抢蚀,映著薄薄的倒影。真實和不真實的交織镰禾,從視網(wǎng)膜開始綻放皿曲,倒影處疾風(fēng)驟雨唱逢。我看到自己,也看到他們屋休。記憶在劇烈地抖動它的身體坞古,這種顛簸讓我嘔吐。
玻璃上浮現(xiàn)出刺探劫樟,穿越車輛和人群的縫隙痪枫,緊緊捕捉我的后背。他們胡亂的用嘴傾吐沒有聲音的話語叠艳,急促地呼喚我轉(zhuǎn)身靠近听怕。我向路過的每一個人求助,我挽住他們的胳膊虑绵,但他們非常冷漠尿瞭。
好像是某種陰謀在作祟。面目可憎翅睛。眼睛切割出的碎片被海浪擊碎又重組声搁,我看到蹲在樓道拐角處那孩子鐵青的臉,又看到衛(wèi)生間一隅蹲伏的詭異男子捕发。還有身后那些人疏旨,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但不知道在哪里扎酷,我見過他們檐涝。
第5天
瘢痕在臉上開始浮現(xiàn),不均勻的時間呈塊狀分布法挨。有時候我會聞到海水的腥氣谁榜,但轉(zhuǎn)瞬即逝。我疑心生活中的變數(shù)凡纳,不只是疑心窃植,我覺察這種變數(shù)已經(jīng)滲透到體內(nèi)。我總是沉睡荐糜,又在別處醒來巷怜。總是見到他們暴氏,又忘記他們延塑。
“咳咳,走吧答渔」卮”聲音來自一個老人⊙腥澹恍惚中豫缨,我看到他佝僂著背坐在床邊。一襲白色長衫端朵,潔凈的刺眼好芭。他用一只粗糲的有些過分的手,緊緊捂住黝黑的臉頰劇烈咳嗽冲呢。我的身體輕飄飄舍败,像在夢中。
我們走的很快敬拓,有時候直接穿透墻壁邻薯。風(fēng)景總是倏然化作幻影。老人的拐杖發(fā)出咯噔咯噔的回響乘凸,循著這聲音厕诡,眼前的路像海水一樣打開。
過了一會兒营勤,來了一個孩子灵嫌。那孩子我見過,他手提著一把傘葛作,依舊濕淋淋寿羞,那傘眼熟÷复溃“姐姐姐姐……拉我上去姐姐……姐姐我冷姐姐……姐姐我想回家……姐姐姐姐……绪穆。”他不停低聲快速重復(fù)虱岂。
又走了一段路玖院,身后多了一個男子,那男子我也見過第岖∷究遥“你?來嗎绍傲?你你你扔傅,跟我來嗎?”又是不停地重復(fù)烫饼。好像某種復(fù)制程序的循環(huán)錄入猎塞。
我舉起手,細(xì)細(xì)端詳那些瘢痕杠纵,已經(jīng)變成黑色荠耽。它們好像帶著入骨的腐朽,經(jīng)不起任何揣測比藻。
天似乎黑了铝量。
第6天
身后匯聚的人越來越多倘屹,穿越密林就是國境線。白衣老人走的很快慢叨,偶爾會停下來咳嗽一會兒纽匙。我們中的有些人沉默不語,有些人碎碎念念拍谐≈虻蓿“我們?nèi)ツ膬海俊标犖楹竺娴囊粋€女人忽然開口轩拨,音色帶著上揚的銳度践瓷。“找魂兒”亡蓉,老人后背頓了一下晕翠,低沉地說】潮簦“去哪兒找”崖面,女人又說。這次不再有回答梯影。
海灘上站了許多人巫员,風(fēng)平浪靜。一些人急促地詢問另一些人甲棍,有些在哭简识,有些驚魂未定。蒙著白布的那些感猛,露出他們沾滿細(xì)沙的手腳或衣物七扰。隊伍中的很多人,走了出去陪白。孩子找到了另一個孩子颈走,白布下露出雨傘的一角。男子一邊叨念著重復(fù)的句子咱士,在自己的位置躺了下去立由。隊伍中的人紛紛走向白布下裹挾的人形,然后立刻倒下沉睡序厉。
最后剩下了老人锐膜、我、和那個女人弛房。那女人開始哭道盏,她輕飄飄的哭聲如同鬼魅。我們的身體在哭聲中腫脹化作巨人觀,然后潰爛荷逞。那種窒息感又一次涌上來媒咳。我眼看著這種潰爛,但束手無策种远。白衣老人幽幽的探出一口氣涩澡。
“繼續(xù)找吧”,他說院促。
開闊的海面吹起了涼風(fēng),云朵從頭頂處低低地壓了下來斧抱。
第7天
“嗨嗨嗨常拓,想什么呢?”聲音的歸處是一個男子辉浦,語調(diào)輕松愉快弄抬,他夸張地拍著我的肩膀,我驚醒扭頭看他宪郊。大概我滿臉惶惑掂恕,他有點害羞地?fù)狭藫项^〕诨保回過神來懊亡,四處張望,但大腦一片空白乎串。游艇停駐在離岸不遠(yuǎn)的海里昼浦,有些人已經(jīng)下水浮潛柔纵。“你你你,你來嗎熊经?”我微笑著搖頭,為他的羞赧略微動情瞳别。
天氣很好轩触,風(fēng)平浪靜。地階導(dǎo)游是個老人匠襟,他不下水钝侠,坐過來跟我聊天。游過了胡志明酸舍,我們早已熟稔机错。他通常穿一件越南特有的白色長衫,戴一頂導(dǎo)游小帽父腕。說天南海北的人間故事弱匪,激動處,他捂住黝黑的臉頰劇烈咳嗽。我訕訕應(yīng)聲萧诫,只覺狐疑斥难。
如果沒記錯,今天的行程是出海環(huán)島帘饶。不知為什么哑诊,有點恍若隔世。正午時分游玩過半及刻,海面起了風(fēng)浪镀裤,烏云緊緊壓在頭頂。船只在顛簸中慢慢駛過一些海里缴饭,出海太遠(yuǎn)浪太大暑劝,始終靠不了岸。因為顛簸颗搂,我扶著一根欄桿開始嘔吐担猛,海水有時候沖刷進來拍打我的側(cè)臉。
全團23人丢氢,緊緊攀扶著手邊的橫欄傅联,面色凝重,仿佛某種昭示疚察。
暴風(fēng)愈演愈烈蒸走。導(dǎo)游的小帽被海風(fēng)掀起吹到海里,他好像要說什么貌嫡,但欲言又止载碌。忽然間,一個大浪撲來衅枫,我感到身體向快艇一邊滾去嫁艇,船的一頭高高躍起。我意識到不好弦撩。
同行的14歲男孩幾乎被滾落的人群撞出船去步咪,他掛在欄桿上搖搖欲墜。我胡亂抓起手邊的一把傘益楼,將另一頭向他探去猾漫。他似乎抓住了。
巨大的浪潮撲過來感凤。
夢里是水的聲音悯周。
壓力從四面八方包裹過來,力度很大陪竿。
在很近又好像很遠(yuǎn)的位置傳來海浪地拍打禽翼。
是在下沉嗎?我不知道。
閃回的畫片刻意地躲閃闰挡,襲擊眼眶的側(cè)面锐墙。
窒息的感覺從胸腔處攀爬上來。
這是什么地方长酗?好藍(lán)溪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