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汗贫,從診斷到今天還沒有一個月身坐,距離醫(yī)生的預言提前應驗了幾天。這篇文章我原本是回避寫的落包,以為回避記錄你抵抗病魔的過程部蛇,就能闖關成功!
那天半夜十一點我到達你在急診輸液的醫(yī)院咐蝇,眾多的患者中涯鲁,我掃了一圈,沒有找到印象中的你,再次尋找抹腿,才發(fā)覺那個瘦小枯干的人居然是我從小到大記憶中胖乎乎的你岛请。我挨著你坐下,輕聲叫了聲:“媽警绩!”你回過頭來崇败,眼神里沒有驚喜,聲音里沒有快樂肩祥,只是很輕聲地回應了下后室。我是你最疼愛的孩子,盡管我們只是姐妹兩人混狠,而且我是老大岸霹,但你很疼愛我,這次見面之前任何時刻看到我喊你檀蹋,你都會露出開心的笑容松申。
這次,你眉頭皺著俯逾,昔日豐盈的臉龐瘦多了,表情是痛苦的舅逸,眼睛里沒有光彩桌肴。
我心里有種不詳的感覺,鼻子一酸琉历,眼淚差點流出來坠七。
液體輸完了,我為你整理衣服旗笔,想背你上車彪置,要強的你說自己可以走路,只需要我攙扶一下蝇恶。
我和妹妹扶著你拳魁,你依舊是表情痛苦地,走路快要跌倒的體力著實讓我擔心撮弧。
上車了潘懊,我坐在你身邊,抓起你的手握住贿衍,想給你點力量抵抗疾病授舟,讓你感覺舒服些。
晚上贸辈,你一直都在“唉呀释树,唉呀,”地喊疼。但你不想影響我休息奢啥。你讓我去客廳署浩,我說不用,坐車太累了扫尺,你的疼痛的呻吟聲不會影響到我的睡眠筋栋。
第二天,我和妹妹拿著你的片子奔走于各大醫(yī)院正驻,在醫(yī)院網站上預約掛號弊攘。
幾家醫(yī)院都一致認為你的情況非常不樂觀,已晚期姑曙,而且醫(yī)院名氣越大襟交,床位越緊張,有的醫(yī)院說床位需要等到一個多月后伤靠。
媽捣域,你的女兒在首都真的太渺小了,在這里沒有任何人脈宴合,沒有任何能力在哪家醫(yī)院馬上能為您申請到一張住院床位焕梅。
每天我都過得很焦灼,母親在急診輸液的某天夜里對我說:“晚上你坐在我旁邊卦洽,你離我太遠了贞言,我沒安全感》У伲”媽该窗,這是我第一次聽你提到安全感一詞,我以為還不老的你永遠都是為女兒遮風擋雨的那個潑辣能干的媽媽蚤霞。
護士讓我去續(xù)費酗失,當我忙碌回來,看到您神情略微尷尬地對我說:“好像弄臟了褲子昧绣」骐龋”我說:“怎么不喊護士或讓周圍的患者家屬幫忙去廁所?”沒想到您說:“我不敢滞乙∽嗉停”
媽,這句話令我極其震驚斩启,疾病已經磨去了您的個性序调,讓您變得脆弱和自卑,不愿也不想給誰添麻煩兔簇。就如每次您都去衛(wèi)生間一樣发绢,只需我高舉起輸液袋硬耍,您不用我攙扶自己走到衛(wèi)生間。一點也不象醫(yī)生診斷的病人边酒。這讓我疑惑是否醫(yī)生夸大了您的病情经柴。
你一直神志清醒,只是不能稍微多點喝水墩朦,吃飯也困難坯认。因為已經有幾個月少喝水,你的舌頭像蒙上了一層硬繭氓涣,有時說話吐字有點像大舌頭牛哺。我輕輕地摸了下你的舌頭,心里的痛更深了劳吠。
媽引润,為什么病成這樣,才讓我知道呢痒玩?聽我爸說去醫(yī)院看病前一天淳附,你誰也沒告訴自己在衛(wèi)生間洗澡。走路都打晃的你蠢古,怎么不讓家人幫你洗澡呢奴曙?
爸爸說你有很長時間因為疼而無法入睡,為了不影響家人休息便瑟,居然在全家人都睡著后缆毁,疼痛難忍的你在屋子里一圈圈地走路。
為了不影響妹妹妹夫上班到涂,你自己去離幾站地的一個中醫(yī)院去看病,你看的是消化道科颁督。醫(yī)生打保票你的問題她能治好践啄,你往家拿了很多中草藥。
據爸爸說剛開始草藥起點作用沉御,后來就不好使了屿讽。你又去社區(qū)醫(yī)院開了點藥,即使這樣既疼又整日不能入睡吠裆,你也不耽誤照顧小孩伐谈,做家務。
這幾個讓你疼痛升級的月份里试疙,你發(fā)給我的微信少了些诵棵,即使打通電話,你也是問我最近的生活工作情況祝旷。我最大的后悔是在那幾個月里履澳,我為什么沒有主動和你微信視頻呢嘶窄?如果視頻,我會看到你的變化距贷。
媽柄冲,女兒對您關心不夠,心思都在自己的小家庭上忠蝗,沒能及時發(fā)現你生病了现横。這是我永遠后悔的事情。
幾經周折阁最,終于在一家很有名的醫(yī)院排上了床位戒祠,卻是分院床位。我們已經沒時間再拖延闽撤。手術去總院做得哆,休養(yǎng)回分院。這樣的結果我們姐妹覺得稍微松了口氣哟旗。
手術時間在晚上贩据,我和妹妹忐忑地等在外邊。半個小時過去了闸餐,醫(yī)生出來對我們說:“老人家體力不能耐受手術饱亮,再做下去可能下不來手術臺∩嵘常”醫(yī)生直言要放棄手術近上。
眼淚刷地就流出來了,我對醫(yī)生說:“我媽只想吃幾口柚子拂铡,想喝點小米粥啊壹无。”
醫(yī)生讓我進到手術室感帅,征求母親是否繼續(xù)手術的意見斗锭,母親說能堅持,要繼續(xù)做下去失球。我和醫(yī)生說讓我陪著我媽在手術室吧岖是,我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和安全感实苞,她太害怕了豺撑。
醫(yī)生讓妹妹簽署了協議,鄭重地告訴我手術室里的射線有輻射黔牵,對人體傷害大聪轿。我說,不管怎樣我都得陪在我媽身邊荧止。
醫(yī)生讓他助手給我找了件鉛服屹电,允許我握著我媽的手阶剑。母親平穩(wěn)了下來,臉上的汗?jié)u漸少了危号,終于堅持完了這個微創(chuàng)手術牧愁。
這是個姑息手術,只是為了提高母親的生活質量而做外莲,距離接下來的治療方案還有十萬八千里的遙遠距離猪半。
母親很高興,認為再休養(yǎng)一兩個月就能康復了偷线。她狀態(tài)好多了磨确,盼著能吃飯有營養(yǎng)了,就有抵抗力了声邦。
母親對床是個70歲的阿姨乏奥,心態(tài)非常好,每天三頓飯到點就去食堂吃亥曹,她在等待手術邓了。
那個阿姨老兩口去食堂吃飯,她的診斷單就隨意地扔在床上媳瞪,我瞥了一眼“晚期胃癌骗炉。”
這個阿姨心態(tài)很樂觀蛇受,據她自己說在青島為女兒看小外孫時候句葵,小區(qū)里有免費體檢,檢查出膽囊息肉兢仰,全家暗自慶幸發(fā)現得早乍丈,在手術前又做了更為詳細的檢查,居然查出晚期胃癌把将,好在沒有轉移诗赌,做了五個月的化療后,現在腫瘤縮小了秸弛,符合手術條件,他們來醫(yī)院等待手術通知洪碳。每天不需要輸液递览,可以自由活動。
母親說那個阿姨不疼瞳腌,如果自己不疼绞铃,心態(tài)也會很好。
那時候嫂侍,母親也不清楚自己的真實病情儿捧,我們騙她只有這家醫(yī)院能做微創(chuàng)手術荚坞,不用開刀,全國都有名氣菲盾,母親大概相信了颓影,但她很疑惑周圍的病友幾乎都是各種腫瘤患者。
母親的每天都在疼痛中度過懒鉴,為了不加重腸梗阻诡挂,她沒有服用止疼藥。我更為后悔的是為什么沒有及時和醫(yī)生溝通為母親用上止疼藥临谱。難道只是擔心加重腸梗阻嗎璃俗?
媽,我曾問過你悉默,那是怎樣的疼痛城豁?你形容說和用刀銼一樣疼币狠。你自己也說吃了止疼藥腸梗阻更嚴重宛乃。為什么當時我沒想到和醫(yī)生溝通下能否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既止疼受神,又能減少腸梗阻呢剖膳?
每夜你都無法入睡魏颓,每夜都在痛苦的折磨中度過。
采血化驗的各項指標很多都不在正常值吱晒,不是高就是低甸饱,而且?guī)滋炀妥兓w快。醫(yī)生幾乎每天都給我們下病危通知書仑濒,言外之意無法醫(yī)治叹话,盡快出院或轉院,給新收的病人騰床位墩瞳。
大醫(yī)院是不缺患者的驼壶,也許出于死亡率的考核,更加愿意把醫(yī)療資源用在較輕的更有希望治愈的患者身上喉酌。而晚期病人幾乎會被許多家三甲醫(yī)院以沒床位的理由拒絕住院接診热凹。
我和妹妹感到很無能,我們可以準備好住院的錢泪电,但沒有醫(yī)院愿意收晚期病人住院治療腫瘤的機會般妙。
終于有家中醫(yī)院的腫瘤外科主任答應讓母親去住院,但只允許住七天相速。這也很讓我們覺得有點光亮了碟渺。
你的狀態(tài)越發(fā)不好,這次你終于答應讓我爸來醫(yī)院看你突诬。
在地鐵上苫拍,父親滿心歡喜芜繁,以為看到手術后逐漸恢復快要回家的你。到了醫(yī)院绒极,他看到你痛苦的憔悴模樣骏令,表情變得凝重,擔憂許多集峦。
我們帶著母親先后住了三家醫(yī)院伏社,又拿著她的PET_CT片子去多家醫(yī)院掛專家號看是否有其他治療機會。專家教授或主任都給出晚期無法治療塔淤,有的預言生存期僅有幾個月或一個月摘昌。
多么殘酷的診斷,不能相信十月一還能和妹妹一家外出游玩的看似健康的母親高蜂,居然在兩個月后被醫(yī)生預言生存期沒多久了聪黎。
那個腔鏡科做手術的醫(yī)生很負責,而且是仁心仁術备恤,有時他會打電話或發(fā)信息問問母親手術后恢復的情況稿饰,我心底在想如果再能遇到其他這樣愿意收我母親住院治療腫瘤轉移的醫(yī)生貴人就好了。
醫(yī)生找我們談話露泊,建議我們趁著母親神志清醒喉镰,還能活動早日回老家對癥支持治療,別把時間都耗在首都幻想治愈了惭笑,因為母親的生存期不多了侣姆。
和父母商量了下,我們想回家治療沉噩。母親的心里和明鏡一般捺宗,大概也猜測到自己的病情,她同意回家了川蒙。
高鐵上母親忽然休克蚜厉,我們就近下車打120送到最近的醫(yī)院搶救,在醫(yī)院急診室輸液加上心電監(jiān)護一天半畜眨,母親好多了昼牛。心率,血壓康聂,血氧都很正常匾嘱。我不甘心就這樣回家,又拿著母親的片子去醫(yī)大看病早抠,醫(yī)生看著片子很惋惜地說發(fā)現得太晚了,外科沒有任何辦法了撬讽,內科化療也不符合條件蕊连⌒回家鄉(xiāng)醫(yī)院對癥支持治療吧。
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傷和絕望甘苍,眼淚流了下來尝蠕。我只想讓母親恢復健康,我和妹妹及父親愿意集三家的所有給母親治病载庭,為什么老天也不給我們機會呢看彼?我的母親才66歲啊囚聚!
帶著不甘靖榕,再一次打120回到家所在小城的中心醫(yī)院治療。
這里的醫(yī)生態(tài)度很好顽铸,預言更是讓我無法接受茁计,居然說生存期不過一周左右了。建議及早滲透給父親谓松,免得父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如果母親有何不測而傷心過渡星压。
慌亂,痛苦鬼譬,絕望娜膘,無奈,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復雜心理過程無以言表优质。
那幾天這里的冬天特別冷竣贪,我對父親說:“爸,我們出去走走盆赤,我有話和你說贾富。”父親敏感地問:“是否你媽的病沒法治了牺六?”
其實父母心里一直都有自己判斷的颤枪,只是他們不敢也不愿意確認。
母親的狀態(tài)每況愈下淑际,我握著她瘦骨嶙峋的手畏纲,眼淚啪啪地掉,我多想母親只是累了春缕,睡醒一覺就能神采奕奕地和我說說笑笑暗琳汀!
忘不了母親在急診室里輸液時我陪著她去衛(wèi)生間锄贼,她回轉頭看我的依賴票灰,忘不了母親對我說:“大姑娘,怎么辦呀,你為了照顧我屑迂,已經兩宿沒休息了浸策?”忘不了,母親健康時候笑起來像個容易知足的孩子一般的模樣惹盼,還有她和我聊天時候對我親熱的稱呼“大姑娘庸汗。”
母親的生命沒有等到2019年元旦手报,定格在2018年12月份蚯舱。
媽,從此后掩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你惦記著我的冷暖與喜怒哀樂枉昏。如果有來生,希望你的人生多些父母疼愛盏档,不要從少年起就擔負起贍養(yǎng)年邁父母的責任凶掰,不要凡事隱忍剛強,希望你的來生健康平安蜈亩,快樂幸福懦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