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里是清貧的踩窖,甚至說是困頓,一日三餐沒有任何美味可言也糊,更沒有零食可以吃。甚至在生病的時候狸剃,只要病的不重掐隐,都是自己熬一熬挺過去,而不是去買藥。
媽媽是小學(xué)教師虑省,在生活上樸實、笨拙熟丸,具有典型的職業(yè)病。比如在去外婆家的路上伪节,經(jīng)彻庑撸看到美景就會以職業(yè)的口吻告訴孩子應(yīng)該怎么去寫一篇風(fēng)景作文;比如晚上吃完飯就按時帶著孩子聚在煤油燈下怀大,她寫教案纱兑、改卷子化借,孩子寫作業(yè)、看作文蓖康。
爸爸沒有固定的工作,后來穩(wěn)定在小學(xué)做廚師蒜焊。不是領(lǐng)導(dǎo),卻整天跟領(lǐng)導(dǎo)在一起堤结,不明白的人看著也就以為是個小領(lǐng)導(dǎo)。年輕的爸爸愛喝酒鸭丛,不抽煙,從未打罵孩子瘾带,似乎也從不覺得三個女兒對自己而言是一件多么痛苦甚至恥辱的事情熟菲,盡管生活并沒有忘記時刻提醒他:你有三個女兒看政,你沒有兒子抄罕。
清貧的家里沒有撒嬌的資本,獨立的性格也沒有撒嬌的環(huán)境呆贿。孩子跟媽媽要更親近一些吧森渐,跟著媽媽去走親戚冒晰,平時說的話也更多一些。爸爸唯一親昵的時刻壶运,可能就是爸爸喝醉之后會把孩子樓在懷里。其余的日子埠况,就像是其他鄉(xiāng)下的每個家庭一樣,只是少了很多本就該有的打罵询枚。因為孩子不會頻繁犯錯,因為父母從沒有體罰的念頭。
那個時候刷后,爸媽是天,爸媽是地丧裁,爸媽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也沒有什么不是爸媽給的煎娇。那時候,不知道什么叫做親情缓呛,只知道在外面就是要跟父母杭隙、姐妹在一起哟绊。知道受欺負(fù)了要找大家痰憎,也知道面對危險他們肯定是要保護(hù)自己,從沒有意識铣耘、跟沒有認(rèn)真想過為什么他們必須要在自己哭的時候來哄,為什么不能只顧著自己玩而撇下別人裆操。
每到春天,媽媽都會帶著孩子種花跷车,挨著廚房屋檐開辟出一小方土,把種子埋進(jìn)去朽缴。自然沒有什么名貴的種子,不過就是雞冠花密强、水仙花這些鄉(xiāng)下最常見的種子。爸爸則是從別的地方找來一株一株的植物系冗,最多的就是黃色和紫色的菊花薪鹦。
除了每年新種的花掌敬,院子里有兩株常年的植物:月季池磁。忘記了是從什么時候栽下的,也并不記得它們是怎么長大的地熄,有印象的時候,它們就已經(jīng)像成年人一樣高了雅潭。每年春末夏初的時候,開出一朵一朵的紅花扶供。
初一那年核偿,兩株一人多高的月季開得異常繁茂,一朵又一朵碩大的紅花密集地分布在一團(tuán)綠葉中漾岳。鮮紅嬌嫩的花朵就像手掌那么大,一朵朵緊密地挨著尼荆。爸爸專門請過來了照相館的師傅,爸媽坐在凳子上液样,三個孩子站在紅花前振亮,前面趴著只小哈巴狗鞭莽,一家人拍個紅花前的全家福。
花期終究是要過去澎怒,花落,然后葉落星瘾。奇怪的第二年春天再來的時候惧辈,兩株月季似乎像是垂暮的老人琳状,再也煥發(fā)不出活力盒齿,仿佛去年已經(jīng)是它們用盡全力打完了最后一仗,以加速自己衰老的方式肮柜,為我們呈現(xiàn)出了最完美的謝幕。干癟的枝干看著實在難看,又沒有任何綠葉來點綴莱睁,爸爸移走了最后的枯根和殘枝。
再后來仰剿,小哈巴狗跑丟了,不知所蹤琳彩。繁花下的全家福部凑,已經(jīng)成了再也回不來的畫面。
再后來涂邀,孩子都長大了,能掙錢了比勉,可以給父母買東西了驹止,父母卻走向遲暮了观蜗。當(dāng)擰巴的自己開始獨自面對生活的暴擊,于是不好不壞的孩子就有了各自的乖戾墓捻。當(dāng)每年僅有的相遇開始充斥著爭吵,話說不了三句就開始心懷怒火岸售,互不搭理就成為避免沖突的唯一途徑厂画。誰都看不上誰凸丸,誰都看不順眼誰屎慢,明明是一家人忽洛,偏偏要處得連路人都不如。愿意把善意交給路人欲虚、乞丐,交給所有的弱小欣喧,偏偏要對自己的親姐妹最苛刻梯找、最冷酷、最無情锈锤。
父母老了,觀念跟不上時代了久免。孩子們想要的東西,可以自己買了摔握,無論是在經(jīng)濟(jì)上丁寄,還是思想上似乎都不再需要依靠父母了泊愧。孩子面臨的工作中的難題,父母已經(jīng)沒有能力來解決删咱,甚至關(guān)于問題的對話都已經(jīng)面臨被封鎖的境況豪筝。孩子可以預(yù)期到父母的回答,父母的意見和建議就成了實打?qū)嵉膰Z叨续崖,孩子不愿再聽。漸漸的多艇,父母和孩子之間也許會越來越客氣像吻,越來越無話可說峻黍;孩子和孩子之間也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拨匆,只有冰冷的迫不得已才會想要去聯(lián)系一下,甚至在這個時候依然不想去聯(lián)系骨饿。在覺得越來越孤單的時候台腥,大家也會陷入深思:明明是應(yīng)該彼此支撐著好好走下去的样刷,怎么就變得連路人都不是了览爵?究竟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镇饮?曾經(jīng)立下的“要讓父母過上好日子”的宏愿呢?曾經(jīng)為姐妹出頭的自己呢俱济?曾經(jīng)寫過的那么多封信钙勃、打過的那么多通電話呢?怎么都在歲月里消失了呢辖源?
高中寫的那些信希太,幸好都沒了酝蜒,否則再看的時候,是會尷尬亡脑?還是會流淚?可能是尷尬的流淚吧蛙紫。花謝了可以再開坑傅,根拔了可以再種棺滞,只要想,是不是都可以再重來继准?
很多東西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是從小的口味室谚。很多東西也都是忘不了的。溫馨也好秒赤,痛苦也好憎瘸,都是忘不掉的。但生活總是要忘記痛幌甘,才能繼續(xù)往前走,怎么就不能放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酥诽,給自己帶來的痛呢皱埠?怎么就不能體諒年邁的父母對現(xiàn)在的自己、現(xiàn)代的生活方式的不理解呢边器?怎么能呢托修?如果這都無法原諒肮砾,無法體諒,那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呢仗处?一個沒有根的人,又能走多遠(yuǎn)呢吃环?
小時候每年過年都會有的全家福,已經(jīng)太久沒拍了郁轻。月季花下的全家福文留,應(yīng)該可以再出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