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山紅楓
聾奶奶住在村子的西北角相恃,向西二百米是大片的田地钝满,向北走不到五十米就是村小學(xué)。
聾奶奶家里沒有學(xué)生袖扛,她一個人住在這里砸泛。三間紅磚瓦房是二十年前蓋的,在高高低低的小樓和平房中間蛆封,顯得有些過時唇礁,有些格格不入。
屋子里沒有家具惨篱,靠墻放著一張舊床盏筐,幾件衣服橫七豎八地堆放著。屋內(nèi)多余的地方都是柴火砸讳,有樹枝琢融、麥秸,一堆堆碼放著簿寂。門口是燒火用的土灶漾抬,一口鐵鍋烏黑發(fā)亮,上面放著碩大的鍋蓋常遂。沒有廚房纳令,在屋里做飯煙熏火燎,屋頂?shù)幕覊m像破棉絮一樣烈钞,仿佛隨時就會掉下來泊碑。
沒有院墻,她種了許多薔薇花毯欣,長長短短的枝條交叉重疊,形成一道圍墻臭脓。枝條上有許多刺酗钞,雞和狗不敢過,人也不能逾越。
院子里是花的海洋砚作,高大的月季窘奏,噴香的茉莉,競相開放葫录。太陽花在地面這兒一叢火紅着裹,那兒一片金黃。一口大水缸里米同,蓮藕含苞待放骇扇,就連臭牡丹也在角落里吐著紫色花蕊。
她是寂寞的面粮,所以她時常剪下盛開的花朵送給放學(xué)的孩子少孝,孩子們拿著花,甜甜地邊走邊笑熬苍,她布滿皺紋的臉上也浮起絲絲喜悅稍走。
她八十二歲,高高的個頭柴底,身板筆直婿脸,盡管人看起來有些瘦。滿頭白發(fā)柄驻,有些凌亂狐树,但走起路來,還是很輕快凿歼。
她和我奶奶是老朋友褪迟,年齡相仿,又一起走過曾經(jīng)的歲月答憔。直到現(xiàn)在味赃,兩個人隔幾天還要見上面 。有時我奶奶拄著拐杖一路上坡走來虐拓,有時聾奶奶會去看我奶奶心俗,她們聊著天,笑著蓉驹,奇怪的是聾奶奶那時好像能聽見我奶奶的話語城榛。
大部分時間她在街頭坐著,因為聽不到別人的話态兴,所以很少發(fā)言狠持。她有時說一句,還要觀察別人的口型很久瞻润,猜測別人說了什么喘垂。更沒人和她繼續(xù)說甜刻,誰喜歡和聾子聊天呢?
聽人說正勒,她三十多歲開始耳聾得院,那時她已生下四個孩子。那天她去田里鋤草章贞,掙工分祥绞,因為頭天晚上在家織布,很晚才睡鸭限。第二天干活蜕径,實在太困,躺在地上睡著了里覆。蟲子爬進(jìn)耳朵里丧荐,把耳朵弄壞了。
那時候喧枷,醫(yī)療條件不好虹统,況且她還得干活,沒有到處尋醫(yī)問藥隧甚,慢慢地耳朵疼车荔,后來聽不到外界一絲聲響。
曾經(jīng)性情溫和的女子戚扳,變得沉默忧便,有時暴躁至極。她恨自己貪睡帽借,恨自己運氣不好珠增,可是一切都無濟(jì)于事。
那時候砍艾,她院子里種的花蒂教,小孩偷偷摘一兩朵,她會罵上三天三夜脆荷,一邊罵凝垛,一邊詛咒著。她變得敏感又多疑蜓谋,總以為人家在背后說她壞話梦皮,她又罵,街坊鄰居漸漸疏遠(yuǎn)桃焕,甚至看到她繞道走剑肯。
后來,她聽信別人的話观堂,到處燒香拜佛退子,不管遠(yuǎn)近岖妄,甚至幾天不回家型将。
他的丈夫在鎮(zhèn)上幫人殺豬寂祥,回家的時候,有事早 七兜,有時晚丸凭。沒有女人照料,吃飯饑一頓腕铸,飽一頓惜犀,還得干活、照顧孩子狠裹,真是苦不堪言虽界。
有一次,丈夫勸他不要太迷信涛菠,不要再去燒香莉御,她不聽,還用刀割自己的脖子俗冻,嚇得丈夫再也不敢說她礁叔。
婚姻是一架馬車,兩匹馬拉著迄薄,一起用力琅关,彼此都很輕松;有一匹馬像擺設(shè)讥蔽,不出一點勁涣易,另一匹馬會更費力,馬車是跑不快地冶伞。
后來新症,她的丈夫得了胃癌,發(fā)現(xiàn)時已到晚期碰缔,不久離開了人世账劲。
那時候,她四十多歲金抡,大女兒瀑焦、大兒子已經(jīng)成家,小女兒和小兒子不滿意她整天到處跑梗肝,家沒有家的樣子榛瓮。她不聽,還組織別人一起外出觀光朝拜巫击,樂不思蜀禀晓。每天握著一串佛珠精续,口里念念有詞,誰也不知道她說些什么粹懒。
后來重付,她的小女兒嫁了外地,三年五載不見回來凫乖,小兒子做了上門女婿确垫,每天為自己的小日子奔波,勞碌帽芽,偶爾回來删掀,也是風(fēng)塵仆仆。
她的大兒子腰不好导街,做了兩次手術(shù)披泪,元氣大傷,自顧不暇搬瑰。所以只有大女兒隔幾天送一些蔬菜款票,米面饅頭,日常生活跌捆,還得靠自己徽职。
她的耳朵不好,鼻子相當(dāng)靈敏佩厚。齋戒多年姆钉,有人吃過餃子,端著空碗從她面前經(jīng)過抄瓦,她能很快聞出腥味潮瓶,連忙躲避。
她還養(yǎng)花钙姊,各色花朵毯辅,姹紫嫣紅,生機(jī)勃勃煞额。她甚至邀請別人去她的小院坐坐思恐,被人婉言謝絕。她只好把盛開的花朵剪下送給孩子們膊毁。
有人說她可憐胀莹,有人說她是大女兒的累贅,她聽不到婚温,依然湊著熱鬧描焰,似懂非懂地坐在議論紛紛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