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哪怕是藏書最豐的圖書館,如果書籍放置混亂的話搅窿,其實際用處也不及一個收藏不多婴削、但卻整理得有條有理的小圖書室廊镜。
同樣,大量的知識如果未經(jīng)自己思想的細心加工處理唉俗,其價值也遠遠遜色于數(shù)量更少嗤朴、但卻經(jīng)過頭腦多方反復(fù)斟酌的知識。
這是因為只有通過把每一真實的知識相互比較虫溜,把我們的所知從各個方面和角度融會貫通以后雹姊,我們才算是完全掌握這些知識,它們也才真正地為自己所用衡楞。
我們只能深思自己所知的東西——這樣我們就真正學(xué)到了一些道理吱雏;但反過來說,也只有經(jīng)過深思的東西才能成為我們的真知瘾境。
不過歧杏,雖然我們可以隨意安排自己閱讀和學(xué)習(xí),但隨意安排自己思考卻的確非自己力所能為寄雀。也就是說,正如火的燃燒需要通風(fēng)才能開始和延續(xù)陨献,同樣盒犹,我們的思考活動必須由我們對思考對象的興趣所激發(fā)和維持。而這種興趣可以是純粹客觀的,也可以只是因主體的利益而起急膀。
只有在涉及個人事務(wù)時人們才會感受到因主體而起的興趣沮协;要對事物提起客觀興趣,那只有本質(zhì)上喜歡思考的人才會這樣做卓嫂,因為大自然賦予了他們這樣的頭腦慷暂,思考對他們來說也就像呼吸空氣一樣的自然。
但這類人卻是相當(dāng)稀有的晨雳。所以行瑞,大多數(shù)的學(xué)究很少對事物感受到客觀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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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餐禁、自為的思考與閱讀書籍對我們的精神思想產(chǎn)生出不同的效果血久,其差別之大令人難以置信。
所以帮非,這種不同的效果把精神能力本來就有差別的不同人氧吐,更加持續(xù)拉大了各自之間的距離——因為根據(jù)思想能力的強弱,人們各自相應(yīng)傾向于獨立思考或者閱讀他人的思想末盔。
也就是說筑舅,閱讀所強加給我們的頭腦的那些想法,是與我們在閱讀時候的精神情緒和思想傾向并不相符的陨舱、陌生的和格格不入的翠拣,兩者的不同就像圖章和火漆——現(xiàn)在圖章就要強行在火漆上壓下印痕。
這樣隅忿,我們的頭腦精神完全就是受到來自外在的壓力去思考某一事情心剥,或某一道理——而進行這樣或者那樣的思考活動;我們當(dāng)時正好是既沒有欲望也沒有情緒背桐。
相比之下优烧,在自發(fā)思考的時候,我們只是由著自己的興致链峭,而這即時的興致則由外在的環(huán)境或者頭腦中的某一記憶更詳細地限定畦娄。也就是說,我們直觀所見的外在環(huán)境并不像閱讀物那樣弊仪,把某一確定的見解強加給我們的頭腦熙卡,而只是為我們提供了素材和機會。
去思考與我們的頭腦能力相稱励饵、與當(dāng)下的情緒相符的事情驳癌。所以,太多的閱讀會使我們的精神失去彈性役听,就像把一重物持續(xù)壓在一條彈簧上面就會使彈簧失去彈性一樣颓鲜;而讓自己沒有自己思想的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在空閑的每一分鐘馬上隨手拿起書本表窘。
這種習(xí)慣解釋了為何死記硬背的書呆子變得比原來更加頭腦簡單和更加愚蠢,他們的文字寫作也失去了更進一個臺階的機會[1]甜滨。正如蒲伯[2]所說的乐严,這些人始終是
不停地閱讀別人,卻不會被別人所閱讀衣摩。
書呆子學(xué)究就是閱讀書本的人昂验,但思想家、天才艾扮、照亮這一世界和推動人類進步的人卻是直接閱讀世事人生這一部大書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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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到底,只有自己的根本思想才會有真理和生命力:因為只有自己的思想才是我們真正栏渺、完全了解的呛梆。我們所讀過的別人的思想只是別人留下的殘羹剩飯,是陌生人穿用過的衣服磕诊。
通過閱讀獲得的填物、屬于別人的思想,與自身生發(fā)的思想相比霎终,就像史前時代的植物化石痕跡與在春天怒放的植物相比較一樣滞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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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只是我們自己思考的代替品。在閱讀的時候莱褒,我們是被別人牽引著自己的思想击困。除此之外,許多書本的唯一用處只在于向我們表明錯誤的道路竟有如此之多广凸,而我們一旦讓自己聽從其引導(dǎo)阅茶,就會拐入實在是不堪設(shè)想的迷途。但聽從自己守護神的指引谅海,亦即自發(fā)脸哀、獨立、正確思考的人扭吁,卻是掌握了能夠找到正確路向的羅盤撞蜂。
所以,我們只能在自己的思想源泉干枯的時候才去閱讀——而思源干枯甚至對頭腦思想優(yōu)秀的人來說侥袜,也是常有的事情蝌诡。
而趕走和消除自己的、具原始力度的思想枫吧,目的卻只是閱讀隨手拿起的一本書——這樣做就是對我們的圣靈犯罪浦旱。這樣的人就好比為了察看植物標(biāo)本或者觀賞銅刻的大自然風(fēng)景,而回避一望無際的大自然九杂。
盡管有時候我們可以在一本書里輕而易舉地現(xiàn)成找到自己幾經(jīng)艱辛颁湖、緩慢的思考和組合才得以發(fā)現(xiàn)的某一見解或某一真理代兵,但是,經(jīng)過自己的思維所獲得的見解或真理卻是價值百倍爷狈。
這是因為,每一見解或真理裳擎,只有經(jīng)過自己的思維才會真正融入我們的思想系統(tǒng)涎永,才會成為這整體的一部分和某一活的肢節(jié);才可以與我們總體的思想完美鹿响、牢固地聯(lián)系起來羡微,其根據(jù)和結(jié)果才可以為我們所了解,這一見解或真理也才可以帶上我們整個思維模式的色彩惶我、色調(diào)和烙勇杈蟆;在我們需要的時候绸贡,這一認(rèn)識才可以呼之即來盯蝴,為我們所用;因此听怕,這一見解或真理有其扎實的基礎(chǔ)捧挺,再也不會消失。
據(jù)此尿瞭,歌德的這兩行詩句在這里完全適用闽烙,并且也得到了闡釋:
我們必須流下熱汗,才能重新?lián)碛懈赣H留下的遺產(chǎn)声搁。
也就是說黑竞,獨立、自為思考的人只是在隨后才了解到權(quán)威贊同自己的看法疏旨,而那些權(quán)威說法也只是確認(rèn)了他的這些見解和增強了他的信心很魂。
相比之下,那些書本哲學(xué)家卻從權(quán)威的看法出發(fā)充石,把閱讀得來的別人的意見和看法湊合成一個整體莫换。
這樣?xùn)|湊西拼而成的思想整體就像一個由陌生、怪異的零部件組裝而成的機器人骤铃,而獨立拉岁、自為的思想整體卻恰似一個活人。這是因為獨立惰爬、自為的思想就以活人誕生的相似方式生成:外在世界讓思考的頭腦受孕喊暖,思想果實也就隨后生成。
別人傳授給我們的真理只是黏附在我們身上的假肢撕瞧、假牙陵叽、蠟制鼻子狞尔,它頂多就是通過手術(shù)植皮安裝的假鼻。
但經(jīng)過自己思考而獲得的真理巩掺,卻像自己天生的四肢——也只有這些東西才真正屬于我們偏序。思想家和書呆子學(xué)究的區(qū)別就在這里。因此胖替,自己獨立思考的人所能得到的智力上的收獲研儒,就像一幅生動、優(yōu)美的圖畫:光独令、影準(zhǔn)確無誤端朵,色調(diào)恰到好處,色彩和諧統(tǒng)一燃箭。
但食古不化的學(xué)究卻把自己的腦袋弄得就像一大塊上面放滿五彩繽紛冲呢、斑駁不一顏料的調(diào)色板:哪怕各種顏料放置很有條理,整塊調(diào)色板仍舊欠缺和諧招狸、連貫和含意敬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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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就是以別人的而不是自己的頭腦思考事情。沒有什么比別人觀點的大量流入更有害于自己的思維活動了裙戏,而持續(xù)不斷的閱讀恰恰就是把大量陌生的恩尾、外來的觀點引入我們的頭腦。但只有經(jīng)過自己的思維活動挽懦,一整套連貫翰意、統(tǒng)一的思想才得以發(fā)展、形成信柿,哪怕這一整體的思想嚴(yán)格來說還沒完備冀偶。
這是因為,這些陌生渔嚷、外來的觀點出自各個不同的頭腦进鸠,分別屬于不同的思想整體,其色彩也駁雜不純形病;涌入我們頭腦的這些大雜燴永遠不會自動成為思想客年、觀點和信念的一個統(tǒng)一體。相反漠吻,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容易就會在頭腦里造成巴比倫式的語言混亂量瓜;而一旦充塞著這些雜亂的聒噪,頭腦從此就會失去一切清晰的見解途乃,它也就接近解體和失序绍傲。
這種情形見之于許多書呆子學(xué)究,其造成的后果就是在涉及健康理解力、正確判斷力和實際生活的技巧與智慧方面烫饼,這些學(xué)究與許多沒有多少文化的人相比也相形見絀猎塞,因為欠缺文化之人總是把從外在事物、實際經(jīng)驗杠纵、與人交談和少許閱讀所獲致的點滴知識屈從和并入自己的思想荠耽。
而科學(xué)的思想者則在更大程度上這樣做。也就是說比藻,雖然這些科學(xué)的思想者需要很多的知識骇塘,并因此必須進行大量的閱讀,但他們的頭腦思想?yún)s足夠強勁地把所有這些知識納入控制之下韩容,吸收、同化這些知識唐瀑,使之并入自己的整體思想之中群凶;很多的知識也就被屈從于他們那有機、連貫的總體思想——在這些總體思想里面哄辣,偉大请梢、出色的見解不斷增加。
他們的思維在此就像一架管風(fēng)琴的基本低音那樣統(tǒng)領(lǐng)著一切力穗,從來不會被其他的音聲所蓋過毅弧。但書呆子學(xué)究所遭遇的恰恰是相反情形:在他們的頭腦里面,就好像各種不同調(diào)子的音樂碎片相互干擾当窗,基本的音調(diào)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够坐。
6
那些把一生都花在閱讀并從書籍中汲取智慧的人,就好比熟讀各種游記以細致了解某一處地方崖面。
熟讀某一處地方游記的人可以給我們提供很多關(guān)于這一處地方的情況元咙,但歸根到底,他對于這一處地方的實質(zhì)情況并沒有連貫巫员、清晰和透徹的了解庶香。
相比之下,那些把時間花在思考上的人简识,卻好比親身到過這一處地方的游客:只有他們才真正懂得自己說的是什么赶掖;對于那一處地方的事情他們有一連貫的了解,談?wù)撈疬@些事情的時候他們才真正是如數(shù)家珍七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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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的書本哲學(xué)家與獨立奢赂、自為思考的思想家相比,就跟歷史的調(diào)查者與歷史的目擊證人之比颈走;后者講述的是自己對事情的親身呈驶、直接的了解。所以疫鹊,歸根到底袖瞻,所有獨立司致、自為思考的思想者,相互之間是協(xié)調(diào)聋迎、一致的脂矫,他們之間看法的差別只是各自不同的立場角度。
如果立場角度并沒有不同霉晕,那他們就會說出同一樣的東西庭再,因為他們說出的只是自己的客觀所見而已。
我不止一次帶著幾分猶豫把一些命題公之于眾——因為它們有違通常的見解——但在這之后牺堰,我很驚訝也很高興地在古老的偉大的思想家的著作里拄轻,發(fā)現(xiàn)了與我相同的見解。
相比之下伟葫,那些書本哲學(xué)家卻只是復(fù)述這一個人的看法和那一個人的意見恨搓,以及另外一個人對這些的異議,等等筏养。
他們把這些東西相互比較斧抱、再三權(quán)衡和斟酌、作出一定的評判——他們就以此方式試圖找出隱藏在事物后面的真相渐溶。在這方面辉浦,書本哲學(xué)家酷似考據(jù)式的歷史編纂學(xué)者。例如茎辐,他們會著手調(diào)查萊布尼茨[3]是否曾幾何時信奉斯賓諾莎的哲學(xué)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宪郊。
證實我這里所說的最清晰的例子就是赫爾巴特[4]所寫的《對自然權(quán)利和道德的分析說明》和《談?wù)撟杂傻耐ㄐ拧贰?/p>
這種人不厭其煩所做出的種種努力或許會讓我們覺得很奇怪,因為我們覺得拖陆,只需把眼睛專注于事情本身废膘,做出一點點獨立的思考,他們本來很快就可以達到目的慕蔚。不過丐黄,這里面存在一點小小的困難,因為能否獨立孔飒、自為地思考灌闺,并不是由我們的意愿所決定的。
我們可以隨時坐下來閱讀坏瞄,但卻不可以隨時坐下來思考桂对。也就是說,思想就像客人一樣:我們并不可以隨時隨心所欲傳喚他們鸠匀,而只能靜候他們的光臨蕉斜。
當(dāng)外在的機會、內(nèi)在的情緒和精神的集中程度巧妙、和諧地結(jié)合在一起以后宅此,對某一事物的思考才能自動展開机错;而這種條件卻是那些書本哲學(xué)家永遠不會碰上的。甚至在思考與我們個人利益相關(guān)的事情時父腕,整個過程也同樣解釋了我這里的說法弱匪。
如果我們必須就諸如此類的個人事務(wù)作一決定,那我們并不可以在任意某一時間坐下來璧亮,細心考慮清楚各種根據(jù)和理由萧诫,然后作出決定。這是因為經(jīng)常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枝嘶,我們難以全神貫注于要考慮的事情帘饶,而是思緒飄忽不定,想到別的事情了群扶;而我們對思考這事情的不情愿和厭惡及刻,有時候甚至是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
所以穷当,我們不要強迫自己,而是應(yīng)該靜候適合思考事情的情緒自動到來淹禾。但這種情緒卻經(jīng)常是不期而至和重復(fù)出現(xiàn)馁菜,而我們不同時候的不同情緒,都會把不同的光線投向所審視的對象铃岔。這一緩慢的過程也就是我們慣常所說的深思熟慮汪疮。思考的任務(wù)必須定額分開,幾次完成毁习。
這樣智嚷,許多之前被忽略了的東西就會隨后引起我們的注意;甚至我們厭惡和不情愿的心態(tài)也會慢慢在這過程中消失纺且,因為我們討厭思考的這些事情一旦被我們清晰把握以后盏道,就會顯得更加容易接受。
同樣载碌,在思考理論問題時也必須等候恰當(dāng)?shù)臅r機猜嘱,甚至具偉大思想能力的人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可以自發(fā)、自為地思考嫁艇。因此朗伶,把自發(fā)思考之外的其他時間用于閱讀是不錯的做法,而閱讀步咪,正如我已經(jīng)說過的论皆,是自己思考的代替品,并且為我們的精神頭腦提供了素材,因為在閱讀的過程中別人為我們思考事情——雖然這始終是以某種并非我們自己的方式思考点晴。
正是因為這一原因感凤,我們不應(yīng)該太多地閱讀;只有這樣觉鼻,我們的頭腦才不會習(xí)慣于頭腦的代替品和荒廢了認(rèn)識事物的能力俊扭。
也就是說,只有這樣坠陈,我們才不會蹈襲前人萨惑,不會因為跟隨別人的思路而導(dǎo)致疏遠和偏離自己的思維方式。我們最不應(yīng)該只是為了閱讀而完全逃離現(xiàn)實世界的景象仇矾,因為在觀賞現(xiàn)實世界的時候庸蔼,我們有著更多引發(fā)自己獨立思維的外在機會與原因,適宜這些思考的情緒也比在閱讀的時候更加頻繁地出現(xiàn)贮匕。
這是因為我們直觀所見和現(xiàn)實的事物以其原初性和力度姐仅,就是我們思維的頭腦所審視的天然對象;這些東西輕而易舉就能刺激起我們的思想刻盐。
根據(jù)以上的思考掏膏,如果獨立、自為的思想家與書本哲學(xué)家甚至在各自表述的方式上就已顯現(xiàn)出高下敦锌,那我們是不會感到奇怪的馒疹。
前者的表述莫不打上認(rèn)真、直接和原初的印記乙墙,他們的思想觀點和表述用語都出自他們對事物的體驗颖变;相比之下,書本哲學(xué)家所說的一切都是二手貨色听想,包括傳承下來的概念腥刹、東湊西拼的糟粕,呆板汉买、晦暗衔峰、無力,就像印痕被再度復(fù)制蛙粘。他們那由陳詞朽色、套語以及最新流行的時髦詞匯所構(gòu)成的文風(fēng),就像一個只流通外國貨幣的小國——因為這一小國本身并沒有自己的錢幣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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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的經(jīng)驗跟閱讀一樣并不可以取代思考葫男。
純粹的經(jīng)驗與思考的關(guān)系就等于進食與消化、吸收的關(guān)系崔列。當(dāng)經(jīng)驗吹噓只有通過經(jīng)驗的發(fā)現(xiàn)才促進了人類知識的發(fā)展梢褐,那就無異于嘴巴吹牛說:整個身體的生存只是嘴巴的功勞旺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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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有思想的作品與其他的泛泛作品的區(qū)別之處,就在于前者具有一種斷然和確切的特質(zhì)與連帶由此而來的清晰盈咳、明了耿眉。
這是因為有思想的人總是清晰、明確地知道自己要表述的是什么——而表述的方式可以是散文鱼响、詩歌或者樂音鸣剪。而思想平庸的人卻缺少這種干脆果斷和清楚明晰。單從這一方面就可以馬上把兩種不同思想能力的人區(qū)別開來丈积。
具備一流思想能力的人所帶有的特質(zhì)標(biāo)記筐骇,就是他們所作出的判斷都是直截了當(dāng)、絕不含糊江滨。他們所表達的東西是他們自己思考的結(jié)果铛纬,甚至表達其見解的方式也無一例外顯示出這一點。
因此唬滑,這些人在思想的王國就像王侯一樣地具有一種王者般的直截了當(dāng)告唆;而其他人卻迂回拐彎、顧左右而言他——這一點從他們那缺少自己特性的表達風(fēng)格就已經(jīng)看得出來晶密。
由此可見擒悬,每一個真正的獨立、自為思考的思想家就這一方面而言跟王侯相差無幾:他的表達單刀直入稻艰,從來不會躲躲閃閃懂牧、畏首畏尾;他的判斷就像君王簽發(fā)的命令连锯,同樣是發(fā)自自身充足的力量归苍,同樣是直截了當(dāng)?shù)乇磉_出來用狱。這是因為這樣的思想家并不會乖乖地采納權(quán)威的看法运怖,就像君王并不接受命令一樣;相反夏伊,他只承認(rèn)經(jīng)自己證實了的東西摇展。
相比之下,思維庸常的人溺忧,頭腦受制于各種各樣流行觀念咏连、權(quán)威說法和世俗偏見;他們跟默默服從法律鲁森、秩序的普羅大眾沒有兩樣祟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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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熱切和匆忙搬出權(quán)威說法以定奪有爭議問題的人,在請來別人的思想歌溉、見解作為救兵時垄懂,的確是洋洋得意骑晶,因為他們無法求助于自己的理解和觀察——這些是他們所缺乏的。這一種人的數(shù)目極為龐大草慧。
正如塞尼加所說的桶蛔,“每個人寧愿相信更甚于判斷”。所以漫谷,一旦出現(xiàn)了有爭議的問題仔雷,權(quán)威的說話就成了他們共同用以擊潰對方的武器。誰要是卷入這一類爭辯之中舔示,他可千萬不要運用根據(jù)和論證以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碟婆。
這是因為對付這樣的武器,對手可是潛入無法思考和判斷洪水里面的帶角西格弗里德[5]斩郎。所以脑融,只能把這些人認(rèn)為權(quán)威的意見搬出來,作為“由于敬畏而有效的論據(jù)”缩宜,然后肘迎,就可以大聲吶喊,“沖岸突汀妓布!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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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xiàn)實的王國里宋梧,雖然有時候是那樣的美麗匣沼、迷人和愜意,但我們總是只活動在一種需要不斷克服的沉重氣氛之下捂龄,但在思想的王國里释涛,我們卻成了不具肉身的精靈,既沒有了重負(fù)也沒有了困苦倦沧。所以唇撬,一副精妙、豐富的思想頭腦在某奇妙一刻在自身所尋覓到的幸福展融,就是這地球上任何幸福都無法比擬的窖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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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腦中的思想就跟我們的戀人一樣:我們以為永遠不會忘掉這一思想,我們的戀人也永遠不會變心告希;但眼不見扑浸,心不念!最精妙的思想如果不是寫下來的話燕偶,也有可能從此無法挽回地失之遺忘喝噪,而我們的戀人除非與我們締結(jié)了婚姻,否則也有可能跟隨了別人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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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可以產(chǎn)生很多對他本人極具價值的思想酝惧,但在這里面只有寥寥可數(shù)的思想能夠具備能力經(jīng)由共鳴或者反射(Widerschein)而照樣發(fā)揮出效果驰吓。也就是說,只有不多的思想在寫下來以后仍能吸引讀者的興趣系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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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檬贰,我們從一開始就純粹是自發(fā)、自為想出來的東西缺亮,才具有真正的價值翁涤。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把思考者分為兩類:首要是自發(fā)萌踱、自為思考的人和隨時為了其他別樣的目的思考的人葵礼。前一類是真正的、具雙重含意的自發(fā)并鸵、自為的思想者鸳粉;這些人是真正的哲學(xué)家。
這是因為只有這種人才會認(rèn)真园担、嚴(yán)肅地對待所思考的問題届谈;他們生存的快樂和幸福也就在于思想。而后一類則是詭辯者弯汰;他們只是想表現(xiàn)出有思想的樣子艰山,并希望以這副樣子從別人那里獲得利益——這些才是這種人的幸福所在措嵌,他們也只在這方面用心官研。從一個人表達思想的方式和方法耿币,我們可以很快就看出他究竟屬于上述哪一類人禽额。利希騰貝格[6]是第一類人的例子,赫爾德[7]則屬于第二類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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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問題是多么的巨大和迫切——這一問題迎面而來钧汹、無法回避扇苞!這一存在是那樣的隱晦不明据某、充滿著疑問橡娄,它飽受著痛苦折磨,匆匆即逝哗脖、如夢如幻瀑踢!對這一巨大扳还、迫切的不解之謎一旦有所意識才避,其他的問題和目標(biāo)就全都顯得不足掛齒了。與此同時氨距,除了稀有的極少數(shù)例外情形桑逝,我們看見的幾乎所有人,都似乎沒有清晰意識到這一問題——事實上俏让,他們好像不曾對此問題有絲毫的察覺楞遏。
這些人關(guān)注其他的一切更甚于存在的問題茬暇;他們過一天算一天,也不曾稍微長遠一點點考慮自己個人的將來寡喝,因為他們要么明白無誤地拒絕考慮這一問題糙俗,要么就是心甘情愿地將就接受某一套大眾形而上學(xué),并以此得到滿足预鬓。
如果我們仔細考慮到上述所有這些巧骚,那我們就會得出這樣的見解:人之被稱為思想的生物,那只是在廣泛的意義上而言格二;這樣劈彪,我們就不會大驚小怪于人們頭腦簡單和不動腦筋的特性。
相反顶猜,我們就會意識到正常人的智力視野雖然超過了動物——動物由于對將來沧奴、過去都沒有意識,其整個生存就好比唯獨只是現(xiàn)時——但是长窄,人的思想視野也并非像人們普遍認(rèn)為的那樣遠遠超出了動物滔吠。
與我上述相應(yīng)的事實就是:甚至在談話中,我們也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的思想短淺挠日、突兀屠凶,就像割斷了的干草一樣破碎;從這些支離破碎的思想里面肆资,我們無法理出稍長一點的主線矗愧。
如果居住在這一地球上的人是真正的思想生物,那人們就不可能對各種各樣郑原,甚至是漫無目的和驚人的噪音坐視不理唉韭,聽其為所欲為。如果大自然真的要人思考的話犯犁,她就不會給人以耳朵属愤,她起碼會給人配備一副密封的、可以關(guān)閉的耳朵酸役,就像我所羨慕的蝙蝠的那種耳朵住诸。
但是,人就像其他生物一樣涣澡,其實只是可憐的動物贱呐,人的能力配備也只是為剛好能夠維持自己的生存而設(shè)。為此理由入桂,人們需要隨時張開耳朵奄薇,自動自覺通知自己追捕者的到來,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抗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