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牙在這個土堆旁趴了一整天了努隙,它很累粒蜈,也很冷殃姓。
昨晚的暴雨來得很突然,大顆的雨滴穿過亂木堆的縫隙宛逗,淋透了躲在下面的白牙。現(xiàn)在它鼻頭干得厲害徒扶,眼屎堆在眼角壁拉,眼睛澀得發(fā)痛。
白牙再一次回過頭去汤功,眷戀地看看身后那堆廢墟物邑。它已經(jīng)有些不太記得房子原來的樣子了,四處都變了樣滔金。
“白牙色解,過來,過來呀餐茵,哈哈科阎,快來!”它仿佛又聽到媽媽叫它的聲音……
“嗚~~嗚~~”白牙仰頭長嘯钟病。
它想念媽媽萧恕,想念爸爸,想念哥哥肠阱。已經(jīng)一個多月過去了票唆,它一直沒能找到他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屹徘,又怎么樣了走趋。
它很后悔,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噪伊,它當(dāng)時怎么也不會逃走的簿煌,打死也不逃!
“白牙鉴吹,跑啊姨伟,快跑啊豆励!”媽媽喊它:“快跑夺荒!”
那天上午,一家人還開開心心地在院子里玩良蒸。媽媽使勁扔出它的玩具球技扼,喚它:“白牙,去嫩痰!”它總是能把媽媽扔的球找回來剿吻,一趟又一趟地送回到媽媽手里。
它很歡喜這個游戲串纺,不僅可以一直和媽媽一起玩丽旅,還可以在草地上暢快地跑來跑去椰棘。跑得累了,它就趴在媽媽身邊魔招,讓媽媽撫摸它的大頭晰搀。
吃完午飯,白牙趴在桌邊办斑,陪著正在聊天的爸爸媽媽外恕。
忽然,一群人闖了進來乡翅。領(lǐng)頭的是一個光頭男子鳞疲,他們和爸爸媽媽在草地上說話,還沒說兩句呢蠕蚜,卻吵了起來尚洽。
白牙不知道他們在講些什么,只聽到爸爸大喊:“你們這是強拆靶累!是違法腺毫!”“老子拆了一萬多畝地了,就拆不了你這一小片挣柬?”那光頭男人說完潮酒,回頭對著其他人喊:“拖出去!”
接著邪蛔,和他一起闖進家的其他人沖了過來急黎,他們把爸爸媽媽和哥哥圍起來,架著他們的手臂就往院子外面拖侧到。
白牙嚇壞了勃教。
媽媽被兩個人分別架著兩個手臂,后面還有一個人推她匠抗。她使勁掙扎故源,“你們干什么?強盜汞贸!放開我心软,快放開我!”白牙沖過去著蛙,對著那幾個人狂吠——汪!汪耳贬!汪踏堡!
它終于咬住其中一個人的褲角,賣力地拖拉咒劲,想讓他放開媽媽顷蟆。
“讓你的狗松開诫隅,不然我打死它!”一個粗暴的聲音沖著媽媽喊帐偎。
“白牙逐纬,松口,快跑削樊!”媽媽喊它豁生,“跑啊漫贞!”
白牙還沒來得及松口甸箱,后背已經(jīng)狠狠地挨了一棒,好痛啊迅脐,"嗚~嗚嗚芍殖,嗚~嗚嗚~”它呻吟著放開那人的褲角。聽到媽媽還在喊它:“跑啊谴蔑,白牙豌骏,跑!”
白牙跑了隐锭。它使勁地跑窃躲,見人就躲,見洞就鉆成榜。它一直跑框舔,一直跑,直到累得喘不過氣來赎婚,才慌張張地鉆進了一叢灌木刘绣。
它躲在灌木叢里,等終于平靜下來挣输,向四周張望纬凤。這地方一點也不熟悉,以前一定沒有來過撩嚼。它還是很害怕停士,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天黑了完丽,白牙輕輕從灌木叢里鉆出來恋技,慢慢往回走,周圍很陌生逻族,到處是傾倒的樹干蜻底、推倒的墻,胡亂堆放的泥土聘鳞,還有各種各樣的垃圾……氣息也很陌生薄辅,空氣里沒有熟悉的味道要拂。
它想家,想媽媽站楚、爸爸和哥哥脱惰。背上的傷還很痛,骨頭好象被傷到了窿春。
白牙迷路了拉一,它越走越陌生,村里已經(jīng)沒有了原來的模樣谁尸,在廢墟里該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呢舅踪?空氣里全是陌生的氣息。
白牙沒找到回家的路良蛮,也沒有找到吃的東西抽碌。它又餓又累。
一路上决瞳,它遇到好多象它一樣失魂落魄的狗子货徙,大伙都沒有家了。
(二)
兩天了皮胡,白牙覺得自己一直在繞著圈走痴颊。它找每一只狗打聽,卻沒能得到一點點有用的信息屡贺。只好憑著星星點點的記憶蠢棱,它繼續(xù)走,想快些回到家甩栈。
第四天泻仙,白牙力氣快沒了,它在路邊躺下來量没,想要休整一會玉转。
遠遠的,迎面來了一輛面包車殴蹄。白牙不想因擋了路而招來打罵究抓,它站起來,準備挪開一些袭灯。面包車開到它身邊刺下,“吱……”剎了車,車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打開稽荧,一根長棍伸了出來橘茉。白牙只覺喉頭一緊,轉(zhuǎn)眼已經(jīng)摔在了面包車里,車門“嘩”地一聲關(guān)上了捺癞。
白牙無法呼吸,掙扎著想站起來构挤。卻已經(jīng)有人按住了它的身子髓介,讓它無法動彈。
“這狗不錯筋现,賣活的唐础。打一針!”一個男人說矾飞。白牙背上被扎了一下一膨,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洒沦,白牙終于醒了豹绪,是被狗叫聲吵醒的。
這是一個很大的屋子申眼,兩扇鐵門緊鎖著瞒津。靠近屋頂?shù)奈恢糜袔讉€小窗戶括尸,透進些許亮光巷蚪。屋子里堆滿了鐵籠,每個籠子里都關(guān)著狗子濒翻。
白牙獨自呆在一個籠子里屁柏。籠子的一邊有兩個食盆有送,一盆是水淌喻,另一盆里有兩個饅頭。
媽媽的話它還記得娶眷,不能吃別人給的東西似嗤。但現(xiàn)在它太餓了,不吃會沒有力氣回家的届宠。
它走過去嗅了嗅烁落,先嘗試著喝了兩口水。終于還是抗不住饑腸轆轆豌注,兩三口吃掉了那兩個大饅頭伤塌,又急慌慌地把水喝了個夠。
吃完轧铁,它趴在籠子里每聪,看著周圍的狗子們。
狗子們有的在籠子里跳來跳去、有的在對吵药薯、有的使勁刨著鐵籠绑洛、有的呲牙咧嘴、有的也象它一樣童本,趴了籠子里一動不動真屯。
白牙知道自己不可能打開鐵籠逃出去,它得等穷娱,等機會绑蔫。
那幾個小窗戶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泵额。那亮光輪換4次還是5次配深?白牙不是很清楚,只覺得時間漫長得很嫁盲。屋子里篓叶,狗屎狗尿的味兒越來越濃。
每當(dāng)窗戶亮起來亡资,會有一個人進屋來澜共,給每個籠子丟些饅頭,加些水锥腻。然后鐵門又會關(guān)上嗦董,鐵鏈嘩嘩地響,咔嗒一聲鎖上瘦黑。
小窗又由黑轉(zhuǎn)亮了兩次京革。
門外的鐵鏈嘩嘩地響起來,伴有幾個人的說話聲幸斥。
大門吱呀打開匹摇,進來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每天投食的人甲葬,他穿著一件白色T恤廊勃,空著手;另一個沒見過经窖,穿一件黑色的襯衣坡垫,手上拎著一根棍子。
兩人邊說話画侣,邊向著白牙走過來冰悠。
“你別著急打它,我看它挺溫和的配乱,應(yīng)該不會傷人溉卓∑こ伲”白T恤一邊伸手準備打開白牙的籠門,一邊對黑襯衣說桑寨。
白牙站起身來伏尼,有點忐忑。
“過來尉尾,來呀烦粒!”白T恤溫和地叫它,“來代赁,帶你出去∈揸”
白牙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芭碍,但它實在不能再呆在這間屋子里了,不出去孽尽,就沒有機會回家窖壕。
它警惕地看著黑襯衣,慢慢地走到了籠門口杉女。白T恤伸手抓住了它的項圈瞻讽,另一只手給它套上牽引繩,牽它往大門走去熏挎。
門外的光有些刺眼速勇,幾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白牙聞到一道熟悉的氣味坎拐,那是它被抓到面包車上時聞到的烦磁。它害怕,但拼命壓抑自己的恐懼哼勇,往四周看去都伪。
屋外是一片空地,除了兩輛汽車积担,別的什么也沒有陨晶。周圍一圈磚墻環(huán)繞,墻有一人多高帝璧。
爸爸常把它的玩具球放到高處先誉,要它跳躍著取下來。它可以躍得很高聋溜,但這墻的高度超出了它的能力谆膳。怎么辦呢?
“放開繩子撮躁,讓它跑跑看漱病,看著沒精神买雾,別是條病狗!”一個人說道杨帽,“你這里圍得這么嚴實漓穿,也不怕它跑掉!”
白牙可以自由活動了注盈,它慢跑了兩步晃危。白T恤拿著一個食盆叫它,“來老客,過來僚饭!”白牙向他奔過去,余光看著一輛汽車胧砰。那車就停在院墻旁鳍鸵。
白牙跑向白T恤,越過白T恤尉间,加速偿乖,跳上車頭,再跳上車身哲嘲,躍上了圍墻贪薪!
“狗日的,快眠副!”咆哮聲在身后響起画切。白牙已躍下圍墻,沒命地往前沖去囱怕。
四周有些荒蕪槽唾,汽車的轟鳴離自己越來越近了。白牙轉(zhuǎn)身鉆進小路光涂,灌木的枝椏狠狠地抽打在它的臉上和身上……
快跑庞萍,快跑!
“嗯~汪忘闻,嗯~汪钝计,汪~嗯~”白牙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斜坡下翻滾,昏了過去齐佳。
(三)
雨水打在臉上私恬,白牙慢慢睜開眼睛,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炼吴,后腿鉆心地疼本鸣。拖著受傷的后腿,它挪到一叢濃密的灌木下硅蹦。
舔著后腿的傷口荣德,白牙很迷茫闷煤,它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家涮瞻。它一定要回家的鲤拿,一定要!
又是兩天過去了署咽,白牙只喝了一些地上的積水近顷,沒有東西吃,很餓宁否。還好傷口稍稍有些好轉(zhuǎn)了窒升,要走出去,有人住的地方也許能找到吃的慕匠。
瘸著后腿异剥,白牙走得慢了很多。好在還是走出來了絮重。不遠的前面,是一片住宅區(qū)歹苦。翻翻垃圾堆青伤,總能找到吃的吧,它想著殴瘦。
白牙緩慢地向前移動狠角,見到有人過來,想要走過去尋求幫助蚪腋,但每次都不太成功丰歌。也許是它的個頭太大了,也許是它身上又臟又臭屉凯,現(xiàn)在還受了傷立帖,大約很難看,又有些嚇人吧悠砚。
有人見到它晓勇,早早的就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繞開灌旧;
有人彎腰撿起棍子绑咱,對它呼喝:走開,走開枢泰!
有人干脆撿了石頭朝它扔過來描融。
白牙拖著受傷的腿,往往來不及躲避衡蚂,頭上窿克、身上分別挨了好幾下骏庸。它不敢再走在大路上,鉆進了路邊的綠化叢让歼。
幸好小區(qū)的一樓有很多小餐廳敞恋。等天黑下來,白牙輕悄悄地摸到一家家常菜后廚外谋右,躲在一個大垃圾桶后面硬猫。和一群老鼠搶食,每天多少能有一些東西入肚改执。
傷口還在痛啸蜜,身體很疲倦。白牙沒再急著趕路辈挂,它白天躲在綠化叢里舔傷口衬横、休息,晚上摸到小餐廳后面吃點殘羹终蒂。它不再相信任何人蜂林。
“嘗了買,嘗了買拇泣,抿抿甜噪叙,抿抿甜。又香又甜的龍泉水密桃霉翔,新鮮的水密桃睁蕾!”白牙正舔著傷口,忽然聽到一陣叫賣聲债朵,那聲音很熟悉子眶。它記得的,這是賣水果的車子序芦,以前常常從家門口的小路上經(jīng)過臭杰。一定是的,就是它谚中!
“嘗了買硅卢,嘗了買,抿抿甜藏杖,抿抿甜……”白牙竄出綠化叢将塑,循著聲音追過去。它顧不得身上的痛了蝌麸,撒開腿狂奔起來点寥,雖然仍然有點瘸,但速度快了很多来吩。
不能跟丟了案冶纭蔽莱!白牙豎起耳朵,緊緊抓住那親切無比的叫賣聲戚长。
水果車開得不快盗冷,偶爾會停下來給行人稱水果。白牙很慶幸同廉,這樣它就不會跟丟了仪糖。
追了好久了,“抿抿甜迫肖,抿抿甜……”水果車一直在重復(fù)锅劝。白牙偶爾會落下很遠,但那叫賣聲總能傳到它耳朵里蟆湖,讓它可以一直追下去故爵。
對了,就是這里隅津,就是這里诬垂!媽媽帶它來過。在那幢房子的一樓伦仍,媽媽帶它進去過结窘,它在里面洗得香香的,媽媽用額頭頂著它的大頭呢铆,笑著說“白牙好香啊蹲缠!”
白牙不用再跟著水果車了棺克。它加快了速度。加快线定,再加快娜谊,直到喘不過氣來。稍停一下斤讥,又忍不住地要加快纱皆,再加快……
它快速掠過驚叫的人群……沒能看到旁邊電線桿上,隨風(fēng)輕飛的那張紙芭商,上面有它的照片派草。
(四)
前面就到家了!前面是家嗎铛楣?怎么都不一樣了近迁?房子呢?草地呢簸州?媽媽呢鉴竭?
白牙錯愕地站在路邊歧譬,它可以確定的,它回家了搏存!但是瑰步,家沒有了。
廢墟里璧眠,有幾小塊地方還能看到草地的樣子缩焦。白牙把鼻子貼在地上,想再確定一下蛆橡。它找到了自己的玩具球舌界,還有哥哥的書架。一個殘破的柜子上泰演,有淡淡的媽媽的氣息呻拌。
白牙累壞了,它把頭貼在柜子側(cè)面睦焕,趴下身子藐握。
白牙一動也不想動。后腿的傷口裂開了垃喊,血滲出來猾普,打濕了腿上的毛。
五天本谜?還是七天了初家?白牙除了偶爾挪一挪,換個地方躺著乌助,一步也沒有再離開家溜在。它不敢離開,怕媽媽回來找不到它他托。
白牙選的位置很隱蔽掖肋。路邊常常有車、有人經(jīng)過赏参,它不想被別人發(fā)現(xiàn)志笼,不想再被帶走。
但是它餓啊把篓,腿上的傷口也不見好纫溃,蒼蠅一直纏著它。昨晚淋了雨韧掩,鼻頭干得厲害皇耗,眼睛澀得痛,眼前的廢墟有些晃動。
“把這些垃圾拖到那邊埋了郎楼,這邊的土填過去万伤。”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呜袁。白牙豎起耳朵敌买,半坐起身子往外看。
一群人正站在路邊朝它的位置指指點點阶界。說話的是個光頭男子虹钮。白牙認得他,就是他讓人把媽媽拖出去的膘融,還讓人打了它芙粱。一定也是他讓人毀了它的家!白牙瞬間紅了眼睛氧映。
媽媽一直跟它說不可以傷人春畔,它聽話地從沒傷過人。它后悔媽媽被人拖走的時候岛都,它只扯了那人的褲角律姨。它應(yīng)該張大它的嘴,使勁咬在那人腿上臼疫。
白牙邊想著择份,邊踉蹌地站起身來。
“啊~烫堤!”光頭男子慘叫一聲荣赶,“拉開它,快拉開它鸽斟!給我打死它拔创!”
周圍的人七手八腳。有人抓著白牙的項圈往后扯湾盗,有人用腳狠狠地踹它伏蚊,有人從旁邊找來棍子立轧,一棍一棍啪啪地打在它的身上格粪。
白牙這次沒有松口。它滿嘴是血氛改,聽見媽媽在叫它:“白牙帐萎,過來啊,哈哈胜卤,快過來疆导,過來「瘐铮”
它開心地向媽媽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