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胧瓜,我感覺自己剛從一個玻璃瓶子里醒來。我的身體輕盈而透明跺株,浮動著沒有一絲掛累复濒。睜開眼睛看,仿佛僅有這雙眼睛是我的乒省,其余的部位全都消失了一般巧颈。眼前首先出現(xiàn)的是一只像氣球一樣的物體,旋轉著袖扛,變換著各種色彩砸泛,那色彩柔和極了,輕緩又寂靜蛆封。更遠一些的地方是一片淡紅色的霞光唇礁,好似站在高處浸潤在無邊的晨曦里;又好像是在黃昏的夕陽下惨篱,沒有一絲風哼鬓,也沒有一點聲響蹋偏,我獨自一個人在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里飄啊飄……
忽然,一陣風刮了過來,一片一片的紅色的雨就斜斜地落了下來线椰,一直落一直落舰罚,卻始終沒個著落處方援,直落落地向下墜去黎休。那雨也是沒有聲音的,我漂浮于其中陶耍,卻怎么也淋不濕奋蔚,只覺通體暢快淋漓,心中一股清明之氣不停升騰跳躍、膨脹泊碑,使人想放聲歌唱坤按。于是我張開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馒过,反復試過幾次后臭脓,結果還是一樣,不禁有些喪氣腹忽,有些憋悶来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種非常悠遠的樂聲若隱若現(xiàn)地傳來窘奏,等你俯耳聆聽時卻沒有了嘹锁,那樂聲異常悅耳動聽,旋律婉轉優(yōu)美着裹,仿佛來自腳跟底下领猾,又好像有人在天靈蓋上戳了個窟窿,將那細細的骇扇、柔柔的聲響撒播在你的腦子里摔竿,傾刻間只感覺整個身軀像一塊冰一般融化開去,慢慢地熔融在周遭的一切當中去了少孝;又好像周遭的一切融入了我整個的身軀继低,二者相互交融,十分地自然和諧韭山。
我就這樣在一種恍恍惚惚的境地里半眠半醒著,沒有絲毫的負重冷溃,沒有一點思緒钱磅,甚至我已經(jīng)不知道我是在哪里,我是誰似枕,我為什么來到了這里盖淡?
不知過了多久,樂聲漸漸地止歇了凿歼,雨也停了下來褪迟。我清醒了些,我感到我的身體正在生長答憔,首先長出了耳朵味赃,像一朵什么花苞一樣緩緩地綻放。后來依次又生出了身軀虐拓、手臂心俗、腿……最后,我的背上竟生出了一對白色的翅膀,我展翅一揮城榛,啊揪利,力大無比!我興奮極了狠持,我飛起來了疟位,翅下呼呼風響,眼前一團一團的云彩被我沖開喘垂,變成粉碎一片……
我飛啊飛甜刻,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對飛行這件事情失去了興趣王污,身體也感覺越來越沉重罢吃,我想停下來,可是怎么也停不下來昭齐,眼前似乎有著無盡的云層尿招,沖開一層接著又是一層的,沒完沒了阱驾。飛著飛著就谜,忽然,一下子撞上了什么東西一樣里覆,我開始快速地向下墜落丧荐,一切緩慢的節(jié)奏頃刻變得劇烈搖晃起來,我就像一片在暴風雨中被刮落的小樹葉喧枷,旋轉著虹统,下墜,向著另一個重力的空間隧甚,啊不车荔,我絕對相信我是墜落在一種時間里,時間的那頭是毀滅戚扳,是死亡忧便!
巨大的恐懼沉沉地襲來,我奮力揮動翅膀帽借,我要飛珠增,我不要死去!可是砍艾,天啊蒂教,完了,翅膀折斷了脆荷!更大的恐懼夾雜著絕望占據(jù)了心魄悴品。就要放棄了,讓它降落吧。這時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幅幅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苔严,一個赤裸裸的嬰兒躺在搖籃中定枷,安靜得像一只蠶蛹,沉靜而美好届氢。他是誰欠窒?我心里無來由生出一股慈愛之情,仿佛那嬰孩一定和自己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退子。那是自己岖妄?是我的孩子?我多想抱抱你啊寂祥,孩子荐虐,可是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這么想著丸凭,我發(fā)現(xiàn)我哭了福扬,一種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悲哀劃過心際。我哽咽著惜犀,淚水模糊了雙眼铛碑,讓我再看你一眼吧。這時畫面切換成了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虽界,頭發(fā)掩著半邊臉龐汽烦,眼中像是盛著一灣碧水一般,溫柔清澈莉御。我的心里沒有半絲邪惡的欲望撇吞,只覺得溫馨安祥,使人感受一種純粹圣潔的愛情籠罩了身心礁叔,美麗而絕倫牍颈。
畫面漸漸模糊了,女人也漸漸模糊起來晴圾,漸漸地颂砸,褪色……
就在她即將完全消失的時候噪奄,就那么死姚,那么輕輕地抬了一下頭,突然之間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太像自己的母親勤篮!我喉嚨里像堵住了一團棉花了一般難受都毒,我叫喊不出:母親,媽媽碰缔!而她卻消失了账劲,像一陣風一樣,吹走了。
而我也正奔向死亡瀑焦,我正在死去腌且!
放棄吧,不會再有機會了榛瓮,不……會……了铺董。
我就在這陰郁的情緒里悠悠地睡了過去,我在等待禀晓,等待著落地的那一瞬間精续。我的身體被摔得粉碎,我的血液噴射成一朵艷麗絢亂的紅花粹懒,那色彩鮮明的一片重付,只有鮮血才是最美麗的!
而那一刻遲遲不肯到來凫乖,我感到徹骨的寒冷确垫,我百無聊賴的懊惱起來,我感到了憤怒拣凹。伸手想抓住什么砸開這一切森爽,可是什么也沒有。四周空蕩蕩嚣镜,冷颼颼的爬迟,耳邊盡是身體與空氣磨擦出的呼嘯聲,似乎它正在以它的沉默在嘲笑:看菊匿!這頭愚蠢的野獸付呕!
等再腥來時,我已經(jīng)在一個山澗里了跌捆。兩座山之間架著一座白晃晃的鋼筋橋徽职,橋上正駛過一列火車∨搴瘢火車是那種極少見的“子彈頭”姆钉,通體漆著白,看起來很新抄瓦,很漂亮潮瓶。
奇怪的是當它疾速地駛過鋼橋時竟沒有半絲聲響與震蕩。不像平常搭乘的那些火車總是叮哐叮哐地證明它的存在钙姊。
疑惑間一扭頭毯辅,發(fā)現(xiàn)在我身后不遠處有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正揚起镢頭挖煤。我心想煞额,煤炭為什么不在礦洞里而在地面上呢思恐?正想開口問沾谜,那老頭卻停下手里的活計望住了我。我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胀莹,覺得他很是面善基跑,卻又記不起在哪里見過。他就那么慈祥地望著我描焰,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淺淺的微笑涩僻。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一定和我有關系栈顷,可是他是誰呢逆日?我努力地在記憶里搜刮著,遺憾的是卻始終想不起來萄凤。他是誰呢室抽?那么熟悉的眼神,難道是我的父親靡努?這么想著坪圾,便脫口而出道:你,你是我的父親嗎惑朦?話一出口我便意識到這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兽泄,我怎么連父親的模樣都不記得了呢?心里便怨恨起自己來漾月。老頭并不做答病梢,一動不動地望著我,臟兮兮的臉龐像是開在陽光下的一朵黑色的花梁肿。那眼神蜓陌,那笑容,如此地親切吩蔑,使人感到一股悲情的力量钮热。說不上是憐憫還是感傷,一股悲哀的情感涌上心頭烛芬,我發(fā)現(xiàn)我哭了隧期。
我哭了,先是哽咽著赘娄,一頓一頓的仆潮,后來竟不能自己,放聲痛哭起來擅憔,為什么我在這里鸵闪,那個孩子是誰檐晕?那個女人是誰暑诸?那個老頭是誰蚌讼?我是誰?
等我哭夠了个榕,抬起頭來篡石,老頭不見了。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面巨大時鐘西采,我心下一驚凰萨,剎那間竟不能夠呼吸了,眼睜睜地看著那秒針節(jié)奏分明地“咔嚓械馆、咔嚓”跳動胖眷。我難受極了,四肢僵硬霹崎,說不出一個字來珊搀。
秒針跳過三圈后,我猛地恢復了呼吸尾菇,全身沒有了半點氣力境析,像一只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癱坐在了地上,同時感到身上全被汗水浸濕透了派诬,一股股熱氣呼拉拉地往上升騰劳淆,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悠悠的樂聲再次響起默赂,耳旁傳來了滴滴答答的滴水聲沛鸵。我睜開眼,頭很痛缆八,全身軟綿綿的谒臼,一滴一滴的水滴落在我的額頭上。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蛐卷成一團是躺在了一個黑漆漆的洞穴里耀里,身下積滿了一灘灘的水蜈缤。但這水并不是冷的,整個身體躺在里面有著說不出來的舒暢冯挎。我試圖著爬起來底哥,雙腿卻不聽使喚地抖個不停。最后勉強扶著洞壁站了起來房官,四下觀察一番趾徽,四面黑漆漆的,只有在一面很遠的地方有一絲針眼大小的光線透了進來翰守。
休息了一會兒孵奶,我感覺體力稍好了些,求生的欲望再次在心中升起蜡峰。于是我一步三搖地朝著那光亮走去了袁。
只有走出那個洞口就有救了朗恳!我心情變得愉悅起來,我走啊走载绿,不知道走了多久粥诫,好像是幾個小時的光景,再看那洞口崭庸,心里涼了半截怀浆,還是原來那么大,好似我在原地沒動似的怕享≈瓷模可是我不能停下!我得走下去函筋,我得走出去搀玖,這么想著,不知從哪里來的狠勁驻呐,我越走越快灌诅,越走越急,到后來我竟撒開腳丫子跑了起來含末!我跑啊跑猜拾,跑啊跑,時不時看看那洞口佣盒,還是原來一般大小挎袜。不能停,堅持肥惭!堅持盯仪!堅持!
后來我感到自己跑得越來越快蜜葱,耳后風聲霍霍全景!我已沒有了任何別的想法,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我一定得出去牵囤!
不知到過了多久爸黄,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我的雙腿像一只旋轉的輪子一樣向前沖去,到后來竟不能控制,一抬頭穿香,洞口由一粒芝麻一般大小“唰”地一下大得無邊無際,我剎車不及称开,直直地懸空沖了出去,在半空里劃出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乓梨。最后“啪”地落在了地上鳖轰,那地硬極了清酥,我感覺自己被分成了無數(shù)塊,血液像噴泉一樣噴向四面八方脆霎,那么鮮艷,那么溫暖狈惫。
我趴在地上睛蛛,伸出舌頭舔了舔灑落在四周的血胧谈,咧開嘴忆肾,就那么痛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