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老屋旁種著兩棵洋槐樹复唤,那是我兒時蕩秋千和搭睡袋的秘密基地硫狞,是童年的游樂場夭问。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去對大學泽西,再后來在縣城工作并定居,回老家的次數(shù)少了缰趋,老家這兩棵樹只有紅墻灰瓦堆砌的且上了年紀的捧杉、獨一間的堂屋做伴,慢慢被人遺忘秘血。
現(xiàn)在我們村的孩子都到縣城或者大城市去讀書味抖,伴隨他們娛樂的可能是樂高和積木,還有數(shù)不盡的各種興趣班灰粮。鄉(xiāng)村的冷落只有留守的老人慢慢維持著屬于鄉(xiāng)村的溫度非竿,他們還沿襲著傳統(tǒng),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谋竖。土游戲在這個經(jīng)濟發(fā)展的時代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红柱,槐樹也被電鋸結(jié)束了生命,做成了家具或干脆被斧子一分為幾做了燒鍋的劈柴蓖乘。鋼筋混凝土構(gòu)建的大樓也把洋槐樹成為“棟梁之才”的希望給湮滅了锤悄。倒下的樹被堆在角落泡水和發(fā)霉,長出的蘑菇和木耳延續(xù)了樹的希望嘉抒,也保留了它逝去的最后一點尊嚴零聚。
今年天氣多狂風大雨,洋槐樹被雷劈斷了些侍,老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難以承受的壓倒力量砸塌一個大窟窿隶症。奶奶從老家撥來電話,急促地說了一堆岗宣,我這邊卻只聽到了樹倒的信息蚂会。
“老房子扒掉吧,蓋新房耗式⌒沧。”奶奶說,“這老房子也不安全了刊咳,房梁都裂縫了彪见,還漏水,塌就塌了重新蓋娱挨。就是可惜了這兩棵樹余指,它們可比你的年齡都大啊。現(xiàn)在斷了跷坝,也賣不幾個錢了酵镜,可惜了……”
商量后打算扒掉,建個小房子可以看管田地探孝。
樹被電鋸慢慢切開笋婿,根部的縫隙越來越大鸽嫂,直到整個開始樹搖晃砚哗,五六個人拽住提前扔在樹杈上綁好的繩子,喊著號子往空地方向拉繩子植榕。繩子很粗且有彈性粱腻,大家齊心協(xié)力一拉一松庇配、一松一拉,只聽見樹根縫隙的吱吱聲绍些,倏爾轟的一聲倒塌在地捞慌。奶奶把樹葉都捋下來拿去喂羊,褪去綠色的枝干再次被分成小的樹段柬批,更小的就等曬干用來燒鍋啸澡。新房要下鋼筋灌注混凝土袖订,必須地把樹根清理出來。隨后嗅虏,挖掘機深入黑色的土地洛姑,把樹根慢慢刨出來。樹根盤虬臥龍長在老屋的根基下皮服,挖掘機很費勁才完成這項工作楞艾。
在現(xiàn)場,家人在規(guī)劃房子怎么蓋龄广,很多鄰居在這里幫忙硫眯,散學的孩子也圍起來騎在樹上坐大馬。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兩棵樹可以賣多少錢择同,紛紛建議新房怎么蓋更好两入,還告訴家人東面明年要修建新的水泥路,家家都要安裝自來水……我靜靜看著一段段樹靜靜地躺在地上的木段奠衔,聽不到挖掘機吃力的聲音谆刨,沒在意這嘈雜的討論和多久不見的熱情洋溢,心全然在這兩棵倒在地上的樹上归斤,十幾年的樹痊夭,見證了一年一年地輪回,經(jīng)歷了一次一次的春秋更迭脏里,真的很可惜她我。
樹根被挖出來了,很大還帶著很多黑得發(fā)亮的泥土迫横,然后被挖掘機狠狠甩到了一邊番舆。看著地上黑色的深邃的大坑真的很突兀矾踱,看著黑土把這個坑完整填上后也很突兀恨狈,這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地方,之于洋槐樹的感情不自知更不自覺呛讲,此時此刻才深刻感受到禾怠。
之前從沒注意過家里這兩棵洋槐樹,也不知道它多高贝搁,只知道它年齡很大吗氏,只知道這是小時候打秋千掛睡袋的地方。盤虬的根一部分裸露在地面雷逆,像極了山脈弦讽,蹲在地上看螞蟻在上面搬運食物,它粗壯的枝干直入云霄與藍天為伴膀哲,嬌嫩的樹葉飄散如傘往产,嬌翠欲滴被碗。放到小時候,得三四個我才能環(huán)抱過來這兩棵樹捂齐。
要不是翻蓋老房子蛮放,這兩棵樹可能不會被人注視,還會一直在偏門邊的空地上孤獨肆意地生長奠宜,依然挺拔,依然在夏日為我們供應(yīng)著綠蔭和槐花瞻想。樹轟然倒下的那一刻压真,關(guān)于家鄉(xiāng)那邊心中的綠意重新被喚起,蒙上紗的記憶也重新涌上心頭蘑险。
我在農(nóng)村度過了小學到中學的十幾年時光滴肿,童年時代的美好歡愉都在這里,見證了這個村子的一切都在變好佃迄,獨獨沒有關(guān)注過這兩棵陪我長大的樹泼差。也許對越親近的人越肆意妄為,無所顧忌呵俏,對這兩棵樹的態(tài)度也是從漠視到繼續(xù)漠視堆缘,盡管它也在不斷變化,盡管每到夏日從不遲到的提供給家人一片綠蔭和滿樹槐花普碎。
洋槐花是孩子的最愛吼肥,它是各種美味食物的原料。開的是奶白且透亮的花麻车,似珠玉如瓊珀缀皱,用鐮刀采下一串帶有樹葉和枝條的洋槐花,插在灰黑的小壇子別具一格动猬。每每它開花的時候啤斗,孩子看來都好似像凝固的白色牛奶糖,輕靈錯落的花能穿透陽光赁咙,清澈干凈钮莲,透亮清芬。
在竹竿的頂端綁上一把鐮刀序目,選定一個交叉位置準備采摘臂痕,然后一提一拽,連同枝葉摘下一大堆猿涨,只留下白色的花拿回去烙餅或煸炒吃握童,葉子和嫩綠的枝條是山羊的食物。摘下的花經(jīng)過井水清洗叛赚,和上面糊或淀粉澡绩,滿滿一盆在農(nóng)村特有的灶爐上架上鐵鍋開始加工稽揭,槐花啊在鍋里運動著跳躍著就變成或四方或長方形的槐花餅。剛出鍋的槐花餅香味在整個村子蔓延肥卡,香酥可口溪掀,外焦里嫩,軟糯芬芳步鉴,那真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揪胃,是童年的味道和記憶。青春是最美好的東西氛琢,時間是最轉(zhuǎn)瞬即逝不自知的存在喊递,等我們覺得可以回憶或是去追憶的時候,好多有意義的美存已然不在阳似。
不是翻新房屋骚勘,也許關(guān)于這兩棵樹的記憶不會這樣強烈,它不單是一棵樹撮奏,更是我少年時代的最好時光俏讹,彌足珍貴。
如今家里新房蓋好了畜吊,寬敞明亮可總感覺少些什么泽疆。后來奶奶在新家門前又栽種了兩棵洋槐花,我們就又一起等待洋槐花的馥郁芬芳定拟。
(黃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