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是晚上十點多鐘塌鸯,娜拉家里仍是熙熙攘攘。姨母們正圍坐在客廳里唐片,議論著娜拉的婚事丙猬,母親那一刻卻安安靜靜地坐在她們身邊,聽著女人們的討論费韭。外祖母剛在內室做完禱告茧球,走進客廳里來。每晚十點要向上帝感恩與祈禱星持,外祖母堅持了二十幾年抢埋。她一共生了六個女兒,大女兒在二十七歲的時候上吊自殺了督暂,唯一給她留下的是夜間祈禱的好習慣揪垄。
夏天剛下過雷陣雨的空氣里透著一股青草味兒,即使在黑茫茫的深夜里逻翁,月亮透出的那一點微光也令人遐想饥努。你望不見月亮的蹤影,卻一直尋找光亮的來源卢未》玖荩空氣濕濕糯糯的堰汉,不知為何,即使下過雨伟墙,心里還是悶悶的翘鸭。
娜拉,已經二十九歲戳葵。幼童時期就愛扮新娘子的游戲就乓,直到二十五歲開始焦慮,她一直想自由戀愛拱烁,嫁一個自己中意的男人生蚁,現(xiàn)在終于到了相親結婚的年紀。姨母們討論的正是前一個月介紹的男人廖沙戏自,條件不錯邦投,吃過幾回飯,看過幾場電影擅笔,早晚問候都有志衣。今天廖沙突然說,他的父母想將婚事定下來猛们,畢竟他也老大不小了念脯。廖沙比娜拉年長五歲。于是有了今晚的家庭大會弯淘。她們?yōu)槟壤磳⒌絹淼淖罱K歸宿高興绿店。可是庐橙,此刻客廳里談論的禮金假勿、婚房、育兒态鳖,像一個套圈游戲废登,有人不斷地將套圈扔向娜拉,娜拉要伸長脖子去接郁惜,一切都變得不可控了堡距。況且,廖沙說過喜歡嗎兆蕉?
這時娜拉的三姨母走到窗前羽戒,站在娜拉的身邊。三姨母已經四十五歲了虎韵,卻仍舊獨身易稠。年輕時候喜歡一個小伙子,遭到家族反對之后包蓝,毅然與之私奔驶社,兩人駕車沒跑多遠就遭遇了車禍企量,那個男人用手護住了三姨母,才使得她活下來亡电,自己卻不幸喪生届巩。此后,三姨母便不再嫁人份乒,將男人的父母當作自己的婆婆與公公恕汇,盡心服侍。三姨母的獨身雖曾是外祖母的一塊心病或辖,卻也無法瘾英,漸漸地在其不惑之年獲得了諒解。
現(xiàn)在她一身素衣颂暇,接近五十的皮相依舊保持得很好缺谴。娜拉一直格外敬重三姨母,她總是有不同于其他女性的沉穩(wěn)與恬淡耳鸯。經歷過摯愛與喪失瓣赂,熱鬧與孤獨的女人,眼神更加地渾濁與堅定片拍。
“你怎么一個人站在這兒,大伙兒都在討論你的事兒呢妓肢“剖。”她說。
“三姨母怎么也過來了碉钠?她們說了什么纲缓?”
“她們,自然是說早些定下來的好喊废。過了三十祝高,就不是可以待價而沽的小姑娘了∥劭辏”她微微笑著說工闺。
“三姨母你覺得呢?”娜拉從靠窗子的一側微轉過身瓣蛀,目光投射到圍坐一群的她最親近的人那陆蟆,母親在說著話,父親磕著瓜子惋增,并不參與發(fā)言叠殷,“有的時候,看著父親和母親現(xiàn)在生活的模樣诈皿,只覺得林束,婚姻像棘,也就是那么個模樣『埃”
“是啊缕题,別人的婚姻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三姨母同意道,“但個中滋味依痊,還需自己體會避除。怎么說呢?我們家的女人都是一個樣胸嘁。大姨母年輕過世瓶摆,二姨母和你媽都是到了年紀很快就相親結婚,最小的那兩個妹妹也是早早地就出嫁了性宏,是你那過世的外祖父看上的夫婿群井,唯有我……雖說大家現(xiàn)在生活也都不差湿刽,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晤郑。”
三姨母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混弥,臉上浮現(xiàn)了一些與之年紀不相符的暈色酵使。
“人啊荐吉,真的挺古怪,怎么就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口渔,沒規(guī)定沒交流的样屠,就都認定了‘女大當嫁’,三十歲變成了一道坎啊缺脉,男女不過搭伙過日子痪欲,非要追求什么虛幻的真愛,落人笑柄了攻礼,連我自己有時候业踢,也這么認為〗赴纾”她低頭笑了起來知举,似乎是笑自己的愚蠢,“你喜歡那小子嗎太伊?”
“我們负蠕,吃飯看電影,談戀愛該做的倒也都做了倦畅,卻沒談喜歡遮糖。”娜拉咬起了手指甲叠赐,她緊張時總是如此欲账,“不過屡江,這個年紀還需要談論那種東西嗎?”她似乎有些不快赛不。
“瞧惩嘉,小姑娘,你又把自己陷進年紀的怪圈了踢故∥睦瑁”她拉起娜拉的手,“好啦殿较,我們進去吧耸峭。”兩人并肩走向客廳淋纲。
娜拉瘦長的個子劳闹,站在三姨母身邊,顯得更是青春活力洽瞬。她突然有點可憐起三姨母來本涕。三姨母雖然講究生活,終究是四五十歲的年紀了伙窃,腰間的贅肉透過輕薄的罩衫露出來菩颖。
“廖沙,人其實挺不錯的为障』奕颍”她說,“也許我們并未真正了解他产场。”
“所以要賭上一輩子的時間嗎舞竿?我為你感到惋惜京景。”
她們走進了人群中坐下骗奖,這時大家仍在嘰嘰喳喳确徙。二姨母正在發(fā)表高談闊論,一聽她的語調执桌,就知道是家里的“王熙鳳”鄙皇。娜拉的母親一直是眾姐妹中最為安靜的一個,偶爾點點頭仰挣,表示自己的贊同伴逸。外祖母今晚顯得很是高興,娜拉從小一直隨她長大膘壶,性格卻有些執(zhí)拗错蝴,她總說洲愤,娜拉嫁人后,她也就放心進墳墓了顷锰。大家正談著如何答復對方才顯得大方不失體統(tǒng)柬赐,又不顯得急切。
“三妹官紫,你是否又帶著娜拉說什么奇奇怪怪的悄悄話了肛宋?這會兒我們姐妹可要統(tǒng)一戰(zhàn)線∈溃”二姨母對著三姨母說道酝陈。
“廖沙,各方面與我們家也算匹配良狈,雖然才一個月后添,是快了些,但總歸你倆年紀也不小了薪丁。我問過上帝了遇西,是個好歸宿⊙鲜龋”外祖母還像小時候那樣撫著娜拉的背粱檀,滿意地輕聲說道。
“娜拉漫玄,就他了吧茄蚯!小姑娘挑三揀四,錯過了如意郎君睦优,可要后悔一輩子渗常。”小姨母果斷地說汗盘,“過日子皱碘,總要男男女女一起∫酰”說完偷偷地看了三姨母一眼癌椿,三姨母卻也不應話。
娜拉只是笑著菱阵,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甲踢俄,大家只當她害羞。囑咐她明日與廖沙約一個雙方父母見面的日子晴及,便紛紛離去都办。
“等著吃你喜糖咯。”走時不忘揶揄一番脆丁。
送走親戚后世舰,父親早已躺進臥室,打起了呼嚕槽卫。母親默默地收拾起了殘局跟压,直至一切回歸原樣與寂靜。娜拉回到自己的房間歼培,這一日疲累至極震蒋。她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躲庄。
二
第二天娜拉醒來查剖,已經是接近中午。也許是昨夜失眠的緣故噪窘,她有一些懨懨的笋庄。她翻開手機,廖沙的那句“早安”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前倔监,等著她回復直砂,巴巴地沒有下文。她嘆了一口氣浩习,回了個“早安”静暂,又躺了下來。廚房穿來劈里啪啦的鍋碗瓢盆聲谱秽,母親應該已經在做飯了洽蛀。她想起今日是周六,手機沒有顯示任何信息疟赊。兩個人都是不緊不慢的性子郊供。
陽光透過紗窗照進娜拉的臥室,停留在床頭柜上近哟,成為一個小光斑驮审。空氣里傳來一絲絲甜膩的味道椅挣,母親可能又做了她愛吃的糖醋排骨头岔。一切似乎都是那樣的美好塔拳。
“上帝啊鼠证,為什么我仍舊不知足呢?”
身邊要好的女孩子都踏入了婚姻的殿堂靠抑,是否從女孩到人妻總是會有一些恐慌量九?還是因為三姨母昨晚的那一番話?然而三姨母自身就與眾不同呀,怎么能與之比較荠列?而我类浪,就是普通女人,結婚生子肌似,大家不都這樣嗎费就?
娜拉翻出床頭柜里自己幾年前的日記,這樣懨懨的日子川队,最適合將泛黃的舊事拿出來曬曬了力细。她突然看到,24歲生日那天固额,她在日記上寫道:如果三十歲我還沒成為妻母眠蚂,那就繼續(xù)讀書。娜拉撲哧一聲笑出來斗躏,想起那年父親反對她去外地讀書逝慧,理由是女孩子讀那么多書也無用,過上消遣安穩(wěn)日子才是一生幸事啄糙。娜拉順從了笛臣,她也想有個自己的家。也許當時的讀書想法只是年輕時一時熱血迈套,到了如今捐祠,終于可以實現(xiàn)有個自己的家的想法了,卻又突然冒出來桑李,像一枚極小的石子踱蛀,不起眼卻在鞋底硌人。她收起了笑容贵白,將這頁日記折了一個角率拒,重新關上,塞進床頭柜的深處禁荒。
娜拉走出臥室來猬膨,母親已經做好了飯菜,她總是一個模范一樣呛伴,豎立在這個家里勃痴,告訴娜拉,賢妻良母該有的樣子热康。三姨母也在沛申,因其獨身,常常到娜拉家里小住姐军。
“媽媽铁材,爸爸呢尖淘?”廚房里又只留下了女人。
“他周末總是要和他那群男人們聚聚的著觉,怎么還可能在家里陪著我們這些喜歡碎言碎語的女人啊村生。”母親戴著一副老花鏡饼丘,在仔細端詳著一瓶醬料趁桃,“娜拉,你快來給我瞧瞧肄鸽,這二姨夫帶來的醬料镇辉,上面一股腦兒的西文,怎么一個字都看不懂啊贴捡『龈兀”
娜拉上前接過了瓶子:“媽媽,這是蛋黃醬烂斋∫俟洌”
“你說說,人老了汛骂,要是沒了這些看得懂的孩子該怎么辦罕模。”母親慨嘆著帘瞭,“所以啊淑掌,早點成家,養(yǎng)兒防老蝶念,還好娜拉現(xiàn)在有了歸宿抛腕。”她自嘲著媒殉,高興地眼睛亮晶晶的担敌。
“四妹,早就讓你和我一起學英文廷蓉,現(xiàn)在我們這個年紀的英文班可多了全封,你不聽√胰”三姨母說刹悴。
“三姐,你看看攒暇,我忙活一早上土匀,哪有時間?不學也罷扯饶『阆鳎”母親連連擺手,“吃飯吧尾序〉龇幔”
娜拉突然感覺到,母親并不了解她每币。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感覺携丁。
一家人終于坐下來吃飯。三姨母在飯桌上說著一些俏皮話兰怠,不停地逗著外祖母與母親開心梦鉴。以前那么憂傷的一個人,到了四五十歲揭保,反而學會了講俏皮話肥橙。她那滿是笑容的臉上已看不到過去的痕跡,只有獨來獨往的時候秸侣,才想起她是一個人存筏,這時又會可憐起她,為她感到可惜味榛、遺憾椭坚。
可是為什么昨晚她說為我感到遺憾呢?娜拉才吃了半碗飯搏色,夏天天氣炎熱善茎,實在沒有胃口。
午飯后频轿,外祖母又去睡午覺了垂涯。娜拉和三姨母到樓下的花園里走走,消一消積食航邢。
“唉集币,親愛的娜拉,你想好了嗎翠忠?”三姨母在與娜拉獨處的時候總像變了一個人鞠苟。
“就那樣』嘀”娜拉挽著三姨母的手臂略有些僵硬当娱,回答這些問題讓她不愉快。
“我記得好幾年前考榨,你在家里大吵大鬧跨细,要去撫城讀書,要是你那時候就去了該多好昂又省冀惭!”她繼續(xù)說震叙,“只有受了教育的人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有他們才是活自己的日子散休。我們都活得看起來很光鮮美好媒楼,但是快過完了也沒清楚這條路上有幾個選擇是自己做的,又是為何做的戚丸,活得不明不白啊划址。你們已經與我們不同了,你還可以走開限府,向大家表明夺颤,你已經厭倦這種被別人設置好,被世俗框住的生活胁勺。你哪怕向自己證明也好啊世澜。”
“不行署穗,太晚了宜狐,三姨母,我已經二十九歲了蛇捌。我要結婚了抚恒。”
“和那個無關痛癢的男人络拌?何必呢俭驮?”
兩人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會。
“無論如何春贸,進入一段沒有熱情的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混萝。你應該好好想一想,外面還有那么美好的世界等你去發(fā)現(xiàn)萍恕,去探索逸嘀,而你卻即將把自己陷入侍奉丈夫、婆婆允粤,照顧孩子的無窮無盡之中去崭倘,你們在這一點上達成過一致嗎?”
娜拉本想說:“是的类垫,我們沒有達成司光。”她還想說自己不想成為母親那樣的角色悉患〔屑遥可是有些哽咽得說不出話,她忍住了眼淚售躁,走回去了坞淮。
廖沙打來了電話:“嗨茴晋,你的父母怎么說?”他總是這樣回窘,喜歡在午睡時間打電話诺擅。
“嗯,他們說約一個時間見一面毫玖。”
“你的聲音怎么了凌盯?”
“沒事付枫。”
廖沙也沒繼續(xù)問:“好的驰怎,我去安排阐滩。我愛你∠丶桑”這一句“我愛你”來的那么突然掂榔,像擠牙膏時不小心多用了一份力而掉出來的多余牙膏,不知置放在何處症杏。
話筒這邊久久沒有回應装获,廖沙終于打破了尷尬:“我先去忙了,再見厉颤⊙ㄔィ”
“再見”朴眩”電話那頭已經是嘟嘟的忙音精肃。
“我那么渴望他說出那幾個字,為何會是這樣的感覺帜乞?”娜拉不停地嘟囔著司抱,強迫著自己不去想三姨母說的話。
母親已經將房間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黎烈,癱在沙發(fā)上习柠,看起了她最喜歡的電視連續(xù)劇。外祖母坐在她的身邊照棋,一直讓她講解那些她聽不懂的話津畸。娜拉想起忙于照顧家人的母親,已經有了很多白發(fā)必怜。以前她總覺得母親偉大肉拓,現(xiàn)在卻覺得她已經變成了一個極其普通的囿于廚房的家庭婦女。
三姨母坐在一旁梳庆,安安靜靜地看書暖途。母親與外祖母的笑聲也絲毫沒有打擾到她卑惜。娜拉有的時候在遠處端詳三姨母的時候,覺得她是那樣的孤獨驻售,雖然是一家人露久,但她總是凸出來,讓人想撫平的那一塊欺栗『梁郏可是她所說的那些話此刻在娜拉的左心房里突突地跳動著,如果可以擺脫這日常的一切迟几,如果二十九歲也可以重新開始消请,這些想法讓娜拉的熱血又重新涌動著。
窗外的蟬叫得更歡了类腮。
三
第二天臊泰,廖沙帶著娜拉去看他的新房,據(jù)說是三年前就買下了的蚜枢,用作婚房缸逃。房子在市中心的熱鬧區(qū)的二十一樓。迎面撲來的還是尚未通風干凈的油漆味兒厂抽,裝修采用的是典雅的中式風格需频,顯得略微有些沉重】攴铮客廳有娜拉兩個臥室的大小贺辰,正中間掛了一幅山水畫,上面還題了四個大字嵌施,是娜拉分辨不出的草書饲化。廖沙拉著娜拉的手逛了臥室以及育兒室:“娜拉,我真的是太高興了吗伤。這是我們以后兒子……不吃靠,孩子的房間,他一定會非常喜歡的足淆。你喜歡嗎巢块?”他似乎很激動,拉著娜拉的手掌心浸出汗水巧号。娜拉很想大聲地喊出來族奢,她不喜歡。不喜歡熱鬧區(qū)丹鸿,不喜歡高層越走,不喜歡中式風格,連客廳里掛著的那副山水畫都令她作嘔,扭動著的黑色筆鋒像黑蛇那樣要將她吞噬廊敌⊥埽可是她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好啦骡澈,寶貝锅纺,快來看看我們的廚房。媽媽說等我們結婚了肋殴,就買一整套最好的廚具囤锉,你不知道,我在家對吃飯可挑呢护锤」俚兀”廖沙殷勤地笑著。
“可是蔽豺,可是我還不會……”娜拉輕聲說区丑。
“不會可以學的呀拧粪,媽媽出嫁時也什么都不會呢修陡。再說,有我呢可霎,我會幫你的魄鸦。”他朝著娜拉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癣朗。
此刻娜拉深刻地感受到拾因,她一點也不喜歡廖沙。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令她顫抖旷余,他此刻拉著她的手臂像一個堅硬的鐵箍绢记,將她牢牢地圈禁起來。
“我們走吧正卧〈老ǎ”娜拉迫不及待要逃離這個地方。
在電梯里炉旷,娜拉突然說:“廖沙签孔,如果我還想讀書……”
“親愛的,你在犯什么糊涂呢窘行?”廖沙親昵地捏了下娜拉的鼻子饥追,“我們就要在一起了,以后我可以養(yǎng)活你罐盔,你什么都不用考慮啦……”
電梯到了但绕,娜拉不想與他爭辯。女人嫁給男人惶看,就是找到了長期飯票壁熄,唯一的代價只是做幸福的賢妻良母帚豪,這是大多數(shù)和廖沙一樣的男人所構想的婚姻,也是時間長河里祖先關于婚姻的沉淀草丧。
回到家中狸臣,娜拉更是悶悶不樂。外祖母關于廖沙的問話都讓其不甚厭煩昌执。
“有說什么時候見面嗎烛亦?”外祖母很關切。
“媽懂拾,你跟著著急啥煤禽,人家男方安排好了,自然會告訴我們的岖赋∶使”
大家都喜氣洋洋的氛圍讓娜拉加劇了悲傷,她不發(fā)一言唐断,跑回了自己的臥室选脊。
母親悄悄推門進來,看見娜拉正哭得像個孩子脸甘,披散的頭發(fā)都被淚水沾濕了恳啥,緊貼在擦了粉的臉上,顯得狼狽不堪丹诀。
“呀钝的,我的寶貝兒,你這是怎么了铆遭?”母親驚訝地在床沿坐下硝桩。
“媽媽,我不要和廖沙結婚了枚荣,讓我走吧碗脊,走到哪里去都好」髋”娜拉突然爆發(fā)出來望薄。
“傻孩子,是不是和廖沙吵架了呼畸?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痕支。你爸爸也常與我拌嘴÷”
“不卧须,這不一樣。我不喜歡他,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花嘶∷褡眩”娜拉仍舊帶著哭腔。
“好啦椭员,別發(fā)小孩子脾氣啦车海。昨天還喜歡,今天就不喜歡了隘击,這是過家家呀侍芝。你好好靜一靜÷裢”母親溫柔地拍著正哭得噎住的娜拉州叠。
“媽媽,我不結婚了好不好凶赁,我可以和你和爸爸過一輩子咧栗。”
“小傻瓜虱肄,哪有姑娘不結婚的致板?你都二十九歲啦,一定是那些言情小說看多了浩峡,過日子就那么回事可岂,你的媽媽還會騙你嗎错敢?”
“可是媽媽翰灾,你的日子就像這個家的奴隸,你變得越來越庸俗稚茅,和廖沙一樣纸淮,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你自己在哪呢亚享?”
母親突然噤了聲咽块,臉色也變了變,安靜了一會欺税,空氣里傳來抽泣的聲音侈沪。
“媽媽,媽媽晚凿,對不起亭罪,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奴隸歼秽?庸俗应役?到底是誰讓我變成了這樣?是你們!你竟還如此任性……你現(xiàn)在在這個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構建在庸俗之上箩祥!”說完母親捂住了臉院崇,跑出了娜拉的臥室。洗手間傳來稀里嘩啦的流水聲袍祖。
“這到底是怎么了底瓣?”三姨母出現(xiàn)在門口,“你媽媽怎么了蕉陋?”她突然看到一臉狼狽的娜拉濒持。
剛晃過神的娜拉,淡淡地說:“我只是討厭現(xiàn)在的一切寺滚,討厭廖沙柑营,討厭現(xiàn)在的自己,嚇著媽媽了村视」偬祝”
“哦哦哦……”聽了娜拉的話,三姨母也不驚慌蚁孔,“那倒也不是壞事……和姨母說說奶赔。”
娜拉似乎是釋放了一般杠氢,這會兒又平靜了許多:“我厭倦了與不同男人相親的日子站刑,也厭倦了與廖沙相處,更不想成為媽媽那樣的角色鼻百,這樣的生活绞旅,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快讓我離開這兒吧温艇∫虮”
“噢,娜拉勺爱,那真是太好了晃琳,你終于想清楚了。明天我要獨自去北方旅行琐鲁,我可以帶上你卫旱。”三姨母似乎又重新帶上了青春的活力围段,她像看自己的影子一樣仔仔細細地盯著娜拉顾翼。
“真的可以嗎?”娜拉睜大了眼睛蒜撮,散發(fā)著光芒暴构。
“當然可以跪呈,我想我說帶你出去散散心,四妹與妹夫應該也不會反對的取逾『穆蹋”三姨母慈祥地說。
“好砾隅,明天就走误阻!”娜拉將床頭柜的那頁日記撕下,塞進了衣服內襯的口袋里晴埂,靠近心臟的位置究反。
四
“這個時候了……真的要出門嗎?”母親不安地拉著娜拉的手儒洛。
“放心吧精耐,四妹,讓娜拉和我一起出去走走琅锻,回來一切就都好啦卦停。”三姨母將娜拉的行李搬上了汽車的后備箱恼蓬,“啪”地一聲關上了后備箱的門惊完,“有我在,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嗎处硬?”
“也好小槐,也好『稍”母親不停地在圍裙上搓著手凿跳,“和廖沙說過旅行的事了嗎?”母親突然有些怯桐腌。
“嗯拄显」毒叮”娜拉想案站,我會和他說的。但不僅僅是這件事棘街。
“好啦蟆盐,走啦≡庋常”出租車司機探出頭來催促石挂。
外祖母也從屋子里走出:“上帝保佑你們平安。娜拉险污,早些回來痹愚「辉溃”
娜拉只是捏了捏外祖母那粗糙的手,沒有回答呈驶。她趕緊坐到車里计维,她覺得她快要忍不住奔涌而出的淚水了刘陶。
車子已經啟動了。后視鏡里看到車外的人還在招手萝喘。外祖母扯著嗓子喊道:“早些回來∏戆茫”娜拉的眼淚終于流下來了阁簸,只有她知道,她不會如外祖母的愿了哼丈。她后悔為什么剛沒有多看她們一眼启妹。因此淚水止不住的涌出來,布滿了她的面頰醉旦。親切的母親翅溺,可愛的父親,善良的外祖母……他們都將不能陪伴自己了髓抑。然而等到上了火車咙崎,火車轟隆隆地向前方駛去,她便可以遠離這令她窒息的一切吨拍,她可以先跟著三姨母走一走褪猛,然后找一個地方落腳,甚至可以繼續(xù)求學羹饰。即使沒有想好也沒有關系伊滋,她想起《亂世佳人》的斯嘉麗最后說的那句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管怎么樣队秩,一切都是新的開始笑旺,她又充滿了希望。想到這馍资,她又笑起來筒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