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我淘寶了一頂帳篷到虹橋路天橋底下的綠化帶里睡覺谬泌,因為這樣還可以偷地鐵的WIFI……后來想想也就那樣了滔韵,多大點屁事嘛。
一呵萨、
作為魔都名副其實的低端人口奏属,我的住房軌跡基本上是一年一搬,無論是人民廣場50塊一天的日租床鋪還是老西門腐朽發(fā)霉的弄堂間閣樓潮峦,我都體驗過囱皿。
我不敢往家里買任何重東西勇婴,生怕搬家的時候給自己添麻煩。很長一段時間嘱腥,我潛意識中總是構(gòu)思著立刻把全身家當(dāng)塞進兩個大行李箱耕渴,然后隨時準(zhǔn)備搬家。
我這種人齿兔,在對面的富人區(qū)看到別人牽著女朋友橱脸、牽著孩子、牽著狗分苇,我所看到的往往不是女人添诉、孩子和狗,而是一把一把的鈔票医寿。
我這種情況栏赴,及其缺乏安全感,往好聽點說叫“浪跡天涯靖秩,四海為家”须眷,往不好聽里說叫“無家可歸,窮途末路”沟突,但不管怎么樣花颗,這種生活是我自己選的。
我時常賤賤的安慰自己惠拭,這個世界上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扩劝,我又有什么可抱怨的?我應(yīng)該感到幸福才對求橄。
天要下雨今野,娘要嫁人,房東要賣房罐农、要漲租金条霜,每到年底房價波動的時候,搬家似乎就成了必然涵亏。
每當(dāng)這個時候宰睡,我總是白天上班晚上找房,總是疲于奔命气筋。我很受挫拆内,曾經(jīng)還得出了一個沮喪的結(jié)論:
如果當(dāng)下有什么東西能把我弄出這個城市,那不會是工作宠默,更不會是我遠在家鄉(xiāng)的父母麸恍,那一定就是該死的房子了。
二、
前任房東告知我要賣房的15天后抹沪,我又像狗一樣過上了四處流竄找住處的日子刻肄。
通過一家中介費高到離譜的黑中介,小哥騎著電瓶車帶我看了一處房子融欧。
房子套型不錯敏弃,獨門獨戶、地段好噪馏、步行五分鐘地鐵麦到、騎車20分鐘徐家匯,各方面完美無缺欠肾,而街對面出名的富人區(qū)樓盤已經(jīng)賣到了17萬一平米瓶颠。
我當(dāng)時有些震顫,已經(jīng)找了半個月了董济,這是最滿意的了步清,不過不能喜形于色,隨后我開始打聽價格虏肾。
中介給我開的價已經(jīng)很良心了,若是房東人好沒準(zhǔn)能還點價欢搜,于是我咬了咬牙約房東來面談封豪。
那天,嚇?biāo)廊肆恕以谥薪樾〉甑拈T口看見一輛黑色寶馬X5牛逼哄哄的直接停在馬路上炒瘟。
隨即我便看到一個頭發(fā)灰白且油膩吹埠、穿著老舊皮衣、帶著墨鏡的老頭疮装,像一個黑社會一樣走向中介小店缘琅。
見面的開始,老頭只是向我點了點頭廓推,沒有說一句話刷袍,他目光呆滯看著我和中介開始了表演,這讓我很痛苦樊展,摸不清他的底細呻纹。
最可惡的是,在我議價的過程中专缠,中介不但不幫我還價雷酪,反倒一直幫著房東說他房子好,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個價格秒租”涝婉。
在我總結(jié)了一系列的我看法并為討價還價做好鋪墊之后哥力,我自取滅亡的說:
“大伯,我覺得應(yīng)該往下降個1000塊墩弯,這個太貴啦吩跋!”
“沒得少蟀淮,就這個價,你自己定吧”钞澳,突然怠惶,房東好像聽得不耐煩了,他不開口就算了轧粟,一開口就我把拖入了萬丈深淵策治。
一聽房東說這話,中介連忙用眼神示意我兰吟,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通惫,好像目光掃我臉上就能掃出中介費一樣。
此時混蔼,中介小廳里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履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法忍受的焦躁,我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惭嚣。
我沉默了遵湖,事實上這個價格要把我一半的收入全部貼進去,而且我收入并不穩(wěn)定晚吞。
那房東也根本沒有給我時間思考延旧,他兩手一撐膝蓋,從皮衣口袋里掏出墨鏡槽地,有點生氣的說:
“不要的話我走了啊迁沫,你們中介費這么高還要跟我還價”?捌蚊!
大事不好集畅,我趕緊瞟了一眼中介小哥,他默不作聲缅糟,看來我是指望不了這個家伙了挺智。
“媽的,你真是爺溺拱,我不是不要啊逃贝,我特么要不起啊迫摔!”我的內(nèi)心大喊著......
房東直徑走向門口沐扳,好像我們浪費了他寶貴的時間,頭也不回推開門就走了句占。
“你這個價格都拿不下來那我也沒有辦法咯沪摄。”中介小哥輕蔑的說著,轉(zhuǎn)身便不再理我杨拐。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祈餐,好像到手的鴨子飛了,充滿了失敗感哄陶,心里只想著我那頂帳篷是不是得翻新一下了帆阳。
三、
那天屋吨,我痛苦的走出黑中介的大門蜒谤,這家破中介竟然房東房客都各收75%的中介費,簡直是聞所未聞至扰。
走出中介店面后鳍徽,我在馬路牙子上看著那個房東和一個穿著制服的交警勾肩搭背的在說著什么,交警的摩托車就停在路邊敢课。
當(dāng)我往前再走幾步時才發(fā)現(xiàn)老頭被貼了罰單了阶祭!啊哈哈,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直秆,小人得志的想著:
“哼濒募,傻逼了吧,你就那么牛逼嗎切厘?叭取?車停路邊疫稿,200塊沒了吧,哼哼鹃两,活該遗座!”
我看見老頭擺擺手,交警也揮揮手跨上那摩托車走了俊扳。
那個時候一道閃電劃過了我的腦海途蒋,我承認,那一刻我神靈附體馋记、靈魂出竅号坡。
我徑直奔向房東,此時他正準(zhǔn)備上車梯醒,我誠懇的喊了一句:
“大伯....你的房子我還是想借翱矶选!”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茸习,好像他剛才沒有見過我一樣畜隶。
“你又付不起錢。”
這個時候籽慢,我們兩站在馬路上浸遗,有很多電瓶車和我擦身而過。我用余光瞄了一眼黑中介小店箱亿,門口空空蕩蕩跛锌。
“我....我們可以私下交易呀,這樣我們都不用付中介費了届惋!”
就在我說完的一瞬間髓帽,我觀察到他的表情有點遲疑。
“哦盼樟,小伙子氢卡,我們上車說吧,你坐副駕駛晨缴!”
事情是這樣译秦,眼前這個人并非慈眉善目,相反击碗,他看上去窮兇極惡筑悴,一股匪氣,我有點不敢上他的賊船稍途。但同時又有另一個聲音在我心中回響:搏一搏阁吝,單車變摩托。
于是我跳上了他的車械拍,關(guān)上車門突勇,沒想到他什么都沒說,完全不管我坷虑,一腳油門就往前開甲馋。
那一刻,我后悔了迄损,我當(dāng)時很緊張定躏,發(fā)現(xiàn)事嚴(yán)重了,我立即用0.5秒分析了當(dāng)前的情況:
光天化日芹敌,朗朗乾坤痊远,上海市中心,一個陌生男子把我綁架了氏捞。我們兩都坐在車前碧聪,我的包里沒有武器,只有鑰匙環(huán)可以當(dāng)做老虎指幌衣,我他么為什么不買一個大一點的鑰匙環(huán)矾削!
“你要去哪叭烂怠?”我試探性的擠出一句話哼凯。
他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欲间。
“你能不能把安全帶系上?”断部,他說猎贴,這個時候我才反應(yīng)過來,安全帶警報一直在叮叮得叫著蝴光。
“叫我系安全帶她渴?一個陰險的圈套.....”,我心里雖然這么想著蔑祟,可是手上還是僵硬的照做了趁耗。
“繼續(xù)停在那里你幫我付200塊嗎?”疆虚,只見他用一只手指著前擋風(fēng)玻璃上剛貼的罰單苛败。
四、
我的房東叫老趙径簿,老頭其實快70歲了罢屈,身體硬朗,皮膚黝黑篇亭,若是年紀(jì)再長幾歲都可以做我爺爺了缠捌。
老趙是正宗的上海土著,身上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腔調(diào)译蒂,張嘴就是一連串慷鏘有力的上海話曼月,只要和他交流10分鐘,你大概就能了解上海方言里所有罵人的詞匯了柔昼,像是驅(qū)逐艦上的高射炮十嘿。
那天老趙找到一個停車場,下車把罰單撕下來又回到車上岳锁。
“冊那,要西了蹦魔,200塊沒了激率,我記得以前這里好停車的啊∥鹁觯”
“交警要搞創(chuàng)收嘛乒躺,他們整天蹲在街上貼罰單〉退酰”我油腔滑調(diào)的搭腔道嘉冒。
“他們現(xiàn)在工作也不容易啊曹货。”沒想到老趙顯得不同意的我觀點讳推。
“你剛才說的私下交易是怎么回事顶籽?”老趙主動問到。
“就是不通過中介银觅,我給你錢你給我房子住唄礼饱,反正是一回事。但是房租嘛......你要給我少一點究驴∧餍鳎”
“少個600塊錢是可以,但這樣就不用交中介費了嗎洒忧?”老趙顯得很遲鈍蝴韭。
“當(dāng)然不用交中介費了啊,他們都不會知道這個事情”熙侍,我的內(nèi)心暗喜榄鉴,其實我心里價位少500就可以了,而且我從沒有想到他關(guān)心的是那筆中介費核行,而不是房租牢硅。
“那我放在那里的鑰匙怎么辦?”
“你拿回來就是了芝雪,你就隨便說你自己住或者準(zhǔn)備賣掉就好了减余。”
“哦惩系,這樣也好位岔,這些中介亂搞嘛,哪有這么貴的中介費堡牡!”
老趙抱怨了一番以后點了點頭抒抬,似乎明白了什么,接下來他做了一件讓我匪夷所思的事情晤柄。
他摸了摸褲兜擦剑,掏出一疊鑰匙,從中間取下兩個丟給我......很尷尬芥颈,其中一個我還沒接到惠勒,掉到了座位底下。
“那你先把押金交給我爬坑,你就去住好了纠屋。”
這個時候盾计,我?guī)缀蹩梢源_定他是一個騙子了售担。我混跡江湖這么多年赁遗,什么騙局沒有見過。
想抓住我找房心切的心理族铆,丟給我兩把鑰匙就想騙我?guī)浊K錢岩四?這么容易就讓我殺這么多價诊沪?呵呵呵......
于是我決定反將他一軍影兽,套路一番,刺探一下虛實闸衫。
“大伯献丑,現(xiàn)在借房子都是押一付三的末捣,按理來說我得給你一次性交四個月的房租才對〈撮希”
沒想到老頭擺了擺手箩做,說到: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你就先給我押金妥畏,你去住邦邦,10天后我來找你,你覺得對了再給我交房租醉蚁∪枷剑”
我承認,這個時候我被他弄得有點暈了网棍,雖然我身上帶了現(xiàn)金黔龟,可這件事依然很有可能還是一場騙局,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滥玷。
可能老趙看我有點猶豫氏身,他伸出手打開了車?yán)锏囊粋€儲物箱,掏出一個破舊的黑色小夾子惑畴。
“你不要覺得我是壞人蛋欣,我退休前是做警察的∪绱”
老趙拿著破皮夾陷虎,夾子上方有“公安”兩個大字,他翻開夾子我看見上面寫著“趙XX杠袱,上海市公安局盧灣分局交警支隊.......”泻红。
這次我更加確定他是個有一些演技的老騙子了,這車說不定就是靠不義之財買的霞掺。
我心想這東西淘寶上不能買一堆嗎,現(xiàn)在的警官證都是有防偽芯片的電子卡吧讹躯?而且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明顯的漏洞菩彬,上海明明就沒有叫盧灣的區(qū)缠劝,呵呵!我提高了聲音骗灶,問到:
“盧灣惨恭?哪里有盧灣這個區(qū)嘛?”
“瞎講八講耙旦,你懂什么脱羡?一直有就,后來才莫名其妙弄沒了免都!”
隨后锉罐,老趙沒有再說話,短暫的沉默開始了绕娘,我明白是時候該做出決定了脓规。
這絕對是一個神奇的一天,在一個酒店外的停車場险领,我咬了咬牙侨舆,又想了想單車變摩托。
從包里掏出一疊人民幣數(shù)好绢陌,遞給老趙挨下,老趙數(shù)也沒數(shù)就丟進車?yán)铩?/p>
整個過程我忐忑不安,內(nèi)心充斥著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脐湾,我感覺自己終于上當(dāng)受騙了臭笆。
就這樣,沒有中介沥割、沒有房屋租賃合同耗啦、我甚至都不太記得我那套房子具體在哪里,我與老趙達成了名為“人與人之間信任”的協(xié)定机杜。
隨后帜讲,我要了老趙的手機號,還拍了他的身份證椒拗,下車后我還小人一般的記下了他的車牌號似将。看著老趙揚長而去蚀苛,我攥著手里兩把鑰匙在验,仿佛大夢初醒。
我立刻掏出手機堵未,如饑似渴的百度了一下腋舌,印證了自己的無知。
盧灣區(qū)渗蟹,舊區(qū)名块饺,已撤銷的市轄區(qū)赞辩。2011年,原上海市盧灣授艰、黃浦兩區(qū)建制撤銷辨嗽,合并設(shè)立新的黃浦區(qū)。
五淮腾、
當(dāng)天晚上糟需,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回憶起老趙的房子在哪,當(dāng)我雙手哆嗦著用鑰匙打開門的那一刻谷朝,沒有人能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快感洲押。
好像股票連續(xù)拉升了13個漲停板一樣,我像豬一樣躺倒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徘禁,心理想著:去他么的帳篷诅诱,這里竟然還有客廳。
當(dāng)然送朱,萬一不是他的房子怎么辦娘荡。我又疑神疑鬼跑到樓下物管去查了老趙的名字,樓下寄送來的水電賬單上戶名也是老趙驶沼,我又對照了一下我拍的那張身份證炮沐,確信了13個漲停板無疑了。
第二天回怜,我很感動大年,我給老趙打電話,采用了這樣一個不要臉的開頭玉雾。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翔试。”
“你是誰案囱垦缅?”
“.......我是昨天借你房子的小伙子【园”
“哦壁涎!哦!是你呀志秃,怎么樣怔球,還可以嗎?”
“可以浮还,可以竟坛,非常好。大伯,你有空過來一次吧流码,不用等10天了又官,我把房租交給你!”漫试,
其實我有點害怕鴨子又飛了,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過碘赖,我想趕緊交錢給老趙驾荣。
“哦,可以啊普泡,那你等一下播掷,我馬上就過來『嘲啵”
“啊歧匈,就過來啊。你是要現(xiàn)金嗎砰嘁,還是轉(zhuǎn)到銀行卡或者支付寶件炉、微信?”
“什么矮湘?微信我不會用啊斟冕,不用現(xiàn)金,我有存折缅阳!”
存.....存折......這個時候我才想起老趙快70歲了磕蛇,無法指望他用微信或者支付寶。后來我更發(fā)現(xiàn)十办,事實上他連銀行卡都不怎么會用秀撇。
我沒想到老趙來的這么快,本來還想約他一個時間的向族。40分鐘不到呵燕,老趙就出現(xiàn)在了家門口。
“哈哈炸枣,小伙子虏等,怎么樣,就是要打掃一下了适肠,好久沒人住了霍衫。”老趙指著房子侯养。
“是啊敦跌,我剛來,昨晚都沒在這睡,等下就打掃柠傍◆锓”
“呀,你東西都沒搬過來呀惧笛,我開車帶你去搬吧从媚!”
我以為這是客套話,我真的以為這是客套話患整。
五分鐘以后拜效,老趙把我拖下樓,都沒有問我舊居在哪里各谚,又把我?guī)纤禽v車紧憾。
二十分鐘后,我的全身家當(dāng)就塞滿了他的車昌渤,弄得我非常不好意思赴穗,車子開回樓下,老趙說:
“小伙子膀息,你自己搬上去吧般眉,我是搬不動了÷耐瘢”
“不不不煤篙,不要你搬,我自己來毁腿,我自己來辑奈!謝謝你啊,還幫我搬家已烤○埃”
“沒事嘛,我喜歡開車嘛胯究!”
老趙走之前抄寫了一個中國銀行的存折賬戶給我稍计,我發(fā)現(xiàn)存折是不能跨行匯款的,后來每次交房租都是跑到銀行柜臺去給老趙做存款裕循。
六臣嚣、
三個月風(fēng)平浪靜,除了交房租剥哑,我再也沒有想起過老趙硅则,他也沒有來看過我。
在外漂泊租房的時間久了株婴,你就會產(chǎn)生一個很不好的感覺:
除了交錢怎虫,不要與房東做任何聯(lián)系,過年過節(jié)也盡量不要跟他們搞什么短信互動這一套,最好讓他忘了你大审。
如果房東莫名其妙上門蘸际、莫名其妙給你打電話,那十有八九不是好事徒扶,我賊怕這一套粮彤。
而且當(dāng)我真正住到這里以后才發(fā)現(xiàn),我這個價算是撿了漏.......這樣一來姜骡,我就更害怕老趙的突然出現(xiàn)了驾诈。
然而,悲劇還是發(fā)生了溶浴。
老趙在一個星期六的中午突然給我打電話,我看著手機屏幕的來電提醒管引,萬念俱灰的想到我最近給他交的房租正好半個月后到期士败。
我接通了電話,果然老趙的口氣很不好褥伴。我問他什么事谅将,他竟說電話里講不清楚,他要過來當(dāng)面說重慢,我答應(yīng)了他饥臂。
掛掉電話,我苦笑了一下似踱,心里想著這回又得搞了......
老趙住的離我不算遠隅熙,開車20分鐘,20分鐘后他準(zhǔn)時到了我家核芽,時間看上去很急囚戚。
我招呼老趙坐在客廳里,給他泡了一杯茶轧简,等待著他與我攤牌驰坊,這個場景我經(jīng)歷的不要太多,心里想著如果是漲的話多少我能接受哮独。
老趙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犯了一個錯誤拳芙。”
“捌よ怠舟扎?怎么了?”
“你給我匯款的那個存折恶导,我找不到了......”浆竭,老趙顯得很自責(zé)。
“啊邦泄?怎么會删窒,那你看了我的錢匯進去了嗎.....”。
“我就是沒看過呀顺囊,今天我正好想著拿出來去看一下的肌索,沒想到找不到了”。
我的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了特碳,我四個月的房錢也2萬多了诚亚,老趙竟然看都沒看過。
“我真的不記得放到哪里去了呀午乓!”老趙有些焦慮站宗,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眼睛有些無神益愈。
這個時候我才發(fā)覺梢灭,這個老警察,一直在掩飾自己的衰老蒸其。戴著墨鏡穿著皮衣敏释、開著SUV的老趙只是一個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年邁老頭。
“你別著急啊摸袁,我有你的存折賬號的钥顽。”
“哎呀靠汁,我連存折賬號都不記得了蜂大,我想著你肯定有,就過來問你了膀曾∠嘏溃”老趙更加自責(zé)了。
“密碼你記得吧添谊,你帶著身份證和賬號去銀行補辦财喳,不會有問題的≌队”
“哦耳高,這樣啊,這樣就好所踊∶谇梗”老趙似乎安心了一點,可還是有點焦慮秕岛。
“哎呀碌燕,你帶了身份證嗎误证,我陪你一起去吧!”說實話修壕,我怕老趙搞不定愈捅。
于是那天,我?guī)е业姆繓|老趙去銀行補辦一張存折慈鸠,存折里全是我自己親手陸陸續(xù)續(xù)匯進去的錢蓝谨。
銀行的小姐姐聽我說完這件事,笑的花枝亂顫青团,說有人來做存折業(yè)務(wù)已經(jīng)很奇怪了譬巫,既然這樣干嘛不留著錢今天直接給房東爺爺算了。
“再說這筆錢用來買我們的理財產(chǎn)品該多好呀督笆,放在存折里多可惜呀芦昔!”
我樂呵呵的笑著,心里想著銀行職員的業(yè)務(wù)水平還是高娃肿,這都能趁機推銷一把業(yè)務(wù)烟零。
那天下午,我花了好大的力氣說服了老趙在銀行開了一張銀行卡咸作,一來我以后可以直接網(wǎng)銀匯款;二來資金自動投入小姐姐的理財產(chǎn)品拿利息宵睦;三來我還把小姐姐的微信騙到手记罚。真是一箭三雕啊,啊哈哈壳嚎!
老趙也在一旁傻呵呵的笑桐智,他看上去很開心,就算我騙了他也不會知道烟馅。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為什么騙子總想找老年人行騙说庭。
雖然這說出來很可恥,但我明白老趙那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時代是根本行不通郑趁。
那天刊驴,從銀行出來之后,我違背了我一直以來與房東的處世準(zhǔn)則寡润,叫老趙到家里休息一下捆憎,他年紀(jì)這么大了,叫他等下再去開車梭纹。
走到小區(qū)門口才發(fā)現(xiàn)躲惰,交警老趙又把車停在了路邊,車上又貼了一張罰單变抽。
果然础拨,那句話說的真沒錯氮块,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诡宗。
七滔蝉、
老趙處級干部退休,四個兄弟姊妹除了他全部移民加拿大僚焦,反正人民幣現(xiàn)在帶不出去锰提,上海的房子基本上全部賣掉給他養(yǎng)老。
我后來才知道芳悲,他看不看我那兩萬多塊錢立肘,其實沒有什么意義......
上海只剩下他和老伴相依為命了。老趙的女兒非常優(yōu)秀名扛,年輕時就外出留學(xué)谅年,麻省理工大學(xué)醫(yī)科碩士畢業(yè),現(xiàn)在在美國工作肮韧,不愿意回來融蹂。
老趙每年要去一次北美看望親人們,這些都是他給我看的弄企,帶一些炫耀的意思超燃,他的手機里有一堆照片。
“小陳啊拘领,你們年輕人會搞這些意乓,我是搞不懂,我手機都拍不了照片啦约素!幫我看看届良!”
我拿起老趙的安卓機,內(nèi)存都紅了圣猎,卡的一塌糊涂士葫,當(dāng)然拍不了照片。
我從屋子里拿出一個U盤送悔,將老趙手機里的一堆照片和視頻都拷了出來慢显,把U盤送給他。
老趙親手試驗了自己的手機能拍照了欠啤,U盤里還把以前的照片保存了下來鳍怨,開心得要命。
“呀跪妥,后悔死了鞋喇,我以前沒辦法就都把照片刪掉了,可惜了喲眉撵!”侦香,老趙說落塑。
拷貝期間,老趙翻看他那些照片罐韩,指著一張一起吃飯的場景憾赁,那是老趙去年到北美探親時拍的。
“這個是我散吵,這個是我龙考!”
“我知道......”
“這是我女兒”
“奧....”,老趙的女兒看上去好像比我媽還要大矾睦。
“大伯啊晦款,你怎么不跟著他們一起移民啊啊枚冗?”我突然問到缓溅。
“這個啊,難吃死了赁温!我受不了坛怪!”,老趙指著照片里餐桌上的食物股囊。
“我英語也不好袜匿,像一個傻子一樣,他們說什么都聽不懂稚疹,還是上海好沉帮!”他又補充。
“這個.....哎贫堰,我女兒在國外找的男朋友,她還不結(jié)婚待牵,我對這個就很不滿意其屏。”老趙指著照片上的一個人缨该,臉上閃過不快偎行。
照片上是一個印度老哥拿著叉子開心的笑著。
“我跟她說了贰拿,你起碼找個亞洲人嘛蛤袒!反正這個我不滿意!”
“大伯....你想開點膨更,印度人也是亞洲人嘛妙真!”我試圖安慰老趙。
那天傍晚我送老趙走以后告訴他荚守,車子以后不要停在馬路上珍德,如果手機不會用就隨時來找我练般。
八、
老趙有我家的鑰匙锈候,后來薄料,他越來越頻繁的來我家,擋都擋不住……
我家樓下的社區(qū)活動中心里有老趙的老朋友泵琳,他也常常過來和他們打麻將摄职。
有時老趙會替我煮好了飯還帶幾盤鹵菜來吃,我做的菜總有四川口味获列,太辣谷市,老趙受不了。
今年我在家里買了一堆家具蛛倦,更牛逼的是歌懒,我還買了一套健身啞鈴……可以做臥推的那種,我的家開始像個窩了溯壶。我不得不承認及皂,老趙給了我一種安全感。
有一次我下班且改,回家開門發(fā)現(xiàn)老趙坐在客廳里用我的pad看視頻验烧,當(dāng)然這是我教他的,我已經(jīng)差不多把老趙培養(yǎng)成了果粉了又跛。
今年雙十一我死磨硬泡叫他買了部iPhoneX碍拆,我告訴他這是世界上最流行的手機,他將信將疑慨蓝。拿到X以后我還教他用微信和遠在美國的女兒視頻感混。
老趙弄了一盤象棋每次都要和我殺一把,老頭的棋藝很強礼烈,他讓我一個車都可以把我殺到片甲不留弧满。
后來我消極怠工,其實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反正我知道自己贏不了就跟他亂來此熬,上去就用炮把他最喜歡用的馬打掉庭呜。
老趙很不高興,甚至放出豪言犀忱,說我只要能贏他一把房租就給我減100塊募谎。那句話嚇?biāo)牢伊耍瑢?dǎo)致我苦練了一陣子象棋阴汇,發(fā)現(xiàn)還是贏不了他......
跟年齡相差了快50歲的老趙的相處数冬,讓我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起初真的有一種厭惡的情緒:
“為什么你老是不打聲招呼就隨便到我家來搀庶。雖然這是你的房子吧......但使用權(quán)還是我的吧吉执》枰”
可是,我不好怎么說他戳玫,不太忍心熙掺,因為我離開家七年了,一個人做飯咕宿、一個人吃飯币绩,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旅行府阀,這是我生活的常態(tài)缆镣。如果按照那張終極孤獨榜單來評分,我確實一個人做過手術(shù)试浙。
有時候下班回家后看見家里有個人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董瞻,你的話會變得非常多。
我常常和老趙抱怨工作壓力太大了田巴,日子太苦钠糊,老趙說:
“70年代,我們下放農(nóng)場勞動壹哺,難得放假回家抄伍,農(nóng)場又沒什么吃的哦!我走在公路上管宵,三毛錢的公交車票都舍不得買截珍,最后走了20多里路回家,我媽給我裝了一罐咸菜箩朴,弄點豬油岗喉,這就叫改善伙食啦!你現(xiàn)在的日子不要太好哦炸庞!”
老趙安慰我的話钱床,總是比那些破爛雞湯文要有用的多。
“不過也不能這樣說燕雁,你們這個年代我就活不下去,現(xiàn)在有太多東西我根本搞不懂啦”鲸拥,老趙謙虛的補充到拐格。
前陣子,老趙的iPhonex被他摔了個稀巴爛刑赶,他拿過來叫我去修捏浊,屏幕完全炸裂,他說他看視頻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撞叨,手機硬著陸金踪。
我告訴老趙你要微笑面對浊洞。
住進老趙的房子后,我的書桌正對著窗戶胡岔,拉開窗簾就能看到對面燈火璀璨法希、17萬一平的富人區(qū)樓盤。我突然想到:
也許靶瘸,貧窮和富有都無法戰(zhàn)勝孤獨苫亦。
其實老趙和我是同一種人:他是空巢老人,我是空巢青年怨咪。
最近老趙的X修好了屋剑,我去還給他。我把這個空巢的意思告訴老趙诗眨,沒想到他惡毒的嘲笑我:
“你還空巢唉匾?你空個屁巢!你有巢嗎匠楚?你房子都是借的巍膘,趕緊賺錢買套房吧,不然你老婆都娶不到油啤!我告訴你典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