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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刁标。很長一段時間颠通,我們都無法平息內(nèi)心的傷痛,因此命雀,我們極力避免提及母親蒜哀,生怕觸動內(nèi)心那根最脆弱的弦,碎成一地的淚吏砂。對此撵儿,父親甚是難過,以為我們已忘記母親狐血。每逢過年淀歇,父親都不無失望地感嘆:“你們母親在時給你們做的好吃的,我依然給你們做著匈织,因此你們都不想念她了吧浪默?要是我不做,你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吃缀匕,肯定就會想念她了纳决。”每每這時乡小,我們都低頭不語阔加,不讓父親看到我們那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父親不知道满钟,即使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胜榔,過年我們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卻依然會想念母親湃番,想念母親的溫馨夭织,感懷母親的勞苦,更希望母親依然健在吠撮,能與我們歡聚一堂尊惰,享受到一點今天的幸福。
母親一生勞苦。不過弄屡,若沒有最后那場大病戴卜,母親是不覺得自己苦的。因為母親向來堅強琢岩,樂觀,能吃苦师脂。若是母親不夠堅強担孔、樂觀、能吃苦吃警,當(dāng)初又怎會選擇嫁給父親糕篇,與父親一同創(chuàng)造這個家呢?
那是個農(nóng)村女子聽從父母安排婚姻大事的年代酌心,也是凡事論階級成份的年代拌消。母親家庭出身好,外祖父是村干部安券。爺爺卻是地主成份墩崩,土改時由十里之外的老家舉家遷至外祖父所在的村莊。母親雖身材矮小侯勉,但五官精致鹦筹,一雙烏黑的大眼尤顯靈氣。而且母親勤勞聰慧址貌,心靈手巧铐拐,待人熱情和善,處事通情達理练对。因此遍蟋,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上門說媒的人絡(luò)繹不絕螟凭。然而母親婉拒了所有的說媒虚青,與出身不好的父親自由戀愛起來。不用說赂摆,外祖父和外祖母堅決反對挟憔。與地主家結(jié)親,以后兒子們想要參軍入伍就絕無可能了烟号,全家人今后的生活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绊谭。然而無論外祖父和外祖母怎樣教導(dǎo)乃至勸說打罵,母親都不為所動汪拥,毅然決然地與父親去公社領(lǐng)取了結(jié)婚證达传。外祖母氣惱不過,燒光了母親所有的衣服,甚至連母親常睡的草席和墊子也都燒了宪赶。只要一見著母親宗弯,外祖母便恨恨地數(shù)落咒罵。母親甚是傷心搂妻,常常垂淚蒙保,卻始終不曾后悔,每次遠遠地看見外祖母便趕緊躲開欲主。
父親是沒有房子的邓厕,一家人都借住在別人家。結(jié)婚后原來的人家已住不下扁瓢,只好另找人借了半間房住详恼。但如此借居豈是長久之計?父親和母親決定建房引几,建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昧互。于是,父親和母親白天出集體工分伟桅,晚上便在月光下做土磚敞掘。做土磚是極辛苦的體力活,父親心疼母親楣铁,說自己做就行渐逃,要母親在家休息。母親卻也心疼父親民褂,堅持跟父親一起做茄菊。要建房子,光有土磚也不行赊堪,還得買樹買瓦面殖。爺爺在土改時被沒收了所有的家產(chǎn),因此是沒有任何積蓄的哭廉。為了能攢點錢脊僚,母親決定養(yǎng)豬。沒有豬圈遵绰,就養(yǎng)在家里辽幌,白天任由豬在外面活動,晚上便讓豬睡在家里床底下椿访。
終于乌企,房子建起來了,終于擁有了自己的小家成玫,母親甚是高興加酵。很快拳喻,階級斗爭結(jié)束了,不再凡事都論家庭成份了猪腕,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漸漸對母親和緩起來冗澈。沒過多久,農(nóng)村里便不再搞集體生產(chǎn)陋葡,分田到戶亚亲,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很快腐缤,母親便嘗到了收獲的喜悅朵栖,在一小塊土里種的花生收獲了整整一籮筐,在搞集體時柴梆,每年每家每戶也就只能分到一兩筒花生。母親似乎看到了光明的未來——只要勤勞能干终惑,美好生活就不太遠绍在。
然而要過上美好生活又談何容易。爺爺年歲已大雹有,健康狀況不佳偿渡,已不能干農(nóng)活,只能做些放牛霸奕、照看孩子之類的事溜宽,種地完全靠父親和母親。我們村前有一大片平坦的田地质帅,然而都分給了我們上頭的月塘灣适揉,只有對面坎上山腳下的幾丘田是我們?yōu)车摹N覀優(yōu)车闹髁μ镆徊糠衷卩徑募?xì)屋沖煤惩,另一部分則在四里之遙的廖子沖嫉嘀。
對面坎上因地勢高,離水渠遠魄揉,水利難以到達剪侮,因此常常干旱,為了保收洛退,只能從坎下溪里潑水灌溉瓣俯。母親煮好飯菜豬食,交待好爺爺照看我們吃飯兵怯、喂豬彩匕,便拎著橡膠水桶來到坎下小溪,與父親一道給坎上的農(nóng)田潑水媒区。母親把褲腳卷到大腿上推掸,站在小溪里桶蝎,右手抓住桶沿,左手托住桶底谅畅,桶口下傾登渣,舀上一桶水,用力舉起毡泻,將桶壁靠住與自己臉部齊高的坎上田埂胜茧,左手托著桶底往上,將水傾倒到田里仇味。然后再舀呻顽,再舉,再靠丹墨,再傾倒廊遍。每次不知要給田里潑上幾百幾千桶水才行。而每年的夏秋季節(jié)里贩挣,常常隔上十來天就又得潑上一次水喉前。母親瘦小,體力自然不濟王财,干這種活自然特別艱難勞累卵迂,但母親咬牙堅持著。汗水流進了眼睛绒净,用滿是汗水的手臂擦一擦繼續(xù)干见咒,實在舉不起一桶滿水了,就舀大半桶水挂疆。父親叫母親回去歇息改览,母親也不聽。家里那么多重活缤言,光靠父親一個人恃疯,怎么做得過來呢?
然而潑水的活還不是最累的墨闲,比起插秧今妄、收稻谷和雙搶,潑水可要輕松多了鸳碧,一鼓作氣潑上一上午就行了盾鳞,而插秧、收稻谷和雙搶瞻离,可是要整天整天地干腾仅,一連干上好多天,而且要搶套利,搶利于禾苗生長的時間推励,搶利于收曬稻谷的天氣鹤耍,搶水渠池塘里那有限的水源。其中雙搶尤累验辞,既要搶收稻谷稿黄,又要搶插秧苗,勞動強度大跌造,天氣又極為炎熱杆怕,因此雙搶時,人們大都要掉上幾斤肉壳贪。
雙搶時節(jié)陵珍,母親總是天還未亮便起了床,先煮上一碗面條給父親吃了下地违施,然后抓緊了做飯互纯、煮豬潲、洗衣磕蒲、曬谷子留潦,似乎她能分出無數(shù)個身子,有無數(shù)雙手亿卤。匆匆做好這一切,母親匆匆吃完飯鹿霸,帶上父親的飯便匆匆下地去排吴。插秧、割稻子這些手腳功夫懦鼠,母親是極為利索的钻哩。插秧時,只聽得母親手指插水的“嘟嘟”聲緊促而密集肛冶,不過片刻街氢,身前便是長長的五列新插秧苗在微風(fēng)中搖曳了。割稻子時睦袖,只聽得母親手中禾鐮發(fā)出的“唰唰”聲連成一片珊肃,不一會兒,身后便是大片只留著兩三寸長的禾蔸的空地和一碼碼堆得整整齊齊的稻堆馅笙。長大后我們極為佩服母親的利索伦乔,也曾極力向母親學(xué)習(xí),然而母親的速度我們始終望塵莫及董习。插秧烈和、割稻子都是彎腰駝背的活,尤其插秧皿淋,腰幾乎一直彎著招刹,我們每每累得腰都直不起恬试,臀部、腿部酸脹疯暑,只要有一點空隙训柴,我們就要在田埂上、禾坪邊缰儿、凳子上坐一坐休息一下畦粮,但我們從未見母親感嘆過累。
插秧乖阵、割稻子這些手腳功夫母親不在話下宣赔,但挑谷子、抬打谷機這些重活母親就極為吃力了瞪浸。即使是小籮筐儒将,一擔(dān)谷子也有近百斤,母親瘦小对蒲,自然挑得艱難钩蚊。挑細(xì)屋沖農(nóng)田里收的稻谷還算好,離得不遠蹈矮,田間小路雖然彎曲砰逻,倒還算平坦,咬緊牙關(guān)挑上一擔(dān)谷子泛鸟,中途歇上兩三口氣也就到了蝠咆。但挑廖子沖田里收的谷子就難了,不僅離得遠北滥,還要爬陡而長的山坡刚操。挑著谷子上那道山坡,即便是力大強壯的男人再芋,也都像雙腿灌了鉛菊霜,步伐沉重,氣喘吁吁济赎。因為坡陡鉴逞,沒有地方可以放下?lián)有幌拢赃€必須得一口氣挑上去司训。提起挑谷子上那道坡华蜒,最強壯的勞力都直感嘆實在太難。母親每次挑谷子上那道山坡都顫顫巍巍豁遭,只能一點一點地艱難移動叭喜。那年雙搶母親即將生艷(當(dāng)時是農(nóng)歷六月,艷是農(nóng)歷七月中旬生的)蓖谢,回家時挺著大肚子的母親堅持要帶上一擔(dān)谷子捂蕴。上那道坡時母親上氣不接下氣譬涡,腿幾乎要挪不動。路過的鄰村大叔見了不忍心啥辨,要幫母親挑涡匀,堅強的母親卻謝過大叔好意,依然堅持自己挑溉知。先挑上坡頂?shù)母赣H趕回來接陨瘩,母親這才把擔(dān)子讓給父親,喘著粗氣上了坡頂级乍,稍作休息就又挑著擔(dān)子往家走舌劳。多年后,父親常常提及此事玫荣,并不無心疼地說母親當(dāng)時真是太可憐了甚淡。母親卻總是淡然一笑,說搶時間搶天氣呢捅厂,光靠父親一個人怎么搶得過贯卦,她能幫父親分擔(dān)一點是一點。
抬打谷機不僅像挑稻谷一樣沉重艱難焙贷,并且極為危險撵割。挑稻谷挑不動了,放下來就是辙芍,不會被壓傷啡彬。而打谷機壓在肩上,罩在頭上沸手,若是抬不起了外遇,前頭的人卻不知道而繼續(xù)往前走注簿,后面的人必然會被絆倒契吉,被打谷機壓住受傷。因為恐懼诡渴,成年后我都未曾試過抬打谷機捐晶。每次抬打谷機時,為了減輕點兒重量妄辩,父親都會把打谷機上的滾筒拆下來挑到田里惑灵。但卸了滾筒的打谷機依然極為沉重,抬時將打谷機翻轉(zhuǎn)過來罩在地上眼耀,父親抬前頭踏腳的一端英支,這端更為沉重,母親抬后頭谷斗一端哮伟,這端稍輕一點干花。母親身子半蹲妄帘,用雙手抓住谷斗邊緣,將谷斗往上托起池凄,然后低頭鉆入谷斗抡驼,讓谷斗壁邊架在肩上,父母一起配合慢慢起身肿仑,將打谷機抬起致盟。每次看到母親那因吃力而抖動的雙腿,我都為母親捏一把汗尤慰,生怕母親抬不起來被壓傷馏锡。
雙搶的每一天母親都起早摸黑。每天夜晚割择,從田里回來眷篇,母親又得收晾曬在禾坪上的谷子,就著朦朧的月光或微弱的馬燈光荔泳,用風(fēng)車揚去癟谷和禾葉蕉饼。我們長大后時常幫忙做這些,那揚起的灰塵飛得我們滿頭滿臉滿身都是玛歌,混著汗水昧港,特別刺癢難受,但母親做著這些時卻似乎沒有絲毫不舒適支子。收完谷子创肥,母親總是讓我們先洗澡睡覺,她自己則在微弱的煤油燈下剁豬草準(zhǔn)備第二天的豬食值朋。
我們小的時候母親盼著我們長大叹侄,認(rèn)為我們長大了能幫忙干活,日子就會好過一些昨登。然而我們長大了趾代,開支也就變得更大了,尤其我們姐弟上學(xué)后丰辣,相對農(nóng)村家庭的收入來說撒强,學(xué)費可以算得上是昂貴,為了供我們上學(xué)笙什,家里只有種更多的地飘哨。在我上初中和師范時,家里到處承包別人的地種琐凭,一共種了十多畝地芽隆,雙搶總要搞上二十多天。為了增加收入,母親不僅繼續(xù)養(yǎng)豬胚吁,還養(yǎng)了一頭母豬臼闻。那時養(yǎng)豬全靠了割豬草,我們上初中后囤采,割豬草就全靠了母親自己述呐,母親干農(nóng)活削葱,砍柴仔粥,割豬草,做飯萨驶,洗衣……從早到晚忙個不停代虾。晚上剁豬草进肯,總得剁上半個小時。冬天剁豬草棉磨,手凍得生疼江掩,母親常常不得不停下來,把凍僵的手湊到炭火上烤一烤乘瓤,待稍微暖了又繼續(xù)剁环形。那時已形成了打工大潮,農(nóng)村里很多人家的孩子連初中都不上衙傀,早早地便出去打工掙錢補貼家用抬吟。母親卻寧愿窮苦勞累,也堅持供我們上學(xué)统抬,并激勵我們努力學(xué)習(xí)火本,將來考出去。
一年四季聪建,母親從未得清閑钙畔,田里土里的活永遠也干不完,家里吃穿用的活也永遠干不完金麸。忙完田里土里擎析,母親便又鉆進山里采摘挖掘藥材賣。母親的手腿常被荊棘劃傷了钱骂,腳常被柴簽子扎破了叔锐∨才簦回家母親常常叫我們幫她用針挑出扎進手里的刺见秽,有些刺太細(xì)太短卻又扎得太深,手指被針挑出大大的洞讨盒,刺卻依然挑不出來解取,只能等感染化膿了隨著膿水流出來。
即便是做家里的活返顺,母親也并不輕松禀苦。就說做飯煮豬潲吧蔓肯,因為當(dāng)初建房子時買的瓦片太厚太沉,而屋頂?shù)牧耗居州^細(xì)振乏,長年累月蔗包,梁木便被壓彎下沉,瓦片縫隙變大慧邮,怎么撿瓦都沒用调限,一下雨家里便到處是滴漏,母親只好到處用瓶瓶罐罐接漏误澳,戴著斗笠做飯煮豬潲耻矮。
但母親從未感嘆過苦或累。父親常常教導(dǎo)我們忆谓,說母親辛苦裆装,要我們學(xué)習(xí)之余盡量多幫母親分擔(dān)一點勞動,母親卻總笑著要我們努力學(xué)習(xí)倡缠,說等我們都工作了哨免,她就可以享福了。
然而母親沒能等到享福的那一天昙沦。2000年9月铁瞒,我參加工作,分配到一所鄉(xiāng)村學(xué)校教書桅滋,以為能從此改善一點兒家庭條件慧耍,結(jié)果卻是義務(wù)工作一年丐谋,一分錢工資都沒拿到芍碧,還得從家里帶米帶菜帶油。2001年9月号俐,終于能領(lǐng)工資了泌豆,然而每月三百元的工資,用來交上高中的弟弟妹妹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都不夠吏饿,更別提還我上師范時家里欠下的債了踪危。2002年冬天的一個周末我從學(xué)校回家猪落,母親說前幾天她在地里干活贞远,突然感覺要腹瀉,匆忙回家上廁所笨忌,卻便血不止蓝仲。母親說她當(dāng)時都慌了,幸而后來終于停止了便血,但廁所都被染紅了袱结。我連忙跑到廁所去看亮隙,只見糞池上面一層全是黑黑的血漬。母親說應(yīng)該是痔瘡流血垢夹,無知的我心想溢吻,母親這痔瘡可真夠嚴(yán)重的,怕是得動手術(shù)果元。第二天煤裙,我?guī)е赣H去縣城醫(yī)院看醫(yī)生。母親暈車嘔吐得厲害噪漾,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硼砰,我心疼不已,卻也無能為力欣硼。醫(yī)生聽了我們的癥狀描述题翰,初步幫母親查看了一下,建議我們?nèi)ズ怅柕尼t(yī)院做進一步檢查诈胜。二十歲的我只是覺得母親的問題可能會有點兒麻煩豹障,卻并未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出了醫(yī)院焦匈,母親一路不語血公,我以為是因為母親暈車難受還未恢復(fù)』菏欤回去的路上累魔,母親嘔吐得更兇。下車后够滑,母親癱坐在路邊的小樹木里垦写,流著淚對我說,她可能活不久了彰触。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梯投。我也跟著流下淚來,安慰母親說不會的况毅,不會有那么嚴(yán)重分蓖,若是那么嚴(yán)重,醫(yī)生應(yīng)該會跟我透露一點尔许。
我回學(xué)校支了幾百元錢么鹤,憂心忡忡地陪著憂心忡忡的母親一同去了衡陽的醫(yī)院。一路上母親依舊嘔吐不止母债,也依舊一言不發(fā)午磁,我依舊想要安慰母親,卻也依舊不知道該說什么毡们。到了衡陽的醫(yī)院迅皇,門診醫(yī)生聽了我們的描述,直接叫我們住院衙熔。住院部的醫(yī)生初步給母親查看了一下登颓,叫做檢查,其中有一項叫細(xì)胞培植红氯。然后醫(yī)生把我叫到一邊框咙,告訴我母親直腸長了腫瘤,腫瘤有良性的也有惡性的痢甘,良性的就沒關(guān)系喇嘱,惡性的就是通俗所說的癌癥。我的眼淚瞬間決堤塞栅。出了醫(yī)生值班室者铜,我在母親病房外面墻上靠了很久,極力想止住那些決堤的眼淚放椰。見我久久不歸病房作烟,母親心感蹊蹺,走出病房來找我砾医,見我哭著拿撩,母親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母親也哭了如蚜,說:“我要是走了压恒,你父親可怎么辦?他身體那么差错邦,怕是也會活不了多久跋严浴!艷和芳又怎么辦兴猩?我是不擔(dān)心他們考不起大學(xué)的期吓,可到時哪有錢上大學(xué)呢?你雖說捧上了鐵飯碗倾芝,但我知道你是不甘于呆在鄉(xiāng)下當(dāng)一個老師的讨勤,當(dāng)初你就不想考中專而想考高中上大學(xué),考慮到家里艱難晨另,不得已你才選擇了上中專潭千。這幾年你自學(xué)考專科考本科借尿,過幾年等家里好一點了你也許還能去考研刨晴,可現(xiàn)在……”我緊緊擁著母親屉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泣狈癞。母親擔(dān)心著我們每一個人茄靠,卻沒有想過最苦的她自己。
過了幾天蝶桶,細(xì)胞培植結(jié)果出來了慨绳,惡性腫瘤。醫(yī)生說動手術(shù)治療前期大概三萬塊錢真竖,后期化療放療每次幾千塊錢脐雪,手術(shù)成功的話大概能讓母親多活三年。母親哭著收拾行李恢共,堅決要出院回家战秋。母親不想再借錢治病,母親知道讨韭,再借錢已經(jīng)很難了获询,能不能借到是個問題,以后還錢更是問題拐袜。父親要我?guī)赣H去長沙的醫(yī)院看看吉嚣,勸母親說也許衡陽醫(yī)院設(shè)備不夠好,檢查不一定準(zhǔn)蹬铺。然而無論父親怎么勸說尝哆,母親都不同意,只是到鎮(zhèn)上的醫(yī)院去開些中藥喝甜攀。
2003年夏天秋泄,母親離開了我們。那時规阀,艷的高考成績已出來恒序,她沒讓母親失望,順利考上了大學(xué)谁撼。母親拉著父親和我的手歧胁,用微弱的聲音說:“我的后事最簡單地辦,一定要讓艷去上大學(xué)……”母親就這樣走了厉碟,帶著一生的勞苦喊巍,帶著諸多的牽掛。
我們的日子過得更加艱難箍鼓,借不到錢交學(xué)費崭参,艷決定要去打工,我和父親記著母親的囑托款咖,申請助學(xué)貸款何暮,向我的同學(xué)借錢奄喂,艷自己在學(xué)校勤工儉學(xué)。2005年海洼,芳又考上了大學(xué)跨新。然而日子再艱難,終究也熬出了頭贰军。艷和芳大學(xué)畢業(yè)后都在大城市工作玻蝌,我也在十多年前到了縣城工作蟹肘。父親雖然身體依然較差词疼,老毛病不好,新毛病不斷帘腹,但也在十多年前離開了鄉(xiāng)下到城里居住贰盗,不再干體力活,每天散步阳欲、下棋舵盈、看書、拉二胡球化,愜意而悠然秽晚。只是母親,苦了一輩子筒愚,沒能享到半點兒福赴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