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我格郁,右手撐著臉,和我一樣独悴。
我拿起桌面上的咖啡例书,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時候刻炒,她正保持著與我相同的動作决采,雙手緊握著花白的杯壁。我開始在筆記本上寫下一張照片的構(gòu)思坟奥,她也拿起筆树瞭,隨手在速寫本上涂涂畫畫。
我把筆扔到了一邊筏勒,她頓時放下了筆移迫。
我問她:“你煩不煩?”
“你煩不煩管行?”
“每天都這樣厨埋,有意思嗎?”
“每天都這樣捐顷,有意思嗎荡陷?”
我嘆了口氣,癱到椅子上迅涮,無聲地看著她废赞,她也看著我,她長得很清秀叮姑,眼角有顆黑痣唉地,瞳孔里映著我。她把我模仿得很像传透,我只要看她就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表情耘沼,皺著眉,煩躁又無奈的樣子——這是我第幾次露出這樣的神情來著朱盐?
忘了群嗤。也忘了是在什么時候遇到這個人。只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雪兵琳,滴在臉上都是刺痛的狂秘,街頭的咖啡店亮著燈骇径,我走了進去,因為突然間很想嘗試檸檬加摩卡的搭配者春。
她孤零零地坐在窗邊破衔。
她穿著厚重的黑色裙子,卻裸露著小腿钱烟,燈光沿著柔順的曲線打落在上面运敢,將汗毛照成金色,她的頭發(fā)很長,睫毛也是。用照片換來一日三餐的人谦去,對美是毫無抵抗力的攒巍,那不僅是令人驚艷的瞬間,更捆綁著一張張鈔票羊瘩。于是我條件反射地抬起手中的單反相機泰佳,然后定格。她的臉卻在一瞬間面向我尘吗,大概只過了三點五秒逝她,她緩緩地抬起手,捧起了一團暖氣——仿佛在拿著一部單反相機睬捶。
我透過那雙蒼白的手指看著她的面容黔宛,她眼里的光熠熠生輝,跳躍著擒贸。
那是我的靈感臀晃,我所尋找的。
跳躍著介劫,在靈魂深處徽惋。
我每天都邁向這里——這個人影稀疏的咖啡廳,走到落地窗邊座韵,坐到她面前险绘,每次她都會在那個位置,穿著厚重的黑色裙子誉碴,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宦棺,但最后都只有我填補了那個空缺。而每當她對上我眼睛的時候翔烁,就像打開了一個開關(guān)——她會開始模仿我渺氧,間歇地。
說話的語氣蹬屹,拿起鉛筆的姿勢侣背,掉入咖啡里的兩枚檸檬片白华,我的一切行為都在她的模仿中再次重現(xiàn)。我很好奇贩耐,但沒追問過弧腥,依然埋頭于自己的事,偶爾碰到她直視著我的眼睛潮太,從早到晚管搪,一直如此。
大概是在一個午后铡买,那天的冬陽格外璀璨更鲁,街上的積雪消融成乳白色的水,在柏油馬路邊彌漫開來奇钞,光灑在上面澡为,金輝在流動,我看著落地窗外景埃,猝然地笑了出來媒至,她的嘴角也揚出了弧度。
我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些什么谷徙,于是問她:“你在笑什么拒啰?”
她看著我:“你在笑什么?”
“不知道完慧∧钡”我頓了頓,搖搖頭骗随。
“不知道蛤织。”
我盯著她搖頭的樣子:“模仿我鸿染,很有意思嗎指蚜?”
她沉默了,但那雙眼睛仍然看向我涨椒。她的嘴唇泛白摊鸡,我能清晰地看到唇肉間的裂紋,灰塵掉落到兩鬢的發(fā)絲上蚕冬,折射著光暈免猾。我突然覺得這樣的她很漂亮,便拿起桌上的相機囤热,按下快門猎提。她很配合,拍照的時候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狀態(tài)旁蔼,但當我放下相機時锨苏,她就會比出握住相機的手勢疙教,對準我。
“你看見了什么伞租?”我看著她指尖圍出的形狀贞谓。
她沒回應(yīng),只是注視著前方葵诈。
我說裸弦,我看見了你。
“我看見了你作喘±砀恚”
美麗而奇特的你,在照片中卻毫無光彩——在我拍下的照片中泞坦。突然意識到這點的我沪斟,心口被人踩著,就和平時睡在只剩喘息聲的夜晚那樣暇矫,時不時令我面目猙獰的絞痛。她的臉在我眼眶溫?zé)衢g變得朦朧择吊,讓我看不清那上面此時的表情李根。她只是一動不動地聽著我的呼吸聲。
我終于想起來几睛,她的模仿和沉默房轿,是埋葬一切最好的墳?zāi)埂?/p>
“我是個沒用的人∷”我說囱持。
我想成為一個特別的存在,好像這樣才是活下去的意義焕济。它無時無刻不拘束著我的行思纷妆,對潮流的鄙棄,對人群的恐懼——其實就是對刻奇的逃避晴弃,我不曾停歇的思想斗爭掩幢,由此開始,但不知何時結(jié)束上鞠。
從某種方面來說际邻,我應(yīng)該是特殊的,每天掛在脖子上磕得腹部疼痛的照相機芍阎;倒映在水泥地的影子永遠不會被其他人影覆蓋過三秒世曾;努力習(xí)慣那股齋啡同檸檬汁混在一起的酸澀稠苦的味道……在旁人看來,我總歸是個怪人谴咸,而我眼中的他們轮听,也是些可笑無趣的丑角骗露。我想他們要是知道我當時的想法,一定會哈哈大笑蕊程,罵我是個傻逼椒袍。
表面上的特殊終究是難以永存的,慶幸的是當我將用手機拍出來的照片發(fā)到網(wǎng)絡(luò)社區(qū)并收到上千贊數(shù)時藻茂,我發(fā)現(xiàn)了自己并不淺薄的攝影天賦驹暑。我深深地認為這樣的才華定能實現(xiàn)我的追求,于是興沖沖地拿出存了幾年的壓歲錢辨赐,打算去買好些的單反相機优俘,然而那時我仍然還差五百多塊,我決定去向有段時間沒聯(lián)系的發(fā)小借錢掀序,因為我知道父母絕對不會幫我湊除了學(xué)習(xí)以外的開銷帆焕。事實證明我這么做是正確的,我的發(fā)小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賬過來不恭,而且直到現(xiàn)在也沒叫我還過錢叶雹,他從小就是個爛好人。
說到這里我發(fā)現(xiàn)杯里已經(jīng)空空如也换吧,起身又去續(xù)了半杯折晦,她這次卻沒有跟過來,可能是朝北的櫥柜太冷了沾瓦。我順便又拿了兩塊藍色乳酪满着,依舊和我第一次吃的那樣嗆人,但我逐漸在心理安慰的作用下習(xí)慣了那個口感贯莺。
我用這部Pentax拍的作品也拿過大大小小的獎风喇,大多是優(yōu)秀三等交替,偶有一個二等缕探,也已挺令我得意了魂莫。雖然基本沒人留意過,但那段虛無縹緲的妄想爹耗,充實了我整個漫長的青春豁鲤,在這渺小的世界里自娛自樂,我披上了夢中“特別”的袍子鲸沮。
如所有人預(yù)料的那般琳骡,高考我嚴重失手,說來諷刺的是讼溺,我成為了當時前五個班里唯一的大專生楣号,從這個角度來看,我也算是特別了吧。父母修改了之前填的志愿炫狱,要把我送去大專學(xué)習(xí)藻懒,我說我不上了,我想當攝影師视译,母親氣得手抖在花菜里添了半瓶生抽嬉荆,父親揚言要把相機從28樓扔下去,隨后他倆又在埋怨對方平時不加管教酷含,自私自利鄙早,扯破衣服又扯頭發(fā),在他們打架的空檔我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椅亚,上了去往江南開始大專生活的火車限番。
下了火車之后,我的靈感就消失了呀舔。
我可能是在火車硬臥上起身的時候時把腦子撞壞了弥虐,手中的相機仿佛不是相機,面對風(fēng)景也不懂得怎么對焦媚赖、調(diào)光和構(gòu)圖霜瘪,像個白癡一樣只會拿來成像。我不會拍照了惧磺。你明白嗎粥庄?這就如同你忘了你最喜歡的那首歌怎么唱,你會有種坐在馬桶上便秘的感覺豺妓。
去了學(xué)院我也沒有上過課,每天蜷縮在宿舍的小床里布讹,研究著那臺有些褪色的單反琳拭。幾個舍友都問我怎么了,我都只是悶悶地回應(yīng)過去描验,有時也會揣摩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很獨特白嘁。到后來只剩下我的下鋪還常常來問候一聲,對了膘流,她和你一樣是個美人絮缅,有機會我真想給她拍張照『艄桑總而言之耕魄,那段時間我是麻木的,思緒里除了“攝影”和“特別”彭谁,沒有其他東西吸奴。不過,說不定我一直以來就是如此。
所以我想则奥,我該出去走走考润。落魄的攝影愛好者為追求靈感而流浪水鄉(xiāng),聽起來就是不尋常又爛俗的故事读处,但是我當時只注意到了前者糊治。而當生活費被我揮霍到只剩下三四百塊,還在一個湖邊迷路的時候罚舱,我一瞬間覺得好累井辜。江南的冬夜掀起了綿延而濕冷的風(fēng),腳尖被泥土裹著馆匿,又臟又涼抑胎,我想起以前我拍過的海鳥和雪山,甚至懷念起那對平庸的夫妻渐北。我為什么而攝影呢阿逃?我一直堅持的“特別”又是什么呢?我想不通了赃蛛,只覺得自己好惡心恃锉。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走到了這里,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呕臂,還遇見了你這樣奇怪的人破托。我有什么好模仿的?既不過問就偷拍你歧蒋,還沒法把你拍成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土砂,換作別的人早就打趴我了,大概你才是真正的“特別”吧谜洽,不過我也希望他們能把我打醒……嗯萝映,可能我已經(jīng)醒了,就在剛剛阐虚,我突然明白我一直以來的反刻奇其實也是一種刻奇序臂。
那天我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已是凌晨,她什么都沒說实束,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的眼睛奥秆。我說我該走了,她淡淡地重復(fù)了一遍咸灿,臨走前我靠近她构订,彎腰吻過她柔軟的臉頰,她也吻了一下我避矢,我們都沒閉上眼鲫咽。
后來的幾天我一直都沒再去咖啡店签赃,背著相機在不遠處游蕩,拍一張刪一張分尸,走走停停锦聊。她應(yīng)該還坐在那個位置看著雪飄,我其實很想見她箩绍,但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孔庭,我就像銀杏樹枝上的葉子不斷飄擺,卻依然沒有脫離根莖材蛛。隔了三天我終究還是去找她了圆到,她并不在。柜臺前的服務(wù)員叫我過去卑吭,他把一個棕色的牛皮信封塞到我手里芽淡,說是她給我的。
“那她去了哪豆赏?”我匆忙地問道挣菲。
“不知道,她從昨天就沒來掷邦。唉——難得的老顧客又走了白胀。”
我照例拿了杯齋啡和兩枚檸檬片抚岗,坐在平時的位置上拆開信封或杠,幾張A5大小的白紙寫滿了字,折疊在一起宣蔚,她的字有些潦草向抢,乍一看還挺漂亮。
她說胚委,模仿游戲就到此為止吧挟鸠。
或許我這樣的人就是你眼中的“特別”,也是篷扩,誰會莫名其妙地去模仿一個人呢?不是瘋子就是不懷好意吧茉盏。實際上也沒有什么原因鉴未,我只是單純想過一下你的生活罷了,不過你的生活遠遠不及你心路的曲折鸠姨,這樣挺好的铜秆。
我一直都在被人關(guān)注著,雖然不太想承認讶迁,但事實確實如此连茧。與你相反,我厭惡著這樣的感覺,我厭惡著他們尋找秘密的目光啸驯,厭惡著好壞摻半的流言蜚語客扎,害怕他們知道得太多,甚至知道了我那可笑的家庭罚斗。
我的爸爸回來了徙鱼,從監(jiān)獄里。
原諒我不想再回憶他的罪名针姿,雖然我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袱吆,畢竟都十年了。他的臉像橡皮泥一樣凹了下去距淫,肌肉都松弛了绞绒,身上有股酸奶發(fā)霉的味道。他憔悴地笑著榕暇,看向我和媽媽蓬衡,媽媽沉默地將他過時的衣褲掛到廁所門上,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過拐揭,但我清楚撤蟆,一切都不是這樣。
我有一個犯了罪的爸爸和歇斯底里的媽媽堂污。
即使爸爸跪在地上哭喊著會悔改家肯,也沒有人不唾棄他。他把額頭磕在堆積著灰塵的瓷磚地上盟猖,咚——咚——咚——整個屋子都在晃讨衣,媽媽依然沒有停止辱罵,然后她也跪倒在地面式镐,嗚嗚咽咽地抽泣著反镇,一邊無力地打著他的臉,一邊拿著口袋里的半張紙巾抹眼淚娘汞。冗長的低喘和哭聲充斥在這不足七十平米的房子中歹茶,我窩進棉被里,在濕漉漉的枕頭上進入夢境你弦。
就像你失去靈感一樣惊豺,那時的我也是麻木的,可能現(xiàn)在也是禽作∈粒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我還剩下些什么旷偿?雞犬不寧的家烹俗,日漸收縮的錢包爆侣,還有貼滿了我的名字和照片,以及爸爸的罪行的海報嗎幢妄?有好幾個晚上兔仰,那些男人帶著一陣煙酒味撞開家里的鐵門,我躲在關(guān)了燈的廁所里磁浇,聽著他們吵嚷的外地口音和爸媽微弱的請求斋陪,似乎持續(xù)了很久很久。
媽媽打開門的時候置吓,我蹲在馬桶旁邊无虚,我看著她止不住的眼淚,什么都說不出口衍锚。爸爸把我扶起來友题,他們抱著我,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為什么戴质,我突然想起曾經(jīng)在脖子上掛了八年的白玉度宦,那是我出生的時候媽媽求來的,然后又被媽媽當?shù)袅烁娼场T谖一貞浤菈K玉玦上面月白色的紋路時戈抄,我聽到他們說我愛你。
他們愛我后专。
你覺得什么樣的感情划鸽,才會是愛呢?
我再一次來到學(xué)校的時候戚哎,也是最后一次裸诽。我的到來抑制住了一團團人聲鼎沸,他們用余光直視我型凳,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丈冬。我的視線是花的,所有人的臉都像被打上了馬賽克甘畅,我覺得好滑稽埂蕊,咯咯地笑起來,我說你們別他媽在背后說我了疏唾,他們叫喚我“牢犯的女兒”蓄氧,我喊道放你媽的屁!一群報紙生的狗荸实!然后我推翻自己的木頭課桌匀们,用破底的布鞋狠狠地踢著桌角缴淋,踢得鞋底都要掀起來了准给,我又想象自己有一把足以打爛人臉的大鐵錘泄朴,我拿著它肆無忌憚地到處亂揮,砸爛了亂七八糟的講臺露氮,翻倒了半米的書堆祖灰,接著甩到一個倒霉家伙的肩膀上,他疼得嗷嗷叫畔规,說要殺了我為民除害局扶,我只是笑嘻嘻地看著他們,不一會兒我就像媽媽那樣跪在地上叁扫,聲嘶力竭地哭著三妈,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可是我口袋里沒有那半張紙巾莫绣,現(xiàn)實中也沒有他們的臭罵聲畴蒲,沒有大錘子,也沒有人叫我“牢犯的女兒”对室,從頭到尾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人群中歇斯底里模燥。
一瞬間我想到了死,可是我也怕得要死掩宜。
我好像昏沉了很久很久蔫骂,再次清醒的時候,全部又都恢復(fù)正常牺汤,我不知道他們做了些什么辽旋,也不想知道。一切就如同回到了十年前慧瘤,那個平凡而幸福的家戴已,但是它必須在不斷的爭吵中維持著,因為那是我們堆積了十幾年的痛楚锅减,唯一的發(fā)泄途徑糖儡,媽媽無時不懷疑爸爸重蹈覆轍,爸爸也受夠了媽媽的無理取鬧怔匣,他們在爭斗中毫不忌諱地罵著對方“廢物”“狗屎”握联,又在次日的清晨里抱在一起睡得像兩團土豬;他們一邊把我囚禁在矛盾的世界里每瞒,一邊流著眼淚說愛我——說到底金闽,究竟什么才算愛呢?
有人曾說剿骨,愛是純粹的代芜,所以才值得人們歌頌。我卻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浓利,愛總是混有雜念的挤庇,就像卑微的追求者钞速,也盼望意中人能回頭看一眼自己;為國捐軀的犧牲者嫡秕,也希望自己青史留名渴语;就像我那永遠愛我的父母,既然愛是純粹的昆咽,為什么他們依然忽視我而去滿足自己的私欲驾凶?為什么這樣的愛,會讓我痛苦呢掷酗?
我不埋怨誰调违,我只是需要一個自我欺騙的理由。所以之后我來到南方泻轰,企圖在一個離故鄉(xiāng)十分遙遠的地方想清楚一切翰萨。我干過許多惡俗的勾當,也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中生活過糕殉,有時是荒蕪的河塘邊亩鬼,有時是豪華的郊外別墅里。我以為我茍延殘喘地活著阿蝶,只是為了尋找到理由雳锋,但在我生了一場大病快要死去的那幾天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遺憾羡洁,并不只是因為沒有找到理由玷过,我的腦海中還有那片彌漫了整個春季的江南煙雨,它模糊了我記憶里疼痛的傷疤筑煮,模糊了我對未來或深或淺的絕望——那是我生命中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模樣辛蚊。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而這也是我最大的私念真仲;我也隱隱約約明白了袋马,或許是因為我沒有真正愛過誰,所以我也不配擁有純粹的愛秸应,正是因為我還愛著這個世界的美麗虑凛,所以它才讓我重新活過。
然后我繼續(xù)前行著软啼,來到了這里桑谍,我遇見了你。因為我看到你在記錄著這個世界祸挪,我相信你是一直愛著它的锣披;因為我聽到你講述的自己,我知道你的靈魂是溫柔的,所以我才想模仿你雹仿,用你確確實實美好的生命榜跌,去體會這個世界。
我該走了盅粪,我們都需要好好地休息一場,如果我足夠幸運能夠再次遇見你悄蕾,我希望你已經(jīng)完全停止了對“特別”的追尋票顾,就像我永遠放棄了對“愛”的偏執(zhí)。
再見帆调,保重奠骄。
距離我看完她的那封信,已經(jīng)過了十年番刊。我并沒有再次遇到她含鳞,也沒有繼續(xù)背著相機游歷大江南北,事實上在我離開咖啡廳之后的第二天芹务,我就回到了校院蝉绷,我開始嘗試過平常的日子,嗯……我指的是內(nèi)心的平常枣抱。畢業(yè)后我找了份勉強能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熔吗,交了些能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談了幾場不歡而散的戀愛佳晶,雖然不是過得很好桅狠,但也不算太壞。唯一值得拿來談?wù)劦慕窝恚褪俏疫€在堅持攝影中跌,偶爾也接些片子賺外快,雖然遠不如十七八歲時的熱忱和靈氣菇篡,但也還算令人滿意漩符,還有就是——我依然在堅持尋找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一樣驱还。她希望我停止對“特別”的追求陨仅,說實話,對于當時的我來說其實挺難的铝侵,不過時間久了灼伤,也總能感受到本性的庸俗,或許我現(xiàn)在還無法完全接受咪鲜,但是狐赡,人總得去做一個不可能的夢吧。
我在江南租了房疟丙,周末有空的時候颖侄,就會背起相機到處走走鸟雏,聽說不遠處新開了一家咖啡廳,也該去坐坐了览祖。因為是雨季孝鹊,到了中午也還是下著小雨,拍打著我的耳朵骨展蒂,一顆顆聚集在玻璃窗上又活,被室內(nèi)的燈光映射成橘黃的水滴。
店里的人寥寥無幾锰悼,窗邊坐著一個背影柳骄。
我想我是在期待著什么,這太蠢了箕般,我甚至有點不想說耐薯,但我要說的是,我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丝里,握住了濕淋淋的門把手曲初。
我忽略了服務(wù)員詫異的眼光,點了杯齋啡和兩枚檸檬片杯聚,接著我走到窗前复斥,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留著和她很像的短發(fā)械媒。我問她能不能坐對面的位置目锭,她似乎有點怕生,拘謹?shù)攸c了點頭纷捞。
和那時一樣痢虹,我把檸檬片扔進了杯子里,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那個味道主儡,現(xiàn)在還覺得有點好喝奖唯。窗外的雨漸漸停了,投落出太陽的影子來糜值,光影在我的手背上游移著丰捷,把皮膚包裹的脊骨分割成濁白的和灰暗的。我敢說我從沒有現(xiàn)在這么想念她寂汇,想念她的信病往,她模仿我時的神情,她最后給我的吻骄瓣。十年后的她還是那樣美麗嗎停巷?她還愛著這個世界嗎?
坐了大概半小時我站了起來,臨走前我抬起了相機畔勤,我換了一臺新款蕾各,花了大概兩個月的工資;我背著光庆揪,站在門口式曲,按下快門——這是我拍下的第二百五十七家咖啡廳。
我走上原來那條通向出租屋的街巷缸榛,也許是雨過天晴的陽光太刺眼了吧吝羞,我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再次眨眼的時候仔掸,我突然覺得一切都在熠熠生輝,一直照耀到世界的邊緣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