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初晨
凌晨一點(diǎn)庄敛,收到母親的微信,你抽時間回來吧科汗。
母親是委婉的人藻烤,不擅表達(dá),但我已經(jīng)猜到,能讓她大半夜還無法入睡的怖亭,一定是外婆的病情涎显。
外婆是5月初開始病重的,母親節(jié)那天我去看了她兴猩,母親指著我期吓,外婆儼然一副陌生的樣子,深邃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峭跳,還是搖了搖頭膘婶,母親說:“你外婆老了缺前,這段時間來看望她的人很多蛀醉,可是她誰都不記得了”可是她始終記得她的子女們,人啊衅码,這一輩子都不容易拯刁。
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外婆像是察覺到了什么逝段,竟然要給母親擦淚垛玻,那一瞬間,我才看見外婆有多瘦小奶躯,黝黑的手臂像路邊廢棄的枯木帚桩,通過手臂上的皺紋甚至可以聽到歲月肆意的笑。
“女嘹黔,別哭账嚎,沒什么,你可別忘了媽啊”儡蔓。之后的聲音愈來愈小郭蕉,斷斷續(xù)續(xù),可我還是聽見了喂江。母親說不出話來召锈,只是拼命的點(diǎn)著頭,外婆看見了获询,仿佛安心了涨岁,又沉沉的睡了,像個嬰兒一樣吉嚣。那一瞬間卵惦,母親的眼淚像是乍破的水瓶,沒有的征兆的涌出來瓦戚,我扶著母親到了門外沮尿,任憑母親痛哭,腦海里一直回繞著外婆的那句“你可別忘了媽啊”我很少聽到一個母親對子女說這樣的話語,看過很多次離別畜疾,大抵都是忘了我赴邻,好好過自己的生活,說是生無可戀啡捶,多半都是假的姥敛,所以,我感謝外婆的坦誠瞎暑,她沒讀過多少書彤敛,所以自己的情感都是真實(shí)的,不摻雜一點(diǎn)點(diǎn)雜質(zhì)了赌,90歲的高齡墨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已走過,可她還是舍不得她的子女們勿她。
那天之后袄秩,我就去了西安,走之前反復(fù)叮囑母親逢并,別多想之剧,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外婆也年紀(jì)大了砍聊,該經(jīng)歷的都經(jīng)歷了背稼,如果真的有一天要離開我們,我們也應(yīng)該放下玻蝌,祝福她在另一個世界過得更好蟹肘。
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卻如此之快灶伊。
趕到舅舅家的時候疆前,已接近黃昏,和往日不同聘萨,紅色的大門上已經(jīng)貼滿了白紙竹椒,兩邊各一串白色的燈籠,由此進(jìn)入正屋米辐,一個大大的奠字懸掛在廳堂中央胸完,趕來吊唁的親戚們穿著白色的大褂,哀樂聲翘贮,慟哭聲瞬間充斥了我的耳朵赊窥,循著聲音,我看到了母親狸页,我從未看見過她哭的如此傷心锨能,心像是被她揪著扯再,緊緊的,村里幫忙的嬸嬸給我發(fā)了孝衣址遇,那一瞬間熄阻,我突然有點(diǎn)陌生,感覺這不應(yīng)該是我看到的畫面啊倔约,我點(diǎn)了三炷香秃殉,看著照片上的外婆,看著慟哭的親人們浸剩,才發(fā)覺钾军,她是真的不在了,眼淚像珠子绢要,不斷的往下掉吏恭,可我就是哭不出聲,想給她說的話有很多袖扛,可是砸泛,什么都說不出來十籍,我找不到一個開頭蛆封,那些言語就硬生生的壓了回去,我就呆呆的看著勾栗,人在深情處好像就傻了起來惨篱,我總覺得照片上的她一直在對我笑,在對我說話围俘,好像我多看幾眼砸讳,她就會回來。
“別哭了界牡,外婆肯定不想看到滿眼淚水的你簿寂,過去陪陪你母親吧∷尥觯”
從靈堂往后走常遂,外婆就放在那個木質(zhì)的棺材里,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挽荠,我想看都看不上一眼克胳,厚厚的白布覆蓋在整個棺木上,母親圈匆,舅舅全都跪拜在四周漠另,沒有人說話,沉默抑或小聲啜泣跃赚。
和母親守在外婆的靈前笆搓,母親的眼淚總是擦不干凈,表哥說,“你照顧好你媽吧满败,你媽都哭暈好幾次了窘奏,”我抱著她,就像她小時候抱著我一樣葫录,我說:“媽着裹,你哭吧,我知道你難受”米同。說著她就把頭深深埋在我的肩上骇扇,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就這樣過了很久面粮,母親說:“我以為我會說服自己少孝,可是沒辦法,媽心里難受啊熬苍,我沒有媽媽了稍走,沒有媽媽了”。淚腺又被擊中柴底,我的眼淚又開始忍不住下落婿脸。
越是這種場合,我越是不懂得安慰柄驻,尤其是面對自己最親近的人狐树,大道理誰都會講,可這種場合著實(shí)用不上鸿脓,大家都不說話抑钟,因?yàn)槎脊陋?dú)。對于喪親者而言野哭,最重要的不是他人的同情和勸慰在塔,而是在獨(dú)處中順變。這種順變的過程非常私密拨黔,因?yàn)槭玛P(guān)喪親者與死者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蛔溃,這種關(guān)系別人沒有分享過,也不能分享蓉驹。
在我的記憶里城榛,外婆是安靜的,外公去世后外婆一直跟著舅舅住态兴,但是基本每個春夏狠持,外婆都是住在我家,外婆很少和人來往瞻润,基本都在家里帶著喘垂,縫縫衣服甜刻,搖著扇子在家里呆一天,我初中是在我們鎮(zhèn)上讀的正勒,每次要騎自行車去上學(xué)得院,母親每天都給我三元的生活費(fèi),那個時代章贞,物價還很低祥绞,一元五就可以吃一份搟面皮。所以午飯我基本都是在學(xué)校吃鸭限,那會正處于叛逆的年齡蜕径,大人的話完全聽不進(jìn)去,總覺得家里的什么都不好败京,每次放學(xué)回家的時候總對母親做的飯?zhí)羧龗亩涤鳎砸稽c(diǎn)點(diǎn)就不吃了,有一次趁家人不在把剩下的飯菜偷偷倒掉赡麦,剛好被外婆看到了朴皆,我從未看到她那個樣子,外婆一臉心疼泛粹,拿著拐杖幾乎要打我遂铡,我就滿院子的跑,跑累了戚扳,說忧便,“不就一頓飯嗎族吻?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帽借,”外婆拿著拐杖指著我說,“你不知道這些糧食有多來之不易嗎超歌?在我們那個年代砍艾,能吃上這樣的飯菜也都是少數(shù)人,你還不珍惜巍举,還浪費(fèi)脆荷,在學(xué)校老師都是怎樣教的啊”?看著外婆嚴(yán)肅認(rèn)真的模樣懊悯,還彎著腰準(zhǔn)備把飯菜撿回來蜓谋,我臉有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燙,我說炭分,“我說了桃焕,以后不會了∨趺”外婆又笑了观堂,剛好夕陽映在臉上让网,事后我總想起這樣的情景,真美师痕。
可是溃睹,這樣的外婆只能留在我的回憶里了,我多么希望胰坟,她能再同我講講話呀因篇。
下葬的時候,每個人都哭得很厲害笔横,大家都心知肚明惜犀,這次是真的離開了,一旦入土狠裹,留下的就只有自己的記憶和那一張照片虽界。瞻仰遺容,算作最后一次告別涛菠,那一刻我看到清清楚楚莉御,像個小孩子一樣,那么瘦小俗冻,可是很安詳礁叔,很安詳。我看了一眼又一眼迄薄,舍不得離去琅关,那副畫面就刻在我的腦海里。后來讥蔽,我就在想涣易,其實(shí)這就是結(jié)局,我們帶著好奇來到這個世界上冶伞,遇見該遇見的人新症,這都是緣分,然后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慕?jīng)歷响禽,感悟徒爹,只是,不一樣的是芋类,離開的時候有人遺憾隆嗅,有人不舍,有人坦然侯繁。但是至少在我眼里胖喳,我的外婆是安詳?shù)摹?/p>
外婆,您走好巫击,前面的路太黑禀晓,你看著點(diǎn)路精续。
今日下起了小雨,又開始想念你粹懒,也不知道你在另一個世界里過得好不好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