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歡樂頌
粉紅的冬櫻花上十办,K城冬日暖陽正好。
我在我的葫蘆絲店鋪前吹葫蘆絲超棺。
小小一個葫蘆向族,加上幾根竹管,卻能讓我把樂曲吹奏得像絲綢一樣棠绘,柔滑而順貼件相。
我的手指,令人眼花繚亂地在七個音孔上不停跳躍氧苍。打開副管夜矗,和音轟鳴,一個個音符让虐,如同滑溜溜的水蛇紊撕,在稻田里敏捷而靈活地游走;又如同萌萌噠小狗赡突,在主人愛撫下歡快地跳躍对扶。
有些人聽到了,就會停下來到我的店鋪里看看惭缰。
比如那天浪南,我的店里來了男男女女一群老外,我向他們演示从媚,手指要把音孔堵緊逞泄,嘴巴不要漏氣,可是他們覺得很難拜效。他們對我的演示佩服得五體投地喷众,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放著綠光,不停地喊著“Fantastic紧憾!Amazing到千!”。
瞧赴穗,葫蘆絲就像一位春情蕩漾的少女憔四,你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會愛上他。
總會有人般眉,買走我的葫蘆絲了赵。
有一天我正吹奏一支樂曲:美麗的傣寨,椰林竹影甸赃,江水上波光粼粼柿汛,白鷺齊飛,歡樂的小卜少們攪動水花埠对,漫天飛雨络断。一個老倌走了進來裁替。
白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禮貌中透出拘謹貌笨,一看就知道是在外國呆久了弱判。
那是一首美好的曲子,老倌卻聽得眼泛淚光锥惋。
其實好多人都會這樣昌腰。也曾經(jīng)有陌生小伙子被我的曲子弄哭過【还危哭完他對我說:“兄弟剥哑,人生真特么操蛋,是吧淹父?”
這老倌也用我店里的葫蘆絲吹了一曲,別說怎虫,還真不賴暑认。
他說他的葫蘆絲是在傣族地方當(dāng)知青時學(xué)的。
我知道那個地方大审。到了晚上蘸际,年輕的小伙們就用葫蘆絲吹開小卜少們的窗戶,花前月下徒扶,情意綿綿粮彤。
老倌說,那地方真美姜骡,他恨不得留下导坟。
可是當(dāng)時太窮太窮,所以就到外國吃苦圈澈,吃了很多很多惫周。
想起他吃的苦,老倌一副百感交集康栈。他的氣息開始錯亂递递,連葫蘆絲都開始吹不溜索了,估計是想起了哪個小卜少吧啥么。
我突然覺得他有點矯情登舞。既然不想離開,為什么不留下悬荣?難不成是外國人五花大綁了你菠秒,去他們那里吃苦?
追憶其實不美隅熙,沒意思透了稽煤。
結(jié)果核芽,我最貴的葫蘆絲,被這矯情的老倌買走了酵熙,我估計被他帶到了外國轧简。
但那些都是以前了。現(xiàn)在的城市越來越大匾二,人越來越多哮独,停下腳步、買東西的人卻越來越少察藐。
我左右的店鋪皮璧,今天是網(wǎng)吧、明天賣快餐分飞、后天變服裝店悴务。開張,關(guān)張譬猫,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輪回讯檐。生意越來越難做,我的店也越來越小染服。
加之門前的路越來越不好走:種樹别洪、修排水,安電纜柳刮,人們在堆起的土山上艱難跋涉挖垛,也就不會再到我店里轉(zhuǎn)轉(zhuǎn)。
前幾天秉颗,門前的路上堵起了藍擋板痢毒,只剩下半條人行道,電車站宗、電動車和行人混雜闸准,他們緊張吆喝著從我門前匆匆而過,像是都聽不到我的曲子梢灭。
可是夷家,我還是只有吹、吹敏释、吹库快。
一首接一首,吹到忘了吃飯钥顽,吹到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义屏。
現(xiàn)在,我吹奏起一首情歌,我特別拿手的就是這個闽铐。情意如滔滔江水蝶怔,滾滾而來:美麗的少女眼波流轉(zhuǎn),溫柔一笑兄墅。
但是沒有少女喜歡我踢星,真的,一個也沒有隙咸。女孩們在我的生命中進進出出沐悦,偶爾同路一段,但都成為過客五督。
老媽總是問我藏否,有女朋友了沒?她說她的戲劇團很快就要關(guān)閉充包,到時候她想幫我?guī)Ш⒆印?/p>
我前兩天才剛?cè)フ疫^老媽副签,到她的劇團看看。
從菜市場的小巷鉆進去误证,踏上一段顫巍巍的樓梯继薛,一片破舊的塑料頂棚下,就是劇場愈捅。橫七豎八幾排板凳,只坐著三四個觀眾慈鸠。他們都老了蓝谨,風(fēng)燭殘年。
老媽在戲臺上青团,唱《長生殿》里的楊貴妃譬巫。
戲服好舊。紅白色的油彩督笆,厚厚一層芦昔,沒能蓋住她臉上縱橫邱壑。
老實說娃肿,我也不想看這么老的楊貴妃咕缎。可是K城戲料扰,已經(jīng)沒有年輕人來演凭豪。
我老媽楊貴妃投入地唱著,一舉一動晒杈,那么認真嫂伞。
怪不得當(dāng)年,滿場的觀眾,明晃晃的劇場帖努。老媽帶著亮晶晶的頭面撰豺、錦衣燦然,長長水袖一甩拼余,鼓樂聲起:“咚咚鏘污桦、咚咚鏘…”
竭力哀歌罷,臺上的老媽楊玉環(huán)終于轟然倒地——宛轉(zhuǎn)蛾眉馬前死姿搜。
一曲響起:“在天愿為比翼鳥寡润,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舅柜,此恨綿綿無絕期”梭纹!
終得曲終人散,幾個白發(fā)觀眾致份,寥落散場变抽。我想,至少唱戲的人感動了她自己氮块。
老媽和同行們到后臺卸妝绍载,他們都問我同一個問題:“找到女朋友了沒?”
我說:“快了滔蝉,快了击儡。”
他們笑,大叔捅著我的腰,說:“是啊窿春,是啊,我們阿弟這樣的男人矫夯,敦敦厚厚,誰找著是她的福氣”吊洼。
我的身材確實是敦敦厚厚训貌。
小時候在劇團玩耍,我總是學(xué)著扮常山趙子龍冒窍。白馬銀槍递沪,萬軍之中縱橫馳騁,無人能當(dāng)其銳超燃,豪氣干云区拳。
現(xiàn)在,我跨下沒有白馬意乓,它變成了一臺電驢樱调≡妓兀縱橫馳騁風(fēng)卷殘云,只在喝酒擼串之時笆凌。
是的圣猎,我沒心沒肺地吃成了一只胖子。一無所有乞而,只有腰間的肥肉送悔,肆無忌憚地蔓延生長,剪不斷爪模,理還亂欠啤。
時已近午,店里還是沒有生意屋灌。
我暗暗焦急洁段,看來今天要抬滑竿!(K城方言共郭,沒做成生意)
只有把葫蘆絲吹得更響祠丝。
現(xiàn)在是一首十分歡快的《歡樂的潑水節(jié)》:“米多來多嗦多來多,米多來多嗦多來多多米嗦米嗦”除嘹!
我的眼睛和鼻子卻突然有些發(fā)酸写半。
突然想起那個陌生小伙子的樣子,想起他說:
兄弟尉咕,人生真特么操蛋叠蝇,是吧?
然而年缎,我的樂曲越來越歡快蟆肆,潑水節(jié)狂歡漸入高潮!
我奮力吹著晦款,體內(nèi)的氣息與生命活力噴薄而出,酣暢淋漓枚冗!
熱情沸騰到全身缓溅,隨著節(jié)奏搖擺,連腰上的每一塊肥肉都跟著一起快樂地跳舞赁温!
人生如夢坛怪,只有這種時刻,我才真真切切感到自己活著股囊。
活著是好的袜匿,對吧?我抬頭看看K城的藍天稚疹,白云居灯,冬日的暖陽,能讓周身骨頭,都軟軟地酥化怪嫌。
還有不遠處盛開的冬櫻花义锥,云蒸霞蔚,如夢如幻岩灭。即使一只螻蟻拌倍,也能感到快樂吧?
對噪径,我就是我柱恤,一只快樂的窮胖子。
“米多來多嗦多來多找爱,米多來多嗦多來多多米嗦米嗦”梗顺!
樂聲飛揚,匯入K城的車聲缴允、人響荚守、市井喧嘩之間。
無數(shù)熙熙攘攘练般,構(gòu)成這個城市的歡樂頌矗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