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帖》又名《告姜帖》、《十二月六日告姜帖》甜橱、《十二月六日帖》。除此摹拓本外栈戳,還被宋代以來的不少叢帖所收刻岂傲,如宋刻《絳帖》、《鼎帖》子檀、《澄清堂帖》(孫承澤本镊掖、廉泉本、戲鴻堂本)以及明代的《停云館帖》褂痰、《墨池堂選帖》亩进、《玉煙堂帖》和清代的《筠清館帖》、《海山仙館摹古帖》缩歪、《耕霞溪館法帖》等归薛,摹拓本與刻本的大致情況如圖1、圖2所示匪蝙。
圖1:摹本草書《平安帖》主籍,絹本
圖2:《絳帖》后卷六《告姜帖》
關于《平安帖》的內容及其相關問題
摹本《平安帖》(圖1)與最早收刻此帖的宋《絳帖》后卷六刻本(圖2)比較,只有前四行逛球,刻帖后五行殘缺千元。為了方便做內容上的分析,現將帖文加以句讀如下:
十二月六日颤绕,告姜道等幸海,歲忽終祟身,感嘆情深,念汝不可往物独,得去十月書袜硫,知姜等平安,壽故不平復议纯,懸心父款。頃異寒,各可不瞻凤?壽以差也憨攒。吾近患耳痛,今漸差阀参,獻之故諸患肝集,勿勿。力不一一蛛壳,二月告姜等平安杏瞻,壽故……
其大意今譯如下:
十二月六日,告姜道等諸人衙荐,歲月如逝捞挥,轉眼又快要到年終了,深為感嘆忧吟。我很想念你們砌函,但又不能前往見你們。收到你們去年十月的來信溜族,知道讹俊、姜等人的近況尚好,只是壽的舊病尚未恢復煌抒,令我十分擔憂仍劈。最近天氣異常寒冷,你們都還好吧寡壮?壽的身體也有所好轉了嗎贩疙?我近來耳疾很疼痛,但現在稍微好點了况既。獻之患各種疾病屋群,也疲頓困乏。暫此坏挠,不一一詳述芍躏。二月,告姜等諸人降狠,平安对竣,壽也依就……
現在從幾個方面分析考查帖文的內容及其相關問題庇楞。
一、信中涉及的人物
此帖文體為晉人尺牘否纬,即私書家信吕晌。其中涉及人物有“姜”、“道”临燃、“壽”和“獻之”睛驳。
“姜”在王羲之尺牘中頻繁出現,如“二十七日告姜膜廊,汝母子佳不乏沸?力不一一。耶告爪瓜〉旁荆”“六日告姜,復雨始晴铆铆,快晴蝶缀,汝母子平安。力諸不一一薄货。耶告翁都。”這兩帖末皆署名“耶告”谅猾,即“父字”之意柄慰,可知此二帖均為寄女兒之書信(詳后)。
“道”赊瞬、“壽”雖然在王羲之尺牘中很少出現,但“道”排在“姜”名之后贼涩,也應該是王羲之兒女輩的字或小名巧涧。據書信內容可知,“壽”與“姜”遥倦、“道”也應是同等身份谤绳。
至于“獻之”則有疑問。因為在晉人尺牘中袒哥,對親近人物一般稱字或小名缩筛,罕見有直呼其名者。在王羲之尺牘中堡称,除了此帖外尚未見稱“獻之”之例瞎抛,倒是“官奴”頻出,一般認為即指王獻之却紧。還有一雜帖稱“子敬”者桐臊,“子敬飛白大有意”胎撤,也應比較可信。另外断凶,此帖后“獻之故諸患……”三行可能是從他帖竄入的帖文伤提,其真?zhèn)紊杏写谘芯?詳后)。
二认烁、尺牘的書式和習語
此帖是一通典型的晉人存問尺牘肿男。其通常信文順序是,在問候季節(jié)時候后却嗡,一般先敘雙方收舶沛、復信情況,繼以詢問對方安否稽穆、報知自己近況等冠王,然后以結尾用語結束全文。在當時士族生活圈中舌镶,他們主要以這種簡潔的問候方式相互聯系柱彻,溝通和增進彼此間友情和關懷。此類尺牘的特點為敘“時令”道“寒溫”餐胀,即在敘季節(jié)四時之后往往頻發(fā)感嘆哟楷,情似訴哀。與《平安帖》的“歲忽終否灾,感嘆情深……”語式相似者不少卖擅,如:
九月二十五日羲之頓首。便陟冬日墨技,時速感嘆惩阶,兼哀傷切,不能自勝扣汪,奈何断楷。
初月一日羲之白。忽然改年崭别,新故之際冬筒,致嘆至深。
初月一日羲之報茅主。忽然改年舞痰,感思兼?zhèn)荒茏詣倬饕Γ魏文魏巍?/p>
十二月二十四日羲之報响牛。歲盡感嘆。
初月二日羲之頓首。忽然此年娃善,感遠兼?zhèn)垩埽橥辞行模魏文魏巍?/p>
書信有不少尺牘套語習語聚磺,如“告”是在尺牘中表明尊卑身份的語詞坯台,此信為尊者寄卑者的書信,故使用此類語言瘫寝⊙牙伲“汝”、“吾”亦然焕阿,在與卑者書中咪啡,稱謂使用的最大特點就是多用人稱代詞,如“吾”暮屡、“汝”撤摸,一般不使用“足下”等,也不自稱己名褒纲,如“羲之”准夷。其他還有“平安”、“平復”(恢復)莺掠、“懸心”(擔憂)衫嵌、“可”(很好)、“差”(稍好)彻秆、“勿勿”(疲頓困乏)楔绞、“力”(身體情況、精力)唇兑、“不一一”(又作“不具”酒朵。意為禮節(jié)未周懇請諒解)等,都屬晉人尺牘套語習語扎附。
三蔫耽、帖文殘缺及文字釋讀
如上列釋文所示,摹本只有前四行帕棉,缺刻帖后五行针肥,明顯有闕文饼记。而刻本后半部分也有竄入其他帖文現象香伴。如從文意來看,后三行“獻之故諸患勿勿力不一一二月告姜等平安壽故”與前帖內容不相關具则,字跡也大異其趣即纲,可能是從他帖竄入的帖文〔├撸《澄清堂帖》以之作為別帖低斋,附在《雨晴帖》之后蜂厅,看來不無道理。
帖文“壽故不平復”之“壽”有釋作“眷”者膊畴,據文意和字形來看掘猿,當作“壽”〈娇纾“吾近患耳痛”之“耳”有釋“有”者稠通,據文意和字形來看,當作“耳”买猖「拈伲“勿々”為“勿”的重復字∮窨兀“不一一”同“不具”飞主。“二月告姜”之“月”有釋“夕”者高诺,但據文意和字形來看碌识,似當作“月”。
四懒叛、帖文涉及的一些情況
因此帖又名《告姜帖》丸冕,故對收信人“姜”需要詳加考察。按薛窥,王帖中屢屢出現的“姜”胖烛,以前學者雖已推知其為王羲之兒孫輩,但不明具體所指诅迷。后據近些年發(fā)現的唐《臨川郡長公主李孟姜墓志》(藏陜西省醴泉縣昭陵博物館)所引唐太宗語:“朕聞王羲之女字孟姜佩番,頗工書藝,慕之為字罢杉,庶可齊蹤趟畏。因字曰孟姜……”,知王羲之尺牘中頻出的“姜”滩租,實即王羲之《十七帖》赋秀、《兒女帖》所言“吾有七兒一女”之“一女”。關于此女律想,前引“六日告姜猎莲,復雨始晴,快晴技即,汝母子平安”中的“汝母子”著洼,當指孟姜和她的兒子劉瑾。按,《世說新語》品藻篇劉孝標注引《劉瑾集敘》載:“(劉)瑾字仲璋身笤,南陽人豹悬。祖遐,父暢液荸。暢娶王羲之女瞻佛,生瑾。瑾有才力娇钱,歷尚書涤久、太常卿∪坛冢”劉瑾也應是《兒女帖》中令王羲之“足慰目前”的“今內外孫有十六人”中之一位外孫响迂。孟姜是王羲之的唯一女兒,當然受到王羲之的特別疼愛细疚。有一王帖道出其中情節(jié):
吾去日盡蔗彤,欲留女過吾,去自當送之疯兼,想可垂許然遏?一出未知還期,是以白意吧彪。夫人涉道康和待侵。足下小大皆佳,度十五日必濟江姨裸,故二日知問秧倾,須信還知,定當近道迎足下也傀缩∧窍龋可令時還,遲面以日為歲赡艰。
此帖應該是王羲之寄給女兒婆家(劉暢家)的售淡,從信中可以看出王羲之已在晚年,非常盼望女兒的婆家允許她回娘家來住一段時間慷垮。信中還懇求對方經常讓女兒回娘家揖闸,說自己正度日如年翹首以盼與女兒見面的那天。
刻帖后半部分還有一處言及王羲之“吾近患耳痛”料身。關于王羲之身患各種疾病汤纸,從他的尺牘中多有反映,如“腳痛”惯驼、“腰痛”蹲嚣、“胛痛”、“頭痛”祟牲、“齒痛”隙畜、“腹痛”、“腫 痛”说贝、“腫疾”议惰、“瘧疾”、“嘔吐”乡恕、“下痢”言询、“脾風”等。通過此帖還可知他患有“耳痛”病傲宜。王羲之在《十七帖》的《天鼠膏帖》中曾詢問“天鼠膏治耳聾运杭,有驗不?有驗者乃是要藥”函卒。這也可以間接證明王羲之患有耳疾辆憔,故很關心天鼠膏治療耳聾是否有效果。
五报嵌、關于摹拓以及字跡風格問題
觀摹本(圖1)與刻本(圖2)的字跡特征虱咧,應該出自同一底本,問題是各自所據底本孰先孰后锚国、孰優(yōu)孰劣腕巡。其實以兩者略加比較,明顯可以看出摹本書跡肥軟柔弱血筑,氣韻不及刻本绘沉。此外摹本《平安帖》的“去十月書”四字作連綿草勢,而刻本則無豺总,此亦刻本勝摹本之處梆砸。清王澍論此類“字相連屬如筆不停輟者”的書法云,“既乏頓挫园欣,兼帶俗韻”帖世,并總結“右軍雖鳳翥龍翔,實則左規(guī)右矩沸枯,未有連綿不斷者”(《淳化秘閣法帖考正》卷六)日矫。所以若摹本和刻本均出自同一底本,只能說前者摹刻精致而后者摹拓粗率了绑榴,或者前者底本即是后者也未可知哪轿。
唐代摹拓法帖,一般使用紙張翔怎,如硬黃紙等窃诉,因為紙質較絹帛容易摹拓杨耙。雙鉤填墨其實并非簡單地在筆畫輪廓中如同蘸墨書寫那樣地“填墨”。據日本富田淳先生介紹飘痛,日本在對摹拓絕佳的《喪亂帖》進行修復過程中發(fā)現:“就雙鉤填墨之字面意味而言珊膜,即先勾出輪廓然后填上墨色。實際上仔細觀察實物宣脉,并非如此簡單车柠。所謂填墨,是由許多細微如頭發(fā)絲般的線條重合組成塑猖,技術相當精致竹祷。”那么絹質的材料能否進行如此精密的摹拓作業(yè)呢羊苟?我表示懷疑塑陵,或許絹本《平安帖》就是一件臨本也未可知,此尚有待驗證實物蜡励。
關于《平安帖》的字跡猿妈,有人說摹本與《十七帖》風格相近,這也許是因為他只看了摹本前四行的字跡所得出的結論吧巍虫?
此說我不同意彭则,現舉例說明≌家#刻本第五行以后的字跡漸呈恣肆之態(tài)勢俯抖,如“以差也”、“痛今漸差”等字瓦胎,縱放揮灑芬萍,與《十七帖》那種草法規(guī)范的專謹獨草書大異其趣∩Π。《十七帖》的風格是“無圓而不矩柬祠,無方而不規(guī);從規(guī)矩入负芋,從規(guī)矩出漫蛔;一步不離,步步縱合旧蛾。至于能縱合莽龟,斯謂從心不逾”(王澍《虛舟題跋》)。而《平安帖》字跡比較率意锨天,與具有草書教材和字典性質的《十七帖》相差很遠毯盈。若問《平安帖》與哪種王帖字跡相近,我倒覺得其頗近《喪亂帖》意趣病袄。比如第六行的“痛”字即與之非常相像搂赋,“痛”字在王帖中頻出赘阀,是極具特征性的草字之一。此外脑奠,日本學者中田勇次郎先生認為《平安帖》不類王書基公,他疑其為后人臨習王尺牘之偽作(《王羲之を中心とする法帖の研究》p164)。這個意見我也不同意捺信。之所以有此看法,或許是懷疑此乃南朝欠痴、南唐的“戲學”迄靠、“仿書”的緣故吧?的確在王書流傳史上喇辽,出現過不少所謂“抄右軍文”的王帖掌挚。南朝宋虞和《論書表》載:“孝武撰子敬學書戲習,十卷為帙菩咨,傅云‘戲學’而不題吠式。或真抽米、行特占、章草,雜在一紙云茸,或重作數字是目,或學前輩名人能書者,或有聊爾戲書标捺,既不留意懊纳,亦殊猥劣⊥鋈荩”(《法書要錄》卷二)又宋代黃伯思云:“及備員秘館嗤疯,因匯次秘閣圖書,見一書函中盡此一手帖闺兢,每卷題云:‘仿書第若干’茂缚。此卷偽帖及他卷所有偽帖者皆在焉。其余法帖中不載者尚多屋谭,并以澄心堂紙寫阱佛,蓋南唐人聊爾取古人詞語,自書之爾戴而。文真而字非凑术,故斯人者自目為‘仿書’,蓋但錄其詞而已所意,非臨摹也淮逊〈呤祝”“淳化法帖中有南唐人一手書頗多,如偽作山濤泄鹏、崔子玉郎任、謝發(fā)、卞壺备籽,皆是一手寫古人帖語耳舶治,第三卷最多。今秘閣□车猬,數匣尚在霉猛,皆澄心堂紙書,分明題曰‘仿書’珠闰,不作傳摹與真跡惜浅。而當時侍書王著編匯殊不曉,特取名以入錄伏嗜,故與真跡混淆坛悉,卻多有好帖不入,殊可惜也承绸÷阌埃”(均《東觀余論》卷上)盡管如此,觀《平安帖》字跡军熏,猶存有一些王書特征空民,如上舉“痛”字即其明證。所以羞迷,應該說《平安帖》的字跡還是有所本的界轩,應屬在多樣的王草風格中的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