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陌花開
第六章? 書房議事
慎德堂池户,顧相書房。這里不僅是顧鼎臣平日與人議事的地方订咸,也是他閑暇之時書畫自娛之所氏涩。
不過,早些年這里并不叫“慎德堂”磺芭,而是喚作“求知齋”赁炎,乃顧鼎臣少年讀書之地,其意為“求知若渴”钾腺。
后來顧鼎臣科舉高中徙垫,功成名就,一路平步青云放棒,直至官拜右相位高權重姻报,他也僅僅是將書房稍稍修繕,并更其名為“慎德堂”间螟,希望自己能夠明德慎行吴旋,修身養(yǎng)性,莫要被權勢富貴迷了心竅厢破。
慎德堂顧相書房里荣瑟,裝飾并不華麗高貴,卻陳設古樸摩泪,墻壁上掛著許多名人字畫笆焰,書架上列滿了各種古籍,更加顯示出書香門第獨有的優(yōu)雅莊重的氣息加勤。
顧鼎臣端坐于書案后面仙辟,望著坐在下首端坐在左右兩邊的兒子和女兒們,開口道:“璇兒鳄梅,在外游歷一年叠国,可有什么收獲?”
“收獲倒談不上戴尸,不過去了一些地方粟焊,對時局倒頗有些看法∷锩桑”顧若璇淡淡道项棠。
“哦?”顧琰挑眉挎峦,期待地出聲道香追,“璇兒不妨說說看!”
顧若璇聞聲坦胶,并未立刻回答透典,而是用手指輕敲著桌面,沉吟了片刻顿苇,方才正視自己的父親道:“主上無道,諸王相爭,吏治腐敗合溺,外敵侵襲昭躺,民不聊生♂:玻”
寥寥數(shù)語漩氨,卻是一針見血。
當今陛下永平帝青年登基遗增,早年也曾勤于政事才菠,虛懷納諫,被廣大臣民視為有明君氣象贡定。
但自永平十年“大禮儀”事件后赋访,永平帝慕容璁越來越獨斷專行,聽不進逆耳良言缓待,與群臣漸行漸遠蚓耽。甚至為了消滅朝中的不同聲音,建立特務機構“錦衣衛(wèi)”旋炒,監(jiān)視臣民步悠,大興案獄,被冤殺的大臣不計其數(shù)瘫镇。
其次鼎兽,慕容璁在中年后答姥,更是耽于享樂,荒廢朝政谚咬,親小人遠賢臣鹦付,任由奸黨把持朝政。聽信方士之言择卦,一味追求長生不老敲长,大興土木,賣官鬻爵秉继,不僅原本清明的朝堂變得烏煙瘴氣祈噪,吏治敗壞,民間亦是民怨沸騰尚辑。
晚年的慕容璁更是猜忌之心日重辑鲤,多年不立儲君,任由諸子奪嫡相互殘殺杠茬,踐踏禮儀綱常遂填。
大周自太宗文皇帝以來,政治清明澈蝙,國力日益強盛吓坚,周邊的小國無不臣服,說是四夷賓服灯荧,萬邦來朝亦不足為過礁击。
而今,距離太宗盛世還不到一百年的光景逗载,大周朝廷卻已是內部不穩(wěn)哆窿。外敵也時常入侵邊境,擄掠百姓厉斟。
北有北狄常年掃蕩邊關挚躯。
南有海盜與東海國襲擾沿海州城,殺燒淫掠擦秽。
西南的臨邑小國亦野心勃勃码荔,伺機入侵大周。
西北的高昌歷來為中原的屬國感挥,如今趁著大周勢微缩搅,亦是動作頻繁,伺機擺脫臣屬地位試圖與大周平起平坐触幼。
此外硼瓣,遼東的高麗、新羅也在躍躍欲試置谦,企圖分一杯羹堂鲤。
內憂外患亿傅,狼煙四起。大周皇城內依舊紙醉金迷瘟栖,邊境卻早已是哀鴻遍野葵擎,黎民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這本是足以令人滿門抄斬的大逆不道之言慢宗,若外人聽到只怕當場勃然色變了坪蚁,但在座四人皆神色平靜奔穿,毫無波瀾镜沽。
顧琛顧琰這幾年依次步入仕途,雖未參與朝堂斗爭贱田,但正所謂“當局者迷缅茉,旁觀者清”,他們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更遠男摧。
何況蔬墩,他們身為顧氏嫡子,從小被重點培養(yǎng)耗拓,心性膽識亦非常人所比拇颅,神色毫無變化亦在情理之中。
顧鼎臣在官場打滾了幾十年乔询,如今更是高居丞相之位樟插,早已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而顧若璇常年在外游歷竿刁,也是見識不凡黄锤。
當然,這是顧氏書房重地食拜,自然是防衛(wèi)甚嚴鸵熟,不用擔心隔墻有耳的問題了。
顧鼎臣深邃的眼底染上了一絲沉重负甸,繼續(xù)道:“如今京城中的局勢你怎么看流强?”
“如今京城中的局勢尚未明朗∩氪”顧若璇不假思索道煮盼,“陛下膝下的幾位年長的皇子各自都有一定的勢力,相互牽制带污,已成鼎足之勢僵控。短時間內,如果沒有其他勢力介入鱼冀,難以打破現(xiàn)有的平衡报破∮凭停”
“那么,顧家身處如今的權力漩渦之中充易,又當如何自處梗脾?”顧鼎臣神色凝重地道。
這一次盹靴,大家沉默的時間似乎更長了炸茧。
不過相比顧若璇,顧鼎臣父子三人明顯過多了幾分壯志難酬的無奈與憤懣稿静。
作為一名封建士大夫梭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所有志向遠大讀書人的最高理想。然而現(xiàn)實卻太過殘酷改备,君王無道控漠,嫉賢妒能,奸邪之人把持朝綱悬钳,賢臣志士慘遭迫害盐捷。顧氏父子三人縱有通天之能,亦難左右上位者的意志默勾。只能掩蓋才華鋒芒碉渡,學著大多數(shù)官僚碌碌無為,與奸人虛以逶迤母剥,留待將來滞诺。
書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重起來,眾人誰都沒有說話媳搪,心情格外沉重壓抑铭段。
“父親,您貴為右相秦爆,位高權重序愚,是眾位皇子爭相拉攏的對象。兒子以為等限,咱們顧家立場敏感爸吮,此時不宜入局,否則以皇上多疑的性格望门,顧氏一族定會大禍臨頭形娇。我們目前別無他法,只能靜觀其變筹误,以待時機桐早。”好一會兒,顧琛才滿面無奈地望著自己父親道哄酝。
顧鼎臣目光有些悠遠友存,許久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底劃過一絲沉痛陶衅。
年輕時意氣風發(fā)屡立,曾立志許身報國,造福天下搀军,成就萬古賢名膨俐。然而,現(xiàn)實終究比自己預想中更加殘酷罩句。
縱然自己已貴為一朝丞相焚刺,對有些事始終是有心無力。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清明的朝堂變得烏煙瘴氣的止,而無力阻止檩坚。只能深埋自己的理想着撩,斂去鋒芒诅福,日復一日地隱忍退讓,無所作為拖叙,因為上位者不需要氓润。
“父親,這并不是是你的過錯薯鳍】”望著顧鼎臣無奈而自責的神情,顧若璇勸慰道挖滤,“昔年女主劉氏臨朝崩溪,篡奪前朝越國江山社稷,無數(shù)大臣為守護越氏江山而喪失性命斩松。林仁肇從不反對女皇劉婉意伶唯,只是做好本職工作,巧妙周旋于酷吏與小人之間惧盹,保護無辜之人乳幸,造福百姓。選賢舉能钧椰,為復興越國培養(yǎng)中堅力量粹断,在晚年更是力主迎回前越太子廬陵王宇文明,力挫諸劉陰謀嫡霞,使越氏國祚得以延續(xù)瓶埋。誰又能說林仁肇不是越國的忠臣呢?如今父親的不作為,既是保全自己养筒,亦是借機保護朝中的忠臣志士狡汉,更是為了將來大干一場。來日得逢明君闽颇,父親借此撥亂反正盾戴,又何嘗不是另一個林仁肇呢!再者兵多,當今皇帝陛下荒誕無道尖啡,親近奸佞,疏遠賢臣剩膘,偏聽偏信衅斩,父親認為他能善終嗎?”
“嘶怠褐!”顧若璇的話音剛落,顧琰便倒抽了一口冷氣畏梆,顧琛亦臉色大變。
“璇兒奈懒,你......”
倒不是他們覺得這話大逆不道奠涌,擔心滿門抄斬的問題。而是磷杏,他們明白自家小妹的潛臺詞溜畅。要將一國之君拉下皇位,這是何其困難的事极祸,盡管是一個驕奢淫逸慈格,殘暴無道的昏君。
自古以來遥金,只聽說過文人亂政浴捆,卻從未見過有文人覆權,亡朝建國的從來都是赳赳武夫稿械。何也选泻?只因文人手里沒有兵權,廢立這等大事沒有兵權支持能成什么氣候溜哮?
所以說滔金,文人造反,十年不成茂嗓,不是沒有道理的餐茵。這也是歷朝歷代統(tǒng)治者總是重文輕武的原因。
顧家歷代從文述吸,手中本沒有任何兵權忿族,這種情況他們不是從來沒有想過锣笨,而是根本無法成功。
不過道批,顧琛顧琰自然是足夠了解自家小妹的错英,知道顧若璇不是只會說那種大言不慚的廢話的人。外人不了解顧家大小姐隆豹,他身為顧氏嫡子椭岩,顧若璇的哥哥,又豈會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這幾年都做了些什么璃赡?就算不知道她手中所掌握的所有籌碼判哥,也明白小妹胸中自有丘壑。
想到這里碉考,顧琛不由得有些心疼地望著自家小妹塌计。
小妹天生聰明慧黠,外柔內剛侯谁,原本可以像所有名門閨秀一樣锌仅,在長輩們的千嬌百寵中長大,無憂無慮墙贱,幸溉惹郏快樂一輩子。
然而嫩痰,九年前的那場巨變改變了一切剿吻。
從此窍箍,小妹的內心背上難以卸下的沉重包袱串纺,而她再也沒有真正開心地笑過。
有些事椰棘,只有自己親手了結纺棺,才能放下。否則邪狞,就算旁人再怎么開導勸解祷蝌,也終究無濟于事。
顧琛明白帆卓,在這個世界上巨朦,從來沒有任何人對別人的痛苦能夠感同身受〗A睿縱然顧琛私心里再怎么希望小妹能夠放下包袱糊啡,亦懂得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無能為力吁津。知道父親與妹妹還有事要談棚蓄,顧琛便攜著弟弟一起告退了。
待到顧琛顧琰退出后,偌大的書房里只剩下顧鼎臣和顧若璇父女倆梭依,愈發(fā)顯得空蕩孤寂稍算。
雖然顧若璇最后一句話只是一句簡單的問句,但顧鼎臣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淡淡的殺意役拴。
許久糊探,顧鼎臣望著女兒神色莫辨的美麗容顏,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河闰,才緩緩起身行至一旁的書架前侧到,取下一摞書籍,伸手觸動暗處的機關淤击,只見巨大的書架緩緩向旁邊移去匠抗,一條通道便出現(xiàn)在顧鼎臣的腳下。
顧鼎臣率先沿臺階走下污抬。顧若璇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汞贸,只是沉默地起身,尾隨著父親也步入了通道印机。
這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密室矢腻,房間各個角落的柱子上都點著長明燈,使原本有些陰暗的內室泛起了明亮而柔和的光射赛。
室內除了一些書架和四周墻壁上掛著的字畫外多柑,便只有一條香案陳立于東面的墻壁前,香案上放著一個銅制香爐楣责,后面豎著一塊黑色木牌竣灌,上書“恩師沈敬亭之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