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半碓(dui)米
以前農(nóng)村沒有糧食加工廠翁巍,沒有碾米機原朝,家家戶戶吃的大米都得自己弄。
先是把曬干的谷子倒到“風仙婆”的大漏斗上假瞬,大漏斗有塊底板陕靠,左手控制著底板的開合,好讓谷子徐徐往下掉脱茉,右手不停地搖著一個把子剪芥,秕谷就從“風仙婆”的屁股揚出去,沉甸甸干凈的谷子就從旁邊的一個“嘴巴”流下來琴许,下面用竹簍接住税肪。
接著用木磨盤把谷殼磨破,俗稱“礱long谷”∫嫘郑“礱谷”也是一個體力活锻梳,小霞和弟弟跟磨盤一般高時就幫著母親哥哥一起拉磨,四個人兩兩輪流著拉净捅,很是吃力疑枯。
礱完谷子要過一遍篩,把留在篩子上的粗谷殼去掉部分蛔六,再把連谷殼的糙米挑到村東頭小河邊的一個磨坊里去碓dui米神汹。
磨坊里面有利用水車轉動來舂米的“水碓磨”。
“水碓磨”其實就是地面有一個凹陷下去的石臼古今,上方有一根又長又厚的枕木屁魏,枕木的前端鑲嵌著一塊幾十斤重的圓錐形石頭,正對著石臼捉腥,另一端裝有一根轉動的圓木軸氓拼,磨坊外的水車轉動的壓力帶動枕木連同石塊高高地昂起頭,有兩米多高抵碟,然后又重重地落下來桃漾,正好杵在石臼中的糙米上, “嘭”一聲響拟逮,如同打鼓撬统;這樣不停地“嘭嘭嘭”,碓(舂)一擔糙米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敦迄。
(人工腳踏的石碓磨? )
那時村磨坊里有兩個石臼恋追,一擔谷子正好可以同時進行。全村有一百多戶罚屋,幾乎每天都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來苦囱,大家都自覺地按先來后到排隊,以此類推脾猛。
那時正值解放不久撕彤,十里八鄉(xiāng)的流氓壞蛋剛被鎮(zhèn)壓抓捕,鄉(xiāng)村民風很純樸猛拴,村民不必擔心米會被人偷走羹铅,婦女會受欺凌調戲和拐賣。
來碓米的人如果還沒輪到愉昆,就把麻袋口扎緊职员,兩只袋口對扣在一起,一堆一堆地按順序擺放在一邊撼唾,然后“一廉邑、二哥蔚、三……”數(shù)一數(shù)排在前邊的有幾擔米,估摸著需要多少時間才輪到自己蛛蒙,就可以先走人糙箍,回家去辦其它事或睡覺,估摸著快輪到自己了再提前一點時間到磨坊來牵祟,所以磨坊里往往只有一兩個人深夯,很冷清,特別是晚上诺苹。
小霞媽因為白天要干活咕晋,所以每次碓米都是晚上來,常常要到半夜才輪到她收奔。哥哥白天要上學掌呜,晚上母親就叫他在家里看弟弟,只好帶上六坪哄、七歲的小霞做伴质蕉。
磨坊外水車日夜不停咕咕地轉,磨坊里碓米聲“嘭嘭”地響翩肌,谷糠米灰彌漫充斥模暗,空氣很是沉悶。
這種又苦又累的活別人家都是男人來干念祭,女人則躺在家中暖烘烘的被窩里睡大覺兑宇;只有可憐的小霞母親一個是女的。
在那寒風刺骨粱坤,朔風肅吹的冬夜隶糕,北風呼嘯,磨坊里雖然有幾堵土胚墻比规,可沒有門窗若厚,四面透風,冷嗖嗖的凍得人直打哆嗦蜒什,吹得昏黃的走馬燈光忽閃忽閃的就像鬼火,路上行人稀少疤估,四周僻靜灾常,陰森可怕,挺嚇人铃拇。
在這個離村子較遠的單門獨戶的磨坊里钞瀑,從四周寂靜陰冷的深更半夜,到清冽的曙色熹微慷荔,小霞媽一夜無眠雕什。她深怕自己半途走掉后面的人又頂上來,愈發(fā)落在后面,第二天無法上田間干活贷岸,只好耐著性子邊納鞋底邊靜靜地在等待壹士。
小霞常常坐著坐著就靠在母親的大腿上睡著了。母親也時常困倦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偿警,沒有辦法躏救,她只有晚上有空閑的時間,多苦多累都得自己撐著螟蒸,孤掌難鳴盒使,沒有一個人能幫她。此時七嫌,孤苦伶仃的母親愈發(fā)顯得形單影只少办,楚楚可憐。
一個月華如練诵原,滿天星河的晚上凡泣,小霞和母親正在磨坊里碓米,冷不丁飄飄忽忽的從門外閃進一個高高瘦瘦的“幽靈”來皮假,只見他穿一套寬大的白色衣裳鞋拟,胡子拉雜,披頭散發(fā)半遮面惹资,手舞足蹈贺纲,齜牙咧嘴地“吚吚呀呀”,駭?shù)眯∠济倾と煌什猓粫r間睡意全無猴誊,驚慌失措地“哎呀呀”尖叫著直往母親背后躲,母親跳將起來像只扎煞著翅膀與全身羽毛防范著老鷹攻擊的老母雞侮措,挺身而出緊緊護衛(wèi)著小霞懈叹。
她虛張聲勢地高高舉起扁擔哐當哐當?shù)匾煌〒]舞,口里大聲嚷嚷:“你是誰分扎?澄成,出去,出去畏吓,快點出去墨状,不然我打-死-你……”
在母親的拼死抵擋下,那“幽靈”才抱頭鼠竄地飄出磨坊去菲饼。母親放下扁擔頓時癱坐在麻袋上肾砂,驚魂甫定地拍著咚咚亂跳的胸脯,長長地噓了口氣:
“唉宏悦,真是嚇死人了镐确!”
她一下把小霞抱得緊緊的包吝,安慰道:
“丫頭,別怕源葫,有母親在诗越,什么都別怕!”
后來才知道那是鄰村的一個年輕人臼氨,因為戀愛不成發(fā)瘋了掺喻。他經(jīng)常半夜不睡覺,打著赤腳储矩,像個鬼魂似的四處游逛感耙,口里嘰哩呱啦的念念有詞……
每次去碓米,小霞母女倆最怕的就是會跟這個瘋子不期而遇持隧。后來即硼,沒過多久聽說那瘋子不幸溺水身亡了。她們娘倆在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也深為那個年輕人的去世感到惋惜屡拨。
碓完米還沒完只酥,回到家還得用細孔的篩子把米糠篩兩到三遍才算大功告成。100斤谷子只能碓70多斤的大米呀狼,母親一次只能挑80斤的谷子裂允,碓60斤左右的米,吃不了半個月就又要礱谷碓米哥艇,非常的麻煩累贅绝编。
有谷子磨大米吃,算是好的貌踏。那時村子里有好幾年在青黃不接的日子里十饥,生產(chǎn)隊只發(fā)小麥。
每天早上祖乳,母親下地前先把麥子洗干凈浸泡在盆里逗堵。中午收工時不管多累肚子多餓,還得趕緊去把小麥磨成漿眷昆,然后用瓢羹舀到湯里面煮成一小團一小團的“麥丸”蜒秤,撒點鹽巴,沒有肉沒有油隙赁,有時頂多放點青菜垦藏。
三個孩子常常會嗷嗷地喊肚子餓,可此時干重活餓得前心貼后背的母親一聲不吭伞访,只是默默無聞、著急忙慌地為饑腸轆轆的孩子們做著這一切轰驳。
等她吃完午飯洗好碗厚掷,喘口氣都沒有弟灼,又要扛起鋤頭出工了。
農(nóng)民們從耕地冒黑、播種田绑、插秧、耘草抡爹、施肥掩驱、灌溉、割稻冬竟、曬谷欧穴、揚谷、礱谷泵殴、碓米涮帘、篩糠……要經(jīng)過多少道程序才把谷子變成白花花的大米?
俗話說“一粒米一滴汗”笑诅,一滴汗哪夠呀调缨,種一粒米不甩它個八瓣汗珠才怪呢。
做女人難吆你,尤其做沒有男人在身邊的女人更難弦叶。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