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村子南邊曾經(jīng)有條小河南用,打記事起我就知道它名叫南河,河流不大掏湾,也不長裹虫,連縣里的地圖上也找不著它。南河繞村而過融击,河水流向何方筑公,無人知曉。在我的記憶中尊浪,南河每年都會發(fā)生多次泛濫匣屡。這里曾經(jīng)是多少包括我在內的農村孩子們夏季的樂園,玩耍的天堂拇涤。
夏天捣作,隔不了幾天,就會來一場大雨鹅士。疾風暴雨過后券躁,渾濁的河水咆哮著滾滾而下,猛烈地拍打著兩岸,轟隆隆的聲響幾里外都能聽到嘱朽。我們一群孩子跑出家門旭贬,穿過莊稼地,站在岸邊搪泳,看著河水翻滾著順流而下,震耳欲聾的隆隆聲扼脐,使我們相互說話還得可著嗓子大聲喊岸军。滾滾的泥水里不時夾雜著上游被洪水沖刷下來的樹枝、野草瓦侮、莊稼艰赞,有時是西紅柿、土豆肚吏、辣椒方妖、瓜果等,有一次我們居然看到了一頭豬在湍急的水流中嗷嗷直叫罚攀。這樣的陣勢党觅,使我們幼小的心靈里充滿了興奮、好奇和和絲絲恐懼斋泄,又害怕杯瞻,又想看。以至于一到夏天炫掐,我們就盼著下雨魁莉,越大越好,這樣募胃,就可以感受奔騰的河水給我們帶來的震撼旗唁,天晴之后,還可以玩水痹束。而這時大人們卻是一臉的愁容检疫,他們擔心土坯房經(jīng)不住大雨沖刷,擔心洪水沖垮堤壩参袱,毀壞莊稼电谣。因此,雨一停抹蚀,孩子們呼朋喚友剿牺,奔向河邊,看滔滔河水环壤;而大人們則急匆匆地趕往田地里晒来,看莊稼是否遭到了水毀。
南河兩岸郑现,是肥沃的土地湃崩,大人們用寬寬的石壩把河流和土地隔開荧降,每到冬春農閑季節(jié),生產隊往往要抽調勞力加固石壩攒读,以便夏天防止水澇朵诫,保護耕地。大水過后薄扁,河灘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水坑剪返。炎炎夏日,太陽曬得莊稼葉子都蔫了邓梅,無精打采地低著頭脱盲,樹上的知了不厭其煩地叫著,河邊草地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日缨,河灘上各色各樣漂亮的鵝卵石钱反,岸邊是綠油油的莊稼和隨風搖曳的楊樹、垂柳匣距,再往遠處面哥,是黛青色的群山和天邊的流云。青山墨礁、碧水幢竹、綠樹、紅花恩静、藍天焕毫、白云,“綠樹村邊合驶乾、青山郭外斜”的田園風光盡現(xiàn)眼前邑飒。我們常常在田間聽見悅耳的鳥叫聲,那多是麻雀级乐、喜鵲疙咸,還有一種鳥涤浇,羽毛艷麗掩驱,頭上有冠,老是“咕咕咕”地叫著醇锚,我們都叫它“西糊糊”贼穆,后來才知道题山,可能是屬于啄木鳥一類的。雨后的草地上有許多黑色的故痊、長著長長觸角的昆蟲快速爬行顶瞳,大家都叫它“天牛”;螞蚱和“扁擔”也出來湊熱鬧慨菱,偶爾也能看到舉著鉗子威風凜凜的螳螂焰络;蜻蜓和蝴蝶也是常見的,蜻蜓通常都飛得很低符喝,蝴蝶一般是白色和黃色的那種小粉蝶闪彼,也有黑白相間或是黑黃相間的大蝴蝶;水面上水蚊子竄來竄去协饲,我們曾對這種沉不下去的“水上飛”昆蟲琢磨不透备蚓,討論它為什么能在水上行走自如,抓住看看囱稽,也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
午后的河灘上逐漸熱鬧起來二跋。一群群光屁股的孩童在清澈的河水中追逐打鬧战惊,戲水納涼,打水仗扎即、捏泥人吞获、造水田、挖蚯蚓谚鄙,都是我們經(jīng)常玩的游戲各拷。河道上吹來涼爽的風,仰面躺在淺淺的闷营、溫暖的河水里烤黍,或赤腳走在細膩的泥沙灘上,望望藍天白云傻盟,看看綠草紅花速蕊,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娘赴,確是孩提時代的一件快事规哲。等到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映照著遠山近水诽表,燦爛的晚霞染紅了西邊天際唉锌,南河在靜謐而逐漸濃厚的夜幕中緩緩流淌,紅霞倒映竿奏,波光粼粼袄简,夏蟲鳴叫,倦鳥歸巢议双,晚風拂面痘番,柳枝搖曳,形成了“天光云影共徘徊”的美妙畫卷。山山水水汞舱,朦朦朧朧伍纫,動靜結合,明暗有致昂芜,簡直就是一幅絕美的風景油畫莹规。
這條河流,給了無數(shù)孩子快樂而難忘的童年泌神,也養(yǎng)育了沿河的一方人良漱。可是現(xiàn)在欢际,南河已經(jīng)不是我童年記憶中的那條河流了母市,它萎縮得像當年沿河的那些小溪一樣,早已失去了往日豐盈的氣派损趋,連常年居住在村里我的老父親患久,也記不清南河最后一次發(fā)大水是哪一年了。昔日的石壩也已蕩然無存浑槽,難覓蹤跡蒋失,那些柔軟細膩的河床,已經(jīng)被開墾成了田地桐玻,河灘上辟出一條鄉(xiāng)村水泥路篙挽,莊稼和公路把曾經(jīng)寬闊的南河擠得奄奄一息,成為一條名符其實的水渠镊靴,而且生活垃圾快把水渠填滿了铣卡。南河,即將成為一個虛擬的地名邑闲,甚至連地名都不復存在算行,家鄉(xiāng)的人們只能在日漸模糊的記憶中去回望當年那條圍繞故園迤邐而過的河流。
放眼全國苫耸,別說我們小小的南河州邢,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京杭大運河、燈影槳聲里的秦淮河褪子、環(huán)繞長安的八條水系量淌、《洛神賦》中的洛河、《清明上河圖中》的汴河嫌褪,不也已經(jīng)消失或正在消失嗎呀枢?甚至“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此不復回”的滾滾黃河居然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了斷流笼痛,“無邊落木蕭蕭下裙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長江琅拌,沿岸也不時裸露出大片的河床。就在20年前摘刑,我國還有大約5萬條河流进宝,每條覆蓋著至少60平方英里的流域。但到2013年枷恕,根據(jù)第一次全國水利普查党晋,其中的2.8萬條河流不見了。我國損失的河流徐块,就流域而言未玻,幾乎相當于美國失去整條密西西比河。這些河流的消失胡控,基本上源于水土流失扳剿、氣候變化特別是人口與經(jīng)濟迅速增長,尤其是工農業(yè)生產和城鎮(zhèn)化發(fā)展對水資源的過度攫取昼激。
今年暑假舞终,我?guī)Ш⒆踊乩霞遥谀虾油嫜⒒抑钢拥览镉粲羰[蔥的莊稼和蜿蜒遠去的公路,告訴他這里曾是一條50
多米寬的河流余爆,河里有很多漂亮的鵝卵石纷宇,我們可以在里面游泳、戲水蛾方,還可以撲蝴蝶像捶,采野花。孩子不信桩砰。他當然不信拓春,因為他沒有見過,而且現(xiàn)在也看不出大河流的任何蹤跡亚隅,可我要說硼莽,孩子,我不是在講童話煮纵,我講的是曾經(jīng)存在過的美麗懂鸵,并且永遠不會再現(xiàn)的關于一條河流的美麗。就在十幾年前行疏,南河匆光,這條承載祖輩幾代人情感的美麗的河流,確實存在過酿联。我不知道南河形成于何時终息,可我卻知道她消失于何時夺巩,現(xiàn)在的南河,已經(jīng)有名無實周崭,或者說名存實亡柳譬,短短的十幾年,這條河流消失的無聲無息休傍,無影無蹤征绎。今后,也許南河只會在文字上或者我們的記憶中出現(xiàn)了磨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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