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痘番,文責(zé)自負(fù)。
本文參與山伯樂新年【聲聯(lián)音合】征文平痰。
安青和丈夫林棟夫偶,一路從校園到婚紗界睁,從甜蜜到相對無言,婚姻一度陷入困境兵拢。好在兩個人都能意識到問題翻斟,積極反省改變,重拾愛意说铃。
公交車到站访惜,安青從座位上站起來,剛一邁步腻扇,腳下就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债热。后面的人蜂擁過來,她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步伐幼苛,就被人群挾裹著踉蹌向前窒篱。
她用力抓住滑落到臂彎處的包,同時探出一只腳舶沿,去尋找下一級臺階墙杯。她曾見過有人一腳踩空,狼狽地?fù)涞乖谲囬T外括荡,半邊臉擦得血肉模糊高镐。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大地畸冲。
此行嫉髓,她是要去參加女兒的家長會,并且作為優(yōu)秀生家長發(fā)言邑闲。女兒千叮嚀萬囑咐算行,讓她化個淡妝,穿件新衣服苫耸∩匆猓“我要讓他們見識一下,你才是全世界最美麗最精致的媽媽鲸阔!”
最美麗最精致的媽媽偷霉,怎么能灰頭土臉,甚至傷痕累累呢褐筛?
兩只腳平安落地类少,安青提著的心才放回原處,她快步走到人群外渔扎,停下來等林棟硫狞。林棟還落在后邊,她得等他下來。
林棟是個慢性子残吩,總喜歡踩點兒等到最后一分鐘财忽。對他來說,慢點兒挺好泣侮,晚點兒也正常即彪,整天著急忙慌的人都有病。
安青毫不懷疑活尊,最后一個下車的人隶校,絕對是林棟。而且蛹锰,他的第一句話肯定是責(zé)備:你著什么急吧罡臁?你不下車铜犬,那司機(jī)還能把你拉回去舞终?
其實,本來可以不這么急的癣猾。安青一向是個守時守信的人敛劝,依照她的習(xí)慣,會提前一個小時出發(fā)煎谍,趕在交通高峰期之前到達(dá)會場攘蔽。
只是沒想到龙屉,林棟會突然要求一起去呐粘。他滿臉愧疚:“這么多年,我一次都沒參加過女兒的家長會转捕,這個爹當(dāng)?shù)锰缓细窳俗麽 ?/p>
安青不能替女兒拒絕這突如其來的父愛,只能按下性子等五芝,等他洗漱痘儡,等他換衣服,等他蹲廁所枢步。等到她忍不住冒火砸門沉删,林棟才提著褲子晃出來。
老師說醉途,學(xué)校停車場正在施工矾瑰,附近也沒有可以停車的地方,建議家長不要開車隘擎。安青在心里捋了一遍行程殴穴,決定把車停在距學(xué)校六七公里的商場,然后打車到學(xué)校。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采幌,這一天的出租車都忙得出奇劲够,平臺上沒人接單,在路邊也打不到休傍。安青急得七竅生煙征绎,心里埋怨林棟多事,要不是因為他尊残,她哪里會這么焦頭爛額炒瘸!
開會時間越來越近,再等下去寝衫,就要遲到了顷扩。她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jìn)會場,再東張西望四處找座位慰毅。今天隘截,作為優(yōu)秀學(xué)生家長,她的行為不能出現(xiàn)任何瑕疵汹胃。
萬般無奈婶芭,她擠上了人頭攢動的公交車。至于衣服和妝容着饥,已經(jīng)顧不上了犀农,到站再盡量整理吧。
“老婆宰掉,對不起呵哨,都怨我……”林棟不知道什么時候擠過來,在安青耳邊低聲道歉轨奄。
對不起孟害?這個熟悉的字眼,她多久沒聽過了挪拟?久到挨务,那個曾經(jīng)溫潤清亮的嗓音,如今已經(jīng)變得粗啞干澀玉组。
安青忍不住抬頭谎柄。眼前這個中年男人,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稀疏惯雳,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朝巫,眼角的紋路雜亂而深刻,裂紋縱橫的唇吨凑,如同干涸的河床捍歪。
安青暗暗嘆息户辱,突然開始懷念那個溫潤俊逸又細(xì)心周到的大男孩。
她和林棟相識于大學(xué)校園糙臼,那時候的林棟庐镐,風(fēng)度翩翩,陽光開朗变逃,他拒絕了眾多女生的熱情必逆,只對安青一個人呵護(hù)備至。
上大學(xué)的時候揽乱,學(xué)校供應(yīng)熱水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到八點半名眉,過期不候。安青有潔癖凰棉,每天都要洗頭损拢。可是撒犀,她又喜歡睡懶覺福压,不想早起打水。
林棟解決了這個難題或舞,他備了四個暖壺荆姆,每天送飯的同時,送來兩壺?zé)崴车剩賻ё邇蓚€空壺胆筒,把安青伺候得那叫一個熨貼!同宿舍的女生羨慕得口水直流诈豌,拎著男友的耳朵來找林棟拜師仆救。
安青粗枝大葉,整天丟三落四不說队询,居然還會記錯課表派桩。大二下學(xué)期构诚,她稀里糊涂缺了兩節(jié)公共課蚌斩,被系里通報扣分。
獎學(xué)金沒了范嘱,評優(yōu)泡湯了送膳,還可能影響畢業(yè)鑒定評分,安青哭得稀里嘩啦丑蛤。
林棟使出渾身解數(shù)哄好安青叠聋,然后抄了她的課表,一天三頓提醒她上課受裹。有時候聯(lián)系不到安青碌补,他就央求自己班的女生去幫忙答到虏束。
安青不喜運動,短短400米都讓她叫苦連天厦章,仰臥起坐也一塌糊涂镇匀。但學(xué)校體測要求嚴(yán)格。每次期末體測前夕袜啃,她都擔(dān)心得吃不好睡不好汗侵。
林棟就買她喜歡的小零食做誘餌,軟磨硬泡群发,帶她去爬山晰韵,去遠(yuǎn)足,去操場跑步熟妓,想盡一切辦法幫她提升體能雪猪。安青累了耍小脾氣,林棟還要充當(dāng)人體沙包起愈,好脾氣地任由她連打帶捶浪蹂。
安青痛經(jīng),每個月的那幾天都痛苦不堪告材。林棟帶她去看中醫(yī)坤次,專門挑了人少的下午時段。他纏著醫(yī)生問東問西斥赋,只調(diào)理方法就記了三頁A4紙缰猴。
他還悄悄買了電砂鍋,為安青準(zhǔn)備特制的三餐和飲料疤剑。就這樣吃到畢業(yè)滑绒,那種絞痛的感覺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實習(xí)期間隘膘,有同事拉安青背鍋疑故。林棟帶著搜集到的證據(jù),幾次圍堵安青的幾個領(lǐng)導(dǎo)弯菊,軟磨硬泡纵势,求領(lǐng)導(dǎo)明查真相。最終管钳,安青安然過關(guān)钦铁,那個背后下黑手的同事被迫辭職。
林棟帶她回家見父母才漆,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宣布牛曹,安青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選擇,他的一切抉擇醇滥,都會以安青為主黎比。
林棟求婚的時候超营,安青滿心歡喜,羞澀地點頭阅虫。林棟的細(xì)心呵護(hù)糟描,給了她滿滿的安全感,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书妻。
然而船响,當(dāng)她告訴父母林棟要登門拜訪迅办,母親一口回絕注暗,“不行,他家境一般布疼,身無長物工猜,拿什么給你幸福米诉?就這些所謂的對你好,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篷帅!”
父親語重心長:“一個男人對愛情最大的誠意史侣,就是給他愛的女人富足的生活。如果做不到魏身,他就不會給她婚姻的承諾惊橱。所以,但凡哪個男人要求你跟他去過窮日子箭昵,他一定不是真心愛你税朴!”
那時的安青,滿腦子都是林棟的好家制,怎么可能聽取父母的建議正林?幾次爭取不成之后,她偷偷拿走戶口本颤殴,與林棟領(lǐng)了結(jié)婚證觅廓。
婚禮上,林棟拉著安青涵但,激動得語無倫次杈绸。他說,能娶到安青贤笆,他此生別無所求蝇棉。他跪在安青父母面前讨阻,發(fā)誓會一輩子把她捧在手掌心上芥永。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安青按按太陽穴钝吮,努力回想埋涧。
婚后幾年板辽,他們依然甜蜜。
安青喜歡玉器首飾棘催,林棟戒煙戒酒劲弦,悄悄攢錢給她買;安青受不了羊肉的膻味醇坝,林棟幾乎戒掉燒烤和火鍋邑跪,再喜歡也一口不吃;安青孕反嚴(yán)重呼猪,林棟端水捏腿画畅,不分晝夜,從不怠慢宋距。
只要安青不在視線范圍內(nèi)轴踱,林棟就老婆老婆地喊。有時候安青故意不答應(yīng)谚赎,林棟就各個房間找淫僻,大有挖地三尺也要翻出她的架勢。
安青哭笑不得壶唤。他對自己雳灵,到底是有多不放心啊闸盔!但她不煩细办,她喜歡他粘著自己的感覺,兩個人互相吸引蕾殴,才是愛情甜如蜜的樣子笑撞。
那么,是女兒出生后钓觉?
安青出院回家茴肥,發(fā)現(xiàn)家里冷鍋冷灶,地板上的塵土肉眼可見荡灾。婆婆這是幾天沒有打掃過衛(wèi)生了瓤狐?還是,她根本沒有如約在家等待批幌?
婆婆是半個月前就過來的础锐,說要好好伺候她坐月子∮担“女人一旦落下月子病皆警,后半輩子都不好過〗卮郑”
聽到婆婆這么說信姓,安青特別感動鸵隧。能遇見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婆婆,她是何等幸運意推?
心疼是相互的豆瘫。安青告訴婆婆,醫(yī)院有護(hù)士幫忙菊值,林棟一個人陪著就行外驱,“在醫(yī)院吃不好睡不好,來回跑又太折騰腻窒,您就安心在家等吧略步,生完再讓林棟接您過來《ㄒ常”
女兒生下來黃疸指數(shù)高趟薄,直接進(jìn)了新生兒科。安青術(shù)后各種難受典徊,自顧不暇杭煎,也就沒顧上關(guān)注婆婆的反應(yīng)。
“媽呢卒落?”安青小心地靠上床沿羡铲,按著發(fā)疼的刀口左顧右盼。她期待婆婆過來儡毕,幫忙扶自己上床也切。
林棟面色難堪,吞吞吐吐半天腰湾,安青才聽明白雷恃,原來,公公嫌她生的是女孩费坊,就逼著婆婆回老家了倒槐。
“老婆,我請假伺候你附井,準(zhǔn)保比媽伺候得好一百倍讨越!”看著安青變了臉色,林棟指天畫地做保證永毅,說到最后把跨,聲音里都帶了哽咽。
林棟說到做到沼死,真的跟單位請了40天假着逐,每天在家做飯擦地洗尿布。各種出差錯是難免的,畢竟滨嘱,他一個粗粗拉拉的大男人峰鄙,又沒有伺候產(chǎn)婦的經(jīng)驗浸间。
那時候太雨,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安青緩緩?fù)乱豢跉饪猓屗季w慢慢沉下來囊扳。
安青體質(zhì)差,刀口屢次發(fā)炎兜看,長時間無法愈合锥咸,起坐都不敢自己用力,需要林棟附身下去细移,讓安青摟住他的脖子慢慢坐起或躺下搏予。
在醫(yī)院還好,床頭可以搖把手抬高弧轧,林棟稍微扶一下就好雪侥。家里的大床沒有這個功能,林棟也沒有三只手精绎,就只能一手摟住她速缨,一手去抓枕頭墊在她的后腰處。每次不小心閃到傷口代乃,那鉆心的疼痛都讓她淚流滿面旬牲。
然而,禍不單行搁吓,傷口疼還不算原茅,女兒開始吃奶后,又多了一個乳頭皸裂堕仔。
這個乳頭皸裂员咽,比傷口發(fā)炎更折磨人。每每都是剛結(jié)成痂贮预,孩子就又該吃奶了贝室。女兒每嘬一口奶,安青就疼得渾身顫抖仿吞。有時候滑频,奶水從女兒嘴角漏出來,安青看得分明唤冈,一半是白的奶水峡迷,一半是紅的血水。
就這樣兩個多月吃下來,安青開始頭暈绘搞。某天洗漱的時候彤避,她眼前一黑,頭磕在水籠頭上夯辖,血流如注琉预。
復(fù)查的時候,醫(yī)生奇怪她怎么會貧血蒿褂,得知原因圆米,醫(yī)生氣憤地責(zé)問林棟:不能抹點藥嗎?不能給孩子吃幾天奶粉啄栓,給傷口一個愈合的時間嗎娄帖?
林棟吭吭唧唧:這不是怕孩子把藥吃嘴里去,就沒敢買昙楚。而且近速,孩子她也不喝奶粉哪!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嗎……
新生兒不好帶堪旧,兩個人又沒有育兒經(jīng)驗削葱,平日已經(jīng)手忙腳亂,孩子一生病崎场,更是焦頭爛額佩耳。
孩子三個月的時候,感冒發(fā)展成肺炎谭跨,大半夜的發(fā)起了高燒干厚。恰逢林棟出差,安青抱著孩子一路狂奔到醫(yī)院螃宙,拖鞋都跑丟了一只蛮瞄。
幾次急性乳腺炎后,安青胸部出現(xiàn)了腫塊谆扎。之后挂捅,嚴(yán)重的乳腺增生一直困擾著她,結(jié)節(jié)的級別也一路飆升堂湖,日常各種鈍痛刺痛闲先,疼得她心煩意亂。
安青是蜜罐兒里長大的獨生女无蜂,本就嬌氣伺糠,這些年又被林棟寵得無法無天,加上對公婆的不滿斥季,她脾氣越來越暴躁训桶。疼得厲害的時候累驮,她會口無遮攔,罵林棟沒出息舵揭,罵他父母沒人性谤专。
“早知道你們一家會這么對我,我才不會違逆父母午绳,嫁進(jìn)你家置侍!”
剛開始,林棟還好言安慰箱叁,次數(shù)多了墅垮,就不再開口惕医,只沉默地聽耕漱。
某天,在安青又一次抱怨公婆重男輕女的時候抬伺,林棟回懟:“那你父母呢螟够?他們好,他們也沒來管你跋康觥妓笙!為什么一定要我媽來?我媽欠你什么能岩?”
安青瞬間石化寞宫,繼而崩潰:林棟,你是不是一點都不記得拉鹃,你當(dāng)初是怎么跟我父母做保證了辈赋?我向他們求助,就表示我承認(rèn)自己眼瞎膏燕,看錯了人钥屈,你根本就給不了我幸福!你是要我丟掉最后的一丁點兒自尊嗎坝辫?
此后篷就,林棟倒是再也沒有頂過嘴,態(tài)度卻冷淡了很多近忙。除非必要竭业,他總是各種理由抱著電腦忙碌,再不像以前那樣粘在她身邊及舍。他的疏離未辆,卻讓安青越發(fā)惱怒,冷戰(zhàn)成為兩個人之間常態(tài)击纬。
孩子漸漸長大鼎姐,體質(zhì)越來越好,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漸趨緩和。只是炕桨,安青習(xí)慣了沉默饭尝,林棟也忙于下棋釣魚,他們献宫,再也回不到當(dāng)初的恩愛和諧钥平。
安青以為,余生也就這樣了姊途,相敬如冰涉瘾,各忙各事,維持一個看似完整的家捷兰。
“老婆立叛,”林棟匆匆趕過來,一臉慚愧地搓手贡茅∶厣撸“嘿嘿,一個沒注意顶考,咱倆被擠散了赁还,我后來摟了大半路的,居然是個老頭兒驹沿!想追著你下車吧艘策,鞋帶兒還被人踩住了。嘿嘿……”
他略顯生澀地抬手渊季,理好安青一縷碎發(fā)朋蔫,動作笨拙卻溫柔,令安青有一瞬間的恍惚梭域,好像十幾年前那個男孩又回來了斑举。
安青抬頭,她這才注意到病涨,林棟的下巴和兩腮是淡淡的青富玷,那片瘋長的胡子被剃得干干凈凈。為了女兒的家長會既穆,他居然舍得剃掉他的寶貝胡子了赎懦?
“你走里邊,你的裙子不禁臟幻工±剑”他攏住安青的肩,把她往路邊帶囊颅,用身體為她擋住過往車輛軋起的水花当悔。
手指被林棟挽住傅瞻,安青心里滑過一絲悸動——或許,這些年的兵荒馬亂盲憎,只是因為我們都缺乏生活的技巧和智慧嗅骄。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都向?qū)Ψ竭~近一步饼疙,一切都可以重來溺森?
安青悄悄用力,與林棟十指相扣窑眯。
林棟也含笑回望屏积,“老婆,我們再談一次戀愛吧磅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