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有一個非常火爆的社群耕姊,里面沒有人討論商業(yè)模式千扔,也沒人刷投票和代購。有的只是五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旋炒,只是為了尋找會在某個午后出沒在校園某個路口的綠豆餅阿姨而自發(fā)團結起來歌逢。一個新加進來的伙伴說:這簡直是我見過最淳樸最和平的群,滿屏只有對綠豆餅的渴望规脸。當然有時候也有異黨坯约,混進來說:一個破餅,到底有什么好吃的莫鸭?這時候沒有人會解釋闹丐,總有人會默默地將他請出群聊。
在食物這件事上被因,語言就顯得蒼白得很卿拴,同類之間無需溝通衫仑,非同類就不可能交流。你怎么講他們也無法體會堕花,即使是最平常的食物文狱,也有屬于自己的巔峰時刻。比如我覺得喜茶在第一口濃郁的芝士包裹口腔的時候最好吃缘挽;綠豆餅是現(xiàn)烤出來如贷,還帶著點點余溫的時候最好吃;而烤紅薯到踏,吃過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是在珠海杠袱。
那是還沒有搬校區(qū)的時候,和鐘馬桶還有王美麗一起窝稿。珠海給人的印象總是明晃晃的楣富,免費的陽光無窮無盡。我們都沒有戀人伴榔,也沒有錢纹蝴,三個人無所事事,終日膩在一塊兒四處游蕩踪少。
晚上肚子餓的時候塘安,我們就集體出動覓食。珠海不像廣州誘惑繁多援奢,任君挑選兼犯。說宵夜,無非是食堂二樓的燙菜集漾,小巷子的炒粉切黔,中山路口的艇仔粥。在一個三個人都窮到身上只裝了幾塊錢的晚上具篇,我們站在馬路邊兒搜自己的包纬霞,好不容易東拼西湊了九塊七毛,走到校門口校門買下一個烤得焦乎乎的紅薯驱显。
海濱小城十一月的妖風穿巷而過诗芜,我們擠在湖邊的一條長椅上,小心翼翼地掰開那個天價紅薯埃疫,澄黃的肉在焦脆的皮中綻開伏恐,溫熱香氣穿過鼻腔刺激著口中的唾液腺,我們一邊冷得哆嗦一邊分著一個紅薯吃熔恢。風刮過大樹的聲音脐湾,我都覺得是我的胃都在歡呼臭笆。那時候我就確信叙淌,這輩子無法再吃到更好吃的紅薯秤掌。
我以為這樣的友誼會永遠走下去,但很多事情都同我以為的背道而馳鹰霍。不過這個邪教組織解散后我還是慣性似的履行著教規(guī):每去一座城市闻鉴,一定要吃那里的麥當勞甜筒,肯德基不行茂洒,太稀奶味不足孟岛,而且心機店員不會把冰淇淋填滿蛋卷,不明智的人才會在甜筒上選擇肯德基督勺。
現(xiàn)在再也沒有誰會因為和別的人分享了第二個半價甜筒遭到譴責渠羞,只是單方面期望著唯獨甜筒,我們絕對不能和不喜歡的人一起吃智哀。
但也有些食物次询,又不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吃。老爸教了我很多實用性的人生哲理瓷叫,比如說如果和心儀的男孩出去吃飯屯吊,不要去吃火鍋。我想明白他的意思摹菠,火鍋盒卸,作為和粽子、豆腐腦并列的三大教派之爭高發(fā)食品次氨, 一旦對方理直氣壯地點了鴛鴦蔽介,我們之間就將產(chǎn)生一條微妙的界河。
爸爸聽了解釋說煮寡,不不屉佳,我的意思是,你吃相太難看洲押。
這話雖然狠毒武花,卻也無法反駁。
如果因為要裝小清新不能點最愛的毛肚和腦花杈帐,也不能一筷子把鍋里的鴨腸全都擼走体箕,想想就很不痛快。還要時刻留心著不要讓香油四濺挑童,咀嚼也得小心翼翼的話累铅,那么吃火鍋的樂趣就將蕩然無存。
吃飯時候不能別有用心站叼,食物一旦察覺到娃兽,就會對你一樣敷衍了事。
這句話是阿B告訴我的尽楔。有人說:吃飯的時候特別喜歡那種吃得特別多投储、吃得久的朋友第练,大家旗鼓相當,吃到大汗淋漓玛荞,吃撐后扶著肚子欲哭無淚娇掏,分擔負罪感。如果有人吃兩筷子就飽勋眯,坐對面干看著婴梧,那么這頓飯基本就毀了,不幸福客蹋。
我和阿B就是這樣旗鼓相當?shù)娘堄讶洹0是我見過最純粹的吃貨,到了二十歲性別意識仍然沒有開化讶坯,對男人不感興趣浮还,對女人更不感興趣,二十年來闽巩,不是在吃钧舌,就是在找吃的路上。每次看面前的美食的眼神涎跨,都帶著近乎信徒般的虔誠洼冻。
我們的關系僅靠吃維系,在嗜辣上也勢均力敵隅很,飯桌上從來不談人生撞牢,對彼此漠不關心,聊天記錄可以說算得上一部尋味廣州叔营。
沒過幾個月屋彪,阿B突然說他決定輟學回家學畫,我震驚了大概一秒绒尊,立刻就接受了:這就是阿B畜挥。他在食物中收獲了滿滿的勇氣,在別處沒有鋪張婴谱,所以關鍵時刻總能一口氣下定決心蟹但。
如果吃貨也要分三六九等,在我心里谭羔,三流的吃貨在網(wǎng)紅飯店华糖、二流的吃貨在隱蔽小攤,一流的吃貨在自家廚房瘟裸。我的廚藝一塌糊涂客叉,屬于一流吃貨中的十八流廚子,但十分樂于研制獨家食譜,黑暗料理queen的形象深入人心兼搏。
昨天晚上把鐘馬桶叫來我的新窩吃了三個回合卵慰,想起16年的夏天,宿舍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向族,我在垃圾桶邊搶救回一口面碗大的電鍋,每天早上煮好早餐叫她起床棠绘,兩個人擠在一張椅子上件相,邊看綜藝邊呼著面條吃得一干二凈。現(xiàn)在翻出來那時候寫的驚奇料理日記來看氧苍,滿滿的基情溢出了屏幕夜矗。
我還在里面寫到:“不得不說紅豆是種寧死不屈的食材,都煮胖了也不軟让虐,很硬漢紊撕。倒是紅棗的甜香已經(jīng)溢滿了整個屋子,拿勺子慢慢攪動赡突,粥水咕嚕咕嚕地沸騰著对扶,熱氣撲在我的臉上。有閑心和耐心熬出一鍋好粥惭缰,能夠這樣活著就很幸福浪南。”
不過要說黑暗料理的巔峰時刻漱受,是那一年的中秋络凿,我們兩個人拉著一箱子的鍋碗瓢盆去到旅游,晚上在人家的酒店就開始打邊爐昂羡,那大概是我人生吃過最鬼鬼祟祟的一頓絮记,蹲陽臺上邊煮邊吃邊用手使勁扇風,生怕有服務生來敲門虐先。明明菜也煮得半生不熟怨愤,不知道怎么能吃得那么開心。
上班以后一個人的時候多起來蛹批,忙得沒時間細嚼慢咽品味食物的時候也多起來憔四。有一次在搭地鐵的路上偶然經(jīng)過一家小店,指縫那么點大般眉,只能靠墻放兩排單人桌了赵,門牌也簡單粗暴,就叫重慶小面甸赃,居然在這條街來來回回一整年都沒有印象柿汛。但一筷子面送嘴里,再嘬一口湯,整個鄉(xiāng)魂都熊熊燃燒起來络断。豎起耳朵一聽裁替,果然四周坐的都是重慶人。男女老少都有貌笨,全操著一口標準川音弱判,女孩子數(shù)落男生的時候都要比外面的潑辣一些。突然覺得好親切锥惋,從此在這舉目無親的城市里找到了自己的避難所昌腰。
去得太多,和老板娘都熟絡起來膀跌,有時候會送我紅糖涼粉吃遭商。店破得連空調都沒裝,吃完大汗淋漓捅伤,盡管店里的人來了又走劫流,每一個都素不相識,但聽著熟悉的鄉(xiāng)音就越感安心丛忆。剛剛開始實習的時候祠汇,每每從擁擠到窒息的地鐵上解脫出來,都快步走到那條街的小面店熄诡,點一碗麻辣小面座哩,連同浮滿辣油的湯也喝盡,饑餓與疲憊就能一掃而光粮彤。
盡管老板娘已經(jīng)說根穷,只要還有同鄉(xiāng)來吃,店會一直開下去的导坟∮炝迹可是每次還是會懷著不安的心情路過那條街,害怕哪天它一不小心就消失了惫周〕揪澹可能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才會明白這樣的心情,對一個獨自在外生活的人來說递递,一家常去吃的店突然關門了喷橙,簡直就是致命性打擊。
你也許會心想不過是一碗面登舞,何至于贰逾。但如果你看過不少美食動漫和電影就會發(fā)現(xiàn),食神奪冠憑借的是一碗叉燒飯菠秒,深夜食堂里美食家最無法割舍的是一碗黃油拌飯疙剑。廚藝好比武藝,最高的境界可能不是能夠排山倒海,是能夠攻人心言缤。
食物擁有最綿長的記憶嚼蚀,愛過的人,停留過的地方管挟,都會在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中消磨殆盡轿曙,與之相關的味覺習慣卻留了下來。劉曉卿在他的書里說人間至味往往醞釀于人與人之間僻孝。我想是因為人們一起享用食物的時候导帝,好像圍著篝火取暖,燃燒的火苗固然帶來了光熱皮璧,而人卸下防備舟扎,相互依偎著圍在一起這件事本身分飞,也足夠溫暖悴务。
開頭提到的那個神奇的綠豆餅群,有人在滿屏的求餅間插了一句讓我很心儀的話譬猫,大概可以強行總結一下這篇文章:感謝食物讓我們相遇讯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