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雜憶
記憶中的家鄉(xiāng)椿浓,是一個不大的村莊闽晦,從村東頭到村西頭,西南高而東北低笋敞,大約長三里地荠瘪,依次是一隊哀墓、二隊、三隊——三個生產小隊構成一個生產大隊后雷,村子很緊湊吠各,也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芳草,有一個別名惧辈,叫荒草渠磕瓷,簡稱荒渠困食。從我記事,村子的東頭也即一隊的東頭符匾,聚族住著胡家一大家族瘩例,老弟兄六個垛贤,分別是胡老大,胡老二某饰,胡老三善绎,胡老四,胡老五炬守,但分成五家各自單過剂跟,合起來大概有百口左右吧浩聋,都是一隊的社員。胡老六在外面當兵墓捻,印象里官當得很大坊夫,……而村子的西部环凿,是第三生產隊所在地,村頭西南角羽杰,是全村人畜飲用口的水源所在,水是地下水惕澎,但也是從村西至少三四里以外通過一口口旱井打下去唧喉,再在井底將一個井一個井地互相連通忍抽,砌水底暗渠,上加蓋封頂干跛,一個通道將水逐漸引出地面锈锤,在新疆那邊久免,叫這種井為坎兒井,而我們稱之為“品子”(音如此)记舆,到了地面呼巴,則是一個石砌出水口衣赶,一尺見方吧,我們叫泉水眼碧磅,泉水眼的水汩汩而出遵馆,清澈透亮货邓,三個隊近千口人吃水,都從這個泉眼處取职辨,有兩人抬水桶的,有人扁擔挑的姆涩,也有驢馱的,再后一些也有人力架子車拉的亏栈,架子車上放兩至四個偏木桶绒北,或者一個大鐵桶。要說從泉眼取水峻汉,一年四季的休吠,還真是個辛苦活业簿。以前一些文學作品里,經彻袼迹可以讀到人民軍隊每到一地就會為老百姓擔水掃院的描寫赡盘,由此可知擔水的重要性和辛苦性……從泉眼流出來的水缰揪,經過大約500米左右自南而北的明渠邀跃,積在一個葫蘆狀的池塘里,我們稱為澇壩途戒;澇壩不大僵驰,泉水一天一夜就可裝滿,澇壩滿了浆西,就有分別由各隊的人將澇壩的壩口起開顽腾,澇壩水就順著不同走向的渠壩抄肖,分別澆灌三個生產隊的少得可憐的水地。不到少半天工夫裙士,澇壩里的水淌完了管毙,就會露出長年累月淤積下的黑黑的淤泥夭咬,或許由于顏色深黑的緣故吧,這種泥又叫紫泥(肮帐?)训枢,和附著在淤泥上面顏色碧綠而滑膩的水苔忘巧,淤泥有臭味砚嘴,大老遠地就可以聞到那種獨有的難聞的味道。澇壩水流光了耸采,再由專人用麥秸和沙土將澇壩的水口堵好工育,再盛一天一夜水如绸,再放水……
其實全村中,如果說能有一些不錯的風景的話稀轨,大約就集中在泉水眼到澇壩這一帶岸军,為什么呢凛膏?有水有樹,泉水澇壩一帶,都栽有楊樹柳樹榆樹沙棗樹吁断,夏秋兩季里仔役,樹木蔥籠是己,自成天地卒废,如果你是從村西邊的興泉村或者三塘村一路行來,老遠地就可以看到這些樹逆皮,看到這些樹参袱,你就知道叫做芳草的村子就要到了抹蚀,因此在我少時的意念里,有樹就是有村子的地方晒来,那里就有人的勞作潜索,就有人的生活√芘祝——而因為有水拗窃,一隊和三隊的菜園子都在泉水眼和澇壩附近泌辫,也就在夏秋兩個季節(jié)里震放,社員家里吃的韭菜殿遂、白菜、蓮白幢竹、苴蓮恩静,辣椒驶乾、茄子都來自這里轻掩,雖然也是少得可憐,但有勝無罕扎,不然可以想見腔召,那時的飲食結構會單調到什么程度扮惦。二隊的菜園子則在村子中間也是二隊社員們集中居住的地方,由一圈很大的夯土墻圍起來客峭,雖然沒有進去過舔琅,但澇壩水的一道水渠穿過園墻的南頭洲劣,流經園子的當間囱稽,再從北墻穿出去,菜園子的澆水不成問題流昏。有高大的沙棗樹從園墻上探出來横缔,密密匝匝,使二隊的菜園子儼然一個莊園襟锐,或者一處園林粮坞。
小時候沒有少走過從家里出發(fā)到澇壩莫杈、泉水眼的那一條路,一是幾乎天天要去泉水眼抬水媳叨,再就是我的外爺家就住在澇壩邊上糊秆,那是外爺外奶都在痘番,跟大舅二舅住在一起,大舅家的門口長著高大的沙棗樹伍纫,還有幾棵長得特別茂盛的紅柳莹规,一年好幾季開花说铃,記憶里的外爺頭上有一個小辮子腻扇,眼睛盲著,身量小小的窒篱,永遠蹲在門口或者炕上墙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東西高镐,或者父親從外面回來帶點什么好吃的畸冲,我們都要給外爺送過去邑闲。外爺看不見人算行,但對家里每一個人的腳步都分辨得清清楚楚,外奶印象非常慈祥苫耸,只是在我不很大的年齡州邢,外爺外奶都就不在了。
村子原來有一個很大的堡子褪子,建于明清間量淌,主要用于防土匪,三十年代紅軍西來褐筛,途經著名的一條山类少,還用這個堡子做據點渔扎,與馬步芳部進行過殊死的戰(zhàn)斗硫狞。而及至我記事,堡墻大部被拆毀取土砌墻蓋房,但仍可見斷垣殘壁残吩,而我家的后墻财忽,所倚靠的恰就是這個堡子大門外的照壁。一隊的十幾戶社員住在堡子里泣侮。我的大伯家也在堡子里住著即彪,那時候如果說要到大伯家去,一般都說是到堡子里去活尊,而不是直接說到大伯家去×バ#現(xiàn)在想來,堡子里的十幾戶人家蛹锰,好像基本上都和我家有親戚深胳,至少都是有很明確的稱謂的,比如四爹家铜犬、張家五姨夫家舞终、宣爺家、寬爺家癣猾、下院尕爺家敛劝、三舅家……有些親戚說起來得理半天才能說得上是從哪個方向推下來的,但你幾乎就沒有可以白搭話的人家纷宇。
一個堡子如此夸盟,一個村子又何嘗不是如此,除了同一個家族的親戚像捶、或者舅舅满俗、姨姨,幾乎一個村子大半人家都有各種各樣的親戚關系作岖,而且關系線索都比較清晰,當然也有極個別的那種從張家論是長輩五芝、從李家論又成了平輩痘儡、從王家論又大出或小出多少輩的情況。
以前堡子里面的西北角有過制旱煙的作坊枢步,因此以后即便沒有了這個作坊沉删,但仍然把那一塊地方叫煙房。
一隊的飼養(yǎng)院也在堡子里的東北角醉途。那個時候的飼養(yǎng)圈也算是生產隊最有人氣的地方之一矾瑰,尤其是整個冬天,飼養(yǎng)員的房子里一直是最暖和的地方隘擎,因此人們有事沒事都愛往那里擠殴穴。
村子的東南角,好大的一片平地,低矮的夯土墻圍了一圈采幌,用來做三個生產隊的場院劲够。一到夏末,馬車將收割下來的麥捆從東西南北邊的田地拉了過來休傍,再碼成高大的倒扣的尖底燒杯一樣的麥垛征绎。碼麥垛是需要機術的,先是在平地上麥穗朝里麥根朝外碼一個大圓圈磨取,圓圈里填實了麥捆人柿,然后再同樣碼一圈,依次類推忙厌,而碼到三四層的時候凫岖,圓圈慢慢向外突出,這樣慰毅,碼出的麥垛底座小隘截,中間圓鼓鼓地大出來,到一定高度汹胃,再慢慢回收婶芭,收成一個尖頂,就像一個圓型的清真寺的頂子那樣着饥,頂子一定得是尖的犀农,為的是雨水可以從尖頂上四面流下去,而不致進入麥垛里邊宰掉。
晾曬好了的麥子就可以打碾呵哨,最好是有風的天氣,從麥垛上拆下來的麥捆被分散地鋪成一個圓型的攤子轨奄,馬或者騾子拉了石磙孟害,被人牽著,作圓周運動挪拟,在鋪開的麥秸上一圈一圈地碾軋挨务,直到麥粒和麥稈麥衣分離,社員們就著風玉组,先用大木杈子揚場谎柄,把麥草秸和麥粒分開來,然后用木掀惯雳,將麥粒和麥衣朝巫、小土塊、小石子分離開來石景,一番勞作后劈猿,那飽滿的古銅色的麥粒們拙吉,就形成一個大堆,人們勞作了一年的成果就以這樣的形式呈現(xiàn)在大家眼前……
打場糙臼,揚場庐镐,麥歸倉,草入場变逃,這樣的勞作有時候會一直延續(xù)到秋末冬初……到了冬天必逆,場上還有一些剩余的草垛,是兒童們游戲的好地方揽乱,從這個草垛出來進入那個草垛里面名眉,捉迷藏,還有玩那種好人和壞人的游戲凰棉,一對是好人损拢,另一對就是壞人,或者就是日本撒犀,于是整個村莊的夜空中福压,都飄蕩著兒童們打啊沖的嘹亮聲音……
因為村東的人要到村西取水、打菜(分菜)或舞,一隊的大牲畜們也要到村西的澇壩飲水荆姆,村西的人則要到村東打場,拉糧映凳,并且大隊部胆筒、戲臺也在一隊這邊,一年四季都是有那么幾場電影的——那可還真是全村的節(jié)日罢┩恪仆救!而村校則在村子的中間,因此矫渔,人有人道彤蔽,水有水路,是的庙洼,村子的格局好像并沒有專門的設計規(guī)劃铆惑,但自有其脈絡、腠理和章法送膳,一點也不亂,自西而東丑蛤,分別兩條大路貫通全村叠聋,寬暢平整,可行馬車受裹,雖是沙土路碌补,但走得久了虏束,便堅硬磁實,即便積水了厦章,也不見泥濘镇匀。
村子的水地大都集中在村北的后趟里,后趟寬約一里袜啃,與村子同長汗侵,非常平坦,在一道一道南北走向的水渠邊群发,都栽有沙棗樹晰韵,春天一來,萬物復蘇熟妓,沙棗花也開了雪猪,整個村子的上空,就彌漫著濃郁的沙棗花的香味起愈,而村子四周只恨,也三三兩兩地有榆樹楊樹間雜,總之是抬虽,村子四周能長樹的地方官觅,總是會有一些樹的,大抵如此吧斥赋。
大抵如此缰猴,我的故鄉(xiāng),一個叫做芳草的村子疤剑,雖然遠不能說名實相符滑绒,并沒有萋萋芳草,而且大多數年歲里干旱缺雨隘膘,但也還算得是有水有樹疑故,有整齊的村道,有干凈的水源和水渠弯菊,人們的生活習慣雖然也是各掃門前雪纵势,但家家門前干凈了,整個一條村道管钳,甚至整個一個村子也就干凈了钦铁,人心也似乎格外寧靜,——但這完全是三十多年前的景象了才漆。今天的景象牛曹,則全然不是如此,首先是那些樹全部消失了醇滥,原先長樹的地方黎比,都是一片白地超营,就像這個地方從來就沒有長過樹一樣。往昔一眼清澈的泉水阅虫,一條清幽的小溪演闭,由于失去了樹木的遮蔽,像極皴皺的皮膚上的一道疤痕颓帝,全然沒有了那種靈動米碰,到處是車輪碾壓的痕跡,狼藉莫名躲履,似乎連水也不知道該流向哪里了见间。村子里新房子蓋了不少,但新起的房子工猜,基本上不是根據規(guī)劃米诉,不是根據傳統(tǒng),而是根據蓋房人自己的財力及實力的大小篷帅,將原先村子的格局切割得七零八落史侣,于是,兩條完整的路沒有了魏身,那些村路只得穿過房前屋后惊橱,左沖右突,曲折迂回箭昵,而那些菜園更是早就沒有了税朴,打麥場也沒有了,好多好多東西沒有了……
自我家搬離家鄉(xiāng)家制,而父母又先后離世正林,嗣后回老家,目標就變得單一颤殴,最多是每年三月清明節(jié)回鄉(xiāng)祭祖掃墓觅廓,或者為去世的親戚奔喪,也間或吃過一兩回喜酒涵但。而最近的一次杈绸,是今年元月份,去老家吊唁唯一的堂哥去世矮瘟⊥В……每回去老家,不唯村莊面目全非澈侠,關于往昔故鄉(xiāng)的記憶被現(xiàn)實撕得粉碎劫侧,且認識的人越來越少,處在一些陌生的面孔當中埋涧,你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多余的人板辽。
莫非,一旦離開故鄉(xiāng)棘催,多少年的漂泊流浪之后劲弦,當你滿身疲憊,尋找歸宿醇坝,心生落葉歸根之念的時候邑跪,回故鄉(xiāng)的路,反而成了這個世界上最遠也最難走回去的路了呼猪?
二一四年一月三十一日(農歷甲午年正月初一)画畅,于西安。
“ 張 姨 夫”
我在“故鄉(xiāng)雜憶”中說到宋距,經過一天一夜的積聚轴踱,泉水就將澇壩裝滿了,根據用水的分配安排谚赎,三個生產隊會分別派人起開澇壩口淫僻,澆各自隊里的地。不消半日壶唤,水淌完了雳灵,再由專人用麥秸和沙土將壩口堵好,我們把堵澇壩口的活計叫做“打澇壩”闸盔,打澇壩以便繼續(xù)蓄水悯辙,蓄滿再放……
而在很長一個時間里,這個用麥秸沙土堵澇壩口也即“打澇壩”的“專人”迎吵,是由我的一個姨夫擔任的躲撰。姨夫是親姨夫,但不知何故钓觉,我們卻稱之為“張姨夫”茴肥。
我的外爺外奶共有六個子女,我母親是長女荡灾,母親下邊瓤狐,有兩個弟弟三個妹妹,分別是我的兩個舅舅批幌,三個姨姨——我們稱呼姨娘础锐;母親、二姨娘和尕姨娘(小姨)都嫁在本村荧缘,只有三姨娘嫁到了寺灘鄉(xiāng)的永泰城里皆警。
張姨夫就是二姨夫,但二姨去世得早——我對她沒有任何印象截粗,只留下表姐七斤和表哥七順兩個孩子(一說三個信姓,最小的早夭)鸵隧,都由二姨夫一手拉扯大。也許正是由于二姨去世得早意推,因此相對其他姨姨家豆瘫,我們和二姨夫家的關系就談遠得多,但是不是因為二姨的不在菊值,就連二姨夫的排行也給取消了外驱,則不得而知,其實小姨夫也姓張腻窒,但我們卻一直叫他尕姨夫昵宇。總之是儿子,二姨夫是合村里少有的幾個鰥夫之一瓦哎,而且是拉扯子女的鰥夫,鄉(xiāng)間有“光棍拉娃娃”的說唱詞典徊,內容極言其艱難酸辛杭煎,每每唱者哽咽,聞者落淚卒落,其悲苦可見一斑羡铲。——因此不消說儡毕,二姨夫亦即張姨夫一家的生活自然是十分困頓艱難的也切。
張姨夫的家離澇壩不遠,生產隊里安排他一直負責打澇壩腰湾,這或許是原因之一雷恃,但似乎又不盡然。其實打澇壩也是一個很需要操心且辛苦的工作费坊,試想倒槐,每天別人去放完澇壩的水,你得按時間背了麥草和沙土去打澇壩附井,一年到頭讨越,得準備多少麥草和沙土!尤其沙土永毅,都不是就近取把跨,也不可能是就近取,而是由遠處用背斗背來沼死,這就得自己找土源着逐,自己帶鐵锨,自挖自裝自背,年年如此耸别,月月如此健芭,天天如此。因此記憶里的張姨夫秀姐,似乎永遠就是背上背著背斗的樣子吟榴,而且永遠是一身水一身泥的樣子。
張姨夫患有非常嚴重的疝氣囊扳,說“非常嚴重”并非妄言,嚴重到不論夏天冬天就一望而知兜看,按說這樣的病應該不適合跟水打交道吧锥咸,但他卻和水打了一輩子的交道。
除了打澇壩细移,張姨夫還會兩樣技藝搏予,一是劁豬,一是殺豬弧轧。
先說劁豬雪侥,今天想來,劁豬應該是獸醫(yī)的行當精绎,但在民間速缨,卻有很多這樣自學成材的劁豬匠,每個村子都少不了這樣的人代乃。但這個行當應該不是隨便一學了就會的旬牲,說是縣上有位最早的專門學了獸醫(yī)的工農兵女大學生,大學畢業(yè)搁吓,又是學獸醫(yī)原茅,縣上希罕得不得了,請了她為學農的中學生演示劁豬堕仔,整個過程倒是駕輕就熟擂橘,未露什么破綻,但一年過去摩骨,被她劁過的豬通贞,劁的時候多大,喂養(yǎng)了一年后還是多大仿吞,幾乎就沒有怎么長過滑频。被宰殺后才發(fā)現(xiàn)婴梧,是被她劁豬時割錯器官了驶拱。當然這是純笑話也未可知,只是說明這個行當也是需要實踐和悟性的伍伤。說到這里,再說一個因為張姨夫的劁豬而引起的關于別人的一個笑話绘搞,說是村上一個已經出嫁的女子彤避,言語笨拙,為娘家媽約請張姨夫為她媽劁豬夯辖,卻把話說成了這樣:“張爸哪天有時間琉预,給我媽劁一下?”——被人們長久地引為笑談蒿褂。
張姨夫會劁豬又衍生了他會另一手技藝——割核核圆米,核讀hu(如胡),二聲啄栓。核核娄帖,是彼時鄉(xiāng)間的小孩,不知何故長在脖子上或腋下的腫包——長了核核昙楚,日見其大近速,好像無藥可醫(yī),大人用旱煙的煙油堪旧,在核核上畫一個圈削葱,再在圈里打一個叉,意在阻止其發(fā)展淳梦,但并無效果析砸,愈見其長大,化膿爆袍,吹彈即破的樣子干厚。家長請了張姨夫來,張姨夫將劁豬的刀子在火苗上燒得發(fā)紅螃宙,刀尖挑開蛮瞄,用手輕擠出膿水,這還不夠谆扎,張姨夫用嘴將里面殘余的膿水吸出來挂捅,啐在地上,然后用線縫上堂湖,不出幾天闲先,竟就好了。
再說殺豬无蜂。鄉(xiāng)間的殺豬伺糠,一般都集中在臘月里,喂了一年的豬斥季,臘月就長得十分肥大训桶,正好宰殺了過年累驮,但也不是家家都有豬,因為也有養(yǎng)不起豬的人家舵揭。喂養(yǎng)了豬的人家谤专,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前后才能吃幾天肉午绳。
村上會殺豬的人不止張姨夫一人置侍,但很多人家愿意請張姨夫,是有理由的拦焚。彼時殺豬蜡坊,沒有工錢,而是請屠戶吃一頓豬血面赎败,再就是得一個豬尾巴算色。所謂豬尾巴,就是將豬宰殺了螟够,褪了毛,刮洗干凈峡钓,屠戶在豬尾巴處妓笙,連帶尾巴,旋下乒乓球拍大小的一塊能岩,就屬于屠戶了寞宫。割尾巴是有講究的,像張姨夫拉鹃,割尾巴時辈赋,會根據豬的大小肥瘦以及主家的家景好壞,確定割尾巴時的稍大稍小膏燕,但一般都極節(jié)制钥屈,不致使主家覺得你旋得大了割得多了。也有那心重的屠戶坝辫,割尾巴時唯圖其大篷就,唯恐其小,那一刀下去近忙,還不是割在主家的心上竭业!因此主家會在事后憤憤地議論,哎呀心歹得很及舍,恨不得連整個豬脊背都旋上去呢未辆!……以后,除非萬不得已锯玛,誰還再敢請這樣的屠戶咐柜!
……去鄉(xiāng)幾十年,記憶中的張姨夫,能想起來炕桨、說得出來的事跡就這么多饭尝。關于張姨夫嗣后的生活,以及他歿于何時献宫,竟都不甚了了钥平。如果是借以上這點文字,想表達對他的一點紀念姊途,連我都覺得自已不配涉瘾。那么,就這樣吧捷兰。
關于澇壩立叛,再作兩點補充:
一是,到了冬天贡茅,澇壩是不打的秘蛇,而是一任澇壩水順著流向村外的水渠顶考,流到哪是哪,因此在水流經的地方驹沿,就會凍出白花花的一片艘策,直到次年開春渊季。
二是,小時候玩過一種叫打澇壩的游戲却汉,就是在有水的地方,夏天雨后的積水也行合砂,在地勢稍高處富玷,仿澇壩的樣子圍一個小澇壩既穆,將水裝在里面赎懦,然后,打開澇壩口幻工,看水紛涌地通過澇壩口傾泄而出励两,是最開心的時刻。但往澇壩里盛水的過程比較難囊颅,如果水在低洼處当悔,只能彎腰站在水里傅瞻,用雙手并在一起將水潑進澇壩里,一直到滿盲憎。這個過程得一起玩游戲的小伙伴共同來完成或者輪流來完成嗅骄。但打開澇壩放水,這個程序叫“撾(讀wo饼疙,取其音)澇壩”溺森,撾,劐開窑眯、刨開屏积、開啟的意思,那一瞬間磅甩,頗覺快意炊林,故人人爭而為之,但對于打澇壩卷要、往澇壩里潑水的活渣聚,就勉為其難得多了。
——而張姨夫僧叉,在現(xiàn)實里奕枝,就干了半輩子打澇壩的活。
二一四年二月一日(農歷甲午年正月初二)彪标,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