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夕漫漫陵且,音樂學院大四的學生裁僧。我喜歡獨自旅行个束,喜歡不需要考慮同行者感受的自由,想走多快就走多快聊疲,想看多慢就看多慢茬底。我喜歡海,打算畢業(yè)后去一個有海的地方工作获洲。我投了幾十份簡歷到好幾個沿海城市阱表,還好,每個城市都至少有一個單位表示要我贡珊。有了選擇的我于是踏上了實地考察的旅途最爬,這是最后一個城市。
說來也怪门岔,從下飛機的那一刻起爱致,我的心情就出奇地好,同樣的藍天白云讓我覺得視野異常開闊寒随,同樣濕噠噠的空氣卻不像別的城市那樣悶得我喘不過氣糠悯,或許命里注定我該留在這里吧。
我訂的旅館在一個熱鬧的十字路口妻往,房間在旅館正門的斜上方互艾,旅館的大門對著一個小廣場,小廣場上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榕樹讯泣,看著頓時清涼了不少纫普。我抓緊時間收拾了一下,就趕去了附近的景點好渠。
回旅館時昨稼,已近8點,路上的車流還是源源不斷晦墙,有些嘈雜悦昵,卻有讓人心安的煙火氣。
穿過廣場時晌畅,聽見有人在唱歌但指,就在大榕樹下。
走近了看抗楔,那個男孩子彈著吉他棋凳,對著話筒,身子微微前傾连躏。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剩岳,這個姿勢是便于氣沉丹田吧?如此認真入热、努力的樣子一下子就沒有了孓然獨立的清冷拍棕。
我從他身邊走過晓铆,并未停留,只是扭頭看了一眼绰播。他的面前立著一塊小牌子骄噪,寫著“想把我唱給你聽”。我笑了笑蠢箩,我喜歡這首歌链蕊,也喜歡這句話,我看到谬泌,他也回了我一個微笑滔韵。
回到房間,隱約還能聽見歌聲掌实。我靠在窗邊陪蜻,看著那棵濃密的大榕樹,看不到唱歌的人贱鼻。說實話囱皿,他的唱功一般,氣息不穩(wěn)忱嘹,已經被我聽出好幾個虛掉的音了,設備的音響效果也不好耕渴。
不過拘悦,我卻聽了好久。
其實看著平靜的大海橱脸,這樣的音樂堪稱噪音础米,但我竟覺得恬靜、安心添诉。
10點屁桑,他離開了,突然的安靜反而讓我無所適從栏赴。我點開手機蘑斧,循環(huán)播放了《對面男生的房間》。我父母都喜歡劉若英须眷,所以我接觸的第一個流行歌手就是奶茶竖瘾。這首歌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單曲循環(huán)的,明明是不知所謂的暗戀花颗,卻讓我覺得無比地溫馨捕传、甜蜜。很久沒聽了扩劝,不知道為什么庸论,今天腦子里突然響起了這首歌的旋律职辅。
第二天,我繼續(xù)游覽聂示、感受這個城市域携。說來奇怪,明明在大太陽底下走了一天催什,臉上油膩膩的不舒服涵亏,衣服上也都是汗干了析出的鹽花,卻還是故意繞道廣場蒲凶,只為了看他一眼气筋,或者說,為了讓他看到旋圆。
和昨天一樣宠默,他在大榕樹下認真地唱著,旁若無人地投入灵巧。我亦如昨日搀矫,走過,扭頭刻肄,微笑瓤球;他也回了我一個微笑。
回到房間敏弃,顧不上洗澡卦羡,我打開窗戶,又看著那棵仿佛能遮住一切的大榕樹麦到。他在唱《情非得已》绿饵,2/4的旋律很輕巧,但他處理得卻有些沉重瓶颠,好像不專心似的拟赊,走了好幾個音。不知道為什么粹淋,明明這首歌演繹得不好吸祟,他卻把這首歌一連唱了好多遍,最后一遍沒唱完就戛然而止桃移,然后就沒了動靜欢搜。
我看了看時間,才9點半谴轮,昨天還唱到10點呢炒瘟。是今天狀態(tài)不好所以早回去了嗎?還是設備突然出故障了第步?不然不會一首不唱完就結束啊疮装。我猜測了好久缘琅,看著書也在胡思亂想,很久都沒有翻過一頁廓推。我搖搖頭刷袍,他唱到幾點,關我什么事呀樊展,閑得慌呻纹,還是早點睡覺實在點。
第三天专缠,也是我停留的最后一天雷酪,我下午就回了旅館。景點很美涝婉,但我卻無心多看哥力,竟有些舍不得離開不過才停留了三日的城市。
在房里休息了幾個小時墩弯,等到華燈初上吩跋,我忽然有些靜不下心,特別期待聽到音響效果并不好的歌聲渔工。
吃完晚飯锌钮,我早早地就來到了小廣場,手里握著一盒下午買的胖大海引矩,盒子上牽著一個纏了燈串的氣球轧粟。我想把這個送給他,作為聽了三天歌的表示脓魏。
不久,他來了通惫。
我看著他支話筒架茂翔,調試音響。他沒有注意周圍履腋,自顧自地就唱了起來珊燎。
聽了3,4首遵湖,我有些坐不住了悔政。怎么今天都唱4/4的慢歌呀?本來心里就有點舍不得的我越聽越悲傷延旧。
等到一曲終了谋国,趁他喝水的空檔,我把氣球放在了他的牌子邊迁沫,如之前一樣芦瘾,微笑捌蚊,轉身,準備離開近弟。
出乎意料地缅糟,他叫住了我。
“你想唱一首嗎祷愉?免費的露天KTV窗宦。”
我不喜歡唱歌二鳄,每次學校的聲樂課我都覺得筋疲力盡赴涵,但對他,我卻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泥从。
我站在話筒前句占,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彈起了《情非得已》的前奏躯嫉,探尋地看了看我纱烘。
我點點頭,示意他準備好了祈餐。其實這首歌我不是太熟擂啥,但跟著他的旋律,我覺得很安心帆阳。每一次我忘詞哺壶,他都會自然地湊到話筒前幫我補上。本來重復3次的副歌蜒谤,他加了個變奏山宾,我們于是又重復了3次。直到最后漸慢漸弱的“情非得已”鳍徽,我依然覺得意猶未盡资锰。
停下來后,我們都有點喘阶祭,笑著看著對方绷杜。
“我叫木北,木落雁南渡濒募,北風江上寒鞭盟。”他自我介紹著伸出了手瑰剃。
“巧了齿诉,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我叫夕漫漫鹃两∫抛”我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你喜歡孟浩然嗎俊扳?”他邊問邊招呼我一起坐途蒋。
“嗯…”我想了想,“我對他倒是沒什么感覺馋记,畢竟起名的時候也沒人問過我的意思号坡。”
他愣了愣梯醒,了然地笑了宽堆,我于是也笑,兩個人的名字出自同一首詩茸习,想來也是緣分吧畜隶。
我們就這樣并肩坐在大榕樹下,四周枝蔓盤垂号胚。面前就是大海籽慢,還有船穿梭來去。我們聊了好久猫胁,相逢恨晚箱亿。一陣風吹過,氣球微微擺動弃秆。我第一次仔細看著他的臉届惋,棱角很分明,在昏暗的燈光下菠赚,卻顯得柔和脑豹。
后來,很晚了衡查,他送我到旅館門口瘩欺,我們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言峡捡。
我看到了他一路上的欲言又止,我期待他開口筑悴,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们拙。
“你喜歡這個城市嗎?”他終于開了口阁吝。
“喜歡砚婆。”我誠實答道。
“那装盯,你愿意留下嗎坷虑?”
我想了想,沒有回答埂奈,反而問他:“你去過別的城市嗎迄损?”
“沒有≌嘶牵”
“那你愿意去別的城市看看嗎芹敌?”
問完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會兒垮抗。
最終我打破了沉默:“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氏捞。”
“我也是冒版,”頓了頓液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就當是氣球的回禮辞嗡±Φ龋”
我接過信封,輕輕說了句“謝謝”欲间,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旅館楚里,不敢再看他。
回到房間猎贴,把包隨意地扔到床上班缎,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信紙上是和小木牌上同樣的字體她渴,不隸不楷达址,卻圓潤可愛。
“如果你看到了這張紙趁耗,我為自己自豪沉唠,因為我從未如此勇敢。和你不過幾面之緣苛败,卻想告訴你千言萬語满葛。
記得初次相遇,你從我面前走過罢屈,風塵仆仆嘀韧,卻不行色匆匆。你沒有多加停留缠捌,卻扭頭給了我一個微笑锄贷。眼神相對的瞬間,我覺得找到了知己。你走之后谊却,我心不在焉柔昼。
第二天,我有預感炎辨,你一定會出現捕透。果然,你再一次走過蹦魔,再一次微笑激率。看著你的背影勿决,我的心里回蕩著《情非得已》的旋律乒躺,于是我把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低缩。后來嘉冒,我突然想到,或許你根本聽不到我的歌聲咆繁,或許一切都是一廂情愿讳推。這個想法讓我特別慌亂,無心再唱下去玩般。于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坛缕,我10點不到就離開了那個廣場携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哨查,明明一句話都沒有和你說過爷怀,腦子里卻不停浮現你的身影。我也不知道跟你說這些的目的是什么匀伏,或許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同樣的感覺吧洒忧。
若我們有緣,我期待我們再見够颠∥跏蹋”
看完信,我來到窗邊履磨,低頭望去蛉抓,他還在!我送的氣球也在他的身后飄著剃诅。
我看著他來回踱步巷送,徘徊,然后離開综苔。有一瞬間惩系,我想去到他的面前,告訴他如筛,我和他有著同樣的感覺堡牡。最終,我忍住了杨刨。
他的猶豫我懂晤柄,因為我也猶豫。我們的名字出自孟浩然的《江上思歸》妖胀,他羨慕田園生活芥颈,有意歸隱,卻又想在官場大展宏圖赚抡,所以他矛盾爬坑、猶豫。我的猶豫在于我從未有過如此強烈而又毫無理由的心動涂臣,卻是因為一個不過三面之緣的陌生人盾计。
我靠在窗邊,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赁遗,提筆寫了張小紙條署辉。
“第一次見到你那天,我聽著《對面男生的房間》入睡岩四,因為你讓我想起了這首歌哭尝,而這首歌讓我有戀愛的感覺。
但愿有一天剖煌,我們可以再一次遇見材鹦。”
我把這張紙折成鉆石玫瑰末捣,打算明天托旅館的門童幫我轉交給他侠姑。我想好了,若他收到了箩做,我們便是有緣莽红,若是沒有,錯過便錯過了吧邦邦,遇見本已足夠安吁。
幾個月后,我又回到了這個我第一眼就無比喜歡的城市燃辖,不是游客鬼店,而是一個在編教師。
晚上黔龟,同樣繁忙的十字路口妇智,依然面朝大海的小廣場滥玷,繁茂的大榕樹下還是那個投入的身影。
我深吸一口氣巍棱,朝他走去惑畴,每走一步,我心愈堅航徙。
我猶豫了幾個月如贷,終于下定決心來到他的面前。這世界上有無數適合結婚的人到踏,能讓我們心動的杠袱,卻只有一個。我不知道我和他會不會有緣在一起窝稿,在一起又能不能長久楣富。但我剛剛想通了,長不長久一點都不重要伴榔,說白了菩彬,所有的感情都是試一試的,運氣好的潮梯,就試了一輩子骗灶,運氣差的,就收獲一段浪漫回憶秉馏。與其不停地猜想我們合不合適耙旦,我想直接試一試,我們都年輕萝究,不怕犯錯免都。
我站在他的面前,那里依然立著一塊小牌子帆竹,只是上面的話變成了“我等你绕娘,直到想起你,心中再無漣漪”栽连。
他彈的是《對面男生的房間》险领,只是沒有開口唱,閉著眼睛秒紧,仿佛陷入了回憶绢陌,讓我想到了這首歌的第一句歌詞,“他很愛抱著吉他靠在窗邊熔恢,陶醉著唱歌唱得閉上了眼”脐湾,我覺得眼前的場景美好得不像話。
我靜靜地等著叙淌,他掃了個弦秤掌,拉了個尾音愁铺,睜開了眼睛。
看到我闻鉴,他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帜讲,只是就那么站著。
“你的心里還有漣漪嗎椒拗?”我看著他眼里的自己,笑著問道获黔。
他也笑了蚀苛,一把把我擁入懷里。
“你聽玷氏,我的心波濤洶涌堵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