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快要下班的時候燕差,發(fā)現(xiàn)手機上一個未接電話遭笋。打過去坝冕,電話無法接通徒探。
他總是這樣,很久不聯(lián)系我喂窟。然后某一天测暗,或者是個陰郁的雨天央串,或者是個很沮喪的下午,或者是一個疲憊不堪的傍晚碗啄,電話沒有預(yù)料的打來质和。常常接不到,打過去又沒人接稚字。
下班后饲宿,在公交站臺等公交車,他的電話又來了胆描。但是公交車也來了瘫想。我手忙腳亂地一邊擠上車打卡,一邊接他的電話昌讲。
四周擁擠国夜,亂哄哄的,他前面說了幾句話我都沒有清楚短绸。那么嘈雜的環(huán)境里车吹,對于他毫無價值的廢話,我基本上不會用力去捕捉醋闭。直到他語氣一頓窄驹,世界很配合的全都安靜下來。
“今晚目尖,我到你那里來睡……”
呼吸一窒馒吴。
有一種燥熱從心底升起來。心虛地往四周掃了一眼瑟曲,忽然覺得有點熱饮戳,不不知道是不是旁邊的車窗被關(guān)死了的原因。
得很快穩(wěn)住陣腳洞拨。
“哦扯罐。你來吧,到了給我打電話烦衣〈鹾樱”
“不用打電話,我來了直接敲門啊花吟〗掌纾”
輕車熟路的,倒是白擔(dān)心了衅澈。我準(zhǔn)備掛電話键菱,他口氣又猶猶豫豫的,好像有話沒有說完今布。
“我女朋友他們家出去旅游了经备,所以今晚到你這邊將就一晚……”
是怕麻煩我的口氣拭抬,所以有必要補充這樣一個理由。我們已經(jīng)到了擔(dān)心麻煩彼此的地步了么侵蒙?可是造虎,比起麻煩,我寧愿沒有聽到這個理由纷闺。
“哦……”
抓著吊環(huán)的手算凿,忽然有點無力。公交車一個急剎車犁功,我在慣性作用下澎媒,猛然往后倒去,一下踩到一個濃妝大媽的高跟鞋波桩。
“沒長眼睛啊戒努,哎喲我的腳啊……”
“對不起對不起……”
幾十雙眼睛在行注目禮,但是我像沒看見一樣镐躲,恍恍惚惚的储玫,嘴里死循環(huán)一樣念著,對不起對不起萤皂。
車窗外的天空撒穷,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暗下來了。我在窗玻璃上看見自己的臉裆熙,委屈的像個被遺棄的孩子端礼,在夜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二】
明知道只是將就一晚入录,回家后蛤奥,我還是第一時間整理了房間。
床尾換下來沒有洗的T恤和牛仔褲僚稿,趕緊揉成一團扔進洗衣機里凡桥。床頭堆著的一堆亂七八糟的小說和雜志,抱起來胡亂塞到柜子里蚀同。
又拿著拖把把地拖了一遍缅刽。拖著拖著,手上動作就緩下來了蠢络。
第一次在出租房跟他見面的時候枉氮,他剛睡醒救湖,從床上起來給我開門枢希,頂著一個雞窩頭丐枉,信誓旦旦地對我說。
“我是有點潔癖的人哦∶岣埽”
“知道了∷彳睿”
然后我就拿起角落里的拖把分预,把客廳的地板拖了一道。他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薪捍,睡眼惺忪笼痹。身上藍(lán)白條相間的汗衫松松垮垮的,露出的鎖骨上有睡覺時被壓出來的紅色紋路酪穿。
拖完地凳干,我又看了一眼房間。床單和被套被济,剛剛才換一個星期救赐,但是看著還是覺得不太順眼。
換了吧只磷。畢竟今晚经磅,它們要迎接一個有點潔癖的人。
轉(zhuǎn)身在衣柜里拿洗干凈的床單被套钮追,不經(jīng)意就看到了那件深藍(lán)色的外套预厌。
一年前,租的房子到期元媚,我執(zhí)意不再與他合租轧叽。走的時候,我悄悄把這件外套收到了行李箱里刊棕。后來有一天炭晒,他打電話問我,說一件外套不見了甥角,我有沒有看見腰埂。
“沒有◎谂颍”
“哦屿笼,挺可惜的。那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件衣服翁巍÷恳唬”
掛了電話,我頹然地坐在床邊灶壶。不知道為什么肝断,眼角有什么東西爬來爬去,癢癢的。
整理完房間胸懈,我坐在地毯上擺弄著電腦担扑,無所事事地點開幾個網(wǎng)頁,然后又關(guān)掉趣钱。再繼續(xù)點開涌献,再繼續(xù)關(guān)掉。
瞥了一眼首有,電腦右下角燕垃,十九點四十九分。他應(yīng)該來得很遲吧井联。電話里卜壕,他說過,要跟幾個朋友吃了飯再過來烙常。我心里想轴捎,什么時候來無所謂,到時候可別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砸門蚕脏。
有一次半夜轮蜕,他應(yīng)酬完回家,喝得七葷八素的蝗锥,在門外用拳頭砸門跃洛,把門砸得驚天動地。好不容易把他拖進房間放到床上终议,我喘著粗氣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汇竭,我最討厭喝酒的人,喝醉了就發(fā)瘋穴张。
從那之后细燎,他再沒有在半夜三更喝醉回家。倒是有幾次徹夜未歸皂甘,第二天我問他哪里去了玻驻,他不好意思地說,喝醉了讓朋友帶去賓館住里偿枕。
這么久璧瞬,他應(yīng)該都忘記了吧。我坐在電腦前渐夸,發(fā)了五分鐘的呆嗤锉,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抓著一套衣褲沖進了衛(wèi)生間墓塌。前面兩天工作忙瘟忱,晚上加班到半夜覺得很是疲倦奥额,加上天氣也不熱,所以沒有洗澡就睡了访诱。
嘩啦啦的水聲在水汽里慢慢升起垫挨,我站在蓬頭下面,沐浴露在身上抹到一半触菜,忽然就停下來了九榔。
我到底在做什么?
別人的女朋友不在家玫氢,所以過來借宿一晚,第二天就要走的谜诫。所以漾峡,你這是在干什么呢?
胡亂沖了一下喻旷,拿毛巾抹了兩下就出來了生逸。是因為想通了嗎?我想說是的且预,但是心里明明有一個聲音在說槽袄,洗澡太久,萬一聽不到他敲門怎么辦锋谐?
坐在客廳的椅子上遍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敲門的聲音就響起來了涮拗。
【三】
他拿著一個行李包乾戏,一個公文包,站在門外面三热。沒有喝醉鼓择,眼睛亮晶晶的。
“剛洗完澡熬脱呐能?”
他把公文包遞到我手里,然后把手伸到了我的頭上抑堡。頭發(fā)上的水跡還沒有完全干摆出,被他一撥弄,窸窸窣窣地就落下來了首妖,有一滴落在了我的鼻子上懊蒸,清清涼涼的。
走進我的房間骑丸。雙腳一蹭舌仍,把鞋蹭掉,襪子也沒有脫通危,就直直踩著地毯坐在了我的電腦前面铸豁。我站在門口,提著他的公文包菊碟,倒像是個第一次光臨的客人节芥。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逆害,這種微妙的感覺头镊,我似乎……挺受用。
安靜地坐在旁邊魄幕,看他噼里啪啦地敲著電腦鍵盤相艇,聽他百無聊賴地說著工作上的種種。其實我對他說的話題都不感興趣纯陨,但是坛芽,那么硬著頭皮聽了兩句,好像也覺得不是想象中那么無聊翼抠。
“我們看一部電影吧咙轩。”
“耙跤薄活喊?”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以至于我還沒有緩過神來量愧,一直盯著他側(cè)臉的眼睛胧弛,在他忽然轉(zhuǎn)過來頭后,就直直地跟他的眼睛對上了侠畔。
“喔结缚,好啊,看什么……”
我換亂地把眼睛移到電腦屏幕上软棺,網(wǎng)頁顯示的是愛奇藝的主頁面红竭。
鼠標(biāo)箭頭在他的操控下,點了一下電影分類喘落,然后點了類別里面的恐怖片茵宪,然后點了一部某個香港著名男演員第一次當(dāng)導(dǎo)演的恐怖電影。
我正要說什么瘦棋,他已經(jīng)起身把房間里的燈按掉了稀火,然后輕輕地坐在了我旁邊。
電影的節(jié)奏并不好赌朋,鏡頭也很混亂凰狞,跟早些年的港片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篇裁。可是赡若,我看得很認(rèn)真达布,竟然看進去了幾分。因為逾冬,我不敢分神黍聂,他的鼻息就在旁邊。
有幾個鏡頭還是挺有驚悚的意味身腻,他很夸張地把身體挪了一下产还,然后他的肩膀就挨近了我的肩膀,他的膝蓋就靠在了我的膝蓋上嘀趟。
我心里一跳脐区,急忙把腳往自己這邊挪了一下。余光里去件,他對于我的動作毫無察覺坡椒,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腦屏幕扰路。我稍稍安定下來尤溜,然后又把收回來的腳慢慢放回去,直到我的膝蓋跟他的膝蓋又靠到一起汗唱。
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一絲笑意宫莱。我的臉頓時燒得發(fā)燙,急忙把眼睛轉(zhuǎn)向屏幕哩罪。哦授霸,原來電影剛剛演到搞笑的一幕。
【四】
看完電影已經(jīng)接近十二點了际插。
他去洗手間洗漱碘耳,我躺在床的外側(cè)看書】虺冢看著看著辛辨,眼皮就垂下來了。
“困了就睡吧瑟枫,別看書了斗搞,小心眼睛看壞了】睹睿”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到了房間僻焚,站在床頭定定地看著我。我一驚膝擂,原來剛剛都差點睡著了虑啤。
那他是不是一直站在那隙弛,看著我眼皮子慢慢耷拉下來,手中的書慢慢從手中滑落咐旧,腦袋慢慢陷到枕頭里驶鹉?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應(yīng)該等他回來再睡的铣墨。
我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室埋,他已經(jīng)把歪倒在手邊的書撿起來放在旁邊的桌上,然后啪地一聲按滅了燈伊约。
黑暗里姚淆,他爬上床,壓著我的身體屡律,從我的身上慢慢地爬向床的里側(cè)腌逢,某一個瞬間,我感覺他的鼻息撲到了我的臉上超埋,然后很快地又收回去了搏讶。
在床的里側(cè)躺好,沒過多久霍殴,他就轉(zhuǎn)過身媒惕,把臉朝向了我。
剛剛明明已經(jīng)在打瞌睡的我来庭,忽然沒有了睡意妒蔚。
背對著他側(cè)臥在床上,我聽到自己的心跳從撲——通月弛,變成了撲通——撲通肴盏,再變成撲通撲通撲通。我趕緊把手按照胸口上帽衙,希望能夠把節(jié)奏控制下來菜皂。但是很明顯,我的方法并不管用厉萝。
我感覺恍飘,側(cè)臥著左心房挨著床鋪,他也是側(cè)臥著冀泻,耳朵貼著枕頭常侣,心跳聲很容易就傳到他的耳朵了。雖然不知道這有沒有根據(jù)弹渔,但是我意識到這一點后胳施,還是很快調(diào)整了姿勢,平躺在床上肢专。
他并沒有動舞肆,還是朝著我側(cè)臥的姿勢焦辅。我一平躺,肩膀就快挨著他了椿胯。他的鼻息轉(zhuǎn)瞬就到了耳邊筷登。可是哩盲,低沉地鼾聲也漸漸響起來了前方。
我盡量輕地喘了一口氣,把剛開始有點急促的呼吸放平廉油,然后悄悄轉(zhuǎn)過頭去惠险。
窗外沒有月亮,房間里黑黑的抒线,實際上我什么都看不清班巩,但是我卻覺得自己看得見他,他的額頭嘶炭,他的眉毛抱慌,他的鼻子,他的嘴唇眨猎,這些我看了很多次不知不覺印到心里的部位抑进。
夜已經(jīng)深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宵呛,我閉上眼準(zhǔn)備睡了单匣。側(cè)臥的他大腿忽然就壓了過來夕凝,壓在了我的腹下宝穗,右手臂也壓到了我胸口上,半個人都壓在了我的身上码秉。
頻率剛剛恢復(fù)正常的心跳逮矛,又紊亂起來,一直跳一直跳转砖,快跳到了嗓子眼须鼎。
我的肩膀緊挨著他的胸口,我能感受到府蔗,他的心跳也開始有了加速地節(jié)奏晋控。
我們曾經(jīng)在很多個夜晚睡在一張床上,我們曾經(jīng)有無數(shù)次以這樣的姿勢睡著姓赤,但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赡译。我深知這一點,還是忍不住把肩膀往他的胸口再靠緊一點不铆,去感受他的加速的心跳蝌焚。
也許裹唆,那么多個夜晚,他都是在睡夢中不由自主地做了這些動作吧只洒,只是一直假裝睡著的我许帐,在腦海里為他的每一個沒有意識的動作添加不存在的意義。
他并不知道毕谴,那么多個夜晚成畦,在他酣然入睡的時候,我睜著眼睛涝开,無數(shù)次構(gòu)建同一個夢境羡鸥,美輪美奐。
這不知道是忠寻,我第幾百個無眠惧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