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與現代性
徐冠群(山東大學)
? ? ? ? 如果要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取视,俄羅斯作家阿斯塔菲耶夫的作品是不二之選俊柔,這位自然主義者在現代化的都市生活中看到了大自然的憂傷坎怪。當他踏上莫斯科郊外的田園敦迄,他撫摸著大地斧散,發(fā)出“我可愛的土地入睡了玻驻,它睡得很沉很沉悼凑,由于過分疲勞而大聲喘息,鼾聲不止”的哀嘆璧瞬;他回到故鄉(xiāng)户辫,遠眺大洋,卻感嘆 “大海仿佛銀白眉毛的老者閱歷很深嗤锉,所以它才憂傷多于快樂渔欢。”當二十世紀俄羅斯上空滿布現代化工廠飄出的黑煙瘟忱,他悲泣“天空雖然憂愁奥额、痛苦,卻一直念念不忘人間和田園访诱〉姘ぃ”讀這些文字,會讓人感到深深的憂愁触菜,當我們在現代化的道路上愈走愈遠時九榔,人類該怎樣面對自然,怎樣面對自我?
? ? ? ? 人類對于自然和現代化這對矛盾體的討論歷史已經有百年之久帚屉。早在二十世紀初,托馬斯·艾略特在其經典長詩《荒原》中漾峡,描寫了現代化背景下自然的枯萎攻旦。后來奧登在其最富盛名的詩作《焦慮的一代》中將自然視為對“向崇尚商業(yè)與機械價值的世界的壓力”的抵抗。在自然與現代化的激烈沖突中生逸,一批以超驗主義為指導思想的哲學家與文學家橫空出世牢屋,他們對越來越骯臟、越來越功利的社會極盡批判槽袄,并呼吁大眾回到自然中去烙无,去尋找自己靈魂和心靈的完整,他們認為遍尺,人類只有在尊重自然截酷、融入自然才能和自然和諧相處且不至于丟掉自我,在這種回歸自然的思潮中乾戏,以沃爾多·愛默生迂苛、梭羅和馬克·吐溫等為代表的超驗主義者紛紛投身于自然并嘗試與自然“天人合一”,在此之下鼓择,梭羅寫下了最為著名的名句:回歸自然三幻,沉入大自然的懷抱,你就會覺得你的靈魂又完整了呐能。
? ? ? ? 回歸自然念搬,好像是刻在人類骨子里的渴求。面對現代化的快速與無所適從摆出,自然常常被看作是反叛的武器與靈魂的棲息地朗徊,人類無法轉停現代化的齒輪懊蒸,于是便寄情于自然荣倾;人類身處自然與現代化的矛盾之間,于是從藝術到日常生活實踐骑丸,人們都在尋找那種“采菊東籬下舌仍,悠然見南山”的感覺。
面對自然與現代化的激烈沖突通危,不論哪個國家和地區(qū)铸豁,都顯示出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感與焦慮感。2007年菊碟,一部名為《Into The Wild》的電影在美國上映节芥,這部曾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影片是現代化最發(fā)達的國家人民對于現代文明的一次批判與出走。從叢林的廣闊、山河的靜謐到生物的靈動头镊、人類的反叛蚣驼,影片不停地展示人類的荒原之旅,位于現代化漩渦中的人們從病態(tài)的相艇、虛偽的社會面具和骯臟的颖杏、冷漠的無情都市中逃離出來,去擁抱自然坛芽,擁抱靈魂留储。無獨有偶,深受現代化危機威脅的日本從二十一世紀開始著力突出“自然的藝術”咙轩,無論是“小森林”系列還是《生存家族》获讳,這些影像展現出來的,是人們對于明天的迷惘與對自然的向往活喊。
? ? ? ? 哲學家曾問:“人類最終存哪里找到自我的價值丐膝?”人類學家回答說:“從自然與自我的統(tǒng)一當中”。在現代社會钾菊,自然環(huán)境尤误、社會環(huán)境與人之間的張力越發(fā)強大,現代化使人奮力地爬往權力與財富的頂峰结缚,而自然卻要我們保持超塵絕俗與掙脫羈絆的態(tài)度损晤,歸根到底,自然與現代化的矛盾與人類的生活方式息息相關红竭。二十世紀尤勋,人類學家曾對世上那些遠離現代化大都市的部族與群落進行研究,在這些研究中茵宪,我們好像找到了創(chuàng)造一個美好的人類未來的訣竅最冰,即平衡于自然與現代化之間的人類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將物質追求與反主流文化融合在一起稀火,人們“把大自然變成了一處獲取成就感的競技場暖哨,成了一連串他們可以去克服的煎熬和障礙。他們用最不自然的態(tài)度進入大自然……體驗嚴酷的大自然那種提升心靈的壯麗凰狞∑茫”這種方式是超越肉體的精神體驗,是一種“朝圣”赡若,是一種“回歸”达布。
? ? ? ? 這種“朝圣”的感覺,我在西藏體會地淋漓盡致逾冬。西方小說家希爾頓曾將西藏定義為一個遠離現代和塵囂的世外桃源黍聂,以現實中存在的烏托邦躺苦。在西藏,有兩種方式可以讓人體會到返璞歸真产还、無拘無束的生活匹厘,第一種是無聲的、靜謐的脐区,從佛掌沙丘到雅魯藏布江再到南迦巴瓦峰集乔,從米拉山口到思金拉措再到卡若拉冰川,人們超越肉體坡椒,在體外生命支持系統(tǒng)的陪伴下徹底解放思想、放空心靈尤溜,這種接近自然的方式就如《岡仁波齊》一般倔叼,用虔誠堅定的靈魂去輕叩一個神圣的精神世界,去找到自己的心靈歸屬地宫莱;第二種是順著藏民的軌跡丈攒,從小昭寺到巴松措再到林芝,從布達拉到羊八井再到當雄授霸,通過人類與自然的接觸體會“生命的儀”巡验。“朝圣”碘耳,這個頗帶宗教意味的詞匯卻象征著很多難以言說的意義显设,在“朝圣”的過程中,我們暫時拋棄了原來的自己辛辨、原來的社會等級結構捕捂,去找到本真的自我與全新的生活方式,這是打開自然-人-現代社會關系大門的密鑰斗搞。
? ? ? ? 現代化的進程讓我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快速指攒、越來越便利,但其所滋生的名叫“空虛”與“空洞”的魔鬼卻在不斷地侵入人們內心僻焚,每個夜晚允悦,當都市的寵兒在熱烈的生活安靜下來時,便望著星空虑啤,空虛焦慮的心靈也想找個地方安放隙弛,人類的未來,便在撕扯與糾結中變得模糊狞山。詩人惠特曼曾問:“人類的滿足感難道不來自于現世的成就嗎驶鹉?”,但他發(fā)現铣墨,在現代化社會中室埋,人們已經成為無藥可救的“現代病患者”,他們一邊渴望登上世俗的頂峰,一邊又渴望緊貼踏實的大地姚淆,人們的“自然自我”與“現代自我”愈加分裂孕蝉,最終只能在掙扎著前進。
? ? ? ? 人類的未來腌逢,絕不是要在自然和現代化中做出決然的選擇降淮。人類的未來在于將自然和現代化同時融入我們的生活方式之中,去獲取一種平衡與融洽搏讶,通過情懷態(tài)度與富有靈性的自然事物的交融獲得滿足與凈化佳鳖,從而彌補現代化生活中人們關系疏遠和情感的禁錮。就像作者葦岸所說的一樣媒惕,大自然源源不斷地為人類提供飽含意義的象征事物系吩,當人們的內心枯竭、希望萎靡之時妒蔚,它以生生不息的力量穿挨,撫慰充著人們心靈的缺失。這才是現代人的生活指導肴盏,也是我們未來的治愈之方科盛。